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米用三百多条人命，和迈尔斯·弗里奇上校的两条胳膊，成功震慑住了地狱之门的所有人。
但整座基地中，还有一个人，敢和他叫板。
“我要向创业之星求援，让他们提供一批医疗物资。”朱迪·查孔提了要求。
纳米就这么盯着对方，眼罩的遮挡下，让对方猜不出他的想法。
见他不说话，对方壮着胆子解释：“我们没有多少药品了，再这样下去，这些伤员都会死。你既然要求我们臣服，也不希望和我们成为死敌，时时刻刻提防我们吧？”
纳米深深看了她一眼，冷漠说道：“去吧。”
朱迪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转身就走，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站住。”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如同遇到天敌的猞猁一般，全身上下所有肌肉，瞬间紧绷起来，甚至就连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僵硬地转过身子，对方却只是冷冷说道：“下次再敢这么和我说话，就自己把舌头割了。”
朱迪本能地重重吞咽了一口口水：那种恐怖残暴的事情，对方绝对做得出来，这一点她毫不怀疑。
朱迪离开后，已经在营地中巡视了一大圈的心眼，就拎着枪凑了过来：“大人，我去把那些藏起来的人抓出来。”
纳米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心中七上八下地解释：“我觉得，那些藏起来的，基本都是基地的大人物，说不定会有人知道死神的情报……”
听到这话，纳米脸色稍霁，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心眼顿时松了口气。
他立刻就去拽那边百无聊赖，看似在警戒，其实是在发呆的拘束带：“跟我走。”
“干嘛……请问要做什么？”
“抓人啊，”他理直气壮，“大人让把所有藏在地下的人揪出来。”
听到这是纳米的要求，对方痛快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一处直通地下的楼梯前，拘束带正要进去，就被心眼一把拽住。
后者直接掏出一枚缴获的手雷，拔掉保险，随手扔了进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阻止了。
随着一声爆响，里面隐约传来了阵阵惊叫声。
“以防万一，”心眼笑了笑，“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不长眼的东西，还妄想反抗呢。”
拘束带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远处，纳米同样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但显然毫不在意。
他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对心眼的行为。
纳米的机器人，只怕早就把所有避难所监视起来了。真要是有危险，早就杀得里面血流成河了，还用在这儿扔手雷？
这家伙……想干什么？
心眼完全不知道拘束带起了疑心，扔完手雷还不过瘾，又朝里面盲扫了一梭子，才大大咧咧走了进去。
十几分钟后，数百名避难者，就被他驱赶出来。没有一人试图反抗。
到了第二处避难所前，拘束带还等着对方来一梭子，没想到对方竟然摘下枪，和一枚手雷一同递给他。
“你也试试。”
他愕然地看着对方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后退一步，摇了摇头。
对方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和他们共事过……”他低声辩解。
“共事过？”对方冷笑着打量着他，“咱们才是同事吧？还是你觉得比起我和大人，你和他们更亲近？”
拘束带张嘴想要辩解，想说自己和这些人维持好关系，对大人的行动有利。
但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一下子卡壳了。
“我……我再想想……我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他低声下气地，甚至有几分哀求。
心眼嗤笑一声，双眼盯着他，拔掉保险，看也不看，就将手雷扔了出去。
传出的尖叫声，让拘束带变了脸色：这次的声音，没有那种隔着一层的遮蔽感。
这里面的人，没关门！
他立刻提醒：“他们是平民！”
但心眼却不管不顾。
爆炸与恐惧的尖叫声中，他直接朝里面补了一梭子。瞬间，哀嚎声更响了。
“他们是虚拟人，”换好弹匣后，他转过身面朝拘束带，冷冷道，“你去，让所有人都上来！”
拘束带咬着嘴唇，看着对方那似是无意间指向自己的枪口，没说什么，直接大步走了下去。
走过一段楼梯，一到拐角处，他就知道这个避难所为什么没关门了。
大门外面，地上已经有七八个人倒在血泊之中。
其他人拼命往里面挤，却也只能和这些生死未卜的伤员，拉开不到两米的距离。
可想而知，里面究竟塞了多少人。
“上去！”他板着脸，“都给我上去！”
人们畏惧地瑟缩着，拥挤在一起，没有任何反应。
“不想挨枪子，就给我上去！”
依然没人行动。
拘束带从鼻孔里重重喷出一股气，他看了一圈人群，大步上前，强行拽出一个看上去最年轻的女孩。
没人敢反抗，甚至没人敢看过来。
在对方疯狂的挣扎与恐惧到极点的尖叫中，他一记手刀，狠狠砍在对方后脖子处。
女孩瞬间没了动静。
他双手死死卡住女孩的脖子：“出去，否则我就像掐死她一样，一个个掐死你们！”
人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
随着他的双手逐渐收紧，女孩的脸色也变得铁青。
终于，有人动了，那人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然后又是一步。就这么一点点从他身边蹭过去，含着胸收着腹，生怕碰到他。
刚经过他身边，就头也不回地向地面冲了出去。
“就像他一样，快点！”随着他的呵斥，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往外跑去。
他松了口气，双手卸去了力气，又叮嘱后面的人：“把这些人都抬上去，不论死活！”
没人敢反抗，虽然他们有几百，对方只有一人，还没有武器。
短短几分钟，几百人就全都跑光了。
上面又传来心眼的声音：“检查一下，别有遗漏！”
他无奈，只能将女孩随手放在墙角，进入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辣眼的汗臭味的避难所中，挨个房间地检查起来。
但刚进入第三个房间，他就愣住了。
低下头，收回脚，就看到了自己不小心踩到的东西。
一个笔记本，上面放着一把匕首。
匕首非常粗糙。看得出来，应该是临时赶制出来的，没怎么细细打磨过。
这种“劣质”匕首，就是放在人类面前，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前提是它是钢制的……
现在，这把匕首，随着他的脚挪开，竟然在晃动中，出现了轻微的悬浮。
他立刻就意识到：这把匕首，不是金属的，而是用超导精矿打造的！
但真正让他愕然的，是匕首下面那个笔记本。
他太熟悉了，因为这就是他的。
这是过去半年，他跟随乔木学习空间知识，所用的笔记本！
他离开地狱之门的那晚，是临时起意，为了避免惊动其他人，并没有收拾行装，只是多带了几个防毒面具。
这个笔记本，自然也被他落下了。
现在在这里看到它，他本能地回头看向避难所出口。可避难所中的人，早就跑光了，除了空荡荡的走廊，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没有犹豫，弯腰从地上捡起两件东西，将匕首随手插在靴子里，就开始翻看笔记本。
里面的内容，都是他亲自写进去，并且反复研读了不知多少遍的，他实在太熟悉了——虽然大部分内容他都无法理解。
他很快就在中间一页，找到了一段陌生的内容。
一段看似是高能物理的描述，实则即使他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其中莫名其妙、胡说八道的内容。
他草草看完，将这段晦涩的内容记在脑海中，没对这页纸进行任何处理，就翻了过去，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后面的内容。
看了一会儿，他竟然真的有些入神了。
不是因为知识的魅力，而是这些内容，让他回忆起了几个月前，那段每天上课被骂、回到住处还要绞尽脑汁写作业的痛苦日子。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了一个弧度，但回过神来，很快就又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怅然。
“你在干嘛？”正翻着，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直接合上笔记本，握在手里，惊魂未定地转过身，挥了挥手：“我之前落下的，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还以为丢了呢。”
没理会心眼那狐疑的神色，他从对方身边蹭过去，往里面走去：“我还没检查完呢。”
心眼没跟上来，他都不用回头看，都能猜到对方现在是什么表情。
到了下一个避难所上方，对方一手握枪，一手持手雷，死死盯着他。
这一次，拘束带没有拒绝，直接接了过来。
但就在对方即将露出笑容的时候，他转身向远处的纳米走去。
心眼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笑容，凝固了。
他死死盯着拘束带的背影，看着对方跟纳米说着什么。他不敢跟上去，只能猜测。
纳米朝他这边瞥了一眼，说了几句话。
拘束带似乎想要争辩，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变成了弱弱的辩解。
纳米有些不耐烦了，呵斥了几句。
拘束带彻底认怂，恭敬地后退几步，转身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对方彻底没了去找纳米告状时的气势。
心眼难以遏制地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等对方走到身边，他轻声讥讽：“你站错位置了，**。你不会真的以为，大人身边，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吧？”
他冷笑一声：“原本，你可以乖乖跟在我的身后，为大人将功补过，幻想有一天大人会彻底原谅你。但现在……”
“我记住你了，”他狞笑道，“垃圾！”
他知道纳米的机器人，此刻肯定在看、在听。
但他不在乎，他就是说给纳米听的。
有些时候，他们这些手下之间有些小龃龉，会让大人更开心。
这一点，他早就领悟了。
拘束带没理会他，只是低着头，直接向楼梯口走去。
他一把拦住对方，冷冷道：“步骤错了。”
对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向他。他也阴狠而得意地瞪着对方。
无声的对峙，只持续了短短十几秒，对方就溃不成军。
接下来，自然就是“打招呼”环节。
他得意地看着对方向其中投掷手雷并射击。
对方有多不情愿，他就有多开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对方擅自颠倒了顺序，变成了先开枪，再投掷。
他知道对方的小心思，但也没发作。
为了这点小事爆发冲突，就会让大人觉得他小肚鸡肠、难堪大用了。
接下来，拘束带顺理成章地接手了驱逐工作，但他没再放任对方自己下去，每次都紧紧跟着对方。
直到最后一个避难所。
‘就是这里了，’他心中说道，‘也只剩下这里了。’
这让他有了种靴子落地的安心感，但又有种事到临头的紧张感。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发动了能力。
那名正低着头，畏缩着替病人包扎的医生，突然一愣，缓缓起身，朝他们大喝：“这下面没有士兵，停止你们的行为！”
喊出这一嗓子，对方突然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了不可思议的惶恐，但很快就消失了。
心眼压住了嘴角的笑意，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就对拘束带下令：“继续。”
那医生闻言，顿时大急：“我说了，下面没有士兵！”
他则冷冷下令：“我说了，继续！”
“你们这群刽子手！”医生震怒，竟然弯腰去抓被遗弃在地上的自动步枪。
但就在他触碰到枪之前，“砰”一声巨响，他整个人栽倒在地，抽搐着，很快就没了动静。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包括拘束带。
心眼冷冷说道：“他这么反常，下面一定有猫腻。很可能是一群负隅顽抗者。不需要活口了，全部杀光！”
说着他摘下身上的武装带，将装得满满的手雷与弹匣，递给拘束带。
对方愕然地看着他，没有去接。
“怎么？你还同情他们？哪怕让我们陷入危险，让大人的计划凭添波折？”他厉声质问。
但马上，他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轻声问道：“还是说，你和下面的人，有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是在包庇他们？”
拘束带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都知道，这种节骨眼上，纳米可没心情也没精力断案。一旦产生了怀疑，大概率就是宁杀错不放过。
被这么一恐吓，拘束带真的颤颤巍巍地，要去接那条武装带了。
但就在触及的瞬间，对方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
“如果你有什么怀疑，那就动手吧，我绝不阻拦。”
听到这话，心眼心中破口大骂。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冷声道，“如果你拒绝，我就认定你要对大人不利。别以为大人真的需要你。”
拘束带脸色惨白，但还是勉力反驳：“我只是不想再滥杀无辜了……”
“动手！”心眼厉声呵斥，打断了对方。
对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直接举起手枪，对准了对方的头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很好奇……”纳米轻柔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心眼心中一抖，但立刻调整状态，用激动的语气说：“大人，这家伙不对劲！他……”
“拉格·韦尔纳……”纳米直接打断了他——用直呼其名的方式。
心眼的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
他放下枪，缓缓转身，对上了一双眸子。
已经变成透明的玻璃眼罩下，纳米那双眼睛中，满是好奇。
冷漠而凶戾的好奇。
“你能不能告诉我，”对方用一种悠然自得的语气反问，“你为什么要谋害我们的同事与队友呢？”
心眼，拉格·韦尔纳，瞬间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