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与李四秃三人从尸解仙的围困中逃出来后,一路上又先后找到了四名藏起来的伙计这四人都是尸解仙动手时,留在临时指挥室待命的,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八人猜测,霍仙姑与乔木他们在发现出入口被人破坏后,应该会试着寻找其他出入口,最大的可能就是前往中心区域。
但他们并没有追过去,而是朝相反的方向前进,循着其他伙计留下的标记,试图与更多的人汇合,尽可能多救出一些生还者。
一路上遇到了一些黑飞子,但有猪八戒的大威力霰弹枪,再加上这些伙计各个都是好手,也一直有惊无险。
但他们也发现了一些同伴的遗体,其中有两具已经被黑飞子寄生了。这让他们的心情非常糟糕,队伍的氛围也越来越沉闷。
猪八戒终于停下了脚步:“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
其他七人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按说队伍中最有威望的是李四秃,但一路走来,大家都默认了这个不知具体名字的朱管家,才是队伍的主心骨。
一来,人家有枪。
二是因为人家热心,明明可以不掺和这事儿,却主动提出救人。
这个第三嘛,自然是局面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这些早已看破生死的土夫子们,总要考虑一下后事。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万一他们壮烈在这里了,那一百万的抚恤金付得痛不痛快,就全看乔老板的心情了。
下个古潼京才半天工夫,就搞成这副德性,想来乔老板此刻肯定不满到了极点。
老九门的招牌今儿个可算是砸在他们手里了。
他们还指望这位朱管家到时候能念他们勤勤恳恳不畏生死,替他们说上几句好话。
“前面肯定有问题。”
“但标记就是往这个方向的。”
“所以才有问题,”猪八戒严肃地反问,“咱们这一路几乎没什么危险,他们不原地休整或者返回,而是一路往前走,到底要去哪?”
李四秃想了想,皱着眉头反问:“你觉得他们被胁迫了?”
一个伙计立刻反驳:“怎么可能?!他们至少十几号人。就是十几头猪扔在这里,没俩小时也抓不完吧?”
“我觉得要考虑最坏的可能性,”猪八戒轻声道,“他们都死了。”
“哈……”那伙计笑了一声,但干巴巴的。
李四秃则凝重地说:“你是说他们都遇害了,藏在暗处的敌人拷问出了暗号,引诱咱们踏进陷阱?”
猪八戒缓缓点头。
其实还有一种更惊悚的可能性他没说出来,那就是敌人已经在他们之中了。
“那要怎么办?”另一个伙计质问,“不救了?”
显然,绕路是不可能了,他们没有能在混凝土结构上盗洞的工具。分队那更是找死,也没必要。
现在的情况很明了:要么硬着头皮走下去,是人是鬼见了面才知道;要么扭头原路返回,直接去和霍仙姑他们汇合。
“人还是得救,但不能就这么过去。”猪八戒说着,招了招手,让所有人都聚过来,听他说悄悄话。
半个小时后,继续在甬道中穿行的八人,又一次迎面遇到了两只黑飞子。
但与之前的黑飞子不同,这两只没有直接朝他们扑来,而是呆滞地站在那里,仿佛两具做工低劣的标本。
黑飞子对光不敏感,或者说黑毛蛇对光不敏感。
远远的,八人踩着包裹了一层层布料的鞋,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尽量不发出动静。
走到十几米的时候,两只黑飞子一前一后,僵硬地转过身,面对着他们。
八人齐齐屏息,停下脚步,谨慎地观察。
但那两只黑飞子却没有凑过来,反而贴到甬道两侧,仿佛是在给他们让路。
八人眼前一亮:成了!
蛇依靠地面震动确认方位,依靠气味区分物种。
所以他们宁可行动不便,也要在脚上缠满布料,就是为了减轻移动的动静。
他们还特意回去了一趟,将之前干掉的所有黑毛蛇都收集起来,碾碎成肉泥,抹遍全身。
浓烈的腥臭味让他们还未动身,就有三个人直接呕出来了。
现在看来,他们的尝试非常有效。
他们身上的气味太浓了,那些黑毛蛇大约是以为来了一大群同类,竟然还特意给让路了。
李四秃兴奋地朝出这个主意的猪八戒比了个大拇哥,心中感慨:知识果然是他娘的力量。
他们这些初中都没上完的大老粗,只知道遇到蛇要怎么杀、被蛇咬了要怎么切刀口放血。蛇的习性这类知识,他们就完全不懂了。
不像人家朱总管,脑子一转就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来。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他决定了,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一定要认真学习,先去百脑汇买一套《动物世界》的VCD。
八个人压抑着兴奋的情绪,继续小心地那两只黑飞子。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两只黑飞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他们甚至能从那些奇怪的动作中,看出黑飞子体内黑毛蛇的疑惑与烦躁。
显然他们已经被怀疑了,但黑毛蛇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搞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双方距离不足五米时,距离他们更近的黑飞子突然启动,朝他们扑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两个伙计临危不惧,按照朱总管提前准备的预案,直接将早已握在手中的火把点燃。
他们身后,猪八戒的枪管也伸了出来,谨慎地瞄准了那只怪物。
两团火焰顷刻间熊熊燃烧,一瞬间,那个黑飞子一个急刹,狼狈地停住了,随后忌惮地后退了几步。
两个伙计没有将火把朝对方伸过去,反而收了回来,尽量贴近自己。火焰炙烤着他们的脸庞,很烫。
他们回头看向猪八戒,得到肯定的信号后,开始一左一右,向黑飞子两侧小心探去。
其他人则站在原地,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一幕。
就在其他六人的注视下,黑飞子不停地原地转身,交替着警惕两支火把,却直到那两人从它身边走过,都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
显然,它的红外感知能力被火焰搞乱了。
它们闻着熟悉的气味,没感觉到异常的震动,本以为是同类。没看到了异常的红外特征。
等它们察觉不对劲,试探着想要攻击时,突然出现的火焰又把它们搞糊涂了。
两人就这么有惊无险地从两只黑飞子身边经过,然后激动地朝另一边的几人挥手。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很快就有样学样地混了过去。
八人又走出了整整一条甬道,才激动地压抑着音量庆祝起来。
畜生就是畜生,这些黑毛蛇确实很诡异、很危险,却也无法改变它们只是爬行动物,智商很低的生理现实。
激动之余,众人就要称赞、吹捧猪八戒,但是被他制止了。
他回头警惕地观察着来路的风吹草动,确定那两只黑飞子没被他们惊动后,就催促人们继续行动:
“咱们这一路上耽搁太久了,如果他们真的有危险,那咱们去的越晚,他们伤亡就会越大。”
众人闻言纷纷凛然,连忙收拾心情,熄灭火把换成手电继续赶路。
接下来一路上,他们用相同的方法又干掉了几只落单的黑飞子,没有再遇到任何危险。
队伍的氛围也越来越轻松,人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放松。
“如果就是这些,那咱们其实不需要担心什么,”一个伙计轻松地说,“他们那么多人,就算想不到咱们这个方法,这些零星的黑飞子,也威胁不到他们。”
这东西的底细他们现在基本已经摸透了,但凡有两三个好手,就不会吃亏。甚至他有信心自己就能搞定一只黑飞子。
前辈们把这怪物传得神乎其神,看来还是自身能耐不够啊。
猪八戒没有说话,这一次反而是李四秃开口泼冷水了。
“你觉得没问题?”他冷冷反问,“恰恰相反,那些黑飞子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见那伙计不理解,他低声说道:“正常来说,十几个人走过这条路,没有岔道,刚才一路上的黑飞子应该已经被他们清理掉了才对。那些东西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伙计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另一人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从其他岔道过来的呗。行动慢了些,等过来了,已经找不到他们了,就只能站在原地犯傻。”
李四秃却冷笑一声:“咱们一路上不停开枪,动静更大。刚才回去取黑毛蛇尸体的时候,你见着新的黑飞子了?”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一个伙计不服了,“难不成这里是游戏,那些都是凭空刷出来的怪物?”
李四秃沉默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非常糟糕的猜想。
“有一种可能,既能解释这些黑飞子是哪来的,也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要往这边走。
“他们是被迫的,十几个人,被一大群黑飞子驱赶着,不得不往这边走。路上那些黑飞子,都是驱赶过程中停下来偷懒的!”
其他伙计们面面相觑,都被李四秃这个大胆的猜测吓到了。
一个伙计讪笑着问:“四哥,你这是说正事儿呢,还是怕我们太松懈给我们紧发条呢?”
“是啊,老四,”另一人干巴巴地说,“咱们都到这一步了,真没必要吓唬我们。我们有分寸,都是外松内紧……”
没想到李四秃却冷哼:“你们觉得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一个伙计抗声,察觉到自己声音太大,立刻压低嗓门,“按你这么说,那些黑飞子都有智慧?甚至还会合作捕猎了?说得那么玄乎,那他们干脆就在这下面组个黑九门得了呗。”
李四秃却森然道:“五条蛇不会说话不会写字,就能合作操控一具尸体。虽然动作丑了点,但放到外面去,也算是个二流的好手了。这是寻常畜生能做到的?”
“这些黑毛蛇既然能团队合作到这种程度,”他看着那几个伙计,“不同黑毛蛇小队操控的黑飞子,为什么不能组个中队、大队、支队出来?”
伙计们全都沉默了。
良久,一个伙计才勉强地笑着:“四哥,你这……”
“嘘!”一直保持沉默的猪八戒突然出声了,“前面有东西!”
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停在原地戒备。
是什么?李四秃打了个手势询问。
猪八戒摇头:不知道,得去看看。
八人维持着稳定的阵型,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当他们拐过甬道唯一的拐角,手电筒的光打到另一边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黑飞子,密密麻麻、摩肩接踵的黑飞子!手电筒随便打了打,就至少三十只!
“卧槽……”一个伙计轻声嘀咕,“四哥你嘴巴开光了?!”
没人搭理他,猪八戒打着手势,所有人又缓缓往后退,这一退,就是整整两条甬道。
一口气退出了两条甬道,他们才总算松了口气。
松气之后,却又面面相觑:这要怎么办?他们的方法能从零星黑飞子身边过去,却绝不可能从黑飞子party中混过去。
“要……要撤吗?”一个伙计吞咽着口水,紧张地问。
猪八戒和李四秃同时坚决地摇头。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李四秃开口了:
“不能退!这群黑飞子全都聚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其他人都死在这里了,它们失去目标了。
“要么,就是其他人想办法躲起来了,它们是在围困。如果是这种,那咱们就得去救人!”
没人说话,既没人认同,也没人反驳。
救人肯定没问题。大家一路毫无怨言地跟过来,归根结底就是都想要救人。要救的人里,要么有亲戚,要么有朋友,要么有生死兄弟。
但……怎么救?他们区区八个人,就算朱管家有枪,也不可能对付那么多黑飞子。
如果乔老板那四支枪此刻都在这里,仗着地形优势,还说不定能清理掉那群黑飞子。
一支枪?想都别想。
12发子弹打完的瞬间,就是他们的末日!
沉默之中,猪八戒说话了:“其实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李四秃下意识问了一句,心中就咯噔一声。
“诱饵,”猪八戒平静地说,“得有人去引开那些东西,把那些东西引到隔壁甬道,其他人再去救人。”
“……”
没人说话。
之前没人提这个方法,就是因为没人愿意这么干,甚至干脆就不愿意往这上面想。
但现在,这层窗户纸被戳破了。
要么大家丢人现眼地共同决定放弃,然后共同保守这个秘密,余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要么就得有人做出牺牲了。
“我……”
“我去吧。”捅破窗户纸后,猪八戒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说出了这句话。
其他七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我去的话,一个人就够了,”他拍了拍腰间的枪,“这些东西很记仇,我干掉几个,它们大部分应该就会追上来。就算剩下一些,你们和其他人里应外合,应该能解决。”
“我去!”李四秃的手直接按在猪八戒的枪身,以此表达自己的决心。
哪有老九门自己苟活,让一个外人去替他们送死的?他李四秃宁死也不愿意丢这个人!
“这事儿得我来,”他笑着解释,“不然我到了下面,非得让我那个远房二爷爷打得魂飞魄散不可。”
猪八戒却也坚持自己的意见:“这事儿只能我去做。”
他环顾了周围几人后,轻声说道:“我不会把枪让出来的。”
瞬间,李四秃哑然了。
对啊,他们终究是一群亡命徒,两边终究是初次见面的外人,人家终究得防着他们一手。
人家帮他们那是热心肠,但怎么会傻到全心全意信任他们呢?他怎么会生出这种天真幼稚的想法呢?
他那句“我不需要枪”,终究还是卡在嗓子眼里没出来。
“就这么说定了。”猪八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又捏了两下,如同安慰。
然后他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硫磺交给对方。
接下来,人们在异常沉闷的气氛中,讨论好了具体行动方案,就各就各位了。
李四秃带着其余六人躲在一条甬道不深的地方,朱管家必经的岔路口,被他们固定了两只手电。他们身处黑暗,可以清晰看到甬道中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通过计算穿过甬道的黑飞子数量,来推算那边剩下多少,然后灵活决定自己的战术选择。
毕竟他们没有枪,一旦出现状况,就得得和那些怪物贴身肉搏。随便四五只黑飞子,就足以团结他们了。
黑暗之中,七人谁也没说话。李四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脑子却乱糟糟的,心里也堵得慌。
既是因为对方的舍命,也因为对方的不信任。
这种矛盾,让他非常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面对。尤其他挺喜欢那位朱管家的,这一路下来,很想和对方交个朋友,甚至一度认为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毕竟过命了。
结果不是,至少在人家看来不是。
他难受极了,更想不明白,那位为什么一边不信任他们、提防他们,一边又愿意为他们去死。
在他看来,这项诱饵任务,几乎是十死无生的。
他不懂,他更难受了。想不明白这事儿,他得难受到死。
李四秃还在纠结着,甬道中一声枪响,让他一个哆嗦,瞬间回神。
紧接着又是一枪,然后是第三枪、第四枪……
他心中默默数着,整整八枪!怎么会开这么多枪?那些黑飞子都是小儿麻痹中队的?
枪声停了,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会是太贪心,都没机会跑就被干掉了吧?那可亏大了。当然,那位朱管家是杀够本了。
正胡思乱想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清晰,之后又是一片凌乱的脚步声。
确认朱管家没事,计划还在继续,他也松了口气。
刚吐出一口气,就看到朱管家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几十米外的甬道岔口,倏地就不见了。
好快!果然也是练家子!
李四秃感慨着,就看着后面又乌泱泱涌出了一大群黑飞子,歪七扭八却速度极快地追了上去。
他立刻聚精会神地数着,数到36左右,最后几只突然停了下来。
四只、五只、六只……八只,整整八只黑飞子,就停在了甬道岔口中!
其中一只……不,是所有,所有黑飞子,都缓缓转向了他们藏身的黑暗甬道之中。
他们被发现了!
一瞬间,李四秃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只感觉全身冰冷。
完了,全完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应付八只黑飞子,朱老板一个人也跑不过近四十只黑飞子!
他们死定了,他们都得死……
正胡思乱想着,又一声久违的枪响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那边手电筒照出的黑飞子中,有三只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开了。
而剩下五只原本朝他们这边走来的黑飞子,也纷纷停下了脚步,犹豫不决。
第四枪,又走了一只。
第五枪,又走了两只。
李四秃已经热泪盈眶了。
别开枪了!快跑啊!我们能应付!!!他在心中撕心裂肺地吼着,朱管家却听不见他的心声。
直到第八枪,所有黑飞子都离开了。
不止他们这边,他们即将去的甬道中,又冲出了六只黑飞子。
枪声彻底消失了,黑飞子嘈杂的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了。
李四秃不敢、不愿去想朱管家的结局,他使劲擦掉满脸的泪水,轻轻又坚定地敲了敲墙壁,向身后的其他人发出信号,然后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一马当先踩着轻盈的步伐,全速向目标甬道冲去。
他不能浪费朱管家用生命为他们换来的局面!
原本挤满了黑飞子的甬道,此刻只剩下两只了。心中愤懑而暴虐的李四秃,根本不管身后的同伴有没有跟上来,死死咬着牙,发出无声的咆哮,掏出武器,向着那两只被他惊动的黑飞子,全速冲了上去!
几分钟后,看着地上被他们大卸八十块的两具尸体,李四秃也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
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小声发了几次声音暗号没有得到回应后,只好和其他伙计一起检查附近的房间。
他非常害怕打开某个房间,映入眼帘的就是十几具尸体。
但幸运的是,他们一无所获。
而不幸的是,他们猜错了。这些黑飞子不是在围困其他人,他们还得继续找下去……
没了朱管家,队伍就少了一大半的安全感,而且气氛也越来越压抑,士气也越来越低沉。
李四秃是一个合格的领队,如果是以往,他有一百种方法让这群牲口打起精神。但此刻,就连他自己都恹恹的不想说话,更不想管事。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前探索。谁也没有提接下来该怎么办,谁也没有提朱管家会怎么样。
这成了这支小队的禁忌话题。
沉默之中,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朱管家的举动,尤其是最后那八枪,摆明了就是替他们开的,几乎就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他们的命了。
为什么?
明明不信任他,明明提防着他,却还要为他牺牲、替他去死?
他从没听说过这种人、这种事儿。
这算什么?狐仙来报恩了吗?他也没救过狐狸啊,野外遇到的几只都被他剥皮了。
难不成是兔子精来报恩?自己干掉了狐狸,无意中救了兔子精一命?
李四秃被这很不尊重逝者、恩人的想法逗笑了。
他是彻底看不懂这个朱管家了,当然更看不懂那个乔老板。
但牺牲是做不得假的。既然牺牲是真的,难不成对方不是不信任他?
难不成对方是不信任队伍中的其他人?那也太……
任凭思维胡乱发散的李四秃,到了这里,一下子愣住了。
他呆呆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拍自己的肩膀。
朱管家分别前那饱含深意,他却沉浸在情绪中没有注意到的拍肩、按压动作,仿佛凭空重现了。
朱管家不信任队伍中的其他人,在提醒他这支队伍可能不纯洁?
这支队伍里,很可能有其他人!有那个能易容骗过刘荣的人!有霍仙姑和吴二爷提防的那伙人!
李四秃一个激灵,只是短短十余秒,全身都被冷汗打湿了。
“怎么了,四哥?”后面一个伙计等得不耐烦了,小心翼翼地问。
李四秃回过神来,控制住自己转身的冲动,不让后面七人看到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如果队伍里真的有那伙人,那伙人又能轻松骗过他,骗过他们,就证明那伙人一定非常非常了解这支队伍中的绝大多数人。
在确认队伍是否干净之前,在揪出那个可能的卧底之前,他绝不能露出一丝破绽!
“没事儿!”他不耐烦地轻声呵斥一声,“继续前进!”
几乎就在他刚说完话的瞬间,一个声音响起:“秃子?是秃子吗?”
李四秃又一个激灵,戒备之间猛地反应了过来,激动又警惕地低声问道:“是砣子?是你吗?”
“呼——”长长的舒气声后,那人又开口了,“是我,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在哪?”李四秃七人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看见。
整条甬道中,上下左右前后,只有他们七人。
就仿佛那声音是他听到的幻觉,或者是……鬼魂发出的。
“别找了,”那声音接着说,“我们在墙里,我不告诉你,你找不到进来的方法。你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墙里?七人闻言,纷纷去摸索旁边的墙壁,摸索了好一通也没发现异常。
“当然是过来救你们!”在砣子的催促声中,李四秃没好气地说,“差点被你们害死了!”
“救我们?被我们害死?为什么?”砣子疑惑地反问,“你们没看到我们留下的记号吗?不是告诉你们千万别跟来吗?”
“什、什么意思?!”李四秃心中一惊,“你们一路上留下的暗号都是指路,没有其他内容。老子还能看错不成?!”
“不可能!”砣子立刻反驳,“那暗号我们好几个人都确认过,没有留错!”
“你扯什么犊子?难不成咱们两支队伍之间还有人吃饱了撑的篡改暗号?!”李四秃大怒。
但骂了一句,他马上就察觉到不对了,警惕地问:“好几个人确认过?留个暗号还要多人确认?为什么?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那边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就在他以为那声音的主人已经离开了,对方却又再次开口:“先别管这些,先说你们的情况,把你们的情况告诉我,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向你解释、和你见面。”
李四秃犹豫了,和其他七人交换了一下意见,最终还是如实讲述了他们这一路的遭遇,但也隐去了自己和朱管家怀疑队伍里有“脏人”一事。
那边听着久久不能言语,最终才怅然道:“原来那枪声是朱管家的呀,我还以为是二爷带援兵来了……”
李四秃不耐烦地打断对方:“你们到底在哪?我们这一路为了你们命都豁出去了,你们是人是鬼好歹露个脸吧?!”
又停顿了好一会儿,砣子才道:“你们在那儿别动,我去找你们。”
“快点儿!”李四秃骂了一句,同时也在最隐蔽的角度,朝其他伙计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十多分钟后,一声熟悉的口哨声响起,这是他们约定的声音暗号之一。李四秃手电往过一打,就看到了甬道另一头,砣子那张阴森的脸。
这种环境下,手电筒打谁脸上都是一副鬼脸,他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也不害怕,直接一马当先朝对方走过去,同时也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砣子的视线扫过他攥紧拳头的手,扬了扬自己手中的柴刀,朝他笑了笑,示意自己也有家伙事。
李四秃走到距离对方三米左右就停住了。这是他的极限安全距离,他知道砣子的身手,再近,他就没把握防住对方的突袭了。
砣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打量了他身后其他人,点了点头:“挺好,起码知道和我保持三米。”
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
对方走得看似对他们完全不设防,但他太熟悉对方的套路了,知道自己只要敢把距离拉到三米以内,对方就敢回身劈他一刀。
一行人拐到旁边平行的甬道后,李四秃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同。
和他们之前走过的甬道不一样,这里根本还没完工,四处都堆满了建筑材料,两侧也没有进行混凝土浇灌,而是砌出来的石墙。只是那方石料非常大,每枚的长度都在一米以上,看着就非常沉重。
而且满地都是没来得及清理的黄沙,甚至还有一些沙漠植物。
“混凝土墙壁外面其实就是这些石头,”砣子边走边介绍,“这边只砌了外部石墙,还没来得及建造混凝土内墙。”
李四秃已经看出门道了:“你们躲在两道墙的夹层里。”
他冷哼一声:“还说我找不着?我往前走走就找着了!”
“这不是诈你呢嘛,”砣子恬不知耻地说,“那些畜生比较蠢,一路追着我们来到这里,我们从这里躲进夹缝中,再往回走一段,发出些动静来,它们就懵了,不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回去?”李四秃疑惑地问,“你们完全可以把它们引到别的甬道,然后原路返回吧?”
砣子来到一扇门前站定,回头朝他摇了摇头:“我们躲的不是那些畜生,而是另一个非常危险的东西。不让你们跟来,也是怕你们遇到那东西,更因为我们没法判断你们的身份。”
说完,对方不再解释,推门走了进去:“进来吧,这是我们的藏身地。”
李四秃没多想,跟着走了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但他能感觉到有很多人。
“怎么不开灯?”
他刚问完,十几道手电瞬间全开,齐齐打在他的眼睛上,一瞬间就将他致盲了。
不好!李四秃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就感觉脖子一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了那上面。
紧接着手一麻,武器直接脱手而出。
“别动!”一个低沉的声音警告,“你们不动,我们就不伤害你们!”
他认出了那个声音,立刻放弃了抵抗的念头。
接下来,挟制住他的人就开始扒他的衣服。他们不仅检查他有没有易容,甚至还检查他身上的痕迹。
视力恢复的李四秃死死瞪着对面之前警告他的那个人:“花爷,您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本该在千里之外的首都,此刻却莫名出现在他面前的解语花,抬手示意他安静,等待检查结果。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花爷,都看了,都没有伤口,”一个伙计汇报,“不过内裤里面没看呢。”
立刻有人起哄:“那就赶紧脱,都脱了!”
解语花笑着没说话,那些人最终也没扯他们的三角裤。
检查李四秃的家伙起身后,竟然还朝着他的屁股狠狠拍了一巴掌:“好啦,你干净啦!”
李四秃狠狠瞪了一眼那狐假虎威的家伙,算是记住对方了。
他边穿衣服边问:“花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解语花反问,“吴家三爷和那位小三爷最近动静这么大,现在就连二爷都出手了。不仅如此,就连霍家老太太也莫名其妙掺和进来了。”
“这次夹喇嘛规模几十年未有,目标还是九门禁地古潼京。你说我这个解家掌门人能在首都待住了?”
李四秃看了看周围安安静静的十几个伙计,叹了口气:“我早就该想到了……”
一路上就发现了几具尸体和这一路标记,十几个伙计聚在一起,能这么齐心地集体行动,被一大群黑飞子赶着都没四散奔逃。
就只有一种可能:队伍中一定有一个话事儿人。这个人威望极高,不仅在斗里得高,在斗外也得高。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这群人老老实实跟着自己一门心思往死路上钻,而不是遇到一个甬道岔口就相互出卖,踩着别人的尸体逃出生天。
仔细想来,这支队伍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他东家霍仙姑。就连二爷都不行,因为二爷不下斗,没战绩,斗里不服众。
放眼整个老九门,除了霍仙姑,就只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吴三爷、下落不明的陈家四阿公,以及这位第三代的领头羊解语花了。
那解语花是怎么跟来的,这事儿还用问吗?
肯定一开始就顶替了解家的某个伙计,大大方方随队而来呗。
他犹疑地问:“东家那边……”
“霍仙姑不知情,”解语花摇头,“这次我谁也没告诉,首都那边此刻也有人在顶替我,没人知道我已经跑到这边来了。”
李四秃有些失落。他看到解语花后,还抱着一丝希望,霍仙姑与解语花是有默契的。
这会让他很有安全感。
收起遗憾,李四秃认真地问:“花爷你们为什么要往这边走?您知不知道,为了救你们,我们糟了多少罪?朱管家……”
他大致将朱管家的牺牲讲了一遍,讲到一半就忍不住哽咽了。
这里的其他人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也是久久失语。
解语花终于收起了那副轻佻的模样,坐直身子,认真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来这边是为了对付一个东西,我让他们一路上留下记号了,你们没看到吗?”
砣子说道:“他说暗号被人改了,改成了指路。”
房间中的伙计们面面相觑,李四秃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并不惊讶,反而更多的遗憾。
解语花也叹了口气:“还是没防住啊……”
“花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不能给我个痛快?!”
解语花抬手安抚:“稍安勿躁,我正要解释。”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问:“你知道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