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和观月没有直接回太原,而是打车去了首都医科大学。
他们这次的行程之一,就是探望正享受首个大学学年的表妹露露。
王家这几个孩子,大哥磊磊就读的首都信息科技大学、二姐琪琪的山西财经大学,都只是普通一本院校;
表弟佳佳在新起点工程学院读预科,而学院因为事实上不面向社会招生,所以对外宣传是民办三本院校。
乔木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全家都知道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钱跟大风刮来似的,但说一千道一万,他就是个高中毕业生。
这在视读书胜过一切的中国家长眼中,就是最大的硬伤。
年薪十万,但博士学历?前途无量、潜力无限!姑娘们一定要抓住这支潜力股,尽早绑定啊!
年入百万,但高中毕业?哦,土包子、暴发户啊……不会戴着大金链子成天在外面鬼混吧?姑娘们可得谨慎一些,别被骗了!
这就是国人的刻板印象。
于是,饶是乔木工作一年就全款给父母买了一辆四十多万的新车,轰动了小半个大同市的父母圈,在家中长辈看来,他依然无法撼动露露“家族荣耀”的地位半分。
谁让人家读的是首都医科大学呢?谁让人家上的还是什么阶平班,五年后直接保送博士呢?cuxi.org 猪猪小说网
抛开那些有钱人的子女,全大同市的普通家庭,一年能培养出几个这种级别的博士?
于是,不仅大舅向在首都做程序猿的磊磊下令,要求他经常关心妹妹,周末有空就去关心一下,避免妹妹被当地人欺负。
知道乔木没事儿就往首都跑的乔母,也向他下令,要求他去首都的时候,一定要“顺路”去探望妹妹。
一夜之间,全家都把露露捧在掌心,小心翼翼地呵护起来。
两人做完访客登记,等了片刻,就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哥!嫂子!”
乔木顺着声音看过去,立刻吓了一跳:只见几十米外,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丫头,正兴奋地朝他挥手。
“嫂子!”露露一过来,没搭理乔木,而是直接牵住了观月的手。
两人之前在太原就已经认识了,不过也就那一面之缘而已。
观月也开心地应了一声,引来乔木的侧目:“我叫你媳妇你就不乐意,别人叫你嫂子你就答应是吧?”
这话立刻招来对方的龇牙咧嘴:“你少胡说八道!”
他撇了撇嘴,又上下打量露露:“你专业真的是临床医学,不是土木?不是舅妈偷偷给你改专业了吧?”
他印象中,这丫头几个月前高考刚结束那会儿,还白白净净的。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模样了?
不仅晒得黝黑,似乎还比之前瘦了一圈——本来就不胖,现在甚至显得干瘪了。
“就是临床医学!”露露闻言,也朝他龇牙咧嘴,“我们九月底刚军训完,晒的。”
“军训能晒成这样?”乔木更惊讶了,“你们军训是去非洲当雇佣兵吗?童子军可是违反国际法的啊。”
“我还冲出亚马逊呢!”露露白了他一眼,“我们周末有可多活动呢,我每天也都锻炼身体。”
对方得意地掰着指头数道:“每天三十分钟跑步、三十分钟力量训练、二十分钟跳绳;每周三十分钟哑铃和拉力带两次、一小时游泳两次。”
这个运动量,两个月时间,确实光减脂了,还来不及增肌。难怪看着瘦了一圈。
乔木瞪大了眼睛:“你要当军医?舅妈知道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辅导员说了,外科医生必须有过人的身体素质,否则到了手术台上,根本扛不住。
“我现在是我们系体育成绩最好的。还能做十五分钟的高质量CPR,就是心肺复苏,全程保证动作不变形。已经破了我们学校的本科生记录了!”
看着露露仰着脑袋,一脸不加掩饰的得意,乔木轻轻捅了捅不停夸奖对方的观月:“看看人家的上进心,海燕你可长点儿心吧。”
后者白了他一眼:“海燕是谁?”
“算了,没事儿……”他摇了摇头,没做解释。
“你想吃什么?把你关系好的同学也叫上。让你哥请客,他现在是小富翁。”观月直接替乔木大方。
“不去了,明天一早我们还有活动呢,”露露立刻摇头,“我带你们去食堂吃吧,刷我的卡。我们食堂刚换了承包商,伙食现在特别好。”
一路上她拽着观月的手,兴冲冲地讲述着,两个月前在一个同学从饭里吃出的老鼠头被食堂经理强行夺走并赖账后,他们是如何勇斗食堂承包商,最后逼着装聋作哑的校方,解除合同将那个无良商家清了出去。
乔木安静地走在两人侧后方,看着表妹神采飞扬的侧脸,有些感慨,又有些怅然若失。
这是对方的青春,也曾是他的青春。
他上大学时,就曾因为学校禁止校内施工的农民工在食堂就餐,大闹过一场。
虽然校领导解释校方支付了伙食费,只是被包工头克扣了;而学生食堂有国家补贴,本就不该对外人开放。
但青年热血的学生,哪里能接受规矩凌驾于正义感之上?
之后两天,校门口的小推车主们,几乎都被累瘫了。
迫于压力,校领导最终承诺安排专人监督农民工伙食状况、确保其施工期间的合法权益和基本保障,逼着包工头把贪污的伙食费吐了出来。
即便如此,学生们还是自发组建了“突击检查小队”,经常下了课连饭都不吃,直奔工地食堂突击检查伙食,并拍照在QQ群里通报。
这种情况一直风雨无阻地持续了两个多月,直到工程进入尾声,工地只剩下几个工人消缺扫尾,才逐渐结束。
那两个多月里,工人们每天晚上都会自发打着手电筒,在教学楼区与宿舍区之间来回巡视,为那些晚自习到深夜的学生保驾护航。
事情当时甚至还上了省台新闻,成了校领导的政绩。
他的母校,也因此成了周边五校中,唯一没有“保研路”传说的大学。
等到后来步入社会,摸爬滚打中,那种热血,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而前世的一切人与事,也随着这狗血的穿越,与自己再无半分瓜葛了。
“怎么了?”关切的声音,将乔木从记忆拽回现实,一扭头,对上了观月关心的视线。
“没什么,”他掩饰地摇了摇头,调笑道,“就是在想,我要不要也找个大学上一上。”
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的观月,仔细注视着他,确认他并无大碍后,才嗤笑道:“你就乖乖上你的班吧,别去浪费宝贵的教育资源了。”
说着,对方干脆来到他身边,不动声色地牵住了他的手,柔夷小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又挠了挠掌心。
顿时就让他心里痒痒的。
一旁的露露,看着刚才还牵着自己的白嫩小手,这就改牵到正主儿那里了,也是一脸羡慕的坏笑。
察觉到她的视线和笑容,乔木直接说:“怎么,羡慕了?羡慕了就赶紧谈恋爱去。”
“说……说什么呢?!”一听这话,露露羞恼不已,立刻急眼了,“谁要谈恋爱啊!”
“真不想谈恋爱?”他不信,“就没有个能让你一见倾心的校草?要是有,你跟哥说,哥拿钱砸晕他,把他扔你床上,随你折腾。”
“呀——!”露露立刻叫嚷着堵住耳朵,摇着头不去看他。
观月也立刻捂他嘴:“少教坏小孩!”
见对方这副模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开窍的脑袋。”
又对观月说:“又是学医又是读博又是当外科医生的,本来就不好找对象,自己还不开窍,就知道当学霸……你看着吧,我二舅二舅妈将来得愁死。”
三人说笑着进了食堂,现在正好是五点出头,刚刚到饭点。一些窗口甚至连菜都没上齐。
正吃着,就听着一个大嗓门:“霸主!”
乔木还没反应,露露就头也不抬地举起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但刚比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哥哥嫂子还在,连忙缩回手,佯作无事地继续闷头扒饭。
不过那个声音的主人没打算放过她,边往这边走边嚷嚷:“霸主这么早就用膳了?副霸主怎么没来?”
乔木看着那四个男生,说话的那个嬉皮笑脸,一脸青春痘。剩下三人,一个又高又胖,一个顶着个夺人眼球的鸡窝头,还有一个干瘦干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露露冷笑着抬头:“柯江,你再嘴欠,以后高数和医物作业自己做。下学期成绩不合格,你就等着被发配普通班吧。”
“切,普通班就普通班,”一脸青春痘的男孩不屑地撇着嘴,“反正我毕业了直接去我爸的医院做行政,有个本科学历也够了。”
露露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旁边的胖子疑惑地问:“你上个月月考不是还说,要是被退回普通班,肯定得被你爸打死吗?”
遭到自己人拆台,青春痘瞬间无语,进退两难了。
“我就随口一说……”年轻人爱面子,毫无底气地嘟囔了一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正想着怎么转移话题,视线就落在与王露同桌的另两人身上。
或者说,是观月一人身上。
瞬间,眼球仿佛澡堂里的大金链子遇到磁铁一般,被牢牢吸住了,再也挪不开分毫。
其他三人也看到了桌前两人……哦,是看到了观月,愣怔了片刻后,立刻犹如打了鸡血一般。
“班长大人,这是咱们校友?介绍一下呗?”鸡窝头搓着双手,一脸的急不可耐。
露露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则不以为意,直接问乔木:“哥们儿是哪一级的?这位学姐是研究生部的?你们也是我们专业的?”
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加个微信呗,既然是校友,那往后就要多联系。将来毕业了,也可以互相帮助、互相照应。”
乔木看着对方,有些无语:好家伙,大一新生,就开始考虑毕业后的人脉关系了?
自己大一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刷金赚点卡钱呢。
“你少寡哇,”露露蹦出一句大同话,“这是我哥和我嫂子,给我放尊重点儿!”
“嫂子?”四人都愣住了。
目光在乔木与观月之间逡巡了片刻,随后就变成了四根霜打的茄子。
“霸主?”乔木这才问起刚才那个外号,“什么意思?”
“没什么。”露露翻了个白眼,不想解释,但其他人不打算放过她。
“她开学第一天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立志要做一名伟大的外科医生,”回过神的青春痘坐到旁边桌子,将自己的卡丢给鸡窝头,“帮我打饭,老规矩。”
鸡窝头毫不掩饰自己对美色的依恋,直接将饭卡塞给胖子:“轮你了。”
胖子拿着饭卡,一脸的不情愿,视线停留在干瘦干瘦身上:“父亲……”
干瘦干瘦叹了口气,接过了三人的饭卡,指着三人:“你是茄子西红柿鸡蛋丸子,你是红烧肉鱼香肉丝糖醋里脊,你……”
“我随意,两荤一素,四杯生姜可乐……”鸡窝头立刻接茬,犹豫了一下,“七杯!”
干瘦干瘦走了,青春痘还在解释:“……之后就表现得极其牛逼,三次月考,两次第一;而且生活极为规律。全院的教授都知道大一新生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可惜她不打算加入学生会,不然到了大三,学生会长换届,都不用投票了。
“她后来CPR破了校记录,不知道谁开玩笑,说她是要制霸首医,我们就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霸主。她同寝室那位,是我们年级第二,就叫副霸主了。”
介绍完,没给乔木感慨的机会,对方直接转移话题:“哥,你和嫂子是哪个学校的?”
看着等人夸的露露被晾在那,一脸的难受,乔木强忍住笑:“没学校,我俩早就毕业了。”
“卧槽,毕业了?!”几个男生大惊,上下打量着乔木,“哥你多大了?太显年轻了吧?”
“我03年的,就比你们大一岁或者同岁。学渣一枚,没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分流社会了,”乔木笑着解释,“你嫂子是京都大学的。”
听到乔木说自己高中学历,几个男生下意识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京都大学?不在首都吧?”
“怎么听着像日本的大学?”
“就是日本的。”
“哦——原来是海龟,失敬,失敬!”
观月没解释自己是日本人,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中国人关芸。
除了新起点的有关领导,没人知道她是畏罪潜逃到中国的外宾。
就连乔木的家人,也只以为她全家都是移民日本的华人,她这次是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
大学生的社交能力和欲望是相当恐怖的,想要和你交朋友,那是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一群人很快就热切地聊了起来。只有干瘦干瘦,苦逼地一份份往回端餐盘。乔木三人则蹭到了一份免费的生姜可乐。
“你们宿舍那俩呢?”眼见着自己被冷落了,露露强行插话。
胖子回答:“千儿哥周末回家,图强不是得打工嘛。”
说着,几人下意识抬头或回头,看向那边的打饭窗口。
“哎,那不是嘛,”青春痘眼尖,立刻就指着一处角落,随后起身挥着手大喊,“图强,看过来!”
顺着对方的方向,乔木看到了一个既不显眼又显眼的身影。
说不显眼,是因为那位实在太普通了,但凡周围有俩人,瞬间就泯然众人了,根本不会引起一丝关注,存在感极低。
说显眼,则是因为那位明显瑟缩着。那种不自信,在这所校园中,堪称濒危。
那位明显想要避开他们,但被青春痘这么一吼,也只能看过来,朝他们勉强地点了点头,指着自己身上的厨房围裙示意自己有工作,然后就要走。
青春痘哪里允许对方就这么敷衍,竟然直接离开座位,向那边跑去。
“哎,柯江,你别打扰人家!”露露紧喊慢喊也没拦住,只能无奈地看着对方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
“真没眼力见。”她不太高兴地嘀咕了一句。
“内向?”观月如有所思地问。
“嗯,”露露低声应道,“家庭条件不太好,有些……不自信。我们班委会试了好多次,都没什么效果。”
其实就是自卑。
“别说你们了,”鸡窝头耸肩接茬,“我们一个宿舍的,我们五个都特么快歃血为盟了,都拿他没办法。你们班委能怎么着?”
乔木问:“他叫图强?”
“不是,图强是外号,”胖子解释,“他叫……啥来着?”
“于康富。”干瘦干瘦补充。
“对,于康富,”胖子接着说,“他学习特别努力,平时除了吃饭睡觉勤工俭学,就是学习。我们一开始给他起外号发愤图强,后来简称发愤,不过不好听,就改成图强了。”
等青春痘硬是将那个一脸不情愿的男生拽过来,乔木也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很消瘦,脸颊有些凹陷,一看就不是干瘦干瘦那种一看就是先天压根吃不胖的瘦,单纯就是条件艰苦的瘦。
穿着也确实很朴素。
不过这些多还好,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些弓腰驼背。不是生理性的,而是那种不自信的、下意识的姿态。
“躲什么啊?给你看个牛逼的!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仙女!”
随着青春痘介绍,图强的目光也落在了乔木和观月身上。
看到观月的瞬间,和其他男生一样,他也有一瞬间的呆滞。不过马上,他的视线就如触电般缩了回去,脸也胀红了。
“哈哈,图强脸红了!”鸡窝头立刻幸灾乐祸地指着他。
几乎是瞬间,他转身就要逃,但被青春痘拽着,没能挣脱开。
“你特么有病吧!”青春痘、胖子和干瘦干瘦同时怒斥。
鸡窝头瞬间哑火了,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朝他道歉。
不过等看到乔木时,他的反应就更大了。
不仅在对视的瞬间,不顾乔木善意的微笑和招呼,慌乱地挪开了视线;而且那之后,他的佝偻更严重了,整个人更瑟缩了。
这让乔木一头雾水,一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于康富,你吃了吗?”露露关心地问,“要不要一起?”
“不……不用……”这位终于开口了,却始终不敢去看露露,“开餐前已经吃了……”
看得出,他和露露之间非常生疏。
乔木接触过这种人,因为自卑而敏感,你越示好,他越疏远。因为他会将善意理解为施舍。
“于同学,你每天几点,负责哪个打饭窗口啊?”观月开口了。
于康富低垂着视线,没开口。
“刚才那个阿姨,我要一份小炒肉,她手一抖,五块肉就剩下两块,真是服了!”观月气鼓鼓道,“以后我们再来吃饭,就去找你怎么样?你肯定不会手抖,对吧?”
于康富缓缓抬起了头,张了张嘴,依旧没说话。
“卧槽!对啊!”旁边桌的鸡窝头,使劲一拍大腿,“我特么怎么没想到呢?!”
他随即一脸热切地看着于康富:“图强,你平时在几号窗口来着?以后我们跟你混,行不行?”
“就是就是!”胖子也使劲点头,一脸委屈,“你看我这三个肉菜,肉加起来还没霸主一个菜多。这是体型歧视!”
“没错,我们男生本来就食量大,还这么对我们,太过分了!”干瘦干瘦拽起自己手腕上的皮,“你看我都饿成啥了?”
青春痘也拍着他的肩膀,热切地说道:“霸主,给我发动同学!以后我们就拿着空餐盘把那几个老女人的窗口逛一遍,然后去你的窗口打饭,再去她们的窗口嘚瑟。让她们有钱赚不到,只能干看着,气死她们!”
“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于康富似乎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一脸懵逼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够仗义!”青春痘又使劲拍了下他的肩膀。
下一刻,四个男生,不约而同地冲他抬手抱拳:“义父,孩儿以后就靠你养活\/投喂\/饲养啦!”
于康富原本僵硬的表情,突然裂出了一个笑容。
“嗯!”他使劲点了下头,重重应了一声。
这一次,乔木在他的双眼中,看到了一丝之前不曾有过的光彩。
等于康富被那边的窗口大妈叫回去干活,五个学生的脑袋立刻凑到了一起。
“卧槽,这个学期都快结束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图强笑!”
“说得好像我们见过似的。”
“你们觉不觉得,他好像突然不驼背了?”
“有吗?没觉得。”
“啊?他驼背?谁说的?”
“什么眼神?眼睛用不上就捐了,去做大体老师。”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青春痘突然抬头看向观月。
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了之前的异性色彩,清澈得不像话。
他直接朝观月抱拳:“嫂子不仅美若天仙,还善良如天使。图强这事儿,我们哥几个承你的情了。往后有用得上的,尽管打招呼!”
听到这话,其他三个男生也纷纷直腰拱手。
露露还没来得及说话,青春痘的目光就转向她:“你看看你嫂子,再看看你,这个班长咋当的?不能当就让贤,让我们千儿哥上!”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感动的露露,立刻龇牙咧嘴起来。
一群人闹哄哄地吃完饭,又跑到于康富的窗口前,义父长义父短地叫了好半天。
不仅把对方叫得面红耳赤,甚至把周围的大爷大妈都整懵了。直到后面等着打饭的学生抱怨起来,才离开食堂。
一行人边闲聊着边走在路灯下昏暗的校园中。
胖子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哥,嫂子,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和霸主明天要去参加一个敬老院的义工活动,你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露露眼前一亮,也立刻邀请:“对啊,哥,你们要是不着急,也去呗。我们正好缺人手。不累,就是陪老人聊聊天,做做游戏,给他们解闷儿。”
乔木自无不可,征询地看向观月。
后者没加思索,就点头应允了。
看到这一幕,鸡窝头立刻觍着脸:“班长,好班长,加个名额,我也去。”
“你也去?”露露睁大眼睛,认真问道。
得到对方肯定地答复后,她立刻冷笑一声:“抱歉,大巴车坐满了,下次吧!”
鸡窝头张了张嘴,一脸震惊、无语。
没想到青春痘大手一挥:“没事儿,胖子给我地址,我们打车去!”
说着,他得意地看着露露:“这你总管不着了吧,大班长?”
露露瞪着他,气鼓鼓的,就是拿他没辙。
一群人又闹腾了一通,就分道扬镳了。
乔木和观月要去找个酒店,他们则要回去上晚自习。
毕竟阶平班的学习压力,远不是普通班的学生可以理解的。一届只招25人,一旦进了这个班,就意味着接下来五年,每一年都是高三。
不,有淘汰机制的阶平班,某种程度上比高三还要残酷。
学生们纷纷前往自习室或返回宿舍,昏黄的道路上,就只剩下了乔木与观月两人。
两人没急着出校,而是在校园中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溜达了一阵,观月的小手钻进袖口,握住了乔木的手。
霎时间,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将一切寒意一扫而空。
乔木看向对方,女孩机智地朝他眨了眨眼。
“我媳妇真善良,”他忍不住夸奖道,“你是怎么想到那个方法的?”
实话实说,观月一句话就让于康富放下心防,融入群体,这个本事,着实让他叹为观止、敬佩不已。
“那当然!”观月得意地仰着小脸,“不看看我是谁?”
乔木轻轻捏住她的脸颊:“你是我最最机智最最善良的老婆。来,啵儿一个~”
女孩立刻笑着躲闪,他则伸着舌头追逐。
“变态啊~”直到女孩惊笑的声音引起了其他学生的注意,他才安分下来。
“不过他好像有点怕我?”乔木想起那个男生看自己时的反应。
哪怕在窗口告别时,对方已经敢鼓起勇气与其他人对视了,却依然躲避着他的目光。
“因为太刺眼了,”观月搂住他的胳膊,“你对他而言,太过刺眼了。”
“刺眼?”乔木不解。
“嗯,刺眼,”对方点了点头,“越是自卑的人,面对那些特别自信的人,越是抬不起头。就像穷人在富翁面前,总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她仰起头注视着乔木:“你自己恐怕都不知道,现在的你,在那些普通人看来,是多么耀眼。”
说着,她抬起手,手指轻轻划过乔木的脸颊:“对于康富而言,自然就是刺眼了。”
乔木思索着,默然地点了点头。他还真没想过是这么一回事。
想着,他又好奇问道:“这么了解,你也有这样的朋友?”
观月收回手,轻笑着问他:“如果我说,我就是呢?”
他愣了一下,与女孩四目相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心疼:“一定很辛苦吧?”
这一次,轮到女孩愣住了。
她猜对方会不相信,或者会夸奖她的坚强,唯独没猜到对方是这个反应。
这让她心中一暖。
“不辛苦,”她轻笑着摇头,“我遇到了一位好老师,她就是这么救我的。”
她看着前方一盏路灯的光晕,出神了许久。片刻的寂静后……
“我上的不是学校,而是神社的书塾。神社的书塾,平日里都是周边山村中穷人家的孩子。在那里,我是个异类……”
异类,自然会被排挤。
乔木没有插嘴询问,只是安静地听着。
观月从来不和他提自己的过去,只是在向乔母做自我介绍时,说过她的父母在日本从政,但没有透露其他任何信息,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说法是真是假。
不过他从未主动问过,就像女孩从未主动打探过他身上的那些疑点。
两人在这方面,默契得根本不像是情侣。
观月没有具体讲述自己的过去。她大部分时候都沉默着,沉浸在回忆中,沉浸在情绪里。偶尔会突然冒出一句。
“为什么不回去看看?”直到对方许久没有开口,乔木才轻声问道。
虽然观月在日本的通缉并未解除,但只要对方提,他有的是方法帮对方光明正大地回去。
现在的他,值得日科工给这个面子。
可观月从未提过。
他甚至都没见过对方联系日本的亲友。
观月的手机没有密码,对他完全不设防。他也见过对方的聊天软件,里面寥寥无几的好友中,根本没有看上去像日本人的。
“你想他们吗?”
女孩重重点了点头。
“他们肯定也很想你。”
这一次,女孩轻轻摇头。
“没关系的,”再次开口,是浓郁的哭腔,“我有一个……孪生妹妹,她会替我照顾好他们的……他们不需要我担心的……”
乔木紧紧搂住对方,没再追问。
又是良久的沉默。
“去食堂的路上,你问我怎么了。”这一次,是他主动开口。
“嗯?”女孩的鼻音还很重。
“我当时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大学时光,”乔木轻声道,“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就好像前世发生的事情一样。”
他没再往下说。
观月也没有问。
两人只是紧紧搂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仿佛那是天地间仅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