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是那个小心翼翼、瑟瑟发抖的P3新人了；你也不是那个能高高在上、一言定我生死的项目负责人了。”
乔木平静地阐述着冯硕一时还没意识到的事实：“现在，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同样能做到，例如治愈植物人。”
冯硕死死盯着他看了许久，视线又不自觉地移向了病床上的弟弟。
对方转身坐到陪床的椅子上：“你要怎么做？市面上目前没有任何唤醒植物人的医疗手段。”
“但我们是调查员。”
“唤醒植物人，这种事情瞒不住公司。这是严重的违规。”对方绷着脸。
言下之意是：你愿意做到这一步？
“为什么要瞒着公司？”乔木故作惊讶。
坐在沙发上的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去年六月，我因为重要情报分享，获得了一笔还算丰厚的奖励。只是当时觉得没什么用……”
他想了想，轻笑道：“也确实没什么用，就一直留到现在了。”
“积分？”对方猜测道，但立刻摇头，“雨燕币？”
雨燕币，是主动向公司提交被智脑遗漏的情报而获得的奖励，能够换取各种社会VIP服务，并让调查员和直系亲属享受公司独有的超前医疗服务。
对方紧紧皱着眉头：“你知道唤醒一个植物人，要多少雨燕币吗？要多少积分吗？”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乔木点了点头：“有人跟我提过，治愈社会医院束手无策的绝症，大约需要四千到八千雨燕币，积分另算，对吧？”
听到他知道，冯硕的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怒容：“你是来耍我、看我笑话的吗？！”
说完这话，他的声音突然无比轻柔：“你是来报复我的？因为我当初偷袭你，想把你转变为虚？”
那轻柔的轻声，让人听着，却仿佛被一条无比剧毒的毒蛇锁定一般。
乔木却毫无反应，正如他开始所言，他已经不怕对方了：“你不想先听听我得到的奖励是什么吗？”
冯硕又下意识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冯贤，似乎是怕惊扰到对方一般，勉力压制住怒火：“那么，你得到了多少奖励？”
“五千雨燕币，”看着对方骤缩的瞳孔，他故意想了想，纠正道，“准确来说，是5290雨燕币。之后时不时赚一点，再花一点，总体来说，还是花的比赚的多。现在还剩下……”
他故作迟疑、回忆，故意迟迟不开口，就吊着对方。
直到看到对方的双手，已经死死攥住床单，再用力就要破坏商家财物了，他才开口：“现在还剩5081点。”
听到这个数字，冯硕紧绷的身体，突然松垮下来了。
五千点……一个高阶调查员，拼死拼活，手上也不一定能存在二百雨燕币。
毕竟调查员平时得个小病懒得自己扛，都会选择公司的医疗服务；或者为了避免亲人怀疑，进行伤口美容……这些都要日常消耗雨燕币。
更不用说社会VIP服务了，就如同一头吞金巨兽，多少雨燕币都不够用。
即使他尽力避免一切消耗雨燕币的行为，这些年下来，也只存了不到两千。毕竟绝大多数调查员，都不怎么擅长项目情报发掘，全凭撞大运。
但对方却有五千……
这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
“积分……”再次开口，突然沙哑的嗓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问题并没有问出来，他就反应过来了：对方两个月前，刚刚连续终结了多个项目。哪怕公司专门为了对方紧急修改了相关规则，内部论坛上有心之人统计过，对方的积分，至少二十万起。
这是一个比五千雨燕币还要夸张的数字。
他并不担心对方已经花掉了。因为公司根本没有那么多商品和服务，能让一个人一口气花掉二十万积分。
“亲友医疗服务，只能提供给直系亲属，不能提供给外人。这是明文规定……”他哑着嗓子说道。
“当然能，”乔木撇了撇嘴，不屑道，“只要你足够特殊，总会有人愿意为你打破规则。”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而我，恰好足够特殊，大概是最近全公司最特殊的了。”
听到这话，冯硕终于彻底明白对方开始那句“你做不到的事情，我同样能做到”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曾经小心翼翼向他寻求庇护，以避开分部内部斗争的小家伙，仅仅一年半的工夫，就已经超过他了。
P9的他还在用辛苦、血汗甚至生命去换取酬劳；P8的对方，却已经触碰到特权阶层的门槛了。
“你想要什么？”他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即使本就信心十足的乔木，也忍不住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身旁观月的小手。
“她的通缉令，我需要你撤销掉，并确保万无一失，绝不会再被人提起。”
此刻，冯硕才第一次认真看向观月。
在此之前，哪怕对方帮他给弟弟按摩，哪怕对方一直坐在他紧盯着的乔木的身旁，他都没正眼瞧过对方哪怕一眼。
端详片刻，他开口了：“姓名，机构。”
观月愕然地看着他，一时竟有些难以接受。
眼前这家伙，几个月前亲自发布了自己的通缉令，害自己心惊胆战地逃亡、躲藏，甚至一度打算以色侍人，以换取旁边这位“房东”的庇护。
结果，罪魁祸首，竟然根本没认出自己？
“观月惠美，日科工的。”乔木替她回答。
冯硕又想了想，才犹疑道：“劝银商贸？”
观月几乎要抓狂了：都报了名字了，对方竟然还没想起来！
她这几个月的提心吊胆，此时此刻，竟然仿佛笑话一般……
“我知道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对方点了点头，完全没打算现场掏出个人终端查一下，而是低下头，从被子里取出弟弟的一条胳膊，全身心投入地帮对方搓揉起来。
知道交易达成了、谈话结束了，乔木不再逗留，起身带着观月告辞了。
自始至终，对方都没有抬头和他们告别。
“这就结束了？”离开房间后，观月竟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结束？”乔木摇了摇头，“得等他取消你的通缉令，才算结束。”
“会不会有什么困难？取消通缉令……总不可能是发布人随手操作一下就行的吧？肯定会有麻烦……要不要问清楚，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看着女孩患得患失的模样，他忍不住笑着将对方揽入怀中。
“放心好了，他没提，就代表他会自己解决一切困难。就好像他没问我怎么让公司同意治疗他弟弟，因为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他操心。”
他将女孩的双手攥在手里：“如果真有解决不了的困难，他会主动联系我的。你要相信人的主观能动性，尤其是我们的开价已经足够诱人了。”
说着，他又若有所思道：“其实他应该也明白，现在的我，完全可以找到公司高层，让公司直接出面赦免你，根本用不着一定要经过他。所以，是他需要咱们，不是咱们需要他。只凭这一点，他也会十二万分努力地去做这件事的。”
观月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继而又奇怪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公司？”
“我现在拥有的不是权力，只是影响力。但影响力是有时效的。借助影响力攫取的好处并不牢固，一旦影响力失效，可能就要支付代价了。”
乔木认真说道：“如果我直接通过公司特赦，将来万一我丧失了影响力，我的敌人很可能会旧事重提，拿你的身份说事。
“但让冯硕通过正规渠道取消通缉令，看似多此一举，却能最大程度避开这种风险。”
观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环住他的腰，贴在他怀中：“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