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魔？”乔木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组织创造的一种怪物。”薛度说着，猛地一把拽开一大片树藤与枝叶，露出了后面精心伪装的洞口，以及黑暗中几双如同猫一般，泛着幽蓝光芒、有着恐怖竖瞳的眼睛。
“这里！”薛度低吼一声。
其实不用他吼，身后戒备的同伴已经看到了。没有任何犹豫，他们抬起手中的弓箭，就向里面射击。
乔木轻易看破了黑暗，看清了夜魔的长相。
那是一种类人种族，头颅、四肢，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但它们体型比人类更大，看上去身体素质应该也比人类要好不少。
几轮射击，里面没有传出一丝乔木预想中的吼叫。他看到黑暗之中那些夜魔辗转腾挪的同时，也下意识地张嘴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东西似乎没有声带。
队伍中最年轻的队员点燃火把就想要进去，却被薛度一把拽住：“不要命了？！”
说着，他将那名队员推到身后，自己却从腰间拔出匕首，小心翼翼探了进去。很快，洞内就传来交战的声音。
其他队员都屏息凝神，紧张地等待里面的消息，乔木却看得很清楚：里面还真的有一只夜魔装死试图偷袭，但被薛度灵巧地斩杀了。cuxi.org 猪猪小说网
给所有夜魔抹过脖子后，薛度这才优哉游哉走了出来，示意那个打火把的年轻人再进去检查一遍。
火光很快就照亮了山洞。
看着洞中的怪物尸体，和小心翼翼从怪物身体上回收箭矢的队员，薛度双手环胸，对乔木解释：“这东西惧怕阳光，只能夜间行动。”
说完又问乔木：“你不会觉得这东西很好杀吧？”
不等乔木回答，对方就笑道：“晚上才是它们的世界。白天是属于死神之翼的，就是一种有着蝙蝠翅膀的怪物，成群结队地出现，不知道你见过没。”
乔木点头点头：他当然见过，已经往专属地狱扔进去上百只了。
“到了晚上，这些夜魔的力量和速度都会成倍增加，即便我也不是对手，只有大剑能对付它们。但白天它们没这么厉害，而且只要暴露在阳光下，很快就会死亡。”
“所以你们要趁着白天搜寻它们、清理它们。”乔木恍然。
“不仅如此，这些东西能察觉到我们的存在，”薛度不满地撇了撇嘴，“这些都是新来的，都是冲着我们来的，之前的都被我们清理掉了。一旦让它们晚上聚集起足够的数量，冲到山上，哪怕是大剑她们都在，混乱之中也难免出现伤亡。”
说到这里，薛度叹了口气，黯然地轻声道：“我们已经没多少人了，经不住再死人了……”
乔木点了点头，片刻后，说道：“如果你是想找这片森林中的这些东西，我知道它们在哪。”
薛度惊讶地看向他：“你见过它们？你是跟踪它们来的？”
乔木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它们，就是现在，就在这片森林中，我能找到它们每一只的位置。”
“比如那里，”见对方不信，他指向一个方向，“距离咱们最近，大约五百米，有三只。”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那里……”薛度喃喃。
“那里有条地缝！”一个队员本能地说，“我记得尺寸，塞进去三只……没问题！”
一听这话，薛度立刻来了精神：“走，过去看看！”
几分钟后，看着地缝中新增的三具尸体，所有人都惊疑地看着乔木。
他们都知道很多怪物都能追踪人类，但第一次听说人类竟然能够追踪这些怪物。
薛度则显得无比兴奋，激动地拍打乔木的胳膊：“我就知道带你出来肯定有用！快告诉我，剩下那些都在哪！”
乔木看着灵视状态下，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密密麻麻的夜魔灵络，缓缓道：“慢慢来吧。”
……
一个小时后，薛度就彻底兴奋不起来了。队伍中反而多出了几分凝重。
“太多了……”有人忍不住抱怨，“怎么会这么多？”
“是啊……怎么会这么多……”薛度也疑惑地喃喃自语。
“以前没有这么多吗？”乔木好奇地问。
对方摇头：“最多的时候，一次也就三四十只，那样我们就必须回去找大剑帮忙了。像这次这样……”
对方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这次，他们已经清理掉六十多只了，但乔木的灵视中，周围还有至少两倍的量！
“总觉得不太对劲，”薛度思索片刻，疑惑地嘀咕，“先是那些龙之末裔，现在又是这些夜魔，怎么一夜之间都往咱们这边跑了？”
他手指伸进油腻打绺的头发中，迷茫地挠着头皮：“这些家伙不该先去找苏醒者和她的储备粮吗？”
“……”一听对方这么说，乔木哪里还想不明白。
大概率是他把那个苏醒者回收了，这两天里，对方的羊圈没了庇护，估计也散了或者沦陷了。
现在，这些怪物自然就向着次一级的目标——薛度他们聚过来了。
乔木牢牢闭住嘴巴，决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山洞和地缝都填了？”他带着清理小队往下一处去，随口问道。
“没用的，”薛度回答，“就算填了，树魔会不停制造新的地缝。”
“树魔？”又是一个新怪物。
“一种把自己伪装成树木的巨大怪物，藏在森林里，袭击过往的动物和人类。”薛度解释。
“那怪物伪装成树的时候，脚下会生出大量根须，钻入地下。它们体型和重量都很大，根须要扎得很深很牢固才行。所以它们喜欢找浅土层，能轻易扎进岩石中。”
“这一扎就是一大条地缝，”对方郁闷地耸肩，“我们把已知的山洞和地缝都填了，只会让夜魔去寻找那些我们没来得及发现的新地缝。”
“那些怪物可不会因为没有地缝就停止追踪、靠近人类聚居地。它们繁殖速度很快，没完没了，像蟑螂一样，永远杀不干净。没有人类，它们还会自相残杀。”
“所以你们不仅要搜索躲起来的夜魔，还要寻找新的地缝，还要警惕天上的死神之翼？”乔木听着都觉得麻烦。
“不仅如此，”没想到薛度却摇头，“还要搜寻并销毁一切尸体，以及已经诞生的孽，以及可能扩散过来的彩疫。”
“而且这里距出海口很近，我们还要防备时不时不知来干嘛的沼魔和另外一种海里的怪物。后者不知道叫什么，但那东西非常危险，它们能变成任何模样，哪怕一块石头。”
“啧……”乔木忍不住咋舌。
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那些是什么，但他听着都觉得烦，更别说在这种环境中久居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不正常的动静，立刻回头去看，就看到一根粗壮的树枝，末端竟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将一名清理小队队员的脑袋整个吞了进去，将对方的双脚拽离地面。
但整个过程却悄无声息，不仅那根树枝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就连脑袋被吞进去的人都完全没有挣扎，如同一具尸体。
可乔木知道，对方还活着。
整支清理小队，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到异常。还是薛度看到乔木突然不走了反而回头看向身后，下意识跟着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秒，对方就惊声吼道：“树魔！”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一马当先，举着剑冲了过去。在其他队员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一跃而起，一剑斩断了那根树枝。
墨绿色的汁液从断口中喷涌而出，随着树枝痛苦的甩动，被甩得四处飞溅。
伴随着甩动，树枝表面的“树皮”也开始破裂、脱落，将其中真正的肉色触手暴露了出来。
与此同时，周围大量“树枝”朝着他们席卷、包围而来。不远处那棵巨大的树木也开始颤抖。
薛度一把拔掉那个队员头上的巨口，拖着对方一路退回队伍中。队伍其他人立刻将他们围在中间。
一行人很快就被这些触手包围，人们挥动手中的武器勉强抵御。薛度则掰开那个队员的嘴，将两只手指探了进去，很快就从里面拽出了一条小巧的粉嫩触手。那触手刚被拽出来，就在剧烈的挣扎中迅速褪色变成惨白，很快就耷拉下去没了动静。
随着那条粉嫩触手的死亡，那名队员也咳嗽着清醒过来。
就这片刻的工夫，那棵“大树”也终于将双脚从泥土中拔了出来，它全身上下的“树皮”都破裂脱落，露出了其中真正的血肉组织。而且挂满“树枝”的树叶也都逐渐暗淡、干瘪，最终变成一片片枯燥的动物表皮，随着本体的晃动而纷纷散落。
乔木站在人群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手，只是好奇地注视着这一切。看到这一幕，他很是惊叹：树魔的拟态水平可真是够高的。
不仅如此，真正让他震惊的是，直到这东西拔出双脚，他才第一次看到了对方的灵络。仿佛在此之前，对方真的就是一棵普通的树。
树魔的伪装竟然能骗过他的灵视！也就是说，这种伪装并不只是简单的拟态，而真的是某种非常高深的、深入灵魂层面的形态变化。
还真是神奇，至少他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能力的存在。
一旁救活同伴的薛度，抬头看到这头十几米高的巨大树魔，忍不住骂了几句粗口。
他立刻扭头要对同伴下命令，还没开口，就看到他的旁边，那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已经掏出做工粗糙的手弩，对着几十米外的树魔，扣动了扳机。
心中大惊的薛度伸手去阻拦，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看着那支弩矢脱离手弩，化作一道黑影，精准地刺入树魔体内。
“文明你我他！”年轻人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暴怒的薛度一巴掌打翻在地。
“你疯了！”薛度朝茫然的同伴咆哮，“这是一头成年树魔，我们不能伤它！”
那迷茫的年轻人听到这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就失去了血色。
等薛度再看向咆哮的树魔时，后者已经用触手拔出了那支弩矢。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黑色浓雾，正从那微不足道的伤口处喷涌而出。
但那不知作用的黑雾没有朝他们扩散而来，反而无比轻盈地迅速向空中飘去，一边上浮，一边迅速扩散。
几乎只是两个呼吸间，那黑雾就已经扩散出几十米了，将他们头顶光影绰绰的天空遮得一片漆黑。
看到这一幕，薛度目眦欲裂地大吼：“跑！”
其他人也不敢迟疑，跟着他就向树魔的反方向撤退。
薛度一马当前，手中的长剑灵巧地挥动，如同舞蹈一般，将一根根朝他们探过来的触手斩断。其他人也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路狂奔。
乔木没搞明白，这种时候也由不得他问个清楚，只好紧紧跟在这群人后面。
那头树魔显然不善追击，并没有追上来。但他们头顶黑雾的范围却越来越大，早就超出了他们。
一行人在这片原始森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奔跑，黑雾却已经弥漫到他们视线之外了。
没多久，乔木心中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他的灵视中，那些属于夜魔的灵络，动了。而且越动越多、越动越快，全都朝着他们过来了。
树魔体内喷出的黑雾，人为地制造了夜空，唤醒了那些躲避阳光的夜魔。
而那群夜魔，显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夜魔朝咱们来了，数量很多。”稳稳跟在队伍末端的乔木高声提醒。
听到这话，前面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队伍最前端的薛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跑不了了，原地待命，准备战斗！”
其他人闻言，纷纷从腰包中掏出大小不一的肉干胡乱往嘴里塞，甚至都顾不上嚼就梗着脖子狰着眼睛使劲往下咽。
看到这一幕，乔木就明白了：这是那些智慧怪物的肉，也是将那些大剑变成怪物模样的元凶。他们要食用这些肉来获取力量。
那些夜魔行动很快，至少远比他们这些人类在森林中的速度更快，很快就来到了他们周边。但乔木注意到，这些怪物并没有立刻冲出来，而是停在了黑暗中，缓缓逡巡，似乎是在观察他们。
直到越来越多的夜魔抵达，他才意识到，这些怪物竟然是在等同类，共同组建一个包围圈。
他没有说话，因为薛度那泛着红光的眼睛一直在重点观察黑暗中夜魔数量最多的几个方位。对付这种怪物，对方比他更有经验，不需要他多嘴。
随着第一头夜魔从黑暗中冲出来，被火光照亮面庞的第一时间，就被薛度一剑砍掉了脑袋，越来越多的夜魔纷纷朝队伍冲来。
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的防御阵型，没过多久就被数量惊人的夜魔冲散了。
坚持到最后的薛度，在被两只夜魔撞飞之前，看了一眼他原本身后的位置，本该在那里的乔木，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同一时间，乔木已经独自回到了树魔的所在地。
这头怪物像一只蜘蛛，它并不竞逐，只守株待兔，对逃出生天的猎物也没有追回来的想法。
乔木毫不犹豫地将这怪物扔进了专属地狱。
这东西看上去很弱，但那种涉及灵魂层面的拟态确实很神奇。说不定大蛇丸能从中研究出什么花样来。
乔木发现，魔鬼状态下的自己和天使状态下的自己有着很大的不同。例如此刻，他不仅不在意、不提防大蛇丸搞事情，反而很期待，甚至很支持。
他不仅不用担心大蛇丸作为他的员工可能给他带来的道德压力，更不在乎对方可能会给整个地狱带来的不稳定因素与各种风险。
他是魔鬼，他天生就喜欢混乱、享受动荡。危，于他而言，也是一种机。
乔木并没有放任薛度他们去死，收容完树魔后，他又不紧不慢地收容了几十只正在赶赴战场的夜魔，才去救下了被七只夜魔包围的薛度。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渴望拯救对方，只是绝对救下来会对自己更有利。
这是第一次，他人类的那一面，都开始享受这种没有道德拘束与负担的轻松感了，甚至隐约压倒了他对这种情况的警惕心。
薛度并不知道乔木此刻的心态，他心里憋了一肚子话，直到救出了八人小队中的六人，得知另外两人的灵络已经消失，才终于忍受不下去了。
“你为什么没有救他们？”他对乔木的疑问，不自觉地带出来质问的语气。
他知道乔木很强。峭壁那场战斗他躲在避难所入口看完了全程。乔木展现的力量犹如天神下凡，是他闻所未闻更不敢闻的。
如果对方那种力量不是一次性的，那消灭这些围攻他们的怪物，可以说轻而易举才对。
但对方什么也没做，任由他们被围攻，任由他们被冲散，任由他们……
不，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对方救了他，还替他指明了营救其他同伴的方向。
面对对方略带指责的质问，乔木并没有第一时间辩解。他眼睛眨了一下，瞬间，那双原本无比正常的黑色人类瞳孔，就变成了骇人的蛇瞳。
他梦魔的身份源自莉莉丝，真实的形态中，自然也包含继承自对方的蛇瞳。
但薛度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片刻的惊讶后，依旧勇敢地与他对视。
乔木笑了，满意地开口，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不认识他们。”
这个答案让薛度愣了好一会儿才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不认识他们，他们的死活也与我无关，所以，我不想救，就不救……
不只是他，其他几人也先后反应过来。
“你特么……”一个之前还对乔木无比客气无比热情的队员，听到这话，暴怒地上前。
但话没说话，就被薛度粗暴地一把按在嘴巴上，也阻止了对方继续前进。
“够了！”他呵止了其他人蠢蠢欲动的诘难，回头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他救了整个镇子，你们还想怎么样？！”
一听这话，其余队员都哑然了。
乔木笑着打量着这个“无足轻重”的剧情人物，他有些喜欢这个潦草的大胡子了。
“走吧，”薛度并不知道乔木此刻的想法，只是黯然地收起武器，判断起方位，“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他们的……遗体。”
“为什么？”乔木开口询问，“你之前就说过要搜寻一切尸体。”
“因为孽，”薛度的语气比起之前冷淡了不少，但还是耐心地解释，“这个世界所有人类与动物死后，尸体中都会诞生孽，那东西非常危险。”
孽，没人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但所有食用过那些怪物的动物尸体都会孵化这东西。
“动物呢？吃草动物？”乔木问。
薛度一脚踹飞一片泥土，以及掺杂在泥土中的黑疫：“有这东西，草也算。”
乔木恍然地点了点头，没再插嘴。
在对方的讲述中，尸体腐烂后生出的数量惊人的蛆虫，也是怪物的一种。蛆虫达到一定数量后会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个体，也就是孽。
孽不是一滩蛆虫那么简单，而是会有一个大致的外形——通常是尸体生前的形态。也就是说，如果孽诞生自人类，它就是人类的外形；如果孽诞生自兔子，它就是兔子的外形。
孽会继承死者的一切记忆与智慧，而本性极度邪恶。当尸体彻底腐烂光，不再生出任何蛆虫时，孽就完成了生长。喜欢阴暗潮湿的它们通常会退到地下洞穴中生活。
但它们不会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它们会来到地面上，想尽一切办法制造死亡、创造更多同类。
而它们最喜欢的手段，就是污染水源，制造瘟疫。这对它们而言实在太简单了，随便洗个脚的工夫，就能将一大片水源污染到彻底无法引用。
“我们选择住在峭壁上，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可以更方便地承接雨水。”薛度如此说。
乔木了然地点头：“所以，你们需要烧掉所有尸体？”
对方却摇头：“火烧没有用，那会诞生别的东西。不过十多年前就没有人焚烧尸体了，那东西应该已经灭绝了。”
“……”乔木现在是真的理解骆道的说法了。
这个世界，确实已经死了。哪怕它上面还有生命在顽强地繁衍、有文明在挣扎着延续……
他没有问对方尸体要怎么处理，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第一具尸体。薛度没有焚烧尸体，却在脱光对方衣物后，用火把将对方的皮肤从头到尾烧焦。
这能减缓尸体腐烂的进程，为他们争取时间。
但接下来的行动就不顺利了：他们找到第二具尸体时，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但周围没有发现任何蛆虫。
显然，孽已经诞生了，而且察觉到他们的靠近，躲了起来。
乔木的灵视也没能找到那怪物。
薛度他们处理完剩余的尸骸，用衣物将尸体包裹好，背负起来准备返程。
“不去抓那只孽吗？”乔木好奇地问。
薛度摇头：“没人能抓住那东西。它能散开往土里钻，哪怕只剩下很小一部分，也能重新凝聚起来。”
“我们要回去了，”对方问他，“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就此别过？”
乔木歪着头，一时没想好。
他回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受待见，不如去别处逛逛，说不定能有一些发现。
薛度看出了他的犹豫，手伸进兜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一块像树脂一样的东西：“把它带上吧。”
“这是什么？”乔木也不客气，直接接过来打量起来。
“吮血者体内提取出来的，擦在身上会让吮血者误以为你是同类而放过你，”薛度解释，“出了森林外面全是这东西，我不知道你之前一路上是怎么避开它们的，但有这个基本就能无视它们了。”
人类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乔木感慨地点了点头，将那东西随手收起来：“多谢。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什么事？”薛度立刻打起精神。他听大剑们说过，这些异徒都很神秘、强大、神通广大。他们要说的事情，一定很重要，说不定能帮助到大剑她们。
但乔木要说的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指着那个从被救回来后，就和其他人一样一直沉默寡言的鲁莽年轻人：“他正在从人类变成别的东西。”
薛度愕然，看向年轻人，愣了好一会儿，脸色剧变：“彩疫！”
其他人也纷纷骇然地跳到一边，拉开了与年轻人的距离。
此时，所有人都看出了年轻人的异常。
如果说之前对方的沉默寡言与大家一样是因为有人牺牲了，那此刻对方面对这个突发状况，既不惊讶也不害怕更不恐惧，依然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就完全说不过去了。
“伊恩，它们在哪？你是在哪遇到它们的？！”薛度厉声质问年轻人，但后者却只是沉默，仿佛一个什么都没听见的孤僻之人。
“伊恩！”另一个人见状，试图上前，却被旁边的同伴死死拽住。
薛度仔细端详了伊恩片刻，面露痛苦地摇头：“没用了，已经晚了。”
他重重叹了口气：“走吧，咱们还得赶在太阳下山前上山。”
队伍很快就重新开拔了，这一次，又少了一个人：伊恩没有跟来。
在身份被戳穿后，对方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失了智一般。他不动弹，其他人也不要求他跟上。
乔木边走边回头查看，发现已经走出很远了，伊恩的灵络依然停留在原地，便忍不住问：“他会怎么样？什么是彩疫？”
“彩疫是一种植物，像蘑菇一样的东西，但并不是真的蘑菇，”薛度情绪消沉地解释，“它们很好辨认，因为只是第一眼看上去像蘑菇，但很快你就会发现，它们的颜色与外形会不断变化，而且有某种独特的魔力，让人无法对它们集中注意力。”
“就是这种让人注意力分散的魔力，会让人们明明看到它们了，却依然不小心靠近、沾染它们。但只要你平日里刻意训练自己的专注力，还是比较容易避开它们的。伊恩……”
薛度停顿片刻，痛苦地说：“伊恩是新人，只出来了几次。他之前肯定偷懒了，没有好好训练……”
乔木点了点头，又问：“他会怎么样？”
他并不在乎伊恩的下场与结局，他更好奇那个彩疫的效果。
“他会逐渐忘记自己是人类，相信自己是彩疫的一部分。他会像蘑菇一样找一处阴暗潮湿的环境，停留在那里，哪也不去。然后……
“大概几天后，他就会变成一个人形的蘑菇群，一个真正的巨大彩疫。他会活着，带着意识活着，却不会活动，只是停留在那里，等着有动物误入其中，触碰到他。
“彩疫就是靠这种方式扩散的。”
不得不承认，听上去还真是恐怖惊悚的东西。乔木已经决定了，不去收集这个彩疫了。
他的专属地狱不需要变成真的惊悚地狱……
接下来的行程没再发生任何意外，一行人平安返回了峭壁小镇。
但出去时的八人小队，回来却只剩下五人了。随着他们的抵达，整个小镇都陷入了明显的低气压之中。
乔木没有进村，虽然狄特莉丝下令驱逐他，但他知道，自己要进去，那些大剑不会阻拦，毕竟她们打不过他。
但他依然没有进去，只是在村口外待着，看着薛度他们处理那两具尸体。
处理的方法很出乎他的意料：从一个固定的位置扔下悬崖。
“那下面有食孽者，”薛度主动解释，“那也是一种怪物，但对活人无害。它们喜欢昏暗，畏光，以尸体为食。被它们吃掉的尸体，不会诞生孽。所以几乎每个人类聚居点附近，都有食孽者的巢穴。”
对方自嘲地笑了笑：“这也是唯一能和我们和平共处的怪物了……”
沉默片刻，乔木开口了，不是安慰对方，而是说：“我要走了。”
薛度看了他一眼，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他能感受到乔木的不受欢迎。这次回来，不仅狄特莉丝没有出现，就连之前对乔木还算热情的海伦都没有理会他，只是远远看了他一眼，就忙自己的去了。
显然，海伦在生气，对方肯定以为他们跟着这个异徒就不会遇到危险，没想到反而死了三个人。
这个异徒是来找大剑故人的，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但现在故人不待见对方，对方自然没理由留在这里。
“最后一个问题，”乔木问，“我之前提到的那些大剑，她们怎么样了？”
“有几个我没听说过，其他的都死了，”薛度并不隐瞒，“但有三个人……”
说到这里，对方难得地犹豫了，回头看了看镇里，才下定决心：“米里雅带着几个人去了传说中大海另一边的大陆。”
米里雅还活着？还去了战火大陆？
“为什么？”乔木疑惑地问。
“我之前不是说我们有别的打算吗？”薛度压低声音，“我们选择这处森林与大海之间的峭壁，同时承受森林、大海与天空的巨大威胁，就是为了这个计划。”
“我们想要造船，想要去战火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