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卫兵的指引下抵达城堡,进入会客厅等候。
“一会儿见到佳莉娅,你要好好表现,”乔木又不放心地提醒,“记住,你绝不能对她使用心灵魔法。”
“知道了。”卡特拉娜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不屑地撇了撇嘴。
佳莉娅·米奈希尔,早在洛丹伦王庭时她就认识对方。虽然当时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个毫无宫廷影响力的公主身上,但她依然知道,这女人天真得令人作呕,恐怕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位公主更好骗的人了。
这次的任务对她而言,根本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他们没等多久,会客厅的大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本以为乔木要走好久的佳莉娅,没想到对方过了午饭点就回来了,仓促之下她只好将孩子交给侍女照顾,自己匆匆赶来。
“是计划有什么问题吗?”一进门她就紧张地询问,“您说的盟友……”
下一秒,佳莉娅没说完的话被死死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
她呆滞地看着房间中多出来的陌生人……不,不是陌生人,这个女人她虽然很多年没见了,但那副性感诱人的出众容貌,她怎么可能忘记?
更重要的是……这些年过来,此刻的她明明正直青春,每天对着镜子时却依然能从脸上、脖子上、手背上,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可眼前这个女人,和她记忆中那个在洛丹伦王庭中,与诸多男性贵族谈笑风生、一时艳冠王国的女士,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她为什么不会变老?这个念头难以遏制地在她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好久不见,佳莉娅。”见目标呆若木鸡,卡特拉娜动了。她亲昵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松开挽着乔木的胳膊,快步走上去,熟稔地挽住对方的胳膊,和对方亲昵地紧紧贴在一起,仿佛闺蜜重逢一般。
好半晌,佳莉娅才回过神来,求助地看向乔木。
乔木则直接向她点头:“这就是我要为你介绍的‘朋友’。”
他把重音放在“朋友”一词上,给对方暗示。对方也立刻反应过来,可也因此更惊疑了。
乔木先生口中那个极度危险的盟友,和眼前这个醉心于宫廷社交的交际花,真的是一个人吗?
是乔木先生搞错了,还是对方的伪装过于高明,曾经的她,甚至她的父王,都被蒙蔽了?
这一次,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她就决定相信乔木先生的判断。
接下来就是两个女人的舞台了,两人怀揣着各自不同的小心思,却又有着至少当下暂时相同的目标,很快就成功打成一片,甚至眼看着就要成为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了。
直到卡特拉娜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我能见见你的女儿吗?她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吧?真羡慕你,我也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呢……”
听到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佳莉娅的表情却凝固了,本能地看向乔木,向他求助。
“孩子还太小了,”乔木主动插嘴,出言推脱,“不如先为我们安排房间,沐浴更衣,等晚宴的时候再请我们的小天使出场?”
佳莉娅松了口气。虽然让客人逗弄孩子本就是礼节之一,但听了乔木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她一时还没做好心理建设。突然让对方直接接触简,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非常糟糕。
卡特拉娜也回头看了眼乔木,眼神中尽是做作的幽怨。
待这位洛丹伦女爵被侍女引往自己的客房后,佳莉娅才长舒一口气。刚才的社交其实非常轻松,完全是她自己吓唬自己,给自己施加心理压力。
“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她的身侧,乔木安抚道。
“很好吗?”佳莉娅却忍不住苦笑,“不知为什么,也许是错觉吧,我总有一种自己被她彻底看透的感觉,仿佛在她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没想到乔木却直接说:“不是错觉,在她面前,在我们这种人面前,甚至在那些洛丹伦的侍从官面前,现在的你确实藏不住任何秘密。”
他想了想,又补充地安慰:“隐藏、伪装自己的情绪与思想,这是一种能力,需要慢慢磨炼,不可能一蹴而就。”
佳莉娅却一脸惊愕与尴尬:“那……我刚才……她岂不是都知道了?”
“当然,这不正是她此次来访的目的吗?”他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在意这种小事,“我说过了吧,她是一个天生的猎手,现在的你在她面前只是一只肥美的猎物罢了。”
“你要做的从来不是骗过她,让她以为你真心拿她当挚友。我必须提醒你,佳莉娅,她是一头没有感情的野兽,你绝不可能靠真诚来感化她。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你要做的是不停成长、加速成长,让自己的獠牙越来越长,让自己的爪子越来越利。赶在她饥不择食之前,向她证明你不是猎物,而是和她一样的猎手。到那时,你才会收获一个强大的、可怕的盟友。”
见佳莉娅一脸犹豫,似乎有些退缩,有些被他吓到了,他只好继续安抚:“我知道这很难,也很危险。但相信我,等到那一天,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决定和、之后的努力与牺牲感到庆幸、骄傲。”
想要保护简,可不是她找一群盟友组建一支外域联军,天空飞着黑龙、地上摆着德莱尼方阵就可以的。
就算她能吓退人类各国对简的野心,也无法吓退人们对人类六国的野心。她的敌人无非就是暂时退却,缩回阴影中静待时机罢了。
她迟早会死,联军迟早会瓦解,敌人总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一代人不行就两代,简不行还有简的孩子、简孩子的孩子……
重要的从来不是佳莉娅能做到哪一步,而是简能做到哪一步。
卡特拉娜也根本不是他为佳莉娅找来的盟友,而是他为简找来的另一位老师,一个传授她维伦教导不了的知识与经验的老师……
“在这件事上,夫人的作用和先知一样,他们都是为成年前、成熟前的简保驾护航,争取时间。先知能庇佑简免受人类六国的伤害,佳莉娅则要从卡特拉娜的觊觎中保护您的女儿。”
听了乔木的坦白,病榻上的洛萨久久不能言语。
他没想到,仅仅两天时间,荣耀堡就发生了如此剧变,他的亲人就发生了如此剧变。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上……
当然乔木也不是什么都说,毕竟没必要让人家临行前瞎担心。像卡特拉娜的真实身份他就只字不提,只说这女人野心勃勃,利用好了有奇效,利用不好很可能反客为主。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都不会伤害简的性命,最多就是架空、驾驭简,借助简的身份来满足她自己的野心。
这也符合洛萨认知中那个一手创建起点城的传奇女性的形象。
“当然,您也不用担心夫人和简应付不了那个女人……”
听到这话,洛萨就忍不住苦笑: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实话实说,虽然没和那位普瑞斯托女士打过交道,但他自忖自己也对付不了那种级别的人。
至少他可没能力打造一座让全联盟觊觎却又不敢下手的起点城。但凡他有那位一半……不,两成的政治手腕和才能,他和他的家人也不会是现在这副窘境了。
“……我已经为她们安排了后手,”乔木自然知道单纯的安抚没用,干脆把另一件事也挑明了,“去找卡特拉娜之前,我给维伦留了封信,向他说明了一切,包括卡特拉娜的情况。”
没错,他嘴上说着不能让德莱尼知晓卡特拉娜的黑龙身份,实际上已经告诉先知了。为了防止中间出意外,他甚至提前让身处沙塔斯的沙塔尔总督拉安达和首席技师罗姆尔提前看了那封信。
他在信中详细阐述了洛萨一家面临的危机与窘境,也分析了先知和德莱尼一族在这件事上能做的非常有限,以此来论证他将无法无天的黑龙引进来的必要性,以此获得先知的理解与支持。
先知要做的,不是将简教育成一个完美的圣光祭司或圣骑士。他必须接受、容忍简在跟随他修行的同时,也接受来自黑龙公主的黑暗教育。在这种前提下,先知要成为简人性的最后一道堤坝,避免她彻底滑入人性黑暗的深渊。
他嘴上说着不能让纳鲁和先知识破卡特拉娜的身份,以此为理由不给对方提供稳固的空间门,其实也是为了尽可能将她与佳莉娅母女隔离开,让她没事儿别过来瞎串门。
为了让对方忙起来,他在信中还特意叮嘱先知,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要和那个女人和谈,必要的时候可以给纳格兰的黑龙找点麻烦,牵扯一下对方的精力。
“柯羽也会帮忙。”他最后补充道。
柯羽已经发话了,会尽可能推掉其他项目,将主要精力放在这个项目中,目的就是多多关照简,至少也要等到简能够独当一面。
这段时间不长不短,十几二十年的人生,对调查员而言不过是现实世界一年多的工夫罢了。
数年的战友情,对任何人的影响都很大,柯羽这种重感情的人尤其如此。
事实上,乔木把局面搞得如此复杂,增添了这么多道相互影响相互牵制的保险,也是因为柯羽的请求。
毕竟他和远征军这些人又没什么交情,这个项目中他的情分都在德莱尼那边。
他能连面都不见,一封信就给先知找这么多麻烦,也是仗着德莱尼欠自己太多太多了,根本还不清。
洛萨的精力越来越差了,乔木讲述完没有多留,就直接告辞了。
但乔木前脚刚走,他后脚就睁开了混沌的双眼。
“亚尔科……”听到他的轻声呼唤,他的侍从官立刻凑过来。可他的下一句话,就让对方身体僵硬。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我的战友们,他们真实的现状。”
“您……”亚尔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元帅,对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睿智的冷静与胸有成竹,他满嘴苦涩地承认了,“您已经知道了?”
洛萨轻声嘀咕了一句:“你了解我,我何尝不了解你呢?就像小柯羽,那天她讲述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在说谎,至少在隐瞒关键内容……”
亚尔科轻轻叹了口气,辩解道:“将军们……不太顺利,但并无大碍。属下只是不想让您担忧……”
他终于只能将那三位将军的真实情况告知洛萨了。
“我们就像遭受了诅咒……”听到之后,洛萨并没有伤感或愤怒,而是无奈地嘀咕,“远征军最早这批高级将领,就没有一个能过得顺心的,真应该请肯瑞托的大法师帮忙检查一下……”
说完他又对亚尔科下令:“帮我给他们每人写一封信。”
“写信?”亚尔科愣了愣,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整个人立刻精神起来,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地试探,“您是要……”
“就算是我最后的私心吧……”洛萨有些萧索地叹了口气,又同样有些期待地叮嘱,“帮我问问他们,如果他们在艾泽拉斯过得不开心,愿不愿意来外域、来塔纳安草原散散心,或者在这里找点事做。”
亚尔科激动地跑到书桌前去草拟信件,洛萨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又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可供那几位昔日同僚大展拳脚的舞台了,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他不能只留给妻女一个危机四伏的烂摊子,就不负责任地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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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上,卡特拉娜终于如愿见到了简·洛萨,这个拥有六国继承权的女孩,此刻还只是个会下意识抱住她的手指,塞进嘴里吮吸的小婴儿。
有乔木在身边,她强忍着给这个小家伙留下点什么的冲动。
一个简单的、微不足道的心灵咒语,在小家伙心中生根、发芽,一点点地茁壮成长,等她成年后,就会成长一棵参天大树。那时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收获了。
换成以往,她一定会这么做,哪怕被发现她也不在乎。
可现在不行了,这个该死的男人,掌握着她和黑龙军团的未来,至少看上去掌握着。
所以她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罪对方。什么六国继承权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她和黑龙军团的存亡才是最攸关的事情。
不过她还是“友善”地送上了自己的见面礼。
“埃伯斯塔夫,”晚宴后,她向佳莉娅介绍起她特意委托乔木带过来的侍从,“他是我的侍卫长,为人忠心耿耿、精明干练、身手不凡。”
“而且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拉文霍德庄园的刺客大师,”在佳莉娅惊叹的注视下,她一脸骄傲地炫耀,“我敢说整个艾泽拉斯,能逃过他法眼的刺客与暗杀手段,加起来也不够两只手的数量。”
“您是如何获得这样一位英雄的效忠的呢?”佳莉娅用好奇心来展现自己的奉承。
“其实很简单,”卡特拉娜故作神秘地解释,“他只效忠值得效忠之人。”
说完这故弄玄虚的话,她直接问那位侍卫长:“埃伯斯塔夫,告诉我,你愿意离开我,全心全意地去侍奉、保护洛萨家的独女、唯一的七国继承人吗?”
“卡特拉娜!”听到这话,佳莉娅惊地直接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但她还没来得及拒绝,视线在几人间徘徊,最终落在侍女怀中小婴儿身上的埃伯斯塔夫,直接朝向小婴儿单膝跪地,恭敬道:“这是我的荣幸,亦是我的命运。我愿意以我的荣誉、生命和一切,守护简·洛萨……”
卡特拉娜立刻看向佳莉娅,露出得意的笑容:“佳莉娅,你不会残忍到拒绝一位刺客大师的效忠、践踏他的荣誉吧?”
这句话直接将稚嫩的佳莉娅逼入死角,无奈之下,她只得求助地看向乔木,却发现后者压根没看她,甚至仿佛根本没关注这场不动声色的交锋。
她愣怔了片刻,意识到对方是不打算掺和进来了。
下午谈话的最后,对方说得很清楚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不会再干涉。她必须亲自决定,必须勇于决策、勇于犯错,才能成长。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趁这个工夫快速地分析了一遍形势,意识到自己没能力拒绝后,立刻换上了开心而感激的笑容。
两个女人心照不宣地完成了一场交锋。
她和简收获了一位强大的保镖,卡特拉娜也在她们身边近距离埋下了一个眼线、一根钉子。
而这一切都是你情我愿的,她们的友谊依然坚如磐石……
从宴会厅出来,前往客房的路上,卡特拉娜一直哼着小调,心情显然不错。
从晚宴开始就一直冷眼旁观的乔木突然开口了:“明天我就要离开了,再回来应该就是多年以后了。”
听到这话,卡特拉娜脚步一顿,警惕地看向他:“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不会食言吧?”
乔木闻言,眉毛一扬:“你以为我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卡特拉娜闻言松了口气,却立刻提议:“我可以帮你。”
见对方立刻就要拒绝,她马上换要求:“我走不开的话,可以安排几位族人,他们都能帮上忙。”
“可以。”这一次,乔木果断答应了,这也让这位女爵松了口气。
他知道对方就是派眼线确认他到底在做什么,如果他再拒绝,对方就要产生怀疑了。
他当然不会拒绝,他正愁缺少交通工具呢。
来到卡特拉娜房间门口,在对方进入房间前,乔木又叫住了她。
“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卡特拉娜,”他压低声音再次提醒,“你我都没有能力违背黑暗泰坦的意志、反抗上古之神的腐化。想要自救,就必须借助他人的力量,借助这个世界的力量。圣光军团、万神殿、艾露恩……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拯救你和你的黑龙军团。”
“你的敌人只有你自己。控制你的欲望、警惕自己的野心、对抗潜在的疯狂与堕落。别让他们失望,也别让我失望。”
卡特拉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走进了房间。
直到房门彻底缓缓关上,乔木一转身,就看到其他五名同伴正凑在一起,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随手抓出一面镜子照了起来,“我脸上有东西?”
“不,没有。”
“那你们看什么?”
“你……为什么不进去?”
“啊?”乔木一头雾水。
“是不好意思?”
“我们应该回避?”
“你是打算晚上没人的时候再来?”
“还是今天已经够了?不会真就那么一会儿吧?”
乔木彻底懵了,茫然地逡巡着自己的小伙伴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有什么是我该知道的吗?”
五人相互交换眼神,由柯羽问了出来:“你……接下来做什么?”
“接下来……”乔木想了想,“回去睡觉,明天回纳格兰去坐骑,然后去执行咱们最初的计划。”
“没了?”
这问题直接给他问得不自信了:“……应该还有什么吗?”
五人又一次交换了视线:难不成真是咱们误会了?
孔玲立刻摇头:我觉得他是在伪装!
郭天宇则一脸猥琐:要不要直接摊牌戳穿他?
其他人纷纷白了他一眼,仿佛他们中混进了一个变态。这让他尴尬不已。
柯羽摇了摇头:散了散了……
人群立刻如鸟兽散,将仍旧一头雾水的乔木扔在原地发愣。
严牧之故意落在最后面,等其他人都走远了,才好奇地打听:“你刚才和黑龙公主说了什么?在哈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他知道严牧之对这种事情好奇心很重,也不隐瞒:“我让她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他说的是实话,见对方明显不信,他左右看看,凑到对方耳边解释:“我编了一个弥天大谎,一个她几乎不可能证伪的谎言,用那个谎言吊着她,让她乖乖听话。”
严牧之愣住了,这半天来他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儿,晚上都吃不下了,可没想到对方竟然用这种方法?
“你……你不怕她戳穿你?”
“那又如何?”乔木手一摊,一脸无辜,“她能把我怎么样?”
“简……起点城……”严牧之没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乔木只是帮忙而已,这些又不是他的责任。
简不过是个剧情人物,起点城更不是他的产业。
意识到这一点,他反而一阵恍惚。
其实这才是调查员的风格:没有足够的好处,谁跟你讲大局观?大家都只顾自己。
可这事儿发生在乔木身上,却很不正常。他一直觉得乔木是那种特别有大局观的人。
“大局观?”严牧之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疑惑,乔木都被他逗乐了,“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大局观,你跟我说说呗?”
严牧之一听这个,伸出五根指头就要数,还没数出第一个就卡住了。
细想下来,对方确实没做过有什么大局观的事儿啊……那他为什么会有那种固有印象?
见他说不上来,乔木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走了。
严牧之站在原地思索了很久,猛地以拳击掌,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家伙哪是有什么大局观啊?从他们初次相逢的《超能力聊胜于无的当代社会》至今,每一次合作,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乔木的计划本身,就是大局、大势!
有大局观的从来都不是乔木,分明是他们这些连对方完整计划都不知道就对对方言听计从的同事!
另一边,回到客房中的卡特拉娜并没有休息,而是随后在空气中敲了敲。
伴随着一阵魔法波动,一个半透明的头像出现在空中。
“公主殿下!”女人的头像对她异常恭敬。
“纳莉丝,帮我联系个人,”她根本不看对方,径自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青铜龙克罗诺姆,她选择的凡人形象是一个女性侏儒牧师。”
“遵命!”纳莉丝答应下来才又提醒,“青铜龙几乎不怎么出现,哪怕是龙眠神殿,他们太孤僻了……”
“我知道,尽力而为就好,没有时间限制。如果能联系上她,就告诉她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关乎这个世界的存亡。”
这话让纳莉丝震惊不已,她本能地想说你要是有这种情报就该优先通知守护巨龙,而不是一只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的青铜龙。
但她忍住了,作为上古之战后出生的黑龙,她马上就意识到公主是在胡说八道,不过是用这种说辞把目标钓出来而已。
魔法影像切断了,卡特拉娜看着镜子,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高傲自大的人类,你真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会信什么?不过是顺水推舟让你放心地将我引入洛萨家族的核心圈子罢了。毕竟人类六国的继承权,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你以为黑龙真的就和其他龙族说不上话?五色龙族之间的关系,岂你一个只能活区区百年的人类能理解的?
“就让我看看你说的是真还是假。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乔木,我会让你的余生都活在无尽的悔恨、痛苦与恐惧之中,求死不能!”
然而房间之中、她的身后,此时此刻就站着两个女性。一个性感高挑的高等精灵,一个矮小沉稳的侏儒。两人站在一起非常不协调,后者的身高只略微超出前者的膝盖。
“我不知道你和黑龙还有交情,克罗诺姆,你还真是交际广泛。”高等精灵撇着嘴调侃。
“只是一面之缘罢了,”克罗米并不愿意回忆、更不想讲述自己刚成年时与黑龙公主的交集,直接转移话题,“倒是你,塞菲多米,你把我拉到这条时间线,就为了看他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很忙的!我负责的一条时间线,十多年后刚刚被永恒龙搅得一团乱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修复!”
“好了好了,”塞菲尔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军团中谁不是这样?反正新生的时间线永远比那群讨厌鬼破坏的要多、要快。由着他们折腾吧,你要学会适当偷懒。”
见克罗米明显要爆炸了,她立刻辩解:“大家都这么做!萨拉多姆、安多姆、赛尔多姆、尼尔多米、达乐多米……”
“好了好了!”见对方不停地出卖族人,克罗米头疼地打断对方,直接来到床边,一跃坐在床沿上,“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两人如此肆无忌惮地交谈、活动,可梳妆台前的卡特拉娜却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妥。
“有什么事情?真的?”这一次轮到塞菲尔无语地看向自己这位童年好友了,“那个人类之前欺骗黑龙的那番话,你没听见?我带你去那个时间的时候你睡着了?”
“虽然那纯粹是胡说八道,什么卡特拉娜成了燃烬巨龙,什么奥妮克希亚成了新晋大地守护者,什么东部王国沦为生命禁区都是胡扯,可剩下的部分呢?”
她死死盯着克罗米,表情很不好看:“剩下的部分,那个男人全都说对了!只有时间错了,他把不同时期的事情揉在了一起!”
克罗米沉默了,她当然注意到了,在哈兰听对方讲述时,她就一直心惊肉跳,她甚至担心对方突然说出几句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甚至连他们都闻所未闻的青铜龙军团的秘辛。
塞菲尔则继续说道:“如果不是这条时间线一直由我负责,如果不是他身上没有永恒龙的臭味,我都要怀疑这个人类本身就是一个阴谋了!”
“我不知道,”克罗米心烦意乱地玩弄着脸侧的头发,“你都说了,这条时间线一直是你在负责,这是我第二次来,我怎么会知道?”
“要我说,克罗诺姆,那个人类很不对劲!我们应该做点什么!”塞菲尔目光炯炯,甚至有些兴奋。
对方那副模样,克罗米太熟悉了。每当对方打算恶作剧、打算闯祸、打算自以为是地做些什么以展现自己的能力的时候,就是这副神态。
然后……就没有一次好下场,一次都没有!
“不行!”
“我们可以短暂地将他囚禁起来,对他进行审讯,必要时搜索他的记忆!”一如既往,塞菲尔从来不理会她的拒绝和阻挠,自顾自地说着,“当然,搞清楚事情真相后,如果他是无辜的,咱们就抹掉他的这段记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想都别想!”克罗米拨浪鼓似地摇头,“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掺和进来了!我也不允许你擅作主张!”
她少有的坚定让好友有些猝不及防。
“你怎么了?”塞菲尔皱着眉头,疑惑不解地问,“这只是一条废弃的时间线啊……”
“哪有这么简单?!”克罗米抗声,“如果只是一条废弃的时间线,诺兹多姆大人会安排一头青铜龙专门驻守、观察吗?”
听到这话,塞菲尔撇了撇嘴:还真让这家伙猜对了。诺兹多姆大人确实和她强调过,不要擅自行动,有任何计划都要提前通知他。
可诺兹多姆那么忙……再说了,凡事都要请示汇报,那何必让她留在这里大材小用?随便找头别的族人来不行吗?
她干脆继续诱惑:“也许诺兹多姆大人这么安排,就是为了此刻,就是为了让咱们查出这条时间线崩坏的真相!”
克罗米则绝不上当:“你也说了,是也许!”
察觉到了她坚定的态度,塞菲尔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恼,噘着嘴气嘟嘟地问她:“那你说怎么办?去通报诺兹多姆大人吗?大人那么忙,谁知道他现在在哪条时间线?等找到他了,说不准这条时间线会变成什么模样。”
说着,她又不甘地劝说:“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当机立断,在这条时间线还没来得及发展出未来时,搞清楚一切,说不定能把它修好!”
没想到她这句话一出口,克罗米竟骇然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猛地后退几步,甚至还从时间中抽出了自己的法杖。
克罗米激烈的反应没有吓到塞菲尔。她是被自己刚才那句话吓到了。
她都说了些什么啊?修改时间线?!她疯了吗?!
那可是青铜龙一族绝对的禁忌!任何人胆敢这么做,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毫不犹豫地处决,没有丝毫赦免的余地!
“我……算了,我不管了,”不明白自己怎么敢说出这句话的塞菲尔,此刻脸色惨白,甚至都快哭出来了,“咱们回艾泽拉斯吧,好不好,克罗米?带我回艾泽拉斯吧……我想休个假……”
见塞菲尔吓到几乎快要崩溃了,克罗米也不想、更不敢再追究她刚才那句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只是无心之言……只是无心之言……’她心里如此安慰自己,上前牵住塞菲尔的手,重重点头:“好,咱们回去吧。”
两条青铜龙惊慌失措、心惊胆战地离开了,只留下了房间中的一男一女。
乔木站在房间中央,既不关注那边独自陷入思索的卡特拉娜,也不在意仓惶逃走的两头青铜龙——事实上他都不知道两头青铜龙都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的奇怪波动,陷入了某种感悟的状态。
那不是空间的波动,但他却实实在在感知到了,甚至产生了一定的理解。
他第一次“触碰”到了“时间”。
路西法之翼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对方传授给他的很多知识他都无法真正理解,只能暂时死记硬背。无论翅膀怎么解释他都只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气得翼尊直想揍他。
空间的部分好理解,毕竟他有门门果实,他能切实“触碰”到“空间”。
但时间这玩意儿,不可感知不可触碰不可实验,而且与他最朴素的常识截然相悖,理解起来超级痛苦。
可这一次,他真的开始理解时间、理解时空了。
他甚至清晰地意识到:青铜龙的存在是错误的。或者说《艾泽拉斯奇幻世界》中的时间是错误的、虚幻的。
时间是运动的表征,空间是运动的承载。真正的时空绝不会以青铜龙的这种方式运作。
“唉……”理解了这一点,乔木竟然重重叹了口气。
艾泽拉斯的时空与现实世界的时空截然不同,所以在这里的经验对他掌握现实世界的时空与运动,没有什么帮助。
如果刚才青铜龙穿梭时间的那一幕是发生在现实世界就好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青铜龙到了现实世界,它们的时空能力就会失效。
不过……
“说真的,这种天才的感觉还真不赖。”他咂么着嘴感慨道。
碎星河消失了,他入念时无意中“分给”对方的绝大部分天赋,自然又回来了。
在这种天赋的支撑下,在翼尊填鸭式教育那庞大知识储备的支持下,刚才那片刻的顿悟,可能已经超出他两辈子所有顿悟的总和了……
过去每次接受翅膀教导,或者他每次获得新的能力,碎星河都比他学得快、进步大,都会忍不住鄙视他。现在他终于体会到对方的感受了。
太特么爽了!
他不禁搓着下巴感慨:“原来我是个被埋没的天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