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谈生意,李春霞很快就从长辈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进入到工作模式的她,震惊的情绪平复后,立刻察觉到了一些疑点:
“你的公司应该不缺钱吧?”不说别的,就凭这个未来十年采购额不低于两亿的协议,就能从银行拿到利率非常可观的贷款。这种优质抵押物,所有银行都会抢破脑袋的。
而且成立几个月的公司就拿出一款新产品,还是只供给新起点?这种模式李春霞并不陌生,这明显就是利益输送的惯用套路,而且还是吃相很难看的那种。
她忍不住打量着乔木,又有些担忧地看了眼依然还在震惊中的儿子:让儿子和这种人来往,真的没问题吗?
“你不缺钱还要融资?是想反过来用公司的分红结交朋友?”她马上就猜出了对方的打算,不过还是留了面子,没说对方是想借此攀附权贵。
“阿姨真厉害,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乔木忍不住给对方竖了个大拇指。
李春霞点了点头,又问:“一年的纯利有多少?”
“两个亿。”
“啊?”李春霞以为对方说错了,应该是两千万。可乔木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两个亿。
她彻底懵了:这吃相,是直奔监狱去的?
“这……”到此时,李春霞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我知道这很……夸张,”乔木看出来了,无奈苦笑,又真诚地说,“阿姨,我们公司很特殊,所以我没法向您详细解释。但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是完全合法合规的,经得起任何调查。”
完全合法合规?这话李春霞一个字、一个声母都不信。
但倪爱军却开口了:“妈,这个确实是合法的,我可以证明。”
李春霞没说话,反而白了儿子一眼:你证明?你连地摊都没摆过,能懂什么?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孔玲也开口了:“阿姨,这个确实是合法的。星海重工也是芸木股份的股东,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星海重工也参与进去了?李春霞有些惊讶,但马上就觉得,这大概是孔敬东花点小钱讨女儿欢心?反正星海重工只要不参与到具体经营中,就不需要承担太多的法律责任,尤其是刑事责任。
她已经不想再谈下去了,只想找个理由拒绝掉,就算不拒绝,好歹也先往后推一推:“你打算怎么融资?”
“芸木现在是我有七成股份,星海重工有三成。如果孔总不同意稀释股份,我可以转让我的股份,甚至放弃绝对控股权。
“芸木虽然不缺钱,但我还是希望融资能够正规化运作,不要破坏公司的股权价值。所以融资还是要按照真实价值来进行的。”
乔木侃侃而谈的自信模样,让李春霞一时又有些恍惚,恍惚间竟然真的觉得对方这生意是问心无愧的。
这让清醒过来的她反而更加警觉了:寥寥几句,她就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优秀与成熟,可这份优秀却没能用到正道上。这人实在太危险了,她得好好想个办法,让爱军远离对方。
“……公司是我和星海重工一起建立的,那个时候既没有产品也没有合同更没有收入。孔总给我的价格是两千万、30%股份。现在的股权价格肯定远超于此了。”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了,如果入股者愿意放弃董事权只保留分红权,我猜孔总也愿意接受一定程度的降价……”
乔木还在介绍自己的设想,后面的内容李春霞却根本没听进去。
星海重工给一个自己控制不了的空壳投了两千万进去?她以为孔敬东最多拿出个几百万哄女儿开心。但两千万,这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投资行为才会出现的金额了。
两千万花在孔玲身上,给她买房买车买游艇都没问题,但唯独不可能投入一家违法利益输送甚至可能涉嫌洗钱的公司。
毕竟这钱是星海重工的,不是他孔敬东的。星海重工确实是他一手创建并掌控至今的,但里面也有其他各方资本力量,成分非常复杂。那些人不会由着他这么胡来。
想到这里,李春霞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孔玲的反应,却什么疑点都没看出来。
孔敬东是认真的?!那位真正白手起家的东北首富,真的认为那家芸木和那个什么新材料值得投资?
想到这里,她又问:“发明专利拿下来了吗?”
乔木卡壳了,片刻后露出无奈的笑:“我知道您肯定不会信,但新起点有限制,我们的技术不能申请专利……”
倪爱军又连连点头:“这个我也能证明。”
李春霞依然没搭理儿子,她彻底无语了,现在是彻底看不懂了,这家公司到底是用来违法犯罪的空壳,还是真的认真经营的正规企业啊?
此刻她彻底认真起来了,或者说是真的好奇了。她好奇的不是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干什么,而是他背后的孔敬东在干什么。
她认真思忖片刻,很快又问:“那三成的股份归属星海重工集团?”
乔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不是,是星海实业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它是星海重工集团的子公司,董事长是宋理先生,孔总和宋总也是这家公司的股东。哦对了,宋理先生还兼任芸木的董事。”
李春霞彻底哑然了。
她知道宋理是谁,虽然没打过交道,但那位一直被财经媒体誉为孔敬东的萧何,两人几十年的亲密如初也一直是业内美谈。
这两人不仅在星海实业投资中拥有股份,宋理还亲自担任芸木的董事?这两条无疑都传递了一个信号:孔敬东对这家公司是认真的。
她知道乔木的意思,就是在用孔敬东的名号给自己背书,向世人证明芸木不是一家侵吞国家资产、专搞财务犯罪的骗子公司,而是有真东西的。
她思虑再三,终于还是点头了:“我可以帮你问问我的朋友,看他们谁感兴趣。”
乔木长舒一口气:终于成功迈出了一步。
他可没想着直接找个小圈子侃侃而谈问大家要不要投他的公司和项目。
那种年轻人满头大汗冲到大佬面前,“给我五分钟时间,您一定不会后悔”的桥段,只会发生在影视剧里。
这里是现实世界,不是影视剧。
真正的投资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复杂到再牛的投资人也不可能独自搞定一切。
相反,越厉害的投资人,他的背后越有一支规模庞大、专业素养极强的团队,从方方面面进行背调、分析、汇总、评估,为他的最终决策提供尽可能全面而深入的参考。
而绝大多数没有团队的权贵,他们怎么办?很简单:靠圈子。
一个圈子里,大家互相引流,互相推荐,既把优质的项目推荐给投资人,也把投资人推荐给创业者。在这个“同进退、共发财”的过程中,一起扩大圈子的规模与影响力,同时也加深圈子成员的关系。
所以,如果乔木真的在这个院子里随便找人拉投资,要么被当成谁家没教育好的傻叉,要么被当成混进来的骗子。
他必须先找一个引荐人才行。现在,倪爱军的母亲就是这个引荐人。
为什么不能是孔敬东?很简单,因为人家不乐意。人家从一开始就想着吃芸木、吃他乔木的独食,并不想与外人分享。
“实在太感谢您了,”乔木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如果您感兴趣的话,之后也可以入点股玩玩。”
这话让李春霞又高看了这个青年一眼。
对方没说清她也入股,而是说了个活话,以后感兴趣再说。这既是安抚,也是承诺。
很明显,对方知道她回去后肯定要查这家公司,在此之前绝不会相信那些一面之词。当场请她入股,看上去热情而真诚,实际上是一种人情绑架,会让场面很尴尬。
所以对方反过来给了她一个远期承诺:未来如果她对这个项目感兴趣了,随时可以进来分一杯羹。
目的达成的乔木也不再打扰倪母,整个李家今天都忙得脚不着地,人家能腾出十多分钟招待他这个没身份没地位的晚辈,听他在这里“信口开河”,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
倪爱军带着他和孔玲回了房间,孔玲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边得罪李家的人,一边又找李家人办事,你也真敢想。”
“这有什么?”乔木却浑不在意,“战争双方还能边厮杀边做生意呢,这才多大点事儿?”
“我无非就是让李贺在圈子里丢人现眼,混不下去了。他妈无非就是爱子心切,看见我不痛快。你要相信,在利益面前,面子什么都是虚的”
他指着倪爱军说:“我要是能给李家带来足够的利益,你信不信,倪爱军他三舅舅妈,当晚就能亲赴英国,把李贺拽回来让他向我鞠躬道歉?”
不,我一点都不信……倪爱军心里这么想。
他一直没向乔木透露一件事:李贺远走英国不是因为丢脸,而是因为杀人……
之前他只觉得这种李家内部的阴私,没必要对外人提。现在他觉得有些头疼了。
显然,乔木并不知道三舅妈一家究竟为什么对他有敌意。虽然李贺杀人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是被他刺激,情绪失控所致。这笔账三舅妈显然是算到乔木头上了。
不说吧,感觉有些对不起乔木,让他有种背叛朋友的感觉。
可说吧,这事又太敏感了。他三个舅舅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才把这事儿压下去,一旦曝出来,必然会成为对手刺向李家的利刃。这就等于把李家脖子上的绳索扣亲手交到了乔木手上。
这种两难的感觉还真不好受……
不过乔木也就是打个比方。他听倪爱军抱怨李家都听得耳生老茧了,除了倪爱军的母亲,他干嘛要让李家其他人获益?
更不用说一旦孙庆书攀上李家的高枝,双方联手,那他和李家就必然是敌对关系了。他可没忘了,猫仙很明确地警告过他,孙庆书打算拿他做筏子,谋求公司总裁之位。
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房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倪爱军,我就一小会儿没盯着你,你就又惹祸了?!”清呵之中,伴随着一阵香风,一席酒红色风风火火卷了进来。
李盈一进门,就瞪着倪爱军,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什么叫我又惹祸了?!”倪爱军扯着嗓子抗声,“我带我朋友去找我妈,古家那俩老逼登却要赶我朋友走,古柏豪还威胁要让我朋友失业、坐牢!”
“我没招他们没惹他们,到了你这儿反而成了我的错了?”这次他是真委屈了,说着就又赌起气了,“行,我知道了!你们都姓李,就我姓倪,我认错行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李盈本来也不了解详情,只知道倪爱军和古柏豪当众爆发言语冲突,古柏豪羞怒而走的消息已经在别墅中蔓延了。
被倪爱军这么一怼,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问青红皂白了,可还没来得及说软话,听到倪爱军的气话,顿时也觉得委屈。
“什么姓李姓倪的?这些年我怎么对你的,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说!现在你就这么说我?!我怕你闯祸,扔下那么多客人,火急火燎地来找你,还差点就从楼梯上滚下来,结果你就这么看我?!”
越说情绪越上头,说到最后,当着外人的面,李盈的眼眶就红了。
倪爱军说完气话就后悔了,再一看顿时就慌了,只好起身过去,拽着李盈的胳膊低声道歉。
安抚了好一会儿,李盈的情绪才缓和下来,又忍不住埋怨:“你明知道三婶在外面,还带着朋友往外跑,生怕他们见不着?我本来还想着替你瞒一瞒,等过了今天再和你说,你倒好,自己往枪口上撞!”
倪爱军是不敢再顶嘴了,只能不停地说软话。
旁观的乔木和孔玲却两头雾水、面面相觑了。虽然心中好奇,但乔木想了想,还是决定老老实实不说话,可孔玲却看不下去了。
等那边李盈的训斥告一段落,她忍不住就问:“倪爱军,你跟我们说实话,李贺还活着呢吧?还能跑能跳、精神正常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能生育吧?”
其他三人都被她这问题整无语了。
“不然就是顾家人这里有问题?”面对三双眼睛,孔玲却丝毫不惧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又问李盈,“这点小事,他们至于吗?你们至于吗?”
在她看来李家人和古家人今天的反应实在太异常了。不就是让你李家的孙子在二世祖圈子里丢脸了吗?多大点事儿?
乔木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很迷茫,我保证我没给李贺造成任何生理伤害。”
不过他马上就想到一种可能性,惊讶地问:“不会是艾滋病吧?”
万一露露哪个同学有艾滋病,那人和李贺恰好当天又都有口腔溃疡……虽然概率不大,但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倪爱军姐弟已经彻底被整无语了。李盈这才想起来,倪爱军的这两个朋友并不知道李贺干的“好事”。
“说真的啊,”乔木却有些认真起来了,“我只是烦他纠缠我女朋友,所以给他个教训,并没想着真把他怎么样。他当时其实也没做太过分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因为这个出什么意外了,这肯定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愿意向他父母道个歉——至于他本人就算了。毕竟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叔叔阿姨也不容易。”
这么个人渣,拉扯这么多年都没让谁给弄死了,确实挺不容易的。他心里这么想道。
倪爱军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背对着李盈朝他挤眉弄眼。
第一次见面的李盈则没听出来,反而见他一脸真诚,心中更埋怨李贺不懂事了。
“李贺好得很,”她冷哼一声,说起这个就来气,但还是平复心情,解释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感到愧疚。当初是他招惹你的,你反击也没有错,不能怪你。”
“至于我三婶那家人……”她犹豫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你尽量离他们远一点,别往他们面前凑。”
说到这里,她又想到了什么,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你……”她注视着乔木,心中叹息,“你以后要注意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
听到这话,乔木眉毛一扬:这是几个意思?
倪爱军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猛地一拍额头:“卧槽,我都忘了这事儿了!”
他赶忙对乔木解释:“古家那对老逼登可是在香江长大的,你没去过香江,有些事情可能不了解。那边可不像内地,尤其是回归之前,可以说是黑帮横行。那里的有钱人多多少少都和黑帮有关联,也会借黑帮的手干一些脏活。”
李盈狠狠剜了倪爱军一眼,显然对他对三婶的称呼很不满意,但马上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乔木身上。
乔木一开始还对倪爱军的说法感到奇怪,随后才想起来,前世香江的黑帮片大规模进入内地是千禧年以后的事情了。这个世界有文艺作品审查法案,所以香江的黑帮文化并不没有闻名全国,甚至不为除了互联网键政的大多数人所知。
“古家人会用这种手段?”他皱着眉头。
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李贺要么是出事了,要么是惹事了,而且肯定是大事,大到李家人要竭力隐瞒,古家人则直接恨上了自己。
“虽然她是我三婶,但我得承认,古家这一代是在香江长大的,确实染了很多恶习。”
李盈重重叹了口气:“李贺那个德性,也是受他妈和他小舅的影响。尤其他爸一直忙事业,根本不怎么管他;他是我们家最小的孙子,我爷爷奶奶也一直宠着他。”
“没错,乔工,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倪爱军也郑重地提醒。
他知道以乔木的实力,肯定不怕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但架不住谁都有家人!调查员自己再强,难道还能变出分身24小时保护家人?
担心乔木掉以轻心,他就忍不住提醒:“古家人就是一群疯子,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就连李贺,被你打脸的当天晚上就……”
“倪爱军——!”李盈的嗓门瞬间提高了八度,给倪爱军吓了一大跳,也把他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总而言之,你……”见表弟讪讪地闭嘴了,她才神色复杂地看着乔木,“你要注意安全。”
杀人,这种事情已经完完全全突破她的道德底线了。但她知道,这种事情,古家人真干得出来。
被我打脸当晚怎么了?此刻的乔木却好奇心爆棚,不会是当晚就杀人泄愤了吧?
他没说话,孔玲却开口了:“那你们李家还和这样的家族联姻?”
李盈瞬间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三叔与三婶结婚之前,她知不知道古家人的做派?不知道。但她爷爷、大伯、父亲和三叔知不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
这就是李家的选择,她知道,自己怎么辩解孔家大小姐都不会相信。毕竟对方也是这个圈子里的,对这些门门道道也是从小见到大的。
孔玲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喂!”倪爱军立刻不满地抗议,“我姐这是好心提醒你们呢!”
“她提醒乔木呢,乔木领情就行,”孔玲嗤笑道,“至于我,你还管得着我鄙视谁?还是说你心里就不鄙视了?”
倪爱军立刻警惕地问:“你不会也鄙视我呢吧?”
“不会,”孔玲却摇头,“你不是说了吗,你是小学才回到李家,一直和这个家族格格不入,反倒更像是普通人。我又不嫌贫爱富,干嘛要鄙视你?”
听到这话,倪爱军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但马上反应过来,又替姐姐辩解:“那我姐也没办法啊,她就生在李家了,她能怎么办?”
“我也生在孔家啊,你不会以为孔家的生意就都是清清白白一尘不染的吧?我怎么办?”
她一摊手:“我大学毕业就自己投简历面试,进了新起点。我爸的生意我到死都不会碰,也不会帮忙,最多就是不搅合。将来星海重工的股份我也不会要,他爱给其他亲戚爱捐出去爱上交国家,那是他的事。”
“我不是圣人,我俗得很,他给我的零花钱我该收收该花花,”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李盈,“但他要是敢杀人、伤人,我第一个把他扭送派出所。只要不是死刑,他出来了我再给他养老送终。”
孔玲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乔木都为之侧目,他发现过去自己还是小瞧这个朋友了。
倪爱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忍不住看了看旁边情绪明显低落下来的李盈,还是忍不住替这个十多年来一直照顾、保护自己的表姐辩解:“我姐也没有同流合污啊,她这不就在提醒你们吗?”
孔玲又瞥了李盈一眼:“她提醒我们是因为乔木是你朋友,如果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呢?”
“好了,别说了。”乔木这下察觉不对劲了,连忙让她闭嘴。
倪爱军却恼了:“你这不就是诛心呢吗?你咋知道其他人她就不会管了?哦,合着就你姓孔的是好人,姓李的就是坏人是吧?!”
“行了爱军,你也别说了!”见表弟和朋友吵起来了,李盈也连忙阻止。
孔玲却又冷笑起来:“提醒一句小心就算管了?倪爱军,我就问你,今天但凡古家要动的不是乔木,不是咱们调查员,而是个普通人,这句提醒有什么用?”
见倪爱军一时哑然,她又道:“李盈,你别觉得我道德绑架。但凡古家和你没半毛钱关系,我这话也说不出口。但古家敢在内地这么猖狂,其中有几分是仗你们李家的势,你比我更清楚。”
“你姓李就为难了?你又不姓古,为难个什么劲?”她嗤笑道,“看在倪爱军的份上,看在你还能提醒乔木的份上,别怪我没提醒你。”
“古家每一次伤天害理,你们李家就被拖下水一分。你就这么为难着吧,等有一天李家沉船的时候,你就不需要为难了!”
房间中,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孔玲。
此时此刻,乔木不得不承认,对这个平日里总是爱耍点小性子小脾气的朋友,这一次他是真的刮目相看了。
倪爱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是吵架吗?怎么突然话锋一转成了劝诫了?而且劝得好有道理,简直就是他的嘴替,把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担忧都说出来了!
他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啊?
李盈则呆若木鸡地看着孔玲,许久才回过神来。
对方的话,竟然让她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她猛地醒悟了一件事,一件二十多年来都没想明白的事情:
李是李,古是古!就算三舅与三舅妈结婚生子了,也不代表两家就成一家了。凭什么她就要为古家感到为难?她和古家又没关系!
“多谢了!”想通了这一点,有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与畅快感的李盈,真诚地向孔玲微微鞠躬,又有些期待地问,“我能叫你孔玲吗?”
孔玲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你还是叫我孔小姐、孔女士吧。”
房间氛围的回温戛然而止,瞬间重新跌破冰点。
李盈和倪爱军都傻眼了,没想到孔玲竟然会这么冷漠、决绝。
见姐姐一脸尴尬下不来台,倪爱军顿时又怒了。
但孔玲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对乔木道:“我要回了,我爸刚才就给我发消息了,应该在外面等我呢。你走不走?”
乔木自然没有留下来让李盈继续难堪的道理,解脱般地起身:“我也走吧,毕竟得罪了人,也免得让主人难做。”
他来到倪爱军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了一下对方,就和孔玲一起告辞了。
房门从外面关上,屋内只剩下李盈与倪爱军姐弟。
倪爱军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姐,孔玲是不是跟你有矛盾啊?”
李盈茫然地摇头摇头,没说话。她也察觉到这一点了,孔玲明显是好意,但说出来的话中却有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对方了,一时完全没有头绪。毕竟她的记忆里,她们在此之前也只见过几面,交流过两次而已。
倪爱军也仔细思索着,很快就想起了“一年前”在诺瑟隆高地时孔玲说过的话。
“对了,姐,有事儿我得问你,”他赶忙询问,“当初你是不是第二次见面就朝她要三千万?”
见李盈依然茫然地点头承认,惊愕之余,他无法理解地激动质问:“为什么呀?!”
他一直觉得这种事情只有李贺那种垃圾才能做得出来,李盈和李家这些人都不一样,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李盈却对倪爱军激烈的情绪感到疑惑:“什么为什么?我的公司当时正好缺钱,我当然要拉投资啊,怎么了?”
她想了想,不确定地问:“孔家小姐是因为这件事对我有意见?”
倪爱军没有回答,而是一脸懵逼地问:“你缺钱?二舅二舅妈不给你钱吗?”
二舅与二舅妈家族可都是民营金融巨头海河系的幕后大股东,在他看来,全家就李盈最不可能缺钱了。
说起往事,李盈情绪更低落了,但还是抿了抿嘴,向弟弟解释道:“当时你舅和舅妈都催我结婚,我不愿意,他们就把我公司的贷款给断了,我只能自己出去找投资……”
倪爱军呆呆地看着姐姐:“所以你才找孔玲要钱啊。所以你后来才……”
“嗯,”李盈难过地点了点头,“他俩放出话了,不许任何人给我钱。我没能融到足够的钱,公司被催贷催到破产边缘了,就只能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