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痣?知道,”李四秃点头,“黑色素嘛,我爸生前得的就是黑色素瘤。”
周围好几个人扑哧地笑出了声,但很快就憋住了。
“不是那个痣,是彘”,小花纠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寡人之于国也》,人教版高中语文课文,不记得了?”
李四秃神色复杂地看着对方,心想你们这些文化人一个个的为啥非要来倒斗呢?是因为生活乏味吗?
“花爷,我学历就到初三,其实初二一开学就不去学校了,就跟着我爹下地了。”
小花也无语地抿了抿嘴。
他本来还想等对方质疑“彘不是猪吗?你们在躲猪?”然后他就可以笑话对方不求甚解,向对方解释最早的彘究竟是什么。
但这个故事他已经讲过三次了,算上这次,没有一个人能配合起来。
果然,文化人还是得和文化人一起玩儿。
小花收敛心神,跳过这一段:“你只需要知道,这下面不止有黑飞子,也不止有尸解仙,还有彘。”
“尸解仙?”李四秃更迷茫了。
“就是那堆头发,这不重要,这是霍家奶奶要处理的事情。”小花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别打断。
彘是《山海经》中的一种怪物,这种怪物长的和老虎很像,但又不是老虎,而且比老虎聪明得多。
它之所以是怪物而不是猛兽,是因为它有一种独特的能力:被它杀死的人,会变成伥鬼,受它奴役。
这些伥鬼维持着生前的状态,潜伏在活人社会中,欺骗、蒙蔽那些活人,将曾经的同胞骗给彘吃掉。
“成语为虎作伥就是这么来的,”小花总结,“只不过真正制造、奴役伥鬼的,不是虎,而是彘。创造这个成语的人,把它俩搞混了。”
“哦……”李四秃恍惚地点了点头。他对志怪这个东西没什么兴趣与感悟。
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伥鬼?能维持生前状态,潜伏在活人身边?!那……”
如果是伥鬼,那下来之后遇到的所有事情,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他们的人暗中被那个彘袭击、杀死、变成了伥鬼,然后一个个地将其他人骗走下黑手,例如刘荣。
但那堆头发……尸解仙的出现打乱了对方的计划。
对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毁掉出口把他们困在这里,然后引来黑飞子想要团灭他们。
他遇到的所有事就都串起来了!
“我知道,你想问咱们中是不是有伥鬼,这一切是不是伥鬼干的,对吧?”
“我可以告诉你,是,也不是,”小花笑了一下,环顾房间中的人,“咱们中确实混进别有用心的人了,但不是伥鬼,而是另一伙人。”
在李四秃茫然的目光中,他说得更明白了:“这下面不是只有咱们和彘、伥鬼,还有其他势力。我们这一路上进行的,是三方博弈。混在咱们队伍里的,是那个神秘的第三方。”
第三方?怎么还有第三方?李四秃彻底糊涂了。
他又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发现所有人都很平静,显然早就知道这事儿了。
但他精神一直绷着,很快就察觉到异常:他们太平静了!
自己刚才也怀疑自己的队伍里有脏东西,那时自己的精神状态是高度紧绷的,看谁都不像好人。
毕竟这种事情太恐怖了。
想想看,和你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同伴,竟然是别人假冒的。而且对方的假冒毫无破绽,对方知道你们之间的一切,身手也和真正的同伴一样。
就仿佛对方用了几十年时间,其他事情都不做,就是要把自己改造成和你的同伴一模一样的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动声色地潜伏到你身边,毫无察觉地顶替掉一个你最亲密的人……
只是想一想,他就不寒而栗!
但其他人太安静了,安静得仿佛他们根本不在意,仿佛……
此刻,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了出来:
眼前这些人,真的还是他们自己吗?!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李四秃整个人瞬间变成了炸了毛的猫,谨慎地打量四周,随时准备夺门而逃。
就在这时,不知谁没忍住笑了一声,仿佛成了某种信号,除了他们八人之外,其他人都乐了。
一些人满脸不爽地从兜里掏出烟或巧克力棒交给其他人,有人接过烟立刻就掏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他美美地吸了一口,仰着头闭着眼,一脸的陶醉中,两股烟从他鼻孔喷出,在几只手电光与周围人羡慕的目光中盘旋,久久不散。
但他还没来得及享用第二口,就被一只手一把夺走,按在地上拧灭了。
“不许抽烟!”小花训斥道,“黑飞子能走通风管道,会把它们招来的,都忘了?”
那人原本还很心疼烟,一听这话,只好讪讪地将剩下那小半包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你们这是?”李四秃彻底迷糊了,脑子乱糟糟的。
“别理他们,”小花笑着解释,“他们打赌呢,赌听完了我的故事,你们中会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的身份。”
李四秃顿时啼笑皆非,却又有些松了口气:“所以花爷您是编故事吓唬我呢?”
“不是,”小花变得严肃起来了,“故事是真的。彘和伥鬼,还有那个神秘的第三方,都是真实存在的。这一路上,我们三方已经斗了好几次了,各有胜负。”
“我之所以往这边走,就是为了让那些神秘的敌人远离你们那边,让你们能心无旁骛地寻找新出口,再回来救我们——当然如果我们赢了,也就不需要营救了。”
小花遗憾地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你们这么点人都敢分头行动,更没想到那群人竟然还有后手,竟然会把你们引过来。”
说到这里,他面容严峻,语气微冷:“看来那个神秘势力所图甚大,压根没打算留任何活口!”
敌人不打算留活口,李四秃倒是没什么感想,其他人也都没有。
他们是土夫子,是盗墓贼。在斗里偶遇其他势力,甚至同队中临时搭伙的那些人,都是不留活口的。
这种情况,留活口才稀罕。
他真正疑惑的是另一件事:“你们怎么确定咱们队伍里没有伥鬼?”
“因为我们已经知道伥鬼的破绽了,”砣子迫不及待地抢着回答,“为啥要让你们脱衣服?你以为爷们儿好这口?”
人群一阵哄笑,李四秃没反驳,而是等着对方解惑。
“我们在找伤口,”砣子没让他失望,给小花比了个大拇指,“虽然我们没见过那个彘,但花爷揪出了两个伥鬼,发现了它们最大的秘密。”
“他们身上都有伤口,而且是很严重的撕咬伤。花爷推测,只有被彘攻击造成严重外伤的人,才会变成伥鬼。
“干掉那两个伥鬼后,我们的行动就顺当很多了,也足以证明我们之中没有伥鬼了。”
李四秃恍然:彘像老虎,被它干掉的人才能成为伥鬼。老虎怎么干人?当然是咬。
也难怪他们被要求脱光衣服,但不用脱内裤。
哪有怪物上来第一口先咬人腚或者吊的。
想到这里,李四秃总算松了口气:“这么说,咱们内部是干净的。”
没想到小花却摇头:“不,我们之中虽然没有伥鬼,但还有那个神秘势力的人。就是那群骗走刘荣的人,他们肯定在咱们之中。”
李四秃一惊,下意识去看其他人,却发现大家依然平静,仿佛都没听到小花的话。
他又回身去看自己带来的七人,心一横,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们之中应该也有!”
这下,所有目光都同时投向他。惊讶、惊怒、畏惧、愤怒、若有所思。
“你为什么这么想?”小花好奇地问。
李四秃摇头:“不知道,这是朱管家分别时暗中提醒我的。”
他之前向砣子的讲述隐去了这一段,此刻面对小花,他没什么顾虑,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小花也轻轻叹了口气,怅然道:“可惜之前没机会和那位结交,可惜了……”
“咱们得想办法把那些人抓出来!”李四秃迫切地说,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也可以接受甄别、审问!”
“四爷?!”身后一路跟着他的一个伙计悲愤地喊了一声。
“喊什么?!”李四秃回头瞪着对方,“你要是心里没鬼,是想把鬼揪出来,还是想和鬼一起行动?”
那伙计哑然。
人群中一个伙计突然出声:“我倒是知道小虫为啥不乐意。”
小龙立刻朝那人怒目相视:“金钩巴,你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
“我啥都没说呢,”金钩一脸无辜地耸肩,“另外提醒你,别指望靠这个洗脱嫌疑。内鬼比咱们还了解咱们自己。”
李四秃没搭理这两人斗嘴,而是一脸恳切地看着小花。
“金钩说得对,”小花平静地说,“能用的方法我们都用过了。如果那个卧底这么容易揪出来,你们刚进门时我们就已经做了。”
李四秃一下子就感到棘手了。
他知道想要卧底在他们之中,肯定得对他们极其了解。但他没想到就连花爷都束手无措。
“那我们要怎么办?”李四秃急切地问,“总不能任由他们潜伏在咱们身边吧?”
他并不害怕,甚至前所未有的安心。因为花爷在,他们有主心骨了,也知道具体的敌人了,知道刀子该往哪里捅了。
但他还是急迫。一想到身边时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他就浑身难受。
“放心好了,”砣子拍了拍他肩膀,“你觉得我们为啥这么悠闲?早就找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李四秃赶忙追问。
“咱们相互之间都知根知底,知道各自的水平。花爷说了,接下来任何事情,尤其是他交代的事情,只要有人不全力去做,或者出了莫名其妙的岔子……”
砣子脸上浮现出阴森而冷酷的笑容,做了个割喉的动作:“不听任何解释,当场直接弄死!”
李四秃目瞪口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太不靠谱了。
他也是带过团队下过斗的,这么严酷的命令,只会让大家遇到真正的困难后直接一哄而散。
花爷怎么会想出这种馊主意?
但他正要提意见,却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都想到了,花爷会想不到?
那就是说,花爷是没有别的选择,不得不这么做?
稍微仔细一想,他就明白了:在找不到有效方法甄别那些卧底之前,除了这么做还能怎么办?
停下来绞尽脑汁甄别,甄别不出来就什么都不干?
还是让所有人相互揭发各自最阴私最见不得人的肮脏秘密,以辨别真伪?
或者采用更加激进更加血腥的手段,让整支团队陷入强烈的相互猜忌与仇恨当中?
花爷的办法,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好方法,能让所有人在相互猜忌的情况下,把主要精力放到任务上来。
李四秃接受了这个方案,便问:“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对付哪一方?”
小花却摇头:“不管他们,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咱们要离开这里。”
李四秃愕然:“直接离开?不管那些卧底了?不管那个彘了?不管那些……”
哦,黑飞子不用管,也管不了。
小花却两手一摊,反问他:“怎么管?”
李四秃顿时哑然。我是不知道该怎么管,可这不您来了吗?您问我?那成吗?!
小花继续说:“这一路上,我们三方相互纠缠,相互试探。我们这边仗着人多,手段好。
“那头彘极其聪明、危险,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身边有多少伥鬼。
“那个神秘势力则躲在暗中驱赶黑飞子。三方也算是勉强均势。”
他左右看了看:“直到我们抓出了伥鬼,又找到了这里。我们设了一个小拳套,砣子在夹层中吸引黑飞子,想要引诱那些驱使者现身。”
见他不说话了,李四秃连忙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小花却说,“那些人非常警惕,完全不露面。我干脆将计就计,又设了个局,打算引那头彘出来,用黑飞子给它设个陷阱。但是失败了。”
“它也很警惕?”李四秃问。
“不,它没那么警惕,毕竟怪物永远成不了人。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已经蠢蠢欲动了,最多几个小时就憋不住了,”小花无奈地抿了抿嘴,指着李四秃,“是你们坏了事。”
李四秃先是愕然,但随即就反应过来了:“那群黑飞子?”
小花点头:“你们把黑飞子引走了,也惊动了那东西。那东西已经撤了,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暂时放下咱们,朝着霍家奶奶那边去了。”
李四秃好奇地问:“那咱们不应该一鼓作气揪出那个神秘势力吗?”
小花摇着头,轻声说道:“我有种预感,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贸然和他们开战,肯定会输,甚至会全军覆没!”
听到这话,李四秃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那……他们得多少人啊?怎么可能藏得住?”
“不是多少人的问题,”小花继续摇头,“他们人数肯定不多,必然也有些邪乎的手段。而且双方一旦正面开战……”
他环顾四周,也不瞒着,就大大方方说了出来:“咱们队伍里的暗雷肯定就引爆了,到时候我没有胜算。”
李四秃明白了,花爷之所以敢对付彘,是因为他确信队伍中没有伥鬼了。
反过来说,因为队伍里还有卧底,所以花爷不敢对付神秘的第三方,甚至不敢让双方短兵相接。
而且他想到的更多了:他们七人的突然出现,又增加了不确定性。
站在花爷的角度,并不知道他们七人的底细。他们中有几个自己人几个卧底,亦或是……都是卧底?!
花爷拿不准,就更没法对那个第三方动手了。彘又跑了,那他们就只有一个选择了:在那个第三方把黑飞子召集回来之前,尽快卷铺盖走人。
他深吸一口气,毛遂自荐:“我们几个刚过来,熟悉一路上的情况。我们可以开路!”
小花看了他一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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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五人的行程非常顺利,一路上遇到过几次黑飞子,但都逃不过霰弹枪的制裁。
他们还开始遭遇零星的黑毛蛇,但也躲不过霍秀秀手中无比灵巧的刀。
他们发现越前进遇到的黑毛蛇越多,这也证明了他们确实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正在接近中心区域。
在抵达甬道尽头的房间、潜入其中的大水池后,他们终于抵达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区域。
这里没有拱形的混凝土甬道,也没有吸光的沥青墙壁,有的只是一座巨大到难以形容的地下空洞。
几支手电筒打了出去,无论前方还是上面,亦或是脚下,光的尽头,都是无尽的黑暗。
如果不是身后的岩壁、脚下的岩层提供的实在感,他们甚至会恍惚地认为自己进入了虚空。
所有人都沉默地面对着这令人胆寒的黑暗,看着面前那条通往黑暗、被棕色锈迹与绿色苔藓包裹的铁索桥,久久不能言语。
谁又能想到,沙漠下方的岩石层中,竟然还有这样一处仿佛没有尽头的空洞?
“你们说……”终于受不了这份沉默的齐三才率先开口了,“桥的对面,真的还是人间吗?”
其他人没有说话,纷纷扭头看向他。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我、我就是说说……”
“走吧,”这时,霍仙姑终于开口了,“走过去,就知道有什么了,就知道佛爷在这里做什么了。”
“姥姥,换我背您吧,”霍彪主动站到霍仙姑面前蹲下身子,“让秀秀缓一缓。”
“还是我来吧,”齐三才主动请缨,“你受伤了,我能背得动。”
到了这里,他算是彻底缓过劲儿来了,这一路上也没什么表现,现在想抓住机会表现一下了。
“不用。”霍彪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推辞。
齐三才还想抢活儿,乔木突然毫无诚意地说了一句“要不我来?”然后就直接打着手电从他们身边穿过去,率先走上了铁索桥。
与终年不见阳光而阴冷无比的西区甬道不同,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区域本该更冷才对,可实际上却相当温暖。
不仅温暖,还很潮湿,空气湿度很大,甚至让人的呼吸有些阻塞。手电光打出去黑暗之中还能看到斑驳的雾气。
难怪张启山能在这里打造如此大规模的建筑,最起码这下面就不缺水。乔木怀疑下面要么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地热湖,要么就是一条永不停歇的地下暗河。
铁索桥上搭的水泥板已经腐蚀得差不多了,一脚踩上去就会直接碎掉,一不小心脚就会陷下去。
他干脆把这些水泥板悉数踹下去,一手打着手电,一手抓着铁链,直接走在婴儿小臂粗细的铁索上。
走出去十几米,就感觉铁索桥晃动着,脚下的铁索明显下沉。
他回头看了一眼,是其他人跟了上来。
看着他踩在单根铁索上如履平地,不知怎么又跑回霍秀秀背上的霍仙姑,忍不住冷笑:“你倒是不装了?”
“装什么?我演过杂技,老本行。”乔木随口反问,还故意在铁链上跳了两下,吓得齐三才整个人直接抱在了扶手上。
说完他又提醒几人:“别都踩一根,晃得人难受,另一边去两个人。”
后面几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霍彪和齐三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跨越几米宽的空旷铁索跳到另一边。
“我过去吧。”霍秀秀一脸无奈,背着霍仙姑,灵巧地踩过几根铁索,换到了另一边。
霍彪立刻捅了齐三才一下:“你也过去!”
死死抱着铁链扶手的齐三才瞬间大睁着眼睛,怒视对方。
乔木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又走了百余米,手电光的尽头,依然是一片黑暗。
“这桥到底有多长啊?”齐三才忍不住崩溃地抱怨。
所有人里,他是走得是最艰难、最心惊胆战的。这桥结合前方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没想到乔木却说:“快到了,应该走了1\/3了,前面隐约能看到一些阴影了。”
齐三才心中一喜,抬头向前面看去,看到的却依然是雾蒙蒙的黑暗,哪有什么阴影?
“你、你没骗我?”他颤颤巍巍地问。
“骗你?你很有钱?”乔木说完继续迈着步子,如履平地地往前走。
霍秀秀仔细看着前方的黑暗,却同样什么也看不到,便偷偷问背上的奶奶:“真的走了1\/3了?”
霍仙姑沉吟片刻,才说:“听他的便是了。”
乔木一马当先地探路,走得很快,眨眼间,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他这一消失,后面的齐三才就更崩溃了。
“恩人?乔老板?”他一边落在队伍最后面,上半身几乎都压在扶手铁链上,小心翼翼地往前蹭,一边小声呼唤。
“咦?”黑暗之中,乔木的声音传出,语气中满是疑惑。
齐三才心中一紧,紧接着就听乔木急促地说:“快回去,前面有危险!”
但他还没反应过来,又听乔木悠闲地说:“有意思。”
几人全部停下脚步,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别停下!”乔木的声音更加急促了,“快回去,前面有危险!”
几人都没来得及转身,就听乔木悠闲地说:“这话不是我说的,这是什么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霍秀秀小心地问,“乔老板,您要是在开玩笑,这个玩笑可不好笑。齐三才快虚脱了。”
霍秀秀这么一说,上桥以来注意力一直高度集中的齐三才,这才注意到,自己全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了。不仅如此,他的双腿和双臂早就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酸麻无比。
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就浑身一软,险些从桥上摔下去。
身前的霍彪察觉到动静,回头拽了他一把,将将帮他稳住了身体。
“谢、谢谢……”齐三才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
“再坚持一会儿,”霍彪平静地说,“一会儿就好。”
一会儿?这哪是一会儿就能解决的啊!齐三才心中苦笑。霍彪却已经回过身去不再理他。
稳住平衡后,他终于能去用心听那些乱糟糟的说话声了,不听还好,这一听才发现,前面黑暗中,乔木竟然和自己吵起来了!
两个乔木的声音,一个急促、恼怒,另一个悠闲、好奇,你一句我一句。一会儿让他们退回去,一会儿让他们往前走;一个说对方是假的,另一个说对方是怪物。
两个乔木?不对,有一个假冒的乔木?那为什么不动手、不求援?
哪个是真的?或者……都是真的?
乔老板有人格分裂?恰巧就发病了?
齐三才大脑已经宕机了,别说是他了,就连经验更丰富的霍秀秀与霍彪都面面相觑。
霍仙姑终于开口了:“你不是有枪吗?把它赶走或者抓回来就是了。”
前面的斗嘴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乔木的声音悠悠传来:“它跑了。老夫人你真讨厌,我特意把枪藏起来了。它一听有枪,扭头就跑。”
后面四人都沉默了。
这话太诡异了,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霍秀秀想了想,试探着轻声说道:“乔老板,证明一下你是真的。”
说话间,她背上的霍仙姑已经打了个手势,让四人退回去。
齐三才使劲吞了口唾沫,开始艰难地倒车。刚倒出几步,霍秀秀焦虑的声音就从身后的黑暗中传来:“别动!后面有危险!”
瞬间,齐三才的眼睛瞪得牛大!他死死盯着前方几米外,背着霍仙姑灵巧转身的霍秀秀,对方也是一脸震惊,抬起手电筒就朝他身后打去。
“什、什么东西?”他心惊胆战地问,自己不敢回头去看,生怕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霍秀秀却摇头:“没看清,跑得很快,但体型不大。”
说完,她就高喊:“乔老板,你回来一下!”
黑暗中却没有动静,仿佛此刻的桥上,只有她们四人。
四人面面相觑,心中一沉:乔老板出事了!
“奶奶……”霍秀秀的声音也开始发颤了。
“退回去!”霍仙姑语气坚定,几人立刻就往回返。
刚走出十余米,乔木的声音又传出来了:“别往回走,这是个陷阱。”
几人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个声音又道:“不对,得往回走。这边也有陷阱!”
几人刚下意识停下脚步,霍仙姑立刻厉声道:“快回去!不要停!”
紧接着,就是乔木无奈的叹息声:“没用了,两边都是陷阱,咱们被包围了。都别动了,我抓住这东西了。”
很快,在四人的戒备中,乔木的身影就从黑暗中浮现。
这一次,他手中还拎着一只不停挣扎的动物。
“站住别动!”霍仙姑立刻呵斥。
乔木却从身后拽出自己的霰弹枪,展现了一下:“您说了不算。”
说着就不管不顾地径自走过来。
齐三才发出了恐惧的呜咽声:“恩人……我是齐三才啊,你救过我的……”
本想套近乎的他卡壳了,他想起来了,有些厉鬼讨命的时候,都是优先找更熟悉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立刻改口:“我救过你的命啊!你忘记了吗?”
乔木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脸?”
说着,他已经走到距离霍秀秀三四米的距离,然后提起了手中还在挣扎的动物:“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好不容易逮住的。”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地投向了那东西。
“兔子?”霍彪讶然,“这里怎么会有兔子?沙兔?”
话音刚落,那沙兔竟突然说话了:“快跑!他不是人,他是怪物!”
那声音,正是乔木的!
“嘶——”众人齐齐倒吸凉气。之前在黑暗中模仿乔木和霍秀秀说话的,竟然就是这东西?
“兔子会说话?”齐三才感觉自己的大脑再一次宕机了。
“不是兔子,看仔细点儿!”乔木说着,使劲一抖那动物,将对方蜷缩成一团的身子一拽,露出了它的脑袋。
众人也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容貌。那只不大的兔子头上长的,竟然是一张掌心大小的人脸!
“这、这是什么呀……”霍秀秀被吓得后退了半步,发出了惊恐的呻吟声。
娇小可爱的兔兔,却长了一张布满褶皱、表情无比恶毒的脸。
这种强烈的反差,对她而言,比之前的尸解仙还要恐怖几分。
霍彪和齐三才反而松了口气。他们没那么感性,看着这怪物体型小,还被抓住了,只觉得无比安心。
那怪物却大张着嘴巴,露着一口獠牙,朝他们焦急地喊道:“你们信我呀,他真的不是人!他会飞,他是飞过来抓我的。不然你们人类怎么可能在这上面抓住我?快杀了他!”
霍仙姑最先反应过来了,惊奇道:“这是……诞?”
她语气中满是不确定,但齐三才也马上反应过来了:“诞?那东西真的真的存在?”
“蛋?”乔木看了看手中的小怪物,“谁的蛋?”
“不是鸡蛋的蛋,是诞生的诞,”齐三才解释道,“这是《山海经》中的怪物。兔身人面,能人语,奸猾狡诈,擅说谎。传说吃了它的肉,人就再也没法说真话了。”
“这么邪乎?”乔木惊讶地上下打量这东西,“你们这地方怎么什么都有?这真的是21世纪吗?”
霍秀秀也惊奇了:“这东西确实挺能说谎的,不过这谎话真的能骗人吗?”
那诞被戳穿身份后,似乎意识到了没人相信自己,没精打采地说:“我说的是真话,你们为什么不信我一次……”
没人搭理它。
“这东西有些邪乎啊,”霍彪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它,“不像是鹦鹉学舌……”
这话仿佛触及了某个开关,那东西瞬间支棱起来了,冷冷看向霍彪:“你妈才鹦鹉!你妈不用学舌,你妈就有,她每天给我舔!”
众人愕然。
被一只兔子骂了娘,霍彪脸上也搁不住了,立刻冷笑恐吓:“你信不信老子会活剥兔皮?”
那诞直接换成了他的声音,语调却极其尖酸刻薄:“你妈让你放了我,她每晚都靠我泻火……”
“啪!”乔木一手电拍在它嘴巴上,它立刻闭嘴了,但很快,鲜血还是从它嘴角流了出来,沾染在深灰色的毛发上。
看着这东西一脸绝望,那张丑陋的脸再也不复之前的诡异与恶毒,霍秀秀胆子也上来了。
“就是这东西在骗我们?”她轻松地笑道,“先是假装你让我们后退,然后又假装我让我们别动,之后又假装你说什么咱们被包围了。这家伙还挺勤快的。”
“假装你?”乔木却眉毛一扬,“有东西也用你的声音了?”
霍秀秀立刻反应过来了:“不是它?还有一只?”
队伍末尾的齐三才立刻就警觉起来了。
“放心,这东西没什么攻击性。看牙齿就是植食性动物,”乔木拎着诞长长的耳朵,随手甩动。
这只兔子一样的怪物,就只能伸着小胳膊小腿儿,荡在空中,来回挣扎。
齐三才闻言也松了口气,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恩人虽然这么说,但在这种地方,被这东西吓一跳或者撞一下,也够要命的了。
“不过声明一点,”乔木慢悠悠地说,“提醒你们被包围的,不是这东西,就是我。”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霍秀秀吓了一跳,立刻打着手电前后去看,“被包围?谁?是那群神秘人吗?!”
但她照了半天,铁索桥上都非常平静,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始至终也没有很多人上桥带来的震感。
“你在吓唬我们?让我们别跑?”她松了口气,嗔怪道。
乔木却摇头了:“不,咱们确实被包围了,两边都有东西过来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也就是他们准备前往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但他知道,那东西,或者说那些东西,已经在桥上了,就隐藏在黑暗中,对他们虎视眈眈。
而他们来的方向,另一个东西也已经进入西区甬道尽头的房间了,大概率已经被他们的陷阱缠住了。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这个世界的生物没有灵络,他没法判断。
但他注意到,他手中的诞,在发抖。
“这兔子怕了?”他把对方拎起来,上下打量着,“看来你知道过来的是什么?说说吧,告诉我,我说不定会放了你。”
“真的有东西?”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诞的变化,纷纷掏出武器戒备。
诞却死死闭着嘴巴不说话。
“你不说,我就给你放血,再把你扔出去,看看那东西会不会冲出来吃你。”
诞抖得更厉害了。
“别问了,直接给它开个口子,把那东西钓出来干掉!”霍彪杀气腾腾地掏出匕首,上来就要替乔木动手。
乔木挥了挥手制止了对方,又对诞说:“这样吧,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那诞一听这话,眼球叽里咕噜地转了一圈,小心地问:“真的?你没骗我?”
“别信它!”霍彪立刻提醒,“你忘了,它专说谎话了?要我说,直接放血得了!”
诞又是一个哆嗦,急忙开口:“我说,我说!那是蠪侄!”
“啥?”乔木有些迷糊,直接看向霍仙姑,“那又是啥?”
“也是《山海经》中的怪物,”齐三才吞了口唾沫,“传说有九颗脑袋九条尾巴,非常危险的怪物!这东西也是真的?!”
他发现这趟真是来着了,怎么全都是神话里的东西?佛爷究竟在这儿干嘛呢?打造世界第一的真人密室逃生项目?
“继续。”乔木晃了晃诞的身子,“你肯定知道那东西的情报。它的习性、攻击方式、弱点,等等之类的。”
“不是它,是它们!”诞立刻纠正,“它们不是九头九尾,而是八只公的趴在一只母的身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九头九尾。”
啊!乔木一下子就知道那是什么了。是《沙海》中提过的,汪家饲养的“狗”!
他看书的时候并不认识那个“蠪”字,所以对方刚提起的时候,他完全没往那上面去想。
听着诞讲述蠪侄的情报,他也感受着黑暗中那些怪物的动静。
怪物们很安静,还在耐心地蛰伏。这个距离,那些畜生肯定能听到诞的话,但却任凭它透露它们的情报。说明这些东西没这么聪明,至少听不懂人话,应该和小说中的差不多,就是一群攻击方式极其危险的野兽。
诞讲述完,才仰起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祈求:“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乔木没立刻下决定。
他知道这东西这一次说的基本都是真的,但也隐藏了一条至关重要的信息:蠪侄中最危险的,不是那条母兽,而是八条公兽中的一条蠪王。
那条蠪王才是团队的核心,也是最狡诈最凶残的那只。
这只诞显然没安好心,竟然在他们与蠪侄之间耍起了平衡,希望双方两败俱伤。
“它在说谎。”霍仙姑突然开口了。
在诞“我没说谎”的拼命辩解中,霍仙姑神色淡然地说道:“可以看出来,蠪侄是它的天敌,它不可能和那东西共处一室还活到现在。它和那东西是一伙的,被那东西奴役了。刚才在黑暗中吓唬咱们,就是为了迟滞咱们的进度,给还没赶来的蠪侄争取时间。”
一听这话,霍彪立刻撸着袖子举起匕首就要开片。
诞立刻恐惧地尖叫起来:“我没说谎!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希望你们干掉它们,我们就能自由了!”
乔木和霍仙姑对视了一眼。霍仙姑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东西和它口中的蠪侄,都是人饲养的。
至于是谁在饲养如此神奇诡异的生物,自然不言而喻。
霍仙姑立刻说道:“留着它,它肯定知道很多。”
乔木点了点头,对诞说:“我改主意了,我决定暂时不放你走,等我们干掉那群蠪侄再说。你会真心帮助我们的,对吧?”
诞顿时哑然。
“我帮忙拿着吧。”霍彪将匕首收起来,伸手去取这兔子。
乔木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觉得这家伙好像突然积极起来了。但他没多想,将诞交给对方,自己打着手电,一马当先向前方黑暗中走去。
走了没多远,一道黑影从手电光中一闪而逝。
那黑影速度极快,几乎已经达到了动物能够达到的极限。但乔木比它更快,抡起手中的手电,朝着向自己扑来的黑影狠狠砸了过去,直接精准命中!
伴随着一声动物的悲鸣,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东西不仅没被他直接砸飞出去,反而死死抱住了他的手电筒。
他一时没握住,手电筒竟然直接被那东西拽掉,和那东西一起飞了出去。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更让他惊讶了:那东西抱着手电筒飞离了铁索桥,向下方的深渊坠去。但紧接着,这东西竟然一个翻身,蹬在手电筒上,借助这个反作用力,直接扑向铁索桥。
手电筒打着转加速跌落,很快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但那东西却将将扒住了铁索桥下方垂着的铁链,绕着圈爬上来,一溜烟就跑回了黑暗中。
有点儿东西啊!乔木都被这东西的敏捷给惊到了。
难怪这东西是汪家夹袋里比黑飞子还要危险的秘密武器,也难怪吴老狗晚年要瞒着所有人再开一个专门的狗场,就是试图培养出能对付这东西的犬只来。
实话实说,就凭这东西刚才那一手,如果不是他,换成其他人人,哪怕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军事化队伍,在适当的地形遭遇这东西,以有心算无心,也会损伤惨重。
“小心点,确实有东西,非常危险!”
他刚出声提醒,身后不远处就传来秀秀的声音:“不用你说,都看见了!”
乔木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跟上来了。
“真别扭,”他忍不住抱怨,“知道还有一只诞躲在咱们身后,我老下意识觉得说话的不是你们。”
霍秀秀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这种时候,任何迟疑都会带来足以致命的后果。
“那就别听!”她当机立断,“你干你的,我们干我们的,谁也不连累谁!”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位乔老板也不是凡人,就凭这在铁链上来去自如的伸手,就不简单了。
更不用说从遭遇黑飞子开始,到现在她压根没见过对方惊讶狼狈的表现,真的如奶奶所说,这位有种极其强大的自信,却还不是自傲自满。
她没法理解这种感觉,但她也隐约知道,此时此刻,不是这个外行在拖他们后腿,而是他们这四个内行在拖人家后腿!
乔木满意地点点头,丢下一句“尽量别死啊”,说话间,直接抄起抢,对着黑暗扣动了扳机。
一声毫无预兆的轰鸣之后,跟着一声戛然而止的动物悲鸣声。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一个不大的黑影,在黑暗中飞出了铁索桥,彻底跌进了下面的无底深渊。
黑暗中瞬间又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
乔木说这话不是他真的不管,他怎么可能不管霍家祖孙二人?
他只是在提醒霍仙姑,这一路示弱也示够了,不要再继续藏拙了,该出手时还是得精诚合作。
“果然没有智慧……”霍仙姑轻声提醒。
刚才那一幕,证明了蠪侄即使潜伏已久,也不知道他们有枪,足以证明这些东西和诞不同,虽然危险,却也只是野兽的危险。
但话音刚落,伴随一声奇怪的嘶鸣,五个黑影以极其惊人的速度从黑暗中冲出来,但它们没有扑向乔木等人,而是在铁链上盘行,仿佛要躲过他们去另一边。
不好!乔木立刻意识到了它们的目的,对着脚下的铁索就是一枪。
五个黑影的间距拉得很大,即使是霰弹枪,也只命中了一只。
等乔木挪动枪口打算开第二枪时,这些畜生仿佛心有所感一般,立刻在铁链上纵身一跃,跳到了距离霍秀秀极近的一根。
乔木硬生生止住了扣动扳机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剩下的四只畜生,消失在了另一边的黑暗中。
别说他们几个年轻人了,饶是见多识广的霍仙姑也有些瞠目结舌:“果然是人养的,接受过应对枪支的训练。”
“咱们被包围了,”乔木冷冷提醒,“前三后四,如果你们没什么办法,只靠我手中的枪,那几乎就是死局了。”
霍仙姑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年轻人真是没耐心。”
说着她拍了拍霍秀秀的肩膀:“放我下来吧。”
可没等霍秀秀有所动作,她双手一挑,不知做了什么,将她牢牢绑在霍秀秀身上的绳子,竟然直接自己脱落了。
霍仙姑如自己孙女一般,稳稳落在铁链上,弯腰一把便将那根绳子捞在手中。
再直起腰杆时,她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再也不复之前的虚弱狼狈,反而神采奕奕、威风凛凛。
“奶奶?”霍秀秀万分惊讶,显然她也被自己奶奶蒙骗过去了。
霍仙姑却没有回应她的惊讶和委屈,而是摘下头上的簪子,将手中的绳子挑断,将其中半截递给对方:
“把这当成一次考试。这些年教给你这么多东西,也该考察一下你的学习成果了。”
说着她又看向乔木。
乔木直接点头:“前面三只交给我就行。”
霍仙姑不再说话,将绳子从铁索下方兜了一圈,两头又在自己手腕上掺了一圈,随后握着簪子,一个灵巧的转身,向着身后的黑暗快步跑去,如履平地。
原本还想说什么的霍秀秀,见状也换到另一边的铁索上,如法炮制,很快也冲进黑暗。
乔木见状,也转身走入黑暗之中。
很快,前后两方的黑暗中,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时不时伴随有霍秀秀的轻声惊呼。
但唯独没有霍仙姑与乔木的声音,仿佛这两人并不存在。
留在原地的霍彪与齐三才面面相觑。看着同样成为弃儿的霍彪,齐三才感到安心的同时,也有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霍彪的视线则越过齐三才,投向霍仙姑所在的黑暗中,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三才看着对方的表情阴晴不定,忍不住开解:“你们霍家以女为尊,你也不好过,对吧?”
霍彪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这才反应过来,如此生死存亡之际,他竟然还有心情扯闲篇儿?!
看来自己真的是经验太浅了,而且这一路上也被其他人保护得太好了。
齐三才心中不停反思,也略微有些埋怨霍彪不通人情。
刚才那眼神,就和看将死之人一般。这一路上他俩虽然不合拍,但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至于吗?
黑暗之中,乔木非常轻松。
那三头畜生想要伤到他?下辈子吧。
他一边和这三头畜生周旋,一边注意着霍家祖孙那边的动静。
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了,蠪侄没什么动静,就说明霍家祖孙的应对越来越吃力了。
乔木也开始有计划地时不时被那些畜生伤一下,挂点彩。
直到某个节点,霍秀秀突然被从黑暗中抛了出来。她在空中灵活地调整姿势,落下来后搭在两根铁索上,剧烈喘息。
乔木回头看了一眼,借着手电筒的光,能看到那个丫头身上已经遍布大大小小的口子,衣服都被鲜血染了大半。
他也不再耗下去了,头都没回过去,一只手如闪电一般伸出,一把攥住了一头想偷袭他的畜生,手指一拧,便听到“咔嚓”一声,清脆无比。
那只个头最大的母兽,就被他拧断了脖子,随手丢了出去。
黑暗中立刻传来几声悲鸣,但两边的打斗声却同时消失了。
察觉到了母兽的死,剩下的蠪侄暂时退下了。
乔木后退几步,重新回到人群边上,面对齐三才的关心,他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霍秀秀和霍彪则紧张地盯着另一片黑暗,直到霍仙姑也退出了黑暗,两人才松了口气。
霍仙姑的情况不比霍秀秀好多少,满身都是伤,但乔木一眼就看出,这些伤基本都比霍秀秀的要浅。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那边怎么样?”此刻的霍仙姑也喘得厉害,她依然攥着绳子,整条绳子却都被鲜血浸染过了,显得非常恐怖。
“干掉了一只,应该是那只母的。”
乔木这一说,立刻引来了其他人惊讶的目光。
尤其是霍家祖孙二人,她们太清楚这些东西有多难缠了,尤其在这铁索之上。
毫不客气地说,也就是她们霍家的功夫恰好能应付此刻的局面。换成老九门中的其他人,除了早已仙逝的二月红,其他人只怕都得命丧于此!
霍仙姑也从这精心准备的埋伏中,看出了那个“它”行事的狠辣与残酷。
她本来没指望乔木能真的挡住,甚至做好其他人都死光,她为秀秀争取一线生机的打算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干掉了最危险的那只母兽!
看来蠪侄的暂时退去,是对方的功劳了。她们都得承对方的情。
“我奶奶干掉了两只,还有两只。”霍秀秀也汇报了自己那边的战果。
说话间,乔木猛地从铁索上跳了起来。
他的对面,两只蠪侄竟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几声惊呼。不用看都知道,那边两只也露出真身了。
“怎么回事?”霍秀秀紧张地问。
乔木死死盯着面前两只,尤其是其中一只体型更大、毛色发青的。
这只就是蠪王,最危险的蠪王。
这只蠪王就死死盯着他,怨毒的眼神中只有他,没有别人。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齐三才使劲吞着口水。
“废话!”霍秀秀紧张地骂了一句。
但话音刚落,四条蠪侄,竟然又齐齐后退,没入黑暗之中。
紧接着,在霍秀秀的惊呼中,霍家那边的两只,以惊人的速度冲了出来,在铁索上盘旋着,趁所有人不注意,冲过人群,冲进了乔木这边的黑暗中。
早有防备的乔木对着黑暗就是一枪。
轰鸣声中,又一只蠪侄悲鸣着坠落深渊。
但这一次,他们警戒了很久,另外三条蠪侄都没再现身。
“什么情况?”霍秀秀迷茫地呢喃。
霍彪手中的诞却松了口气:“它们撤退了……”
它非常人性化地扬起丑陋的脸打量众人:“没想到啊,你们竟然真的赢了!是不是可以兑现承诺,放我走了?”
“不对!”霍仙姑猛地反应过来,厉声质问,“乔老板说背后也有东西,那是什么?!”
蠪侄为什么撤退?很可能就是察觉到那东西过来的!
诞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这群蠪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后面还有东西吗?会不会是那些蠢蛇?”
众人面面相觑。
霍彪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后面有东西?那咱们得赶紧走,不能再耽搁了。”
说着,他就扶着铁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招呼其他人跟上。
乔木看了眼身后,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东西,已经来到铁索桥边缘了,却一直驻留在桥外没有上来,似乎在等什么。
考虑到时间,那几条蠪侄,确实有很高的概率,就是被那东西吓跑的。
他想了想,反对道:“不能走,前面的路太长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咱们得回去,解决了那东西再说!”
说话间,他就瞥到走到自己身前的霍彪脸色一变,毫无征兆的,手中的匕首直直就朝着他的胸口捅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