容静秋走了之后,容金氏觉得很是惆怅,就连有人来向她禀报说那崔嬷嬷出去后雇了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了,她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容马氏进来时,看到婆母没有什么精神地靠坐在软垫上,在屋里没看到文如意,也没看到容静秋,看来应该是出发往宫里去了。
“婆母。”她上前行了一礼。
容金氏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容马氏,“冬丫头那里没有露陷吧?”
“婆母放心,儿媳刚陪着四姑娘出去逛绸缎庄子了,没有与皇家过来接三姑娘的人马撞上。”容马氏这段时间要敲打容静冬身边侍候的人,又要防着她知道实情,着实是辛苦至极,都感到有点吃不消了,每时每刻都得防着有人说漏嘴,“婆母,这不是长久之计,府里是千防万防,但万一四姑娘在别处听说了,我们就会功亏一篑,四姑娘到时候更接受不了。”
容金氏此时满面愁容,“现在让她知道了,还不知道她会怎么闹呢?”她现在都要恨死武婷玉了,若不是她胡说搅乱了小女儿的心湖,哪里会有今天这种局面?
“婆母,堵不如疏,儿媳觉得还是一点点的透露给四姑娘知道,让她潜移默化地接受不能成为九皇子妃的事实。”
“容我再想想。”
容金氏很是犹豫,小女儿的性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发作起来是不得了的。
容马氏看婆母这个样子,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最后为了能尽早解脱,她咬了咬牙道,“婆母,我觉得四姑娘已经起了疑心。”
这才是她劝说容金氏坦白告知容静冬的原因所在,这段时间她找借口约容静冬出去,已经太露痕迹了,容静冬旁敲侧击地问她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是要拉拢她对付文如意吗?所以给她买了这么多好东西?
这话让她怎么答,她没有心情去对付文如意,况且男人的心不在她身上,她能除去一个文如意,就还会再来一个武如意,犯不着为这个脏了自己的手。
最终她还是打哈哈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但她知道疑心重的容静冬已经在心里琢磨她的用意了,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容静冬眼皮子浅好财,但她每每收了东西都会伴随着别人的要求,她太习惯了这种交换的方式。
所以哪怕她说自己无所求,容静冬是不会信的。
容金氏一听儿媳妇这句话,顿时坐正身子,“你再拖她两天,我让她外祖母接她到金家小住,那边也能瞒上一段时间。”到时候她得拜托娘家的几位嫂子帮她一把了。
容马氏一听,心底这才长舒一口气,再坚持坚持,就能暂时脱身了。
容金氏让儿媳妇出去后,就把花嬷嬷给唤来了,再问起儿子和儿媳妇圆房的事情,花嬷嬷一听,脸就皱成了一团,朝容金氏摇了摇头。
容金氏的心“咯噔”一声,这块心事始终去不了,“这可如何是好?亲家那边还在等消息,儿媳妇的肚子如果还没有动静,怕是交代不过去。”
花嬷嬷也跟着发愁,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她都不知道不要脸面地偷听了多少回墙角,可二少爷夫妇的房里别说是那种声音了,就连说话声都少得可怜,这对夫妻连交流都欠奉,那想要生个嫡子难于上青天啊。
“要是上回不被四姑娘打断就好了,现在这两人都冷静了下来,二少夫人似乎不愿意了。”花嬷嬷很隐晦地说了一句自己的发现。
“怎么说?”容金氏睁大眼睛追问。
花嬷嬷轻咳一声,然后凑到容金氏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最后道,“少夫人一脚把少爷给踹下床去,最终少爷恼羞成怒,两人就再没试过了。”
容马氏到底在想什么?容金氏现在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看一看,之前还急着要生嫡子,现在却又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这性子让人越发琢磨不透。
花嬷嬷知道容金氏在想什么,于是又给她出了个主意。
容金氏想了想,“这倒也是个办法。”
于是,容马氏又被唤了进来,容金氏和蔼地拉着她的手问了些她与容鸿相处的事情,明里暗里地跟她说要尽快生个嫡子,这样才好跟她娘家交代,不然就没脸见亲家了,说到动情处,容金氏还抹了把泪水,直说对不起她娘家,是她没把儿子给教好。
婆母这番作态,她瞬间明白用意,这是要她主动向娘家那边说明是她不想怀孕,责任在她,并不在容家身上。
她瞟了眼在门外隐隐绰绰露出些身影的花嬷嬷,应该是她跟婆母说了什么,于是她微垂头道,“婆母,儿媳娘家那儿媳自会写信去说明,儿媳并不是不想给容家生个嫡子,只是文姨娘生产在即,我不想影响她这一胎,这好歹也是夫君的骨肉。”
容金氏的神色一僵,容马氏把球给踢回来了,一切的错在于容鸿和文如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是没法给容鸿生个孩子的。
心下固然不快,但她自己也是女人,明白容马氏膈应什么,当年她也用这种心情拒绝地丈夫容澄的亲近,她到底还是当不成恶婆婆硬逼儿媳去做不愿意的事情。
“也罢,你先缓缓心情,也怪鸿哥儿做得不对,我这个当娘的也不偏袒他。”
听到这话,容马氏这才微微一笑。
离开了正房,回到自己的住处,她立即让奶娘卜嬷嬷给娘家那边去信。
卜嬷嬷听到自家姑娘的口述后,顿时皱紧眉头,“少夫人,您这是在犯傻,这不是等于把责任揽到身上?到时候容家会说是您不生嫡子,然后他们一家子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这是何苦来哉。”
“嬷嬷,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按我这意思去写。”容马氏道,她低头转了转手上戴着的红宝石戒指,“我现在没有生孩子的打算,以后再说吧。”
如果能挣脱这个牢笼,她一定会想法子远走高飞,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生长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里。
容鸿不喜她,真有孩子,只怕自己的孩子会受委屈,只能看着文如意的孩子尽享父爱,而他只能躲在小角落里一脸羡慕,这种情景只要想想,她的心就会被揪得难受。
男人喜欢哪个女人,他就会喜爱哪个女人生的孩子,一如她的父亲,最受宠的姨娘生的孩子待遇都直逼嫡出的子女,甚至隐隐还要高出一截,这种感受她再明白不过了,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经历一次。
卜嬷嬷叹息一声,没敢再劝容马氏改变主意,只能按她的意思给远在边锤的马家写信,估计这封信一寄出去,马家那边估计会就此撂开手。
容静秋乘坐的马车已经驶进了皇宫,这一段宫道并不陌生,她没有张望的心情,一想到要与朵拉公主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她就觉得头痛不已。
马车停了下来,她知道该下去用脚走路到皇后的宫殿了,她的身份也只能坐马车到这里。
只是没想到赵裕也在这里下了马,并且再度伸手扶她下马车,她瞪了他一眼,这回没有再把手放进他的大掌里,而是两手提着裙摆小心地踩着踏马凳下来。
红裳急忙伸手扶着容静秋手臂,她不是不通气,只是在姑娘面前,一定不能偏向九皇子,不然姑娘肯定会撵她走的,她怀疑之前她受到的冷遇,肯定跟她是九皇子赏下的原因有关。
绿袖更是不敢看向默然收回手的九皇子,只能紧紧地抱着行李目不斜视,不然她肯定会脚软跪下来的。
赵裕被拒绝了也没着恼,而是上前看着拢紧披风的容静秋,“走吧,我陪你去皇后的寝宫。”
容静秋这回没有再拒绝,她才没有那么傻要自己去面对皇后,况且始作俑者是赵裕,就该他来扛下皇后的刁难。
“那就有劳殿下了。”在皇宫里,她也有意树立自己的良好形象,谁知道皇后有没有派人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还别说,这种事情皇后当真做得出来。
走在这红墙黄瓦的皇宫里,不管是哪一世,她的心情都是一片惆怅。
“在想什么?”赵裕见她安静似乎在想什么,遂问道。
容静秋摇了摇头,然后又觉得这样做不太符合她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于是做出紧张的样子小声地道,“皇后娘娘似乎很是威严,小女子有些害怕。”
赵裕闻言,转头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然后脸微微一抽,真没看她有多紧张,不过他还是安慰道,“别怕,万大事有我在。”
“那小女子就靠殿下了。”她一副小儿女的姿态。
赵裕笑了笑,“你是本皇子的人,本皇子自然会罩着你。”
又来这么一句,他不厌,她都听厌了,她暗地里撇了撇嘴,再抬起脸时,脸上挂了抹适宜的微笑,看起来就是强忍不安的样子。
皇后一直都在关注容静秋进宫后的一举一动,听到下人一趟又一趟来回地禀报,她的眉头皱了皱,比起朵拉公主处处都是破绽,容静秋的身上当真能做文章的地方不多,毕竟她没做出出格的举动,这就难抓小辫子了。
“母后,这又是何必呢?”坐在一边的太子皱眉道。
皇后靠着软垫半坐半躺着,瞟了眼儿子,“你懂什么?你不是处处维护你九弟吗?母后这也是为了他好。”端起茶盏轻茗一口,“一个没有爹娘在身边教导的姑娘,品行能端正到哪里去?我给纠正一下,你九弟回头还得谢我。”
太子没见过容静秋,自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遂也不好为她说好话,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亡妻容静春就是个礼足但心思重的女人,当然手段也不少,想来容家女儿大抵也是这样的。
所以母后想要敲打一下这容家姑娘,他心下是赞成的,心思太重的女人从来不是一个好妻子,他不希望赵裕日后会像他一样对妻子失望,他看得出来,赵裕对容静秋的感情是真诚而热烈的。
至于他的那个即将纳进门的容家侧妃,他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如果她将来能照顾好皇孙,他就将皇孙交给她,照顾不好,那就只能在宫里吃冷饭了,他是没有那么多心思在后院的女人身上的,尤其是心思重又有野心的女人,就更不是他的菜。
只不过这一路行来,容静秋的表现可以说没有丁点错处可以挑刺,皇后微眯起眼坐正身体,这可有趣了,她就不信她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太子淡定地喝着茶水,看到母亲吃瘪,他嘴角挂着一抹笑容。
皇后的寝宫在望,容静秋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地拾级而上,在她的眼里,这座华丽又巍峨的宫殿就像一只张开口的巨兽,随时会把人吞进去。
“别怕。”赵裕看到她的神情严肃,开口安抚了她一句。
容静秋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怕。
皇后派出另一个亲信太监等在殿门口迎接他们,容静秋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连足音都不轻易发出,她上辈子就是因为没有刻意放轻足音,就被皇后批了句失仪,所以这辈子她处处留意小心。
那领头的太监还特意地回头看了眼容静秋的脚下,心下却是骇然,皇后因为睡眠不好的原因,最不喜发出足音的人,所以在这里侍候的下人个个都会紧绷神经做事,生怕惹皇后不快,没想到容静秋却能表现得比那群训练有素的宫女还要好,让他刮目相看了。
赵裕留意到这客公公的表情,就知道容静秋今天的全程表现没有让这些人挑出刺来,遂转头朝容静秋微微一笑。
容静秋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真是有病,有事没事笑什么笑,显摆他长得好是不是?
她在心里暗暗吐槽着。
皇后与太子都在在殿内,容静秋没用宫娥提醒,径自上前给坐在高台上的皇后行礼,“小女子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淡定地端着茶盏轻轻地拨着茶渣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让容静秋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