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到机场时,顾寻已经在机场侯着了,见到了那头仆仆而来的顾萧,他立马迎了上去。
“三少,你来了。”
顾萧一只手握着行李箱,一只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抬头看着顾寻。
眼神鹰挚,神色冷冽,像一具没有温度的躯壳。
“寻叔,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来檀城。”
顾寻点点头:“我明白的,三少。”
他的意思,他自然都明白。
他是在警告他,因为他去找了苏遇鲤。
三个多小时的行程,顾萧和顾寻的座位相邻,却没有说过一句话。
下了飞机,顾萧给苏遇鲤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就跟顾寻一同,去了顾家别墅。
顾修明,容款,顾修清,几人错开坐在沙发上。
见顾萧来了,顾修明的眼里都是恨,因为上次在宜城,他不是被顾萧打了嘛,现在都还没完全好,右腿一用力,还是会吃痛。
“三哥,你回来了。”
是顾修清,她一改往日“心机”洛丽塔风,只是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配上黑色链条,化了很浓的妆,却显得神秘又危险。
顾萧眼皮都没抬,直接走向顾世连的卧室门口。
顾寻在门口替他开了门:“三少,我在这里等你。”
顾萧点了头,进了门。
顾寻把门关上,站在门口。
顾修清走过来:“寻叔,你是用什么方法把三哥找来的?之前不是说,三哥怎么都不肯来吗?”
顾寻站的笔直,很随意的说了句:“没有什么方法,就是三少忽然改了主意而已。”
顾修清当然不信:“寻叔,你说笑吧。我三哥的性子,我太了解了,他可不是个轻易会改变主意的人。”
顾寻看了眼顾修清:“还请四小姐小声一些,顾爷还在房间休息。”
“哦,那我先坐过去。”顾修清这一趟也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拖着她黑色的大长裙,坐回了沙发上。
旁边的顾修明小声叫了她:“四妹。”
顾修清抬头:“大哥,您说。”
姿态放的很低,但心底里却没把他当成大哥。
“你说,每次咱爸有什么事情,都要找顾萧,”顾修明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恨的牙痒痒的话:“你说,会不会我们都不是咱爸亲生的,只有顾萧才是亲生的啊?”
顾修清眉眼微微垂,倒是一张不惹尘埃的脸,还真的是可盐可甜,可纯可欲。
她笑着说:“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呢?咱们可都是验过dna的,可都是实打实的顾家人。”
上次曹修方的事情发生后,顾世连就让顾修明和顾修清去验了dna。
顾修清说的随性:“倒是三哥,他可没验过。”
顾修明不以为然:“哼,顾萧就是个想每天正正经经上班的乡巴佬,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他那个妈,可是个村妇。”
顾修清开始挑拨离间了:“大哥,你说,每次在危急关头,爸都得要见三哥,你说,爸会不会在咽气前把顾家的家产都留给三哥啊?”
顾修明语气阴阳怪气的:“怎么可能!爸又不傻,顾萧那个样子,哪里像是会做生意的料?要是把顾家交给他,岂不是等于要败光顾家!”
顾修清继续加了一把火:“大哥,不管怎么说,现在二哥不在了,顾家就剩你和三哥两个儿子,顾家未来的继承人,三哥可是你唯一的对手。”
听到这里,顾修明的神色明显不似之前那般镇定了:“哼,想跟我斗,他还太嫩了。”
顾修清笑着喝了一口茶:“论生意头脑,自然没有人能同大哥比。论谋略,也当然是大哥你更胜一筹。”
离间计使的很成功,顾修清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自顾自的喝茶。
顾修明也捧着茶杯喝着茶:“哎,四妹,前不久那个曹修方不是一觉醒来就疯了吗?”
顾修清将拖在地上的裙摆扯了扯:“嗯,怎么?大哥对一个外人的事情也关心?”
顾修明的确是很疑惑:“我就是有点好奇,这怎么好端端的,人就疯了。”
顾修清解释:“这有什么奇怪的?有些人,他脑子里天生就存在某些致人疯魔的细胞,只是,之前一直没被激活罢了。”
也是,顾修明也懒得关心了,也不再问了,就一直盯着顾世连的卧室门口,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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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萧走到顾世连的床边,床头,还挂着吊瓶,他看了眼吊瓶上的字,是能续命的东西。
床上的人,沧桑,无力,脆弱。
鬓边花白,哪里还有曾经叱咤风云的威严和气魄。
听到脚步声,顾世连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顾萧,你来了。”
“嗯。”顾萧很平静的应了声。
顾世连的声音很微弱,不难看出,此刻的他,身体应该正受着非人的煎熬:“你走近些,我想好好看看你。”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
那些年,他的眼里,除了狠,就是绝。
当他被告知将要命不久矣时,他才让自己的步调慢下来。
想好好再看看这个世界,想好好再看看他的儿子。
顾萧往前走了几步,抵在床边。
现在顾萧站在他的面前,他才真真切切的看清了他。
他的眉眼,他的唇角,还有他的骨相,都与年轻时的他一模一样。
顾萧只是很随意的掠了他一眼,语气并无起伏:“寻叔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嗯。”顾世连缓缓点头。
顾萧也摊牌了:“您知道的,除了我母亲的事情,我们没有任何可以交流的话题。”
顾世连看着他,将右手伸出被子,伸向右边床头柜。
他动作很吃力,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把柜子的抽屉拉开。
顾萧俯下身,替他拉开了第一格的抽屉。
顾世连躺在床上,这个角度看不到抽屉的东西,他说:“里面有个白色的信封,帮我拿出来。”
顾萧就看了眼抽屉,里面放着一只手表,几只钢笔,几包烟,几个打火机。
里面有个白色的信封,他拿了出来,递给了顾世连。
顾世连脸上换上了一副笑颜,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叠了几层的纸张。
纸张有些泛黄,估摸着,有些日子了。
他将折叠的纸张打开,放在眼前,看着纸张上的字迹,笑了。
顾萧用余光看到了纸上的内容。
内容不多,只有三个字:顾修致。
顾世连把手里的纸张拿给顾萧:“等过完年,让顾寻陪你去改个名字吧,叫‘顾修致’,好吗?”
他用了“好吗”这个词,是询问,是征求意见的口吻,而不是他一贯久居上位的命令。
“我不会改名字。”顾萧别过脸,不看他,也没去接他递过来的那张纸,顾萧语气冷冷的,“你找我,就说这个事吗?”
“顾萧,”顾世连说,“‘修致’这个名字,是你母亲给你起的。”
“她说,‘致’,是一心一意、赤诚相待的意思,她希望你未来能做个赤诚善良之人。”
说到这里,他眼底像是忽然有了光。
“是我不好,没有把你教成她期望的样子。”
顾萧转了身,眼神落在顾世连的脸上,深沉又热切:“我母亲,她还活着,对吗?”
顾世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对。”
“那她在哪里?”顾萧问。
顾世连摇了摇头:“你不要去找她。”
顾萧又问了一遍:“她到底在哪里?”
顾世连看了眼头顶的吊瓶,里面的药剂已经到底了:“顾萧,只要你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不要再找她了,她有意要躲,谁都找不到她,就算是我,也找不到她。”
顾萧俯下身子,替他拔了针,止了血。
他把架子上的空瓶扔进了垃圾桶,很用力的一扔,他问:“这些年,你有找过她吗?”
顾世连只是笑了笑,气息虚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