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流星的轨迹首尾相连,那么它将归去何方?
......
“神啊,请至少让我逃离这里。”男孩跪在河边,脸上、身上满是伤痕。
前方这条涌动着滔天巨浪的大河,不光一次次阻断了男孩的逃离,更是将这片小山村与外界隔绝,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能够跨过这道天堑。
这里也许是桃花源的所在,每年三月,落英流水,而日复一日的劳作和人们腐朽的思想却也传承千年。只有彻底成为其中一员,才能开始“怡然自乐”。
“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回来,我要过去,到彼岸,或者溺死……神啊庇佑。”
这时远处传来一群人的喊骂声,只见男孩纵身跳入河中,瞬间被寒浪淹没。
......
长石城,丁迟家,厨房内。
剑气划过木板,留下齐整的切口。
左儿看着自己的手,一时间有些陌生。
初学者的不适应感,难以操纵感,完全体会不到。
“我变成天才了?”
左儿试着去触碰铭文,但并没有任何反应。而当他回想昨日的细节时,不禁一愣。
记忆不知何时起变得模糊,就像错过的梦境,忘记何时何地何事。
院子里,丁迟躺在椅子上,似是在观察星空。
但他突然惊起,凝视着某个方向。
“那是——”
左儿也跟着看去。
一颗巨大的红黑色流星几乎贴着夜露山的山峰飞过,随后过了几分钟便传来巨响。
左儿还没回过神,而丁迟已经走了过来,神色很是严肃。
“左儿,我马上出去一趟,自己别玩太久。”
“啊。”
“左儿?你听没?左儿!”
“啊?哦哦,听到了听到了。”左儿一惊,顺手把刀一砍,差点没把手指切到,顿时汗毛直立,冷汗就下来了,“嘿嘿,没事没事,丁伯我没事。”
“臭小子,拿刀的时候别开小差!抓紧睡觉去,明天学堂开课,记着早起。”
“啊!我忘了明天开课。”左儿想着完蛋了,先生布置的书还没抄,肯定要挨骂了。
“作业莫忘记带,别三天两头落家里。”
“嘿嘿。”左儿面露愧色,“丁伯你注意安全。”
“嗯,顺利的话能赶早回来。”丁迟摇摇头,这小子就不是个安分的主,一天到晚惹事情。
......
夜色下的夜露山,不断闪现光芒。
夜露山起火了,从山腰开始烧,火势迅速上下蔓延。
左儿也离开厨房往自己房间走,路上依稀还能听到隔壁周肥婆给他孙子讲的“流星”的故事。
用的还是那老妈子的语调,又臭又长。
关键总有人自以为是,也总有人好这一口。
“流星坠落,修者都会去的吧。不过丁伯这么强,肯定没问题啦。”左儿寻思着,要是自己也能像丁迟一样就好了,虽然不是很顶尖的强者,但是在这种小城里面已经出人头地。
“奶奶,这些都发生在那座山上么?好厉害。”
“对唉,鬼山……”
左儿停下脚步,夜露山被当地人称为鬼山,主要原因是前前后后死在山上的人实在太多,其中大多数是实力不俗的修者。
因为争夺而死。因为被掠夺而死。
“明明修炼的这么不容易,就这么死了……”从小接触到杀鸡宰牛的左儿,对于死亡这个词,出奇的比很多成年人都体会的深。
杀人的第一次,和屠狗宰牛的第一次没有多少差别;况且修者不受世俗约束,他们的生死本就各安天命。
当地俗语云:宝藏皆是祸起之源。
左儿暂时不会知道,所谓祸起之源,其实都是被缔造的,而他也是参与者之一。
......
月灵谷,飞月楼,两道身影交谈着。
“旧伤新伤一并发作,再加上先天的隐疾,这...”
“兄长他也知道等下去无济于事,不如另寻他路。”
“另寻他路,看来是真的别无他路了。”
“放心吧,十年对于我们相当短暂,但对于后继者,未可知。”
女人沉吟片刻,突然想到,“寂南,你是否还记得那个从蛮荒传来的消息?”
“月神殿?嗯...再加上刚坠下的左冥星,不止,看来我们也要多注意了。”
冷寂南很清楚地意识到,轮回进行到了一个节点,所有的事情都会挤在这段时间内发生。
......
翌日,长石城,学堂。
“都听说了没有,昨晚上,有宝贝坠到夜露山上去了,各大家族都派人争抢,现在山上还被封锁着呢。”
“这么大动静,早就传疯了。”
“你们倒是真兴奋,像这种秘境,我们根本没资格靠近。说来也奇怪,这次似乎非常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早上好啊。”
左儿走进了教室。
“又卡点?也亏你每次都比先生早半分钟。”
“今天是什么课目?”
“御剑。”
“哦……”左儿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
“好你小子,都不带酝酿一下。”
周围人见怪不怪,毕竟左儿的御剑课成绩远远超过其他人,先生似乎也有特别照顾,不加责备。
不过也仅此而已,左儿在其他科目的成绩简直惨不忍睹,尤其和修灵有关的,直接零分。
“今天不讲御剑,只讲讲昨夜的流火。”先生顿了一下,看看一个个来精神的面庞,叹口气,接着讲:“昨夜坠下的陨石不同往常,乃是命星……”
“靠,怎么不叫醒我。”不知过了多久,左儿突然爬起来,把书打开到第一百零一页,想跟上课堂的节奏。
“啧,别装了,今天先生不讲课,讲故事呢。”
“啊?”
“你们两个,小点声,别打断先生,正精彩着呢。”
“哦,哦。”
“蕲通最终自尽于韩周面前,以命献祭,助韩周突破至十宿,拨动石钥,将滔天的白骨风暴平息,战争也因此结束。而见证整个过程的韩周,他最终亦选择自刎,因为经历过风暴的那个世界,已然没有任何生灵存活。他拯救的是这个世界,却不是世界上的生灵,更不是自己。如此,他最终活下来的意义又何在呢?”
教室里沉默着,先生满意地看着,直到看见左儿。后者当然不知所云,只知道这种时候装死就完事了。
“所以,先生,命星让蕲通和韩周相遇,也注定他们的命运?”
“问得好。”先生点点头,“其实命星有很多,很多人都遇到过,但蕲通和韩周是唯一成功走到那一天的两人。我们后人看待历史,难免会把目光停在那些被记住的人身上,但其实,还有数以千计的人,他们也被命星选择,只是他们后续没有蕲、韩的机缘,或者说机缘已经被抢先,因此逐渐被历史遗忘。你的观点不无道理,从某种意义上,连续不断的机缘巧合,也算是命运了。”
先生笑笑,这些孩子最大不过十二岁,这些对他们还很遥远。但也说不准这些孩子中能出现一个这样的人。
“临近下课,还有一点,都记好了,不要靠近夜露山,也不要打听命星的消息,那是极其危险的东西,记住了没?”
“记住了,先生。”
......
长石城,丁迟家。
“搬家?不是,这么突然?”左儿看着马车上打包好的行李,有些不知所措。
“昨晚决定的。”
这显然是个谎言。
“这,那我还没和其他人道别呢,不对,我还没同意呢。”
“今早你不是去学堂见一面了吗。我也和几个老家伙喝了场酒。”丁迟把钥匙交给隔壁周肥婆,又寒颤几句,便坐上马车。
“好吧。”
“上车吧,你的东西我都带上了。”丁迟握住缰绳。
“哦,突然感觉要和很多东西告别。”
左儿开始回忆一个个面孔,一班和他打架的夏钊生,吴铭,费铸;二班的小丫头和胖子……云楼的老板娘……
“会有机会回来的。”丁迟安慰道,自己也看了一眼院子,那里是一片正在开放的鸢尾。
“这也太突然了吧。”左儿不禁再次吐槽。
马车奔出长石城,沿着通衢疾驰;背对生活十年的“故地”,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