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想了想，随即又唤住了安嬷嬷，“还是嬷嬷亲自拿了牌子去一趟罢。”
安嬷嬷顿了顿，沉声应是，便拿了牌子快步离去。
目送安嬷嬷离去的背影，微垂长睫之下，杏眸之中尽是深意。
相较于其他人，安嬷嬷去更加便捷。
手被拉了拉，小家伙仰头，抿着唇问道：“姐姐，是出事了么？”
若是顾府出事，作为客人那自然是要回避离去，不能再于顾府多留。
可是——
小家伙心中纠结。
他还想和姐姐多相处一会儿呢！
将小家伙的紧张担忧看在眼底，楚曦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罢，没事儿的。”
见小家伙拧成波浪纹的双眉仍未放松，旋即又添了一句，“若你今日想要留下也未尝不可，只是不可误了明日的课业才好。”
释空双眼一亮，似生怕楚曦下一秒便会反悔一般，忙用力地点着脑袋，承诺道：“我会很乖很乖的，只要给一处安眠之地便可，绝不会给姐姐添麻烦，也绝不会误了课业。”
话语方落，似是又想起什么，先时欢喜尽散，面上是如何也掩不住的纠结失落，“要不还是算了罢？”
楚曦挑眉，“是担心段夫人不允？”
小家伙并未正面回答于她，反而是低声道：“……娘亲她对我极好。”
所以他并不愿给娘亲添麻烦。
楚曦心中一叹。
小家伙确实乖巧。
但也太过于乖巧，反而是叫人心疼。
不觉间小家伙的脑袋被揉成鸟窝，楚曦讪讪收手，牵了他的手继续往梅林深处走去，“我来与你娘亲说，便是你留下了你也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如此可好？”
再无后顾之忧的小家伙激动地用力点头，眼中的光亮复起，那光亮便是与夜幕北斗相较与不遑多让。
——
顾家这所谓的表小姐，是顾二夫人娘家的侄女，是自幼被送到顾府的。
明面儿上是道这表小姐生来与顾二夫人有缘，遂将其养在顾二夫人膝下，但其中究竟目的为何，明眼人怕都是能瞧得出来。
顾二夫人的娘家不过是益州知府，在益州地界上这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在权贵皇亲如云的帝都却是如何也不够看的，这位自幼被送来的表小姐说白了也不过是想借着顾府的势，在帝都众权贵里头攀一门好的亲事罢了。
在不伤及顾府的前提之下，对于这些无伤大雅的事由，她外祖与外祖母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如今——
望着枝头点点红梅相绽，琉璃般的杏眸之中浮起幽幽笑意。
无论其中缘由为何，那表小姐到底是在顾府中客居的姑娘，如今出了这般的事由，便是想躲怕也是来不及。
只怕外祖母该是要出手了。
肤白纤细的柔荑搭上枝干，“啪嗒”清脆一响，这下一枝红梅，转身递给身后的碧荷，朱唇微启，意味深长地吩咐，“园中红梅开得正好，本宫便借花献佛以这枝红梅为礼，盼得外祖母开怀欢喜。”
对上视线，碧荷顷刻了然自家主子的意思，麻利地结果红梅，“婢子这便过去。”
匆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楚曦又从枝头摘下一朵盛放的红梅，动作一转，将其簪在了小家伙耳边。
小家伙一愣，耳边便多了一朵花，待他反应过来楚曦做了什么时，双颊轰地通红。
认真地端倪半晌，满意地收回目光，又见小家伙害羞捂脸的小动作，转而轻笑一声，“好看。”
言罢，楚曦便再次往林中走。
步子悠然，神态从容不见丝毫急迫。
那位表小姐的事由既是已让人告知了她，如今主院外祖母那头不晓得会有多热闹，眼下她还是不要再过去添乱为好。
再过会子回去到也不迟。
被强迫簪了朵红梅的小家伙半晌憋不出一句话，只害羞得别别扭扭追上去，牵上楚曦的手。
见到小家伙便自然而然地思及还在主院的段夫人，仰头望天，心中不由微叹一声。
看来今日不是个请友过府的吉日。
停下步子转身看向身后远远跟着的一众婢子，随意指了一人，“你去主院与段夫人说一声，小家伙今日与我居于顾府，段夫人若是有事不妨先行回府。”
见那婢子应声离去，小家伙立时欢喜起来，也不纠结耳畔簪着的那朵红梅了。
“我今日当真能与姐姐一起留下么？”小家伙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澄澈的双眸中尽是不敢相信的欢喜与激动。
感情这是方才就没全信呢！
楚曦没好气地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子，“这去通报的人都走了，你说呢？”
那就是真的！
小家伙的双眸蹭得一亮，瞬间便笑得牙不见眼，“姐姐，我很欢喜。”
到不是有多不想回段府，母亲也是待他极好的，段府中的吃穿用行都是他原先在梦里头想都不敢去想的。
只是楚曦是领着他下山的人，也是第一个除了师父外对他顶好之人，现今下了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难免会有雏鸟情节。
更何况，小家伙与楚曦分别这般许久，到底也是想念的。
等婢子捎回段夫人应允的口信，小家伙终是松下了心，重新欢喜起来。
思及有些事由不宜叫小家伙知道，楚曦便唤了人领他去她的院子里瞧瞧，顺便再理个屋子出来与他。
而她自个儿则是带了人往主院而去。
算算时候，安嬷嬷应是已经请了御医过来，过了这般许久主院那头应是消停些许。
然而，她却错估了她二舅母。
“诶呦喂！我的倩儿啊，我苦命的孩子啊，今后你可怎么办啊！”
方一迈入主院，便听得里头响起的惊天动地的哭喊。
楚曦额角几不可见地跳了跳，垂眸望着迈入一步的脚，十分认真地思索着收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正待她打算收回去，再去哪里逛两圈再来的时候，前头的人却是看见了她。
“不知姑娘是？”
逃不过了。
楚曦闭了闭眼，抬眼见是一位面生的妇人怕，挑了挑眉，看向门口候着的春柳。
春柳是外祖母近旁服侍的大丫头，她自然是认得的。
见楚曦前来，春柳立时迎上前屈膝行礼，“殿下，里头太乱了，还请殿下移步，免得不长眼的饶了殿下清静。”
这下那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能在顾府里头出现的“殿下”还能有哪位？
她连忙与楚曦行礼，“臣妇不知殿下身份，若有冒犯还望殿下海涵。”于此同时她的心却是开始不安地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