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并没有真的坐火车回太原,他就算要回太原也不需要坐火车。
倪爱军将他送到站后,下车在他耳边偷偷说了一句话:“古柏豪在丽思卡尔顿,古文茵在她自己家。”
说完还不忘了朝他挤眉弄眼,甚至临上车又叮嘱他“别玩儿过头”。
当着他妈的面还说不知道。这明显没憋着好屁,就是在借刀杀人。
他也不介意,逛了一圈夜色下的意式风情街和热闹的滨江道,等后半夜没什么人了,就直接去了丽思卡尔顿。
深夜的酒店前空荡荡的,就有两名门童偷懒地倚墙而立。
乔木站在角落里,用黑暗掩盖自己的身影。他感受着酒店中数不清的梦境此起彼伏发散的余韵,随便选了一个,身影就瞬间消失了。
梦境的主人正在攀岩,乔木凭空立于峭壁旁的半空中,松了口气:智脑没惩罚他。
对于调查员在现实中使用能力一事,虽然入职时公司说得很严重,但每个调查员慢慢都会发现,智脑管得并不严格。
而且他们也会渐渐摸索出规律:他们使用能力,越背着其他人,越不影响其他人,智脑越懒得管。反之,智脑就有电要放了。
乔木迅速在一个个梦境中穿梭着,脑干芯片一直没有向他发出警告。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古柏豪。cuxi.org 猪猪小说网
五十出头的古柏豪,正看着大约只有七八岁的自己在街上边哭边跑,后面几个小孩朝他大喊“阿灿”。
“我不是阿灿!爹地救我……我不是阿灿!”古柏豪边哭边跑。
乔木看向中年古柏豪,发现对方面容呆滞、双眼无神,显然意识并不清醒。
才看了几眼,周围画面突然就变了。
洗手间中,十几岁的古柏豪和另外两个同学,正将一个人堵在墙角:“要死啊,你这个死阿灿?!”
三人戏弄、羞辱着,欢笑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画面再一转,如同时间跳跃一般,还是那个洗手间,古柏豪三人却没了踪影,只剩下那个之前被他们羞辱的人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大滩。
乔木发现中年古柏豪也在,瞥了一眼,发现对方依然没什么意识。
他刚要行动,中年古柏豪倏地消失了。
紧接着,画面一变。
高中的古柏豪从豪车上走下来,随手将书包扔在地上,任由女佣弯腰去捡,自己则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向豪华别墅走去。
他的身影一消失,中年古柏豪也不见了。乔木直接跟了上去,在饭厅见到了两人。
年轻的那个正坐在桌前吃饭,中年那个还是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爹地,咱们什么时候回国呀?”
“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再说话,”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威地训斥了一句。
古柏豪对面同样年轻,也和他一样一脸刻薄的古文茵则一脸厌恶:“大陆又穷又脏又乱,回去干嘛啊?扫街吗?”
说着她竟然把自己逗乐了。
“回什么大陆啊,白痴!”古柏豪使劲翻了个白眼,“回国当然是回英国喽!我们是港人哎,我们是英国人!”
“胡说八道什么?”中年男人训斥,“你是中国人!再说了,香港马上就要回归了,去英国做什么?”
“对啊!”古柏豪理直气壮,“就是阿共要打过来了嘛,要分咱们家产,咱们当然要回英……”
中年男人狠狠将筷子拍在桌子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谁教你的?!”
古柏豪却并不怕他,又翻了个白眼,把筷子一扔,起身就走,临走还不忘阴阳怪气:
“反正我要回英国。明年等阿共处决你的时候,可别说我这个儿子没提醒过你啊!”
身后则是男人与对面女人的争吵声:“看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他那些歪理邪说,是不是你教的?我看就是你爸私下教的!”
中间还夹杂着古文茵的嚷嚷:“我也要去英国,我要去欧洲!”
乔木一回头,年轻的古柏豪已经没了踪影,再一回头,中年古柏豪也不见了。
没等他追上去,画面又是一变。
这一次,二十多岁的古柏豪真的在英国了,周围有不少学生,明显正在参加某个典礼。
但古柏豪不是学生之一,而是典礼的主角之一。
乔木听了一会儿就懂了,这是古柏豪向这所大学捐了一笔巨款,学校特意为他颁发勋章。
这一次,他没再看到那个呆滞的中年古柏豪。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再看向主席台时,古柏豪正在单膝跪地,虔诚地亲吻一个年轻女士的手背。
似乎是个大人物?乔木瞥了一眼那女人的侧脸,发现有点眼熟。他懒得去思维宫殿翻找,这种一两面之缘的记忆找起来太麻烦了。
估计是在新闻中见过的某个英国王室成员,应该是和这所学校有些瓜葛,所以也参加了这场仪式。
画面又一转,还是那场仪式,但已经是宴会部分了。
乔木懒得听古柏豪和英国佬相互吹捧,对那家伙“如何让我们的英国再次伟大”的雄心壮志丝毫不感兴趣。
他逛了一圈,发现自己越远离古柏豪,周围的环境越奇怪,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干脆一片空白。等他回到对方身边,再向那边看过去,远景又恢复正常了。
“这就是普通人的梦啊……”他意识到了,这就是古柏豪的记忆有限,说不定大脑运算能力也有限,所以无法还原那些细节。
他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将星空放了出来。
星空迅速穿过屋顶,没有造成任何破坏。窗户外面明明变成一片漆黑,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包括站在窗边聊天的英国佬。
最关键的是,依然没有人注意到他。
这些英国佬,根本就是一群超级不智能的NPC。
原来高阶魔王那种一梦成世界、人人有互动的情况是独有的啊……这个发现让乔木有些遗憾。
他一转身,画面又变了。这一次,古柏豪在参加一个论坛,正在台上高谈阔论,大谈美国是世界和平的捍卫者,是企业家的守护者,呼吁各国警惕东亚地区日渐不稳的地缘秩序,共同维护全球投资人在此处的合法利益。
这一次,乔木甚至都看不清第一排观众的脸,那根本就是一张张马赛克。
演讲结束后,在雷鸣的掌声中,志得意满的古柏豪,在一个年轻白人男性司仪的引导下走下台。
乔木心中一动,手掌中凝聚出了一个念头,直接送进了对方脑海中。
【这个小伙子挺帅的,不愧是优秀的白人男性……比女人还好看。】
脑干芯片没有反应,这他松了口气。
下一秒,三十出头的古柏豪丝毫不做停留,迈着自信的步伐向自己的座位走去。五十出头的古柏豪,却从他体内被甩了出来。
这个失踪了有几个梦的古柏豪,双眼依旧茫然,但这一次却不再死死盯着年轻的自己,反而回头看向那个向另一边赶去的年轻司仪。
乔木这才知道对方为什么失踪了:合着是梦从旁观者视角变成第一视角了,他和记忆中的自己重叠了。
普通人的梦是真够乱的。
梦境再次切换,一身燕尾服的古柏豪,正和一对中年白人夫妇打招呼。
他与那雍容华贵的妇女做贴面礼时,乔木又将一个念头塞进他的脑袋里。
下一秒,五十出头的古柏豪再次出现,这一次,他一直呆呆注视着那个器宇轩昂的中年老外。
乔木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太好玩儿了!
酒店豪华套间中,三十多岁的古柏豪正接受两名当红小花的侍奉。乔木又一个念头塞了进去,这一次,却没有反应。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的五十多岁中年古柏豪,恍然大悟:得往这个里面塞!
又一个念头,塞进了五十岁古柏豪的脑袋里。
【太恶心了!!】
紧接着,呆滞的五十岁古柏豪,就难以抑制地露出厌恶到极点的表情。
酒吧豪华包间中,古柏豪和几个外国朋友大马金刀坐在座位上,他们的对面,三十多个颜值身材都绝对上等的年轻女孩,身上裹着一层各种款式的半透明薄纱,排成一排接受挑选。
乔木看了一圈,没看到那个五十岁古柏豪,就将念头塞进了面前这个脑袋里。
【烦死了,为什么这么多母猪?还是最令人作呕的中国母猪!那个领队还不错,可惜这里人多眼杂……】
五十岁古柏豪出现了,看着那个一身侍者服的男性领队,目不转睛。
乔木想了想,觉得不过瘾,又将一个念头塞了进去。
【也就那样吧……毕竟是中国,天生劣等。只有白人才配得上我……黑人也不错?偶尔可以换个口味、换个身份……】
果然,五十岁古柏豪一脸嫌恶地挪开了视线,看向了“自己”身边的外国朋友。
又是一个论坛。
“噫……”乔木狠狠哆嗦了一下,双手在身上胡乱抹了几把,他都被这个念头给恶心到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超出想象的一幕:那个一直一脸呆滞的五十岁古柏豪……
“哕!”乔木被恶心得差点干呕,不知怎么想的,灵机一动之下,随手一个念头塞了进去。
一脸憎恶的五十岁古柏豪,欲望很快就就消散了。
“嗯……”乔木搓着下巴,若有所思,“我似乎发现梦境天使的新玩法了?”
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加百列的正规用法。但那又如何呢?这里是现实世界,也不会冒出一个上帝制裁他。
乔木满是恶意地打量着一脸厌恶仰头看着天花板的五十岁古柏豪,陷入了思索:“接下来要怎么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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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梦境回到酒店外原地的乔木伸了个懒腰。
天边的鱼肚白让他有些惊讶:他竟然一直折腾到了黎明时分。
乔木没有回家,这个点回去会吵醒观月,不如再晚一些。
他漫无目的地在空旷的城市中闲逛,走得不想走了,就找个椅子或台阶坐下。
他已经从针对古柏豪的恶作剧中脱离出来了,他一晚上给对方塞了几十个潜意识暗示,虽然不知道最终会产生什么效果,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这不过是个调剂的小游戏罢了,现在他要考虑的是自己,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解决了债务麻烦,又找到了企业投资人和产业链负责人,上层的问题都搞定了,但他面临的真正难题其实是下面的:他没有合适的员工。
不是那种社招来就能用的员工,那种要多少有多少。
他需要的是一群能把自己伪装成学术人才,拿着他提供的无人机技术假装是自己的研发成果,而且绝对忠诚,不会胡思乱想,面对公司的强势调查也绝不松口的员工。
一群!
他特么地上哪儿去找?这才是作弊式创业最大的难题。
毕竟他不能将自家员工带到现实世界,伪装成活人站到聚光等下。他毫不怀疑,自己真那么做,一瞬间就会被公司识破。
然后被处决。
不过今晚的行动给了他新的思路:他可以自己造啊!
挑选合适的人选,给他们暗示,暗示他们忠诚,暗示他们知识,然后让他们为自己“研发”出那些无人机……
这是个思路,但他总觉得不太舒服。
这么折腾古柏豪就算了,那家伙活该。但这样玩弄一群无辜陌生人的意识、认知与意志,真的好吗?
哪怕说他能给对方带来惊人的财富与社会地位,这事儿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自我说服的。
尤其他现在是天使,道德水平还挺高的。虽然不像之前权天使阶段那么难以自控了,但道德上的愧疚感还是会让他难受、挣扎。
“先把这个当做备选吧,”他暗暗决定,“实在不行就这么办,交给魔鬼去吧……不行,只有天使才能植入潜意识来着。”
“我可以代劳哦,”地狱中,当乔木提出这个难题,希望大家群策群力时,大蛇丸率先提议,“我可以使用幻术进行催眠,这样就不算您的过错了。”
“闭嘴!”乔木指着他,“以后你要发言先举手请示……不,安娜,你可以直接说话。只有大蛇丸一人需要申请。”
安娜的声音依然很小、很轻:“把技术资料放在他们门前,让他们据为己有,再以此相要挟,让他们为你工作,否则就揭穿他们……”
所有员工都沉默了。
“谁把她带坏的?!”乔木对着员工们怒目而视。
一个十四五岁的羞涩小姑娘,怎么变得比大蛇丸还邪恶了?!
“她还用人教?”内达嘀咕道,“她可是俄技出来的,还是干脏活的雇佣兵……俄技的调查员是什么口碑你不知道?”
“……”乔木假装没听见,环顾四周,“谁还有正面一些的建议?”
沉默,良久的沉默。
“唉……”他彻底绝望了。
“你可以试一试许愿。”清冷的声音传来,是桔梗。
“哈?”乔木拧着脸,“你在嘲笑我吗?”
那边的神乐翻了个白眼:“她是说四魂之玉!”
四魂之玉?那玩意儿确实在他手上,但……
“那东西有用?”
“不知道。”桔梗摇了摇头。
“不知道?”乔木想了想,“那就试试吧,跟我来!”
他拽着桔梗回到现实世界,又带着对方跑到了荒郊野外。毕竟环卫工人要出来了,这么一个绝色的女巫实在太扎眼了。
乔木掏出明亮而纯洁的四魂之玉。
自从桔梗与直灵融合、奈落又吞噬了曲灵后,四魂之玉就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容器。
但在乔木需要变成天使接受公司调查前,桔梗向其中注入了海量的灵力,将它制成了一枚纯净的四魂之玉,临时充当乔木的仪式象征。
但谁也不知道这枚纯净的四魂之玉还有没有实现愿望的功能,毕竟在原著中,四魂之玉就从未彻底纯净过。
“要怎么试?”乔木问道。
桔梗握着四魂之玉感受了许久,才重新睁开眼睛,将玉放在他的掌心:“直接许愿就好了。”
“许愿?怎么许?”乔木傻傻的,他真没这么玩儿过。
桔梗想了想,却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从未向四魂之玉许过愿,也从未见过别人许愿。”
“那我许愿是详细一些还是模糊一些?”乔木不甘心地追问。
假设四魂之玉能实现人的愿望,详细的愿望能为它提供更明确的实现路径,模糊的愿望则能给它更大的自由去发挥。
但桔梗帮不了他,这位女巫也不是胡乱揣测就给人建议的性子,最终还是得乔木自己来。
他想了想,决定先许个模糊的愿望。
“希望我能尽快找到一位非常信任我、非常依赖我、愿意为我打工、愿意配合我说谎,还很聪明、学习能力很强的理工科毕业高材生。”
他等了片刻,什么感觉都没有,睁开眼,发现手中的四魂之玉没有任何变化。
桔梗拿走了四魂之玉,感受了一下,脸色微微变了变:“可以了。”
“这就行了?”他不太确定,“你确定有效果?不需要我再试一试?”
“不用试了,”桔梗深深地看向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能感觉到,曲灵又出现了。”
一瞬间,乔木也沉默了。
许久后,他才犹豫着问:“那玩意儿,不是被奈落吃了吗?”
“曲灵是不死不灭的,”桔梗摇头,“它源自人心,源自人心中一切负面情绪与欲望。”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四魂之玉:“你的私心,诞生出了新的曲灵。”
此时此刻,桔梗的心情无比复杂。
她一生都在想尽办法彻底净化、消灭四魂之玉。没想到到头来,她却在另一个世界,帮助一个人重新创造了邪恶的四魂之玉……
“对不起……”乔木察觉到了对方压抑的情绪,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桔梗反而摇了摇头:“这是好事,这证明我之前的方法是错的,并不能真正净化四魂之玉。还好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现的,如果是四魂之玉落入邪恶之人手中……”
这倒也是个安慰。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乔木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摔在地上,起身对他单膝下跪宣誓效忠。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许过愿……”桔梗还是那套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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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终于发现许愿这个事情最讨厌的地方了:它真的很搞人心态。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想掏出手机打开自己下载好的几个招聘软件公司版,看看里面有没有突然出现的简历。
走在大街上,看到任何像上班族的人,都要多看两眼,甚至都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他甚至开始关注招聘会广告了,想着没事儿去招聘会门口候着!
他的日常生活完全被打乱了,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就在他终于艰难地下定决心,将手机关机远远扔到沙发上时,观月的声音响起了:“木木,快来看这个!”
“不看!”不耐烦的乔木躺在床上翻了个白眼,“天塌下来我也不看!”
“天没塌,古柏豪塌了!”
乔木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跑到对方房间,将小米拎走,趴到对方身边一起看手机上的短视频。
视频中赫然是在台上激情演讲的古柏豪,视频博主配的BGM相当反派。
“我们男性作为更优秀的物种,天生就应该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我呼吁国家和企业为员工、尤其男性员工提供更多的假期,让男性能够回归家庭。你们怎么放心让女性去教育孩子……将教育工作甩给女性,会毁了我们的未来!”
“比起所谓的国家对抗,我们更应该关注我们自身。这个世界很好,欧洲的白人、白人男性们,在过去数千年中创造了傲人而璀璨的文明、思想与科技,在座每个人都是它的受益者。我们应该心怀感激,而不是嫉妒、仇恨他们!”
“我认为我们应该给非洲提供更多的帮助。国内的年轻医生护士、教师、工程师都该去非洲,帮助那里的人。企业应该向非洲捐款,那里比西部更困难。非洲遍地是黄金,遍地是机遇。非洲男人很优秀,他们只是缺少机会,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会创造让所有人自惭形秽的文明!”
……
切片大约有七八段,被剪辑在一起循环播放。
“抖咖上面已经炸锅了,”观月按下暂停键,一脸茫然地问乔木,“他一直这么神经?”
就连她这个日本人,都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会引发怎样的风波。她想不明白一个人能疯到什么地步,才会在一个有官方背景的产业论坛上发表这些言论。
乔木没说话,而是看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的古柏豪,看着那怎么都遮盖不住的浓重黑眼圈,与一脸的憔悴,若有所思。
他看得出来,这家伙在演讲时已经竭力控制了,好几次都察觉到自己的内容很不稳妥,试图弥补、修改。
但好像不太管用,这家伙的表达欲太强了,已经压倒了理智。
“还真好用啊……”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是真没想到这招这么好使。
“什么好用?”观月听见了,敏锐地盯着他,“是你搞的鬼?你对他做了手脚?”
乔木摇着头不说话,任凭对方威胁、哀求、色诱,都不为所动。
“切——”见他守口如瓶,观月也不逼问了,撇着嘴提醒,“你自己悠着点儿,别玩砸了就行。这种能力不要乱用,尤其别对同行用。别以为行业内没有能人!”
这一句提醒,让有些飘飘然,甚至都开始想着晚上去解决孙庆书的乔木,狠狠一个激灵。
“你说得对,是得悠着点儿。”他认真地点头。
孙庆书出问题,和古柏豪出问题,那可不是一个层次的事情。前者一定会引起整个新起点甚至整个行业的高度关注。
他有一大堆秘密瞒着公司,公司瞒着他的秘密手段只会是他的几百、几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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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梅江别墅区,今天李宅的氛围非常压抑,毕竟大家都刷短视频,关键是此刻正主还在。
李家第二代中只有长女和三女在天津有固定居所,所以参加完产业论坛的古柏豪实在无处可去,又不能什么都不做直接逃回香港,只好凭着自己姐姐的关系,躲到了李宅。
“你怎么能当众说出那种话来?你当这是美国、香港,想说什么说什么?这是大陆!”客房中,古文茵半是训斥半是埋怨。
这几天全球和九龙地产有关联的企业,股价都在跌跌不休。九龙地产集团拥有的的两家上市公司,更是直接停牌了。
“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我不知道,就你知道?!”躁郁不安的古柏豪,将已经布满裂痕的手机狠狠砸在床上,烦躁地抱怨,“我这都接了多少个电话了你看不见?用你一个女人在这儿烦我?!要不这家你来当!”
古文茵顿时不说话了。床上,已经静音的手机,布满裂痕的屏幕还在不停地闪烁,提醒主人接电话。
“怎么跟你姐说话呢?!”推门进来的李卫军恰好听到古柏豪的吼叫,丝毫不给面子地怒斥道,“你姐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也不看看,现在除了你姐,谁还搭理你!”
“你别这么说小豪,”古文茵立刻维护起自己的弟弟,“他是受害者,现在最不好受的就是他……”
“都是你惯的!”李卫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养儿子惯儿子,有弟弟惯弟弟!儿子让你惯成了个废物,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婚也不结孩子也不生,成天在外面鬼混,现在又让你和你妈惯成了个白眼狼!”
被李卫军这么一训,不知是被哪句戳中了,古文茵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也不想跟丈夫吵,头扭向一边就不再说话。
一旁的古柏豪看着受了委屈的姐姐,不仅不心疼,反而愈发地不耐烦了,只觉得女人都一个德性,就知道哭哭哭。哭有用,大家一起嚎丧算了!
但姐夫在跟前,他还是强压住怒火,勉强问:“姐夫,上面怎么说?”
“大哥在帮你操心这事儿,他正在过来的路上,一会儿见了面说。二哥那边也在联系那些平台,请他们把话题热度压下去,看看能不能直接全都撤掉。”
古文茵一听有些急了:“那你干什么了?在外面打了这么久电话,什么结果都没有?”
李卫军厌恶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对古柏豪说:“你的血检没问题,除了THC阳性,其他都很干净,和你自述的情况基本一致,也没有误食任何已知违禁成分的迹象。”
“那就是大M搞的,对吧?”古文茵立刻得出结论,又忍不住埋怨弟弟,“早跟你说了,别碰那些东西,别跟那些美国佬学坏。你看看你现在,后悔了吧?!”
古柏豪又是一阵烦躁,恨不得直接让对方滚出去,别插嘴他和姐夫说话。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姐姐这么惹人烦?
李卫军则摇头:“大夫说了,含量很低,应该是半个多月前碰过,影响不可能持续这么久。而且你弟弟脑CT与核磁的结果都正常。”
“那就是有人害他!”古文茵立刻发散,“肯定是那种新研发出来的药,走路上碰他一下擦他身上,他就着了道了……对了,小贺会不会也是着了道了?不然他那么乖,怎么可能……”
“行了!”说起自己那个倒霉儿子,李卫军更烦了,直接打断妻子的话,“我问过食药侦局的局长李学军,他说没这种东西,都是网上瞎传的。”
说完他又反击地说道:“现在你说我在外面干什么了?”
完了还补了一句:“以后没事儿少看抖咖!”
古柏豪烦躁得不行,不明白自己出了事儿,姐姐为什么要不停地提他那个外甥。他实在不想听姐姐说话了,就问姐夫:“老爷子那边……没事儿吧?我怕气着老爷子。”
“还算你有良心!”李卫军哼了一声,“放心吧,我爸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让我转告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只要冷静下来别再犯浑,那点错都是小事。”
古柏豪心里也稍微好受了些。他就怕李老爷子对自己有意见。
这些年他越来越感受到,在这个国家,掌握再多财富也没有用。别看那些干部见了面左一个古总右一个古先生叫得亲切,人家打心眼里都瞧不上他,不过是用得上他,用得上他手里的钱,所以给他几分颜色罢了。
没有李老爷子、李家在背后支撑,他什么都不是。还给他笑脸?人家直接就伸手拿了!
三人无话可说,房间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床上的手机,不停地闪烁。
过了不知多久,敲门声传来,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门推开,李卫党走了进来。
“大哥。”三人立刻打招呼,古柏豪也从床上站了起来。
李卫党点了点头,打量了古柏豪几眼,平静地说了一句:“气色不错。”
古柏豪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自从那晚做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梦后,之后几天他就没消停过。现在又捅了这种篓子,此时此刻气色能好才有鬼了。
但他一时也摸不准李卫党是在安慰他还是在讥讽他。
大陆这些当官的,一个个都讲究喜怒不形于色,生怕外人看懂他们的想法,恨不得直接化身寺庙里的泥菩萨。
但他也只能假装对方说的是好话,小心翼翼地陪笑。
李卫党也不客气,直接坐到了主座沙发上。屋里四个人,他是最沉稳、平静的。
毕竟出事的是同父异母的三房,还是三房的娘家,和他隔了不止一层。
“放心吧,”他瞥了三人一眼,直接给事情定调,“这事儿说大不大,就是个舆论丑闻,伤不到根基。”
老爷子不出面,李卫党就是李尤古三家姻盟的定海神针,他说事儿不大,那就真不大。
李卫军也总算能松口气了。
古柏豪也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回床上,还是不放心地问:“上面不打算追究?”
“追究?追究什么?不当言论也是言论自由,只要不反人类不危害社会,也要保护,”李卫党眼瞅着他两腿发软,“这里没外人,你还是坐着吧。”
话是这么说,他不发话,对方哪敢直接坐下?古柏豪闻言,道了声谢才坐回了床上。
李卫军则更懂国内的情况:“那舆论是要压下去还是放着不管?”
“我们不会表态。不过宋委员跟我说了,这次事情影响太差,香港媒体已经炸锅了,咱们不有所表示反而不合适。”
三人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妇联会发一篇文章,但不会点名道姓,而且不上报,只上网。民委《民族报》会发一篇社论,但不讨论这件事,只是借这个机会强调团结。”
李卫军的心彻底松了:上报是定调,上网是宣传。就是说上面确实不打算追究此事了。
“那……”古文茵小心翼翼地问,“网上那些暴民的声音,不处理一下吗?”
“处理?怎么处理?凭什么处理?”李卫党对这个弟妹的贪婪有些不满,也着实烦了三房总是捅娄子,半敲打地反问,“公器岂能私用?”
还是为了胳膊肘往外拐的香港商人私用……这话他没说出口。
“上面定的调子就两个字,依法,”他指着古柏豪,“他的不当言论依法不管,网民的言论自然也依法自由。”
古文茵喏喏地不敢说话,却又不甘心。
李卫军倒是反应过来了:“那还是得找二哥那边。”
上面不管,自然就凭他们自己的本事了。他们有能力说服各平台撤热搜封话题,那就是他们自己的能耐。
李卫党点了点头:“卫国这几天肯定过不来,你有事情直接打他电话就行。”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离门最近的古文茵转身开门,进来的是李卫党的秘书:“李部长,您约的人到了。”
李卫军一看,立刻说:“大哥还有事?那就先去忙吧……”
李卫党摆了摆手让他闭嘴:“是给柏豪请的,你俩出去。小张,直接带他过来。”
“给柏豪请的?谁啊?”李卫军好奇地问。
李卫党想了想:“心理医生。”
“???”
“???”
古家姐弟全都是一脑门子问号。
“大哥……”古柏豪立刻起身,想要拒绝,但话都来不及出口,又被李卫党摆手堵了回去。
“让你看你就看,别多问!”李卫党身居高位多年,又是古家产业监管部门的最高领导,积威甚重,古柏豪在外面再狂,再瞧不起中国人,在他面前也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好乖乖闭嘴。
老三夫妇慢了两步,秘书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一看来人是个最多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古文茵就不乐意了:“大哥,这太年轻了吧?怎么不……”
“行了!”李卫党不耐烦地打断她,“孙先生就是最专业的,都出去吧。这事儿你们别掺和,也别瞎打听!”
一听最后这句,李卫军心中凛然,知道这又涉及那个他们没资格接触的大秘密了,立刻拽着妻子就往外走。
秘书也出去了,那个年轻的孙先生也不废话,直接将古柏豪带到办公桌后面坐下,自己则站在了他身后,双手抵在他两侧太阳穴上。
古柏豪当然看过心理医生,他那一觉醒来察觉到自己情况不对劲,第一反应是去医院检查,第二件事就是打给他的心理医生,让对方当天就赶来天津。
但都没个卵用。
这个年轻得不靠谱的心理医生,和这种奇怪的治疗方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最让他不解的是,其他人都出去了,就李卫党还坐在沙发上没挪地儿,甚至就这么审视地看着他。
仿佛这是一场针对他的审讯一般。
“放松……”他还没来得及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轻柔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仿佛有某种魔力,他迷迷糊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孙工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睛放下手,对李卫党摇头:“李部长,没有异常。”
原本还很轻松的李卫党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如果李卫军夫妇在场看到他这个表情,一定会大惊失色。
“这么说,不是你们这行在搞鬼?”李卫党眉头紧锁。
孙先生摇头:“严格来说,我只能确定此刻的他没被人催眠、操控意识。如果之前有人操控过他,还把所有痕迹都抹除了,那我也没办法。”
“有人能做到?知道是谁吗?”
“李部长,我们这行,谁不藏私?不藏私就好像地上有十万块钱不去捡一样。我跟您说实话,我自己都有些手段没报给过公司。”孙先生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说。
对方这个态度让李卫党很不舒服。这种极度的随意、极致的松弛,在体制内,就是对上位者最大的不尊重。
因为你不敬畏我!
但他和这些人打过一些交道,知道这些人都这样,仗着有点超能力,骨子里就瞧不上他们这些干部,觉得他们是陈腐的老东西,是鄙薄的肉食者。
他不想和这些人较这个真,穿长衫的何必与穿短衫的较真?
“那你觉得他这个情况,被人操控的可能性有多大?”他不甘心地问。
孙先生沉吟片刻,如实回答:“我在他的思维里看到了很多念头、想法,和他的那些发言是匹配的。但我没找到修改的痕迹。
“就是说,如果真的有人在操控他,那个人得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缝在他的脑子里,然后再抹掉一切缝合的痕迹,以及和这些思想相冲突的其他思想……
“如果真的有这种人,那他的级别比我高太多了,我在他面前就好像小学生点评中科院院士。”
说到这里,他两手一摊:“反正我没听说过行业内有这号人物。除非您能让公司找出这个人,否则在我看来,这位古总就是个心理变态,憋了几十年终于憋不住了。”
李卫党并不在意对方如此埋汰他同父异母弟弟的小舅子,他甚至很清楚对方此刻大概率也在埋汰他,埋汰李家。
但他不在乎,他要是在乎这些下位者的评价,他也走不到今天这个高度。
他现在在意的是,如果古柏豪真的是个心理变态,又这么缺乏自控力,当着全世界的面来了场史诗级失控……
那他就得重新掂量一下李家和古家的关系了,至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走得那么近了……
孙先生推门出去,就看到古文茵还站在门外,一直和李卫军拉扯着。似乎李卫军想把她带走,但她就是不乐意。
两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了,全都懵了。
孙先生也没搭理他们,朝秘书点了点头就自顾自地往外走。
“等等!”大哥没出来,古文茵的嗓门又尖利起来了,“怎么这么快?检查结果怎么样你还没说呢。”
孙先生根本不搭理他们,直到秘书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对方才点了点头:“边走边说,我妈饭熟了,催我呢。”
“???”李卫军夫妻面面相觑。
“这么说吧,我知道你们很慌张,但他现在这个情况我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憋了这么多年,在外人、家人面前伪装了这么多年,总有憋不住的一天。
“人的情绪就是一根弹簧,你越压它,它反弹越激烈。他现在就是这样,被自己被社会压了几十年,终于绷不住了,就来了场超级大反弹,把自己都打蒙了。
“虽然我知道他的那些观念很变态,但我个人还是建议……”
“等、等等!”李卫军越听越不对,“你说……您,您说他的观念,什么观念?”
孙先生停下脚步,回身疑惑地问:“你们没交流过?”
见他们否认,他使劲翻了个白眼,掰着指头数:“他认为自己是英国人,瞧不起咱们国人。
“他喜欢同性,崇拜白人男性,喜欢被黑人男性*,瞧不起黄人男性,简单来说就是**器崇拜。
“他对所有异性都感到恶心,但不得不假装自己喜欢女性,为了伪装还和很多异性……交往。这些都让他感到崩溃。
“哦,对了,他的**器崇拜有恶化的迹象,因为他过去一两年已经开始对很多……大型动物产生兴趣了。这应该也是导致他这次总崩溃的主要压力来源……”
李卫军和古文茵彻底傻眼了,古文茵甚至差点吐出来。
“不可能!”回过神的她声嘶力竭地指着孙先生咆哮,“你这个庸医,你胡说八道!你就是故意这么说想要毁了他!说,你是不是和那些害他的人一伙的?!”
秘书眼疾手快地挡在两人之间,没理会古文茵,而是严肃地看向李卫军:“李厅,这位是李部请来的专家、客人!”
他着重强调了“客人”二字,李卫军神色一凛,连忙拽着古文茵往后拖,一边努力安抚崩溃的妻子。
“没事儿,”孙先生反倒大度地摆了摆手,“家属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也能理解。”
“不过你们要是想纠正他的观念,我知道总部有一位同事有这方面的操作经验,”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对秘书说,“但那位古总的思想是从小就定型的,想要彻底修改,难度非常大,副作用可能会很强。你们要考虑清楚再说。”
“我明白了,这话我会如实汇报给李部的,”秘书感谢后,又道,“我安排车送您回去吧。”
他今天也是涨了见识了。身为住房部部长秘书,他和古柏豪打过不少交道,再加上李家与古家这层私人关系,可以说他和古柏豪走得非常近。
他竟然没看出来古柏豪是这种人!
如果是那些真正的心理医生这么说,他肯定会嗤笑一声,觉得这些庸医瞎诊断。这位压根不是心理医生,可人家说的话,跟在李卫党身边多年、多少知道些内情的他还就是深信不疑。
两人不再去管崩溃的古文茵和焦头烂额的李卫军,直接向停车场走去。
一辆拉风的阿斯顿马丁从大门驶了进来,看到那车,孙先生愣了一下,然后就乐了。
豪车一个急刹,车窗降下来,露出了驾驶座上倪爱军的脸:“孙工?你怎么在这儿?!”
这大嗓门立刻就引起了李卫军的注意。
“倪工,我来的时候还想着会不会碰上你呢,”孙工也乐了,“这不是李部,就你大舅找我过来,给你……嗯,你和古总咋拎啊?就是给古总看看。”
古文茵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和自己的丈夫一样,此刻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边这一幕。
倪爱军立刻就来了兴趣:“看得咋样,快跟我说说!你这是要去哪?坐我车,我送你!”
“让我过过瘾呗?”孙工说着就直接朝阿斯顿马丁走去,又回头对秘书说,“我坐倪工的车回,就不麻烦您了。”
“孙先生!”秘书连忙叫住他,“古总的诊断,还请您务必保密,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啊?哦,知道了知道了。”孙工毫无诚意地摆着手,直接钻进了倪爱军爱驾的驾驶室。
“卧槽!这车真牛逼,我啥时候能买得起啊?!”
“行了,快跟我说说咋回事。我听爽了这车借你一个月。”
“真的?!算了,磕磕碰碰我可赔不起。”
“谁用你赔?全险!快说!”
“急啥?出去了再说,没看见你大舅的秘书还在那边呢吗?”
毫不掩饰的吵闹中,豪车一个原地极限掉头,轰着油门离开了。
秘书无奈地苦笑摇头:这帮人还真是无所顾忌。
但他也没辙,李部都没辙,他能怎么着?只能如实汇报了,该怎么让自家外甥闭嘴,那就是李部自己的私事了,他管不着。
秘书正要回去,就被古文茵一把拽住了。
“那个小牲口为什么会认识那个医生?!他俩为什么是同事?!这到底怎么回事?!”
尖利的嗓门,让秘书感到一阵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