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常道,天命不维;
渊龙有恨,弑仇无悔——序。
......
老人仍然面含微笑,一手按在左儿肩膀,一手结印。
这次又是熟悉的灵魂出窍感,就像是变成了一团空气,在躯体外不停流动。
“等等!我还没说好......”左儿感觉自己的左臂已经彻底失去知觉,但老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原本平放在地面的龙渊剑一个鲤鱼打挺就悬在老人面前,后者的眼中只有灰白光芒。
左儿感觉自己的嘴巴都有些歪了。
“【铭文既成,愿负罪身,昼然暗然……】”老人每说出一个字,左儿就感觉左臂上多了一条裂口。
“我……”左儿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身体,这种感觉就好像陷入了最深层的梦魇。
......
长石城内。
炉火正旺,盛如烈阳,街道上挤满了游客和居民,免费品尝美食。
“今年的人数可得多,你看是吧。”烧火老刘偶尔抬起头看看过往人群。
“唉,那可不,听说这回有很多大人物要来呢。”拨炭老黑挺挺腰背讲道。
“咱也听说了,好像,得是从月灵谷过来的。”洗菜老李顺手把水泼掉。
“老丁啊,你听说了没?”
“没,忙着呢。”
做菜老丁喘了口气,把最后一道菜摆盘。
“呵,终于忙完了。”
本来丁迟不必如此赶时间,只是中途他遇到紧急之事要去处理,耽误了很久。
“倒是没看见你家小厨子。”老黑突然问了句,“他怎不来打个下手?”
“现在还不回来,估计在哪玩上了,不急着管,大过节的。”
丁迟有心没心地回答,打开木箱,清点了一遍刀具,而其中一柄三棱刀上结上了一层冰霜。
“这是......”
丁迟把箱子合上。
“老家伙们,过俩天一起喝酒哈。”
“还得是老地方啊。”
“那自然。”
......
云楼。
丁迟以屠户的模样来这种地方实在是不合适,但由于和老板娘是熟人,因此打杂的并没有阻拦。简单的询问房间之后,丁迟便往三楼走去。
一路上听得欢声笑语。
丁迟沉着脸,推开三号房门,迎面而来一股寒风。
“来的还挺快嘛,那二位慢聊。”昙月抿嘴一笑,起身离开房间。
房门关上的刹那,整个室内便结上一层冰霜。
“好久不见,寂南。”
能让丁迟感觉到刺骨寒冷的,想来只有那位月灵谷谷主了。
只见冷寂南起身,斟酒递上,“久违了,兄长。”
“这倒真像是小辈在敬酒。”丁迟就坐,接过酒。与他一个糙汉相比,冷寂南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因为后者血脉的缘故,自从渡过雪劫,他就一直保持着那时的容颜。
“年纪大了,藏不过的。”
冷寂南坐下,他看着丁迟苍老的模样,不禁有些黯然。
“你早知道我在这里?”
“大约是七年前,兄长刚刚落脚这里的时候。”
“是昙月?她。”
“这世上,能一眼认出冥尊主的,又能有几人呢?”冷寂南稍饮半杯,才发觉这酒别有些滋味。
“既然连她都看得出来你受了重伤,更别提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他们…”
“为了十宿的秘密是么……”丁迟仔细看了看酒杯里的酒,冰块正在融化,“又难为你了。”
丁迟可以想到,冷寂南为了封锁消息将处理多少无辜的人。
在印象中,冷寂南永远是那个收拾残局而且必然做到斩草除根的人。
冷寂南只是摇摇头,取出一封信,置于桌上。
“我清楚兄长的状况,本来不应该这个时候前来。”
“这是?”丁迟拿起信封,浓烈的光元素形成一道封印。
“这是一年前寄出的,一共有两封,给我的那封已经销毁。”
冷寂南接着饮酒,没有看丁迟的表情。两封信无疑是相同的内容,而关于信中的噩耗,一旦传出,恐怕这世上寝食能安就只有死人了。
“卡其界……”
信封在丁迟手中逐渐湮灭,光元素也迅速消散。
丁迟比冷寂南看过信的反应要冷静的多,或者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
夜露山,枯井中。
“那个,呃,我还不知道怎么,您怎么称呼...”
“我早已遗失了姓名,只记得他人称过我为‘先知’。”
说完这句话,残魂最终飘然散去,周围的墓穴也扭曲起来。
左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的,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掉下来的地方,抬起头,洞口晨光熹微,夜莺轻语。
难道自己就这么睡了一觉,做了一个真实的有点过分的梦?
左儿抬起有些压的发麻的左手,在墙上捶了捶,一个跳跃,两只脚踩住凹处,继续向洞口爬去。
“这个鬼地方,再待下去肯定会要疯掉的。”
左儿这次一口气爬出深坑,头也不回就往山下跑,刀也不拿,采药筐也不背了。
......
长石城。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轮回的擦肩而过,一场大型流星雨将在今夜飞过典伊界。
丁迟躺在躺椅上,看着星空,却心不在焉。关于卡其界的事情始终是他的心病,可即使过了十年,自己也未能恢复全部实力,反而更加衰老,倒有种英雄末路,无可奈何之悲。
“如此,月灵谷再会。”
冷寂南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反复萦绕在丁迟心头,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到过的话了。
有道是:夜露微凉,月横中天,星槎既逝,斯人忘怀。
“哎,丁伯,你怎么一副哭丧脸啊?”
左儿不适时的出现,直接破坏了气氛,硬生生把丁迟挤出来的一点泪水给搞没了。
“哼~”丁迟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说话。
“唉?”
左儿挠挠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丁迟有些沮丧的样子,与平时的豪放截然相反。
“你这么兴奋,有话快说。没看老夫正难受啊。这两天你没惹什么事吧。”丁迟端起酒杯。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睡不着,哈……别扔酒杯!别砸!我说,我这就说。”
见丁迟重新躺下,左儿悄悄靠过去,“丁伯,我好像能聚出剑气了。真的,你看。”
丁迟睁开眼,就看着一团极其微弱的气流就在自己的下巴上摩挲。
“行,自己玩去吧。”丁迟把脸侧开,抓了抓胡子,一手胡渣。
“嘿嘿,真的呢。”
左儿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
这小子,怪不得睡不着。
丁迟倒了杯酒,似乎想起来什么,“等等,回来!背过去,我看看。”
丁迟把手搭在左儿后背,突然手指颤动了一下。
“倒的确只是剑气,而且已经在全身各处经脉运转……只是这封印……竟然也被撕开了一半?”
丁迟试着用灵力一探究竟。
当初离开卡其界的时候,左儿的青龙血脉已经被浊龙浊化,虽然受过泽灵的净化但却无法根除。
唯有封印才能彻底解决浊化,但这样也意味着失去青龙血脉的左儿将无法开启星蕴之力。
此外,这道封印是永恒封印,即使作为施法者的丁迟也无法解开,但现在却被撕开一半。
事到如今,也不能再行封印了。
“莫非如此才是回归正轨。”丁迟喃喃自语。
“嗯?丁伯你说啥?”
丁迟皱皱眉头,把酒杯放下,左儿这才看见酒壶已经空了五六个了。
“丁伯,你可少喝点酒?”
“无妨。”
“唉……”左儿依稀记得上次丁迟在云楼被灌醉,回家后的癫狂模样。说起来云楼的老板娘好像对丁伯很不一般的样子。而且同样这么大年纪都还单着身。啧啧……不对劲,这么想来丁伯和老女人肯定有故事,嘿嘿……
“咳咳。”
左儿忘记了丁迟这次只是喝多了,并没有不省人事,所以那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自然就被后者尽收眼底。
“左儿,你一定要记好。在你的左肩后有一道铭文,虽然不是很清楚,但还是可以模糊辨认,是来自冥星的文字,那个鬼地方,从来就没什么好事情。”丁迟突然顿了顿,意识到自己思绪有点乱了,有些事不应该说出来。
左儿一惊,扭头去看,但刚好卡在看不见地地方。
“铭文既成,愿负罪身。那个老头,原来真的不是梦…”
丁迟沉吟着,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丁伯?”连左儿都看出了丁迟的疑虑。
毕竟后者不是一个会伪装的人,他的情感就写在脸上。是不是违心话,是不是强颜欢笑,一目了然。
这一点,了解丁迟的人,丁迟伤害过的人,都很清楚。
“……那,我先睡觉去了,丁伯你也早点休息。”
左儿顺手带走了丁迟最后一壶酒,但并没有带走多少疑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