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白一走进自家茶馆,经理就立刻迎了上来,不等他开口询问,就朝楼上努了努嘴:“在二楼,云梦泽。”
吴二白仰头看了一眼二层唯一闭门的雅间,点了点头,带着人就往上走。
快到云梦泽门口时,一个身影突然一闪而出,挡在他面前。
后面的伙计下意识就要冲上来拦住,可定睛一看,又都停住了。
拦路的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
“小姑娘,让一让?”估摸着是不知哪位客人的家属,在他的茶馆里四处参观呢,吴二白和颜悦色地说,语气也不自觉地成了哄小孩。
小姑娘却没让开,只是仰着头冷漠地注视着他。
刚才没注意看,此刻细细一打量,吴二白才发现,这丫头长得玲珑剔透、清纯可人,只看本人,就知道父母的基因绝对差不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眼神冷了些,少了点童稚、天真与青春的气息,反而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与女孩四目相对,吴二白就反应过来了:这只怕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你是云梦泽的客人?”见对方不让路,他大胆猜测,“我叫吴二白,是这家茶馆的主人,特意来拜访一下贵客,可否行个方便?”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他说话还是拿腔拿调的,一时改不过来,毕竟你让他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和一个小自己两三轮的小屁孩一本正经,他实在张不开那个嘴。
太别扭了。
听了他的名字与来历,女孩倒是神色一松,终于开口了:“你进去,只能带一个人,其他人留下。”
声音和眼神一样,都冷意凛然。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教育的……
吴二白这么胡思乱想着,后面的伙计却不乐意了。
“呵!爷今儿个算是长见识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耗子给猫立上规矩了?”
这一句极具挑衅意味的话说完,其他人还来不及哄堂大笑,吴二白一个转身,抬手照着那伙计的脑门就是一巴掌,跟扇蚊子似的。
“什么臭毛病?”吴二白没好气地训斥,“回了家跟你家小朋友也这么说话?”
那伙计这才反应过来,对面是个十几岁的小娃娃,不禁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吴二白为人一向谨慎,看着紧闭的雅间门,搞不清里面的状况,自然不会逞英雄。万一刚进去就一只土炮怼脸,杀手命贱,他金贵着呢。
“小姑娘,你们有多少人啊?能不能让里面出来个人接一下?”好歹开个门让他看一看里面的状况再说。
“里面有两人,我老板和二老板,”小姑娘竟然如实回答,“里面就四张椅子,人多了坐不下,只能进去两个。”
吴二白顿时哭笑不得:合着你提这要求是怕人多了挤着你老板啊?
不过这孩子还未成年吧,就有老板了?这是涉嫌雇佣童工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雅间门就打开了。
一个帅气得不像话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看,隔着单片眼镜打量了吴二白几眼,又试探着问:“请问是吴老板吗?”
整个二楼楼道,瞬间安静了,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这个男人太帅了!声音太好听了!温文尔雅,温润醇厚,富有磁性。
几个伙计甚至都有些恍惚了,飘飘然仿佛魂儿都要被勾走了。
吴二白清了清嗓子,让他们别丢人现眼:“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老板的管家,我姓朱,”对方走过来和他握了握手,“您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老板恭候多时了。”
“???”吴二白有些懵:对方知道他要来?怎么可能?他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看一眼的。
心中立刻谨慎起来,吴二白也不再提几个人跟进去的事儿了,回头朝贰京使了个眼色让对方跟着,就径自往里走。
一个管家能帅成这样,一个丫鬟能长得跟富家千金似的,那里面的老板得优秀成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他走了两步进了雅间,迎面就看到了对面听着楼下小曲喝着茶的正主。
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甚至可能都没有二十。但……太普通了吧?
对面那位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即便如此,凭他识人的功夫,他也能看出对方也就是“有点小帅”这种程度。
如果是平日里遇见,与他那些歪瓜裂枣的伙计比较,还算不错。此刻被身旁管家和外面丫鬟一衬托,立刻就不入流了。
对方听见动静,不再看楼下的表演,而是回身朝他看来,然后愣了愣,立刻起身朝他伸手:“吴老板果然气宇轩昂,和我想得一模一样。我姓乔,初次见面,还是以姓相称吧。”
很谨慎的年轻人,肯定有故事,也肯定有事。
吴二白心中下了这个判断,也不在乎对方没有离席相迎,自己主动过去握手。
毕竟在这里,人家是顾客,开门做生意,就要放低姿态。如果换成他老九门的盘口,就不是这个待遇了。
两人入座,那个帅得不像话的朱管家站在一旁给两人斟茶,搞得贰京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都坐都坐,老朱你也别忙乱了,”乔木笑着招呼,“我这儿没那么多讲究,自己喝茶自己沏。”
说着他便举起海水云龙纹高足杯,跟干杯似的,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吴二白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暴殄天物!确定了,这位乔老板不会品茶。
果不其然,乔木喝完杯中茶,又自己去沏。每一步,都是错的!吴二白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要不是怕唐突,他恨不得自己直接上手,省得这位主儿浪费自家的好茶叶。
付了钱也不行!
乔木却毫无自觉,一边糟践茶叶,一边自顾自地说:“吴老板,我这个人不喜欢弯弯绕绕,您既然愿意见我,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何?”
吴二白听着觉得不太对,但还是点了点头:“乔先生快人快语,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说话间,乔木伸手去拿烧水壶,手触碰到壶柄的前一刻,停顿了一下,然后竟然弯腰到桌子下面,拔掉了开关,才又起身去取水壶。
吴二白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奇怪,却也有个初步的判断:这位乔先生,应该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
这说明对方肯定有故事,甚至有事故。只有这种人才会在日常生活中如此小心,正常人怎么可能拿个电水壶都要先断电?
“我知道一个墓,我想通过你夹喇嘛!”乔木目光炯炯地看着吴二白,“我打听过您的价位,我保证,你开的价绝不会让您失望!”
我的价位?我特么都不知道我还有价位!
吴二白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位是把他当成吴三省那个混球了。
他也不打算诈对方,毕竟相互不认识,没必要凭白结怨,便立刻解释:“乔先生,这应该是个误会。”
“重新介绍一下吧,我叫吴二白,”这一次,他主动伸手,“你要找的,应该是我弟弟吴三省,对吧?”
“啊——”乔木仗着嘴巴拖着长音,随后一脸无奈,“竟然搞错了?真是的,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握了手,他又一脸期待地问:“既然这样,你能给那位吴三老板传个话吗?告诉他,我这边有他非常想要的东西。”
“我能知道那是什么吗?”吴二白平静地问。
对方之前联系吴三省不得,已经把这话传出来了。事实上他就是为了这句话才决定过来瞅一眼。
乔木却一脸神秘的笑,连连摇头:“吴二老板,亲兄弟也要有边界感。我就算想告诉你,也得考虑你弟弟的感受,对吧?”
吴二白却根本不吃这套。
他本来也一向不管吴三省的事儿,但前不久那孙子在山东、西沙和长白山闹得实在不像话,阵仗越高越大,自己险些折进去不说,还差点把他老吴家最后一根独苗给一并填进去。
这下他就不能不管了,哪怕是为了他那个大侄子,他也得搞清楚老三在干嘛。就算不干涉,也好在一旁盯着。
要不是为了这个,区区那么一句忽悠人的话,能把他钓出来?真当他们老九门是酒囊饭袋不成?
“乔先生,我就直跟你说了吧,你的话早就传到老三耳朵里了,别小瞧了我们这个圈子的传讯速度。
“老三已经知道了,却没来见你,这就说明他不打算回应你了。你说的再玄乎开价再诱人也没用的。”
他故意露出自信的笑容:“所以,你要是还想做这桩买卖,可以跟我说说,我可以考虑帮你递个话。当然了,你也可以喝完茶起身就走,就当没有这回事。
“毕竟普天之下,干我们这行的多的是,可不止我们老九门。北面也有不少同行,你要是需要,我也可以提供几个联系方式,就当是你今天消费的赠品了。
“你意下如何?”
看着乔木犹豫不定,吴二白就知道自己胜券在握了。
但就在乔木下定决心之前,他又开口了:“乔先生,你要是想玩起身就走、欲迎还拒那套,还是免了吧,没用的,也太小瞧我们这些江湖人了不是?”
被戳破小心思的乔木一时讪讪地,只能喝茶掩饰尴尬。
这一口茶水下去,竟然还呛了一下,拍着胸脯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显然是呛得不轻。
吴二白不动声色地瞥了那边的朱管家一眼,发现这位管家完全没有要过来帮忙的意思,心想要么是这家没什么规矩,要么就是这位朱管家的身份可不是管家那么简单。
缓过劲儿来的乔木擦了擦眼泪,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就麻烦吴二老板您帮忙中间递个话了。”
“这是自然。”吴二白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这事儿我还真不是故弄玄虚,我手里确实有吴三老板想要的东西……”说到正事,乔木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嘴角又勾起了那自信而神秘的笑意。
“我知道如何斩断他的命运、他们的命运!”
吴二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面容冷峻,目光深邃。
乔木则毫不畏缩,坦然地与之对视。
就在此时,只听窗外楼下一声惊呼,吴二白都没反应过来,便见乔木头也不回地伸手向后一抓。
紧接着,一道圆形寒芒从窗外飞进来,就被对方一把牢牢抓住。
抓住寒芒的乔木拿到面前张手一看,竟是一把茶刀。
看到这一幕,吴二白忍不住和身旁的贰京交换了个眼神:绝对是练家子,而且是高手!
他脑海中将自己知道的年轻高手,无论真人还是传说,都过了一遍,但没有能对的上号的。
不一会儿,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楼下经理赶了上来,连连道歉。
原来是楼下有人自己开茶砖,新手使过劲,把茶刀给崩飞了。
听着这个解释,吴二白反而心生疑虑:一楼高四米多,什么样的“使过劲”能把刀崩这么高,速度还这么快?
再回想起乔先生拿水壶都要先断电的谨慎,吴二白心中生出了个念头:不会是仇家吧?
这么想着,他就朝贰京使了个眼色。这名跟了他多年的伙计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就往外走。
见贰京动了,经理吓了一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很敬业地完成了道歉、免单、送礼三连,得到客人的谅解后才退出去。
乔木则笑着给吴二白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吴二老板的店,不说别的,光是这份服务就没得说。”
被这突发事件一打扰,刚才的节奏和情绪就有些断掉了。
半晌,吴二白才缓缓开口,接回了之前的话题:“我了解老三,他是不会为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故弄玄虚的话,就冒头的。”
“没头没尾确实,但故弄玄虚可就不一定了,”乔木的脸上,依然是一副神秘莫测的笑,“你不妨把这话转述给他,让他自己定夺,如何?”
“这不够,”吴二白立刻还价,“我要更多解释,否则我说服不了他,只会让他觉得我又要阴他了。”
乔木却摇头:“我说得已经够多了。吴二老板,归根结底这是你弟弟的事,你只是个传话人,不是吗?”
吴二白没再讨价还价,而是端详了他片刻,突然笑了:“你也不知道,对吧?”
乔木表情不由得一僵。
对方更笃定了:“你并不清楚这句话的真实涵义,只是有人告诉你,用这句话,可以引出吴三省,并让他听从你的安排。我没说错吧?”
“乔先生,你应该能想象,老三他们这行,都是脑袋别裤腰带上,四处树敌、有上顿没下顿,”吴二白的手伸出窗外,指着一楼的茶客,“你要是像他们一样,和我们是毫无瓜葛的路人,还则罢了。”
他脸上最后一丝表情褪去,只剩下说不出的冷酷:“你既然要和我们打交道,那就只能有两个身份,要么是朋友,要么是敌人。”
“你这么算计老三、算计吴家人,”吴二白的目光中泛着寒光,“是要做吴家的敌人吗?”
这一番话说的人汗毛竖起,乔木却丝毫不畏惧、不退缩:“吴二老板,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不怕你,但也不会由着你诬我。”
他耸了耸肩:“没人教我做什么,我也不想算计谁。我是真的知道如何斩断他们的命运,也确实想用这个和他做笔买卖。至于他们的命运是什么,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是你弟弟的隐私,跟我没关系。”
“你看,我自掏腰包帮他斩断命运,天底下能有几次这种好事?”他两手一摊,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的好,毕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如果我从别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你们就再也见不着我了。”
吴二白死死盯着乔木,心思快速翻腾。
看人方面,他很有自信。这份本事告诉他,眼前这个年轻人,说的是真话,至少是对方相信的话。这就很有趣了。
当然想要做到这种程度不是不可能,他就知道好几种方法。
真正让他无法忽视的,是那个“他们”的背后隐藏的深意,与这桩买卖背后可能的风险。
来到对方知道吴三省与解连环二十年来一直共用一个身份的秘密?难道对方的背后,是那个神秘的“它”?
他不确定,不敢冒险视而不见,却也不敢冒险过度试探。
毕竟在父亲的安排中,他是那个负责镇后压仓的,不是那个负责冲锋陷阵的。
老三孤家寡人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毫无顾忌,但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行,他还得给自己亲弟弟、给家人擦屁股。
吴二白思索着,乔木则悠闲地给自己倒水,发现没水了又去烧,结果插插座的时候还给自己电了一下。
那一声清脆的“啪”的点击声,甚至吓了吴二白一跳。
乔木无奈:“老朱,你来吧。”
朱管家这才起身过来,插上电开始烧水。他就没被电。
吴二白也松了口气:又是飞刀又是漏电的,他这招牌别要了。
“那我们各退一步如何?”想明白了的吴二白也换上了一副商业化的笑脸,“我不再侵犯我弟弟的隐私,你跟我说说你的委托?”
乔木却依旧不愿意:“吴二老板,我知道你不下墓,不接活儿,你压根不是这行的。我跟你说,你也不懂;就算懂,也没有用。”
“更何况合同还没签呢你就想要我的情报?”乔木抿着嘴瞪着对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他又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方案:“我说可以,但说了你就要保证你弟弟接这单,如何?”
吴二白却笑着摇头:“乔先生,这种水平的激将还是别拿出来现了。”
“乔先生,这个国家,干这行的人不少,老九门只是其中之一,”他比了个手势,“你不远万里从北方赶到这里,折腾了好几天,什么收获都没有,还是不愿意放弃。我猜你一定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对吧?”
“你既然打听过我,就应该知道我是谁。如果我现在出去放话,说你这单我看上了,谁都不许跟我抢,”吴二白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你猜,你还能找到一个愿意接着单的老九门中人吗?”
“你!”听着这威胁,乔木忍不住怒目而视。
吴二白却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靠在椅背上开始听曲儿。
“好吧,”片刻后,乔木挫败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目标,但仅此而已。剩下的情报我是绝不会透露分毫的!”
吴二白睁开饱含笑意的眼睛。
“当然,”他怡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小酌着,一边温言安抚,“我还不至于干这种诈雇主情报的勾当。”
乔木盯了他片刻,似乎是选择了相信他——当然,也没别的选择了。
“我的目标是内蒙的一座古墓,传说中的古潼京!”
吴二白的手狠狠一抖,荡漾的茶水从杯中晃出,泼洒在桌子上、他的裤子上。
这么大的动静,任何人都不会错过。
乔木笑了:“吴二老板在南方也听说过古潼京?”
吴二白没有说话,但古潼京……他怎么会没听说过?
他不仅听说过,还知道那根本不是外界传言的什么古墓,而是一座三十年前才正式立项的科研基地。
他不知道那里面在研究什么,但他知道,它的发起人与主持人,正是老九门之首,赫赫有名的张大佛爷张启山!
但那个项目建成没多少年就出了事故。吴二白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所有人都死光了。
那之后,张启山封锁了古潼京、封存了所有项目档案资料、终结这个项目,并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再探查古潼京项目的内部。
那是自四姑娘山考古行动后,老九门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更要命的是,四姑娘山行动死的人虽然多,但基本都是旧日的伙计,没什么文化,就是一身盗墓本事的草莽。
这群人算得上“旧时代的残党”,本来也在逐渐被新时代淘汰,说句难听的,虽然感情上受不了,但淘汰也就淘汰了。
可古潼京项目不一样,那次损失的,是老九门第二代的首批精锐,也是老九门最寄予厚望的后辈。
那些人不学盗墓不学古董,学的是数理化,是文史哲。他们是老九门借助现代教育培养出的第一批现代化人才。
他们身上背负的,是老九门彻底洗白、彻底融入主流社会的殷切希望。
可以说那群人要是能活到如今,恐怕他吴二白根本不算个人物了。
某种程度上,老九门直到21世纪的今天,依然是一群不上席面的臭狗肉,甚至越来越活回去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当初最有希望带领他们蹚出一条新路的年轻俊杰,都被张大佛爷消耗在古潼京项目上了。
死的人不多,却是老九门心中永远的痛。
吴二白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听到这个名字了,以为那个项目就会天长地久地留在暗无天日的沙漠之下,渐渐被人遗忘……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乔木,轻声问:“你想进古潼京?你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乔木一脸奇怪地反问:“我不想进我来找你弟弟干嘛?里面有什么?汉代古墓,你说有什么?当然是钱啦!”
说着,他露出了略显扭曲的兴奋笑容:“怎么样,这一票大不大?你觉得你弟弟干不干?!”
吴二白没回答,迅速冷静下来的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
他在思考,对方是不是在诈他、在试探他,试探他知不知道古潼京项目的虚实,与位置。
对方……会不会是“它”的人?
片刻后,吴二白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直接起身:“五日,五日之内我会给你答复!”
说完不等乔木反应,他转身就带着伙计离开了房间,留下乔木与朱总管二人继续品茶听曲。
几分钟后,安娜进来了:“他们走了,周围没有其他人。”
“辛苦了,坐下喝口茶解解渴吧。”乔木微笑着朝女孩点头。女孩立刻红着脸低下头,乖乖坐回座位上。
犹大的银币很神奇,能彻底掩盖他们身份、伪装他们容貌的同时,还能让他们展现出真实的神态与动作,没有任何违和感。
要知道,东方人与西方人,甚至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人,动作神态上往往都有不小的区别,很容易就能区分出来。
犹大的银币,却几乎能做到完美伪装。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
“您确定这位吴二老板,会把消息通知给他弟弟吗?”猪八戒好奇地问。
“他不会,”乔木直截了当地摇头,“这五天里,他会查我,会查你,会查古潼京,甚至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唯独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吴三省。”
听到这个答案,猪八戒愕然,但很快又想通了其中关节,笑着问道:“您从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位来的?”
“当然,”乔木一脸理所当然,“吴三省是要去蛇沼鬼城的,这个时候招惹对方,这项目可就没法要了。”
吴三省不去蛇沼鬼城?那乐子就大了,项目瞬间就能重置。
所以他把目标放在了吴二白身上,这位吴家二爷的剧情很少,和他打交道也是最安全的。
不是说他这个人善良好说话,而是说乔木的集体无意识应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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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二白说是五天,但第三天就主动找上门来。
他走进杭州希尔顿的好话套间,没见到那天那位帅得甚至让他当晚做梦都能梦见的朱管家,反而看到乔木正和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知性美女,挨着坐在沙发上,在看什么文件。
吴二白必须承认,他这一大把岁数,从未见过这种级别的美女。
不是说对方就漂亮得倾国倾城的程度,人的容貌是有上限的,到了最顶尖那个层次,容貌上基本都大差不差。
真正拉开差距的,是气质、韵味!
而眼前这位一身小西装一副小眼镜的知性美女,这种在他看来顶级的气质与韵味,是他从未见识过的。
察觉到他进来,这位美女从乔木手中接过那份文件,起身朝他点了点头,就直接离开了。
看着对方走起路来那种带着婀娜的潇洒,闻着扑面而来的香气,饶是心性坚定的吴二白,都有那么片刻,心旌摇荡了。
再看着眼前这位只能算是小帅的“乔先生”,他都有些嫉妒对方了。
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美女环绕,真不知道这位究竟是什么背景。
乔木一脸期待地看着吴二白的身后:“吴三老板呢?”
吴二白坐到对面沙发上,摇头:“他不会来了。”
乔木看着他,面色逐渐冷了下来:“吴二老板,吴三老板究竟是不想来,还是不知道要来?”
“他有事,脱不开身,”吴二白说谎时脸不变色心不跳,“但他委托我和你谈一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单活儿,我可以替他接了。”
乔木已经坐回沙发上,冷漠说道:“吴二老板,你猜我为啥非要找你弟弟,而不是直接找你?”
不等吴二白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你们老九门现存的人里,专业水平最高的就是你弟弟了。本来他前面还有个所谓陈阿公,但今年以来也没了消息。而且那位的名声不太好,我也不乐意找他。
“我既然找你们老九门,而不是其他几派,归根结底就是我信你们。信你们的专业素养,信你们的道德水平。你现在给我来这么一出,一个从没下过墓的人,要截他亲弟弟的胡?”
乔木一脸冷笑:“吴二老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们吴家的脸面,你们老九门的脸面,可就真没地儿搁了。”
这一番话说下来,吴二白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乔木,随后缓缓点头:“比上次有进步,这次激将使得不错。”
乔木完全不受挑,只是冷笑着看着对方,等对方给自己一个说法。
吴二白见状继续说:“乔先生,别白费功夫了,我是不会给你任何承诺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设局套我?我承诺肯定能成,回头你背后捅我一刀给我搅黄了,再跟我要补偿?”
“你不信我,我何尝信你?”他指着乔木的脸,“见两面了,墨镜都不摘。你这室内戴墨镜是怎么养成的?”
乔木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大墨镜,摇着头说:“戴了这么多天都把它忘了。这个倒是不防你,单纯就是怕被人认出来,我最近多少也有些名气。”
说着,他就痛快地摘下了墨镜。
吴二白看着他,脸色复杂至极:“果然是你,人民的大英雄乔木乔先生!”
他的人查了几天,能用的路子都用遍了,怎么也查不到这位的来头。
反倒是他,晚上看新闻的时候,就觉得首都那位小英雄看着眼熟,再听表彰大会上对方的讲话,声音更熟!
今天他是特意来确认对方身份的。
“那边在首都救了十一条人命,转身到了杭州却成了神秘的大老板,”吴二白说着,打量了一圈豪华套间,“这一天不便宜吧?谁给你报销?”
他的语气充满了讥讽,讽刺乔木人前英雄人后却干起了盗墓的勾当。
说完,他冷冷看向乔木:“你的幕后老板是谁?现在能说实话了吗?”
“我确实有老板,但和这事儿没关系,”乔木却笑着说,“你爱信不信,这单委托就是我个人的。”
“那就证明给我看!”吴二穷立刻接话,“证明你不是吴家的敌人,不是老九门的敌人。”
“否则……”他眼中泛着寒光,“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不保证你能安全离开杭州。”
“证明?”乔木却对这威胁丝毫不惧,反而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证明?不会是让我把委托交给你吧?”
不等对方说话,他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吴二老板,我乔木不是吓大的,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们这行能无法无天到什么程度,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我下黑手?”
“吴二老板,我从到杭州第一天起,就没按你们这行的规矩,称过你们一声二爷、三爷。我以为你能想明白,”他嗤笑一声,“你在你们这个圈子里也许算爷,在我这儿称爷?你父亲都不配!让张启山来!”
“我阴你们?你们也配?”乔木一脸轻蔑,“你要是跟我说这个,那我也直说了,我这人一向不接受任何威胁。”
“你非要玩这套,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我不保证你外甥,那位天真的小三爷,往后能在国内混下去!”
“嘭!”吴二白狠狠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猛地站起身。
但他没想到,这一巴掌,竟然直接把厚重的玻璃茶几拍裂了!一块崩飞的玻璃碎片直扑乔木面门,被他敏捷地一把握住。
紧接着,四五个伙计直接冲了进来,纷纷从怀中掏出利器。
吴二白扭头侧眼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呵斥制止,只见余光中一个黑影闪过,紧接着几声闷响。
等他再回过头时,四个伙计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剩下的贰京则被人用夺过来的利器抵着脖子,顶在墙角。
是那天那个瓷娃娃!
一瞬间,吴二白的冷汗就渗出来了。
他今天来摊牌,就没打算善了,带来的伙计都是手下身手最了得的。结果他一个回头的工夫,就都被撩倒了?
就算是背后偷袭,也不该这么快啊!
“安娜,”乔木招了招手,“去找内达玩儿。”
安娜?怎么是老外的名字?果然是国外长大的华裔吗?
吴二白还胡思乱想着,那个瓷娃娃已经反手一丢,一道寒光闪过,那利刃直接擦着吴二白的脸飞了出去。
“嘟”的一声闷响,就穿过整个房间,直接没入墙壁,只留下刀柄在外面。
然后瓷娃娃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贰京羞愧地看了他一眼,这才用背部撑住墙,略显艰难地起身。吴二白看着对方耷拉的双手,一眼就看出来了:贰京的两条胳膊关节被卸了!
太快了……怎么会有这么快的身手?
他朝对方点了点头,这个伙计也不再管地上晕倒的同事,自己耷拉着两条胳膊转身退下了。
他回头再看老神在在的乔木,心中的忌惮已经达到了极点: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乔木悠然地翘着二郎腿:“吴二老板,打架是我的特长,倒斗才是你们的专业。咱们还是别跨行了,你说呢?
“茶馆,你用言语威胁占了便宜。这次,我用拳头找回场子。咱们也算是扯平了,能正常谈事儿了吧?”
吴二白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默默地坐回沙发上,算是接下了这个台阶。
“你的话我告诉老三了,这种大事我不会替他做主,是他自己不愿意来,”吴二白终于开口解释了,“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显然,在他看来,有比你说的事更重要的事情。”
到了他这种地位,能让他开口解释,就代表他已经退让、认栽了。
‘你不知道我知道,他急着去找老相好陈文锦呢。为了那娘们命都不要了,还在乎命运?’乔木心中吐槽。
吴三省其人主意很正,他就是笃定了对方为了陈文锦能啥都不顾,才敢用这个话去钓吴老二。
换成吴邪,给他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这么招逗。那小子真的是你招招手他就屁颠屁颠过来了,比金毛都好拐。
吴三省为了蛇沼鬼城之行,现在正大张旗鼓夹喇嘛呢,整个九门无人不知,这样一来,解连环肯定就不敢露面了。
就算他知情之后心里抓心挠肝的,他也不敢赌,只能躲在井里气得挠墙。
毕竟吴三省已经这么招摇了,他这个时候露面,两人共用一个身份的事儿肯定就瞒不住了,二十年的隐忍与布局,就毁于一旦了。
“吴二老板,江湖人一口唾沫一根钉,吴三老板没空,你说一声就是了,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乔木冷笑,“你弟弟没空,你却要强揽,非得让我这块肉烂在你们吴家这口锅里,这就没意思了吧?咱们新社会可没这个强买强卖的规矩。”
乔木知道他说出那句话后,吴二白就绝不会放过他这桩买卖了。所以他吃定了对方这一点,就是咬死了对方没业绩不可靠,就是逼对方给自己承诺,就是要压对方一头。
古潼京里能发现什么一点都不重要。在盗墓题材中,主角跟着老板下墓,结果老板死于非命、主角回家过年的例子还少了?
光和吴二白一起下墓没有用,《盗墓笔记》中下墓的龙套老板多了去了。
他就是要气焰上压过对方,让对方乖乖低头。这样一来,将来吴二白在吴邪三人组面前越支棱,越能衬得他高深莫测。
他这个集体无意识应激是没法和主角团打交道的,他必须另辟蹊径,用这种手段在剧情中、剧情人物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吴二白默然地打量着乔木,许久,突然舒了口气:“你说得没错,这事儿是我不厚道了。”
话音刚落,只听头顶“嘭”的一声脆响,吴二白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脖子上一疼,感觉被什么东西扎进去了。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头顶吊灯的灯泡炸了。
“嘶——”他疼得下意识吸了口气,再看对面乔木,和他一样,脸上也插着几片薄薄的碎玻璃,正一脸无奈地瞪着吊灯,仿佛能让吊灯道歉似的。
看着这一幕,吴二白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异样。不是对眼前这一幕的异样感,而是对这个人的异样感。
他回想起上次在酒楼时的一系列小意外,以及对方取个水壶都要断电的谨慎……
当时他觉得对方应该是以前出过意外,有了心里阴阳,也就养成了随手断电的好习惯。
现在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新想法:这位,怕不是【以前】出过意外,而是【正在】出意外吧?
这就有些奇了。但他家学渊源,自己又是半个行内人,也知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正胡思乱想着,对面乔木已经起身招呼他:“洗手间有镜子、镊子和急救箱,先处理一下吧。”
吴二白从善如流,起身跟着对方去了洗手间。
两人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拔玻璃、抹碘酒,谁也没说话。
几分钟后,等两人重新做回沙发时,已经是满脸青紫和创可贴,显得狼狈极了。
吴二白接着之前的话题说:“乔先生,老三是真的没空。我也能感觉到你的诚意,和你对我们老九门的信任,我要是再辜负了你这份信任,那就实在没脸在江湖上混下去了。”
听到这话,乔木心中警铃大震,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已经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
在他警惕的注视下,吴二白从兜里掏出一只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你觉得我吴二白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靠不住,这很正常。我非要揽这桩买卖,就太不懂事了。不如这样,我向你介绍一位你绝对信得过的老前辈,并且由我吴家从中作保,你看如何?”
乔木死死盯着那只被放在桌上的手机。
吴二白说话间,电话已经接通了,但那边的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等吴二白说完,才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铿锵有力的女人声音:
“吴老二,不知道这个点别人要午睡吗?你最好有正事,不然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乔木没听过这个声音,但这一瞬间,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老九门下三门之首,霍家家长霍仙姑!
乔木设想过吴二白会找老九门其他人,但按照他的设想,对方最大的可能是找解语花。
毕竟吴解不分家,吴家老太太出身解家旁支,他的委托又牵扯到吴三省和解连环。这件事找解语花帮忙搭台子,是最顺理成章的。
这个选择对他也最有利,毕竟解语花也算是主要配角甚至核心配角了。和对方产生纠葛,哪怕是坏的纠葛,对他也有利无弊。
他最不觉得对方会找的,就是这位霍仙姑!毕竟这位和吴老狗的感情纠葛剪不断理还乱,到现在都论不清,那一辈还在世的人,心里至今还留着大大小小的疙瘩。
“姑,我装着胆打扰您老人家休息,自然是有重要的事。当着外人的面,您给侄子个脸,听我把话说完如何?要是我说完了,您觉得不重要,就直接挂了电话。回头侄子进京,一路三拜九叩上您家给您负荆请罪。”
看着吴二白那毫不掩饰的挑衅眼神,乔木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家伙是故意的!
这家伙猜到他的打算了——应该不确定,但足以让对方反其道而行之了。
乔木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些老狐狸,每一只省油的灯,一个个可真难对付。
“我这边有个客人想要拖个靠谱的人夹喇嘛,点了我家老三的名,偏偏老三那个混不吝不知道跑哪去了……”吴二白三言两语,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客人这么看重咱们老九门的名声,我想着怎么也不能让人家败兴而归,这不就求到您头上了嘛。”
你信任老九门,我给你找个老九门的人。你想要有经验的,我给你找个经验丰富的。
你不信任我,我就把霍仙姑抬出来,你认不认?认,这块肉就得继续烂在我吴家的锅里,无非分一口给霍家;不认,那你就是给吴三省下套,对吴家居心叵测了。
乔木心中叹息:这还真是阳谋啊。
别看吴二白还在解释来龙去脉,但他敢保证,这两人早就谈过这事儿了,霍老太肯定已经点过头了,现在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霍仙姑一出来,他啥都没的说了。
他可以压吴二白,但不能压霍仙姑。不是因为霍仙姑是爷爷辈儿的,而是因为霍仙姑的背景。
人家可是将军夫人,是白道上的。
乔木敢仗着自己的背景说“你吴二白算个屌的爷”,但他不能对霍仙姑说这话,不然就玩不下去了。
不能靠背景压人,也不能靠能力吓唬人,他又不懂倒斗,那就只能一路上乖乖听话了。
啧,又被反压一头,还得另寻他法。
“小子,你真的要去古潼京?你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吗?”电话中传来霍仙姑的声音。
见乔木没回答,吴二白轻轻敲了敲茶几,示意他这个问题是给他的。
思维宫殿中,乔木思索良久,敲定了新的计划。
思绪回来,他回答:“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那你去做什么?总不能是求财吧?”电话中,霍仙姑的声音有些惊讶,“你能雇得起我,你就不可能瞧得上母里那点东西,除非是皇陵。”
但古潼京显然不是皇陵。
乔木身子前倾,两手交叠撑住下巴,缓缓开口:“我在寻找命运。”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他本想说自己在寻找“终极”,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当着霍仙姑和吴二白的面说这个,这俩可是会应激的。
吴二白不好说,霍老太肯定应激。这个老太太应激之后能做出什么,他可猜不到。
“寻找命运?”良久,霍仙姑才又缓缓开口,紧接着又是一声嗤笑,“我还以为你要寻亲呢。”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吴二白有些迷茫,乔木却眼神一凝。
不出所料,马局果真把他卖了。
真勾八操蛋,这卖得也太快了吧?
这帮政客果然没一只好鸟!
乔木再次进入思维宫殿快速思考着。
该怎么说?
他的员工已经去美国寻找他那对便宜父母的下落了。
但他本以为要等自己闹得太大了,马局才会扛不住压力卖掉自己。没想到这才几天工夫,对方竟然主动把他给卖了。
这位官僚如此低下的下限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霍老太知不知道他父母的真实情况?
按常理说,应该是不知情的。毕竟双方完全没有交集,他不信对方能在短短两三天之内,就从大洋彼岸揪出两个完全陌生的人的下落。
但这是常理,这个世界最不讲的就是常理了……
继续坚持自己给马局讲的故事,是最合理的选择,但要承担风险。
直接改口,可以避免风险,却可能会把事情复杂化,让局面更加失控。
真麻烦……为什么不能直接开无双杀过去?
乔木思索着策略,但一直没什么好思路。
不过感谢思维宫殿带来的充裕时间,他最终还是想到了一个方法:
他不懂官场、江湖的勾心斗角、阴谋话术,在这个系统内和这些老狐狸玩,他是玩不过对方的。之前两次被吴二白言语拿捏也是这个原因。
他不能再在这个体系内和他们玩下去了,他得把他们拽到自己熟悉的领域中。
“老夫人,”意识回归,乔木发出了自信的笑声,“您用不着这么试探我。咱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不过是一桩生意,为了一桩生意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可没这么干的,对吧?”
霍仙姑却不这么认为:“小子,老九门倒斗,得先过命,过了命,才能并肩作战。你的命金贵,我们混外八行的不敢奢求。但你想让我们卖命,可不是钱那么简单的事儿,你总得给点儿什么出来,让我们安心把命交到你手上。”
这一次换乔木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老太太是真的厉害。
任何勾心斗角,都比不过真诚。真诚,真的是无敌的。
良久,他才重新开口:“熙熙攘攘,无非为了两件事:利,和义。您看这样成吗?我给不了您义,但我可以给利,给您肯定想要的利。”
“说来听听。”霍仙姑没有拒绝,她也好奇对方能开出什么让自己拒绝不了的价码。
“您的女儿,或者说您的一个女儿,”乔木用对方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从古潼京出来,我就告诉您她的事。我保证不拿一些边角料的八卦忽悠您。”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如果您不幸出不来,我也保证让您走得明明白白,没有遗憾。如何?”
电话中并不安静,急促的喘息声带着明显的气音,被电话转变成电信号,跨越千里,在酒店房间中回荡。
乔木的对面,吴二白死死盯着他,仿佛想要看穿他的皮、他的骨,看透他的大脑、灵魂。
他自己此刻则是另一个念头:原来马局没出卖他啊。
否则霍仙姑应该已经从他编造的故事中知道霍玲身上的故事了。他的故事是编的,但霍玲的遭遇是真的。对方只要和记忆稍微一对照,就能判断真假,无需等到现在才震惊。
他猜测,马局应该用他故事中的一小部分,与霍家无关的那部分,对霍仙姑进行试探,以验证他故事中那些骇人听闻的部分的真假。
没跟他打招呼,应该也是在考验他。
如果他连这点突发状况都扛不住,对方显然也没必要跟他上一条船。
还好,还好他没在说实话与说谎话之间纠结,而是跳了出来选择了选项C。
粗重的喘息声中,霍仙姑又开口了:“我怎么信你说的是真话?我怎么信你的保证?”
此话一出,吴二白悄无声息地重重叹了口气。
霍仙姑犯错了,他们输了。
乔木则很平静,平静地说出了他唯一需要说的话:“您没得选,您只能信我,或者不信我。”
此刻霍仙姑也反应过来了:对方提这个条件不是在收买她,而是在拿捏她,她根本没得选。
如果她不说这话,而是在粗重喘息之前表现出浑不在意,或者在喘息暴露后暴跳如雷,她都有可能夺回主动权。
偏偏她都没做,她心乱了,露怯了,她的底牌已经揭开了,没有再讨价还价的资格了。
霍仙姑也是个明白人,意识到这一点后也不再纠缠,丢下一句“吴老二,后面的你来谈。你们吴家伙计要多少,我们霍家伙计要多三成!”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吴二白只能看着茶几上的手机苦笑:这老太太,还是这么记仇。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到现在还要争这一口气。
他收起手机重新看向乔木:“价格的事情我一向不管,贰京会找你谈,他跟了我很多年,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随后他问了自己唯一关心的事:“古潼京在哪?你手上的情报可以交给我了吧?”
古潼京项目,是张大佛爷主导的绝密项目,即使在老九门内部,知道这个项目存在的人也不多。他有资格知情,也是因为父亲原计划将他培养成吴家黑暗面的接班人。
但他也只知道这个项目存在过,失败了,损失惨重,其他的一概不知。
老九门中知道古潼京项目具体情况的人,都已经永远埋葬在那个项目中了。
没想到乔木却连连摇头:“我没有情报,我也不知道它在哪。”
吴二白愕然,随即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奈地质问:“吴先生,你对我们老九门的情况这么清楚,应该知道,我们夹喇嘛的前提,得是你至少提供一个大致区域范围吧?”
“大致区域范围也没有,非要说的话,它在内蒙巴丹吉林沙漠。”
吴二白都快被气笑了:“这用你说?古书上就写着呢!”
乔木却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确实不知道它在哪,但我知道怎么找到它。”
听到这话,吴二白的表情才稍微缓和:“怎么找?”
“在丹巴吉林沙漠附近的一个老村子,里面有一座古庙,非常非常久远的古庙。古庙里有一座佛像,前往古潼京的方法,就在那座佛像身上。”
吴二白皱着眉头,注意着乔木的神色,觉得对方不是在耍他,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让你的人去取?”
“这是一份考验,吴二老板,”乔木双手撑着下巴,眼中是遮不住的笑意,“我已经把饭喂到嘴边了,如果就这样你们都找不到前往古潼京的方法,那在我这里,你们可就不及格了。”
说着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又想起什么似地提醒:“对了,别以为找到线索了就能甩下我吃独食。我向你保证,没有我,你们进去了也出不来。”
吴二白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怀疑我吴二白的商誉,从一开始就不该来找我。”
他当然不会撇下对方,他接这单买卖又不是冲着古潼京去的,而是冲着对方这个人去的。
乔木将吴二白送到门口,指着地上的伙计:“回头让人把他们弄走,搁这儿碍眼。”
说着他轻轻踢了一下脚边的一个伙计。
没想到一下秒,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乔木跟只猴儿似的,一下蹿起来老高。
等再落地时,他就和吴二白呆呆地四目相对。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艹!你特么有病吧?市里还带枪?!”
吴二白却眉头紧蹙,蹲身摸进伙计破烂的裤兜,从里面掏出一把碎片,张开手展示给乔木看。
是一只炸得粉碎的打火机。
“这两次接触,我发现你的运气似乎特别差。我们杭州有个庙特别灵,你要不要去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