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彪这一手完全出乎乔木的意料之外,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险些飞起一脚将对方踹飞出去。
好在这些年来,他早已养成了一遇到突发状况就先进思维宫殿思考的本能。
思维宫殿状态下,他漂浮在自己上空,看着身下这幅静止的画面,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霍彪如果是汪家的人,不该在他们被蠪侄袭击时就出手吗?
不是汪家的?那铁索尽头的东西是什么?难不成又多了个赵家?百家姓大逃杀吗?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匕首,乔木一时有些犯难了:现在要怎么办?
直接制服对方,然后哈哈大笑说我早就察觉不对,提防着你了,再找一大堆似是而非的疑点?
这样是最简单的,能确保局势一直在他的控制之中。
但从剧情发展的角度来说,有些突兀,也非常无聊。
那就挨一刀,倒地不起?
这很合理,但容易让剧情失控。后面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重伤倒地的他是不好干预的。
思索片刻,他最终还是决定挨这一刀。
毕竟这个项目不是一锤子买卖,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合理的人设,也需要剧情保持流畅、连贯。
想明白之后,他直接化抬脚踢的动作为狼狈躲避,然后被霍彪一刀捅进了肺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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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一脸惊愕地看着对方,颤抖着要去抓腰间的枪,却被对方抢先将枪夺到手中,紧接着抽出匕首,一刀割断枪带。
乔木警惕着,如果对方有开枪的打算,他就佯作争抢,让对方失足摔下去。
但霍彪不知怎么想的,似乎并没有杀他的意思。一开始的那刀也避开了左胸心脏,选择了右胸。现在更是直接一把将他推倒,见他挣扎着无力起身,便不再理会他。
放倒了乔木的霍彪,转身将枪口对准了惊愕之余正要冲过来的霍秀秀,朝她晃了晃枪口,示意她后退。
他随即看了看拎在手中的诞,冷笑一声,将那怪物直接朝着桥外随手一丢。
霍秀秀呆滞地看着他,又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大脑完全转不过来:“彪哥哥,你这是……”
她侧后方的霍仙姑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冷冷道:“你不是霍彪,你是易容顶替的假货!”
“你在说什么啊姥姥?”霍彪一脸假笑,“我当然是真霍彪,当然是您的好外孙,打小就不被您看重,甚至连个孙子的身份都得不到的霍彪!”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已经扭曲了,满脸的凶戾,让从未见过他这一面的霍秀秀倒吸了一口冷气。
霍仙姑警惕而仔细地打量着对方,似乎在寻找对方的破绽,她缓缓开口:“你应该知道,孙子和外孙,在咱们家中要承担的责任截然不同。让你成为外孙,自由自在地享受人生,是你母亲的希望……”
“放屁!”霍彪粗暴地打断她,“你要是真想我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就不会断掉我的那份钱!”
“我是怎么入这行的你不知道?你装什么老糊涂?!你不给我钱,让我怎么生活?还不是想逼迫我重新给你们这群娘们卖命?!
“断了我的经济来源,逼着我入行。又因为我是外孙,不教给我真本事,”霍彪说得满脸狰狞,“你分明就是拿我当炮灰,让我去送死!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霍仙姑没再说话,只是打量着对方,有些不可思议:“现在的你,和你当年入行、给祖师爷磕头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你真的是霍彪……这么多年了,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她轻轻叹息,“这么多年了,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没长进?”霍彪狞笑着,压低枪口,对着两人所在位置下方就是一枪。
弹丸打得铁链子剧烈晃动,霍仙姑与霍秀秀二人站在上面,却纹丝不动。反倒是霍彪本人,随着铁链子的摇晃,不得不死死抱住身旁的扶手铁链。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霍仙姑沉声质问,“现在这个处境,你害死了我们,就凭你自己,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霍彪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她们,手中的枪也警惕地指着她们。
铁链不断晃动,几人很快就发现,晃动的源头,并不是那些弹丸,而是他们身后。
原本死死贴在铁索桥边缘,整个人都彻底傻掉的齐三才,最先看到了霍秀秀身后,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东西。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崩溃的呻吟:“这是……什么啊……”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晃动,霍仙姑与霍秀秀小心翼翼地回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只巨大的老虎!
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里有黑毛蛇?可以理解。有尸解仙?可以接受。有蠪侄和诞?也不是不能想通。
但老虎?真的?!
是不是一会儿还会有从铁索下方荡过来的黑猩猩?是不是一会儿天上还会飞过几只秃鹫?是不是铁索桥的尽头还有粽子在卖喂山羊的胡萝卜?!
那巨大的老虎与霍仙姑四目相对,不知是不是错觉,霍仙姑竟然从它眼中看到了审视,随后竟然还有一丝嫌弃!
紧接着,老虎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霍秀秀,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眼前一亮。这也让霍仙姑心中咯噔一下。
这不是普通的老虎!这家伙、这家伙……
霍仙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很明显,这东西有着远超普通老虎的智慧。
佛爷,究竟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啊?!
三人震惊得一时回不过神,霍彪却激动而迫切地说:“快!这些都是我为您准备的食物!有了他们,肯定就足以顶替我了对不对?您肯定不需要我的侍奉了!”
他说得语无伦次,激动之下还有些含混不清。那老虎看了他一眼,竟然有些厌恶与嫌弃。见他一直说,竟然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吓得霍彪瞬间闭嘴。
老虎身后的尾巴不耐烦地甩动着,站在边缘看得一清二楚的齐三才,瞬间瞪大了眼睛,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震惊。
那根本不是人们熟知的老虎尾巴,而是一条牛尾!
“我、我知道这是什么了……”齐三才下颚打着颤,却还是艰难地说着,“这是……这不是老虎,这是一头彘!”
听到这话,霍秀秀一脸茫然,霍仙姑呆愣了片刻,也震惊地看向面前的野兽,又不顾野兽近在咫尺的威胁,回头看向了自己那叛逆的外孙。
彘?虽然很难想象这东西竟然真的存在,但却说得通,完全说得通。
“你、你已经死了?”她愕然地看着霍彪,“你是伥鬼?!”
“放屁!”原本还畏于彘的淫威的霍彪,听到这话,如同被踩到尾巴一般,“老子活得好好的,你才死了!”
他喘着粗气,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霍仙姑:“只要把你们四个交出去,我就能获得自由,我就能活下来!到时候,你们四个就要永远留在这里,我就能逃出生天,回到我的花花世界!”
说着他又看向那头彘,指着四人一一道:“他们四个,这个姓乔的很厉害,肯定是特别优秀的仆人。那个家伙虽然废物,但知道很多很杂的知识,您一定用得到。
“这个娘们这么年轻漂亮,您一定会喜欢的。还有这个老不死的,虽然肯定不好吃,但她是个大人物!您可以随便折磨她!”
他哀求道:“我把他们四个都给你了。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我又笨又懒又废物,您留着我也没用的!”
见那彘似乎没什么反应,他想了想,又道:“上面还有四个人!您要是愿意放过我,我再去把那四个也给您带来!”
等了一会儿,他又加码:“不仅如此,我出去后就把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吸引更多的土夫子过来,您就有数之不尽的伥……仆从了!”
眼前这一幕看着非常怪异,一个人类,竟然对一头老虎长篇大论。偏偏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奇怪,只看那野兽的眼神,他们就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东西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看着霍彪此刻这副德性,霍秀秀试探着轻声劝说:“霍彪,没用的,这东西不是人,它没有道德和法律的束缚,它只有贪欲。它不会放过你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反抗,靠自己挣命!你有枪,只要打死它,你就自由了!”
没想到霍彪却如同碰到了烫手的烙铁一般:“你放屁!你少在这儿害我!”
他瞪着霍秀秀,恶狠狠地咆哮:“我是伥鬼!我必须找到替死鬼,否则我就得死!”
“你们,你们几个,都乖乖给我当替死鬼!”他指着几人狰狞地说道,“你们死了,我就能活!都给我把小心思收起来,否则老子要你们好看!”
警告完,他就继续祈求那头彘饶他一命。
那彘却一直不表态,只是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一幕,似乎非常享受。
霍秀秀不明白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相信这种荒唐的迷信,还想再劝,身旁霍仙姑却轻轻拦了她一下,朝她摇头,示意她仔细观察霍彪此刻的状态。
不止是她们,倒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乔木,也一直在观察霍彪,而且比她们更早察觉到不对劲。
此刻的霍彪,看上去卑微而绝望,实则狼狈而狰狞。
他额头和脖颈处青筋浮现,双眼布满了红血丝,说话时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乔木见过很多情绪激动导致丑态百出的人,但霍彪这副模样明显不是心理性的,而是生理出现了问题,严重的问题。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某种类似狂犬病的病症?也许是某种入脑的寄生虫?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种状况下的霍彪,已经无法正常沟通了。
该搞清楚的事情基本都搞清楚了,这头彘显然也不可能开口说话,讲述自己的故事。
乔木不再等候,猛地从铁索上一跃而起,从背后一把抱住霍彪,抓住对方死死搂在怀中的枪械,大吼一声:“跳!”
早已注意到他的霍仙姑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一把拽住秀秀,直接从铁索上翻身而下,任凭自己坠入黑暗之中的无底深渊!
仓促之中,霍秀秀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抱住了铁链子,没摔下去。
彘却反应过来了,咆哮着立刻伸出一只巨掌,几根锋利的指甲刺向霍秀秀。
乔木猛地一用力,强行从霍彪怀中,将霰弹枪抬起,对着老虎的方向就是一枪。
一声爆响,老虎一阵悲鸣,霍秀秀也终于反应过来,松开手任凭自己坠入悬崖。
乔木则一脚将霍彪踹开,两步上前,一把拽住已经彻底成了植物人的齐三才,赶在彘反应过来之前,纵身一跃,跳入了深渊。
黑暗之中两人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齐三才下意识地狠狠抱住乔木。
耳边呼啸的风声和齐三才惨烈的嚎叫,吵得他骨膜乱跳,抬手一记手刀,世界顿时就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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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秀秀做了一个很舒服的梦,梦见奶奶出去下斗了,自己在家尽情放肆,久违地躺在席梦思软床上不停打滚。
她的身体整个陷入床垫,被软软的海绵包裹,如同一只被妈妈装进袋子里的小袋鼠,好舒服呀,舒服得她都流口水了。
就是口水流得太多了,湿漉漉的,还臭臭的。
她打着滚想要起身换到旁边的干床垫上,滚啊滚的,却怎么也起不来。
她就有些慌了,然后就醒来了。
“你醒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传来。
她躺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强忍着身体的酸痛爬起身看向周围。
不大的篝火映照出了四个人,她和乔木醒着,奶奶和齐三才睡着。
她看到奶奶心中一惊,就要起身。
“她没事,她比你们醒得都早,确认你没事,吃了点药就睡过去了。我守夜。”
乔木的话让她心中一松,再看向对方,发现对方竟然光着膀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湿漉漉的。
难怪梦里那么难受。她这么想着,却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梦中的内容,仔细想了想,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怎么了?哪里有伤?”乔木关心地问。
霍秀秀摇头:“做了个梦,想不起来了。”
乔木了然:“很正常,你们都做梦了,他俩也在做梦。”
霍秀秀看了奶奶和齐三才一眼,发现两人睡得很沉,看不出是不是在做梦。
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视线重新投向乔木的上半身。
对方之前的穿着非常宽松,她没想到对方的身材竟然这么好。胸肌腹肌棱角分明,胳膊上肌肉隆起但线条柔顺平滑。
她看了一会儿,都有些出神了,在对方的轻咳中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了自己的花痴,羞红着脸将头扭向一边。
她绞尽脑汁找着借口,突然一个激灵,猛地警惕起来,一把拔下头上的簪子,高度提防地瞪着乔木,一字一顿地问:“你的伤呢?!”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冒牌货,只要对方一有异动,这么近的距离,她有绝对的信心一飞簪刺穿对方的喉咙!
乔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滑的胸膛,随意说道:“愈合了。”
愈合了?霍秀秀忍不住冷笑,那么重的伤,骗鬼呢?
她死死盯着对方,全身紧绷地缓缓起身,余光则关注着沉睡的奶奶和齐三才:她要提防那两人也是假的。
乔木却从地上的苔藓中挖出一块略显尖锐的石子,当着她的面,在手掌上划开一条细小的口子。
她看着那白色的口子逐渐变成红色,然后血都没来得及渗出来,口子竟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迅速愈合了!
等乔木再一把抹掉上面的血线,就什么都没了。
霍秀秀目瞪口呆。
难道自己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坐着吧,”乔木将石子远远扔进河里,“一会儿你们替我向齐三才解释,我不想你们每醒一个我就自残一次。就算伤口能快速愈合,该疼还是会疼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霍秀秀呆滞地问。
“通往永生道路上的一点副产品罢了,当然代价也很大。”乔木耸肩。
他没有说谎。成为天使,寿命确实会大幅延长,代价就是他不做人了,这对他来说确实不小。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挺想做个人的。
这个设定是他跳桥后临时想出来的,可以和乐作云那边呼应一下,会很有说服力。
见霍秀秀不信,他也不解释:“你奶奶第一时间就相信了,然后倒头就睡。你应该向老人家学习,心宽才能体胖长寿。当然你也可以继续这么绷着,反正我不累。”
霍秀秀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确认了一下奶奶的状态,干脆重新一屁股坐回肥厚的苔藓上,开始打量身处的环境。
借着火光她发现,他们已经不在那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了,抬头六七米的位置就是黑洞洞的天然岩顶。
而且他们身下都是密密麻麻的苔类植物,非常茂盛。不远处还有水流的声音,火光之中还能隐约看到四周都是一根根奇怪的立柱。
“咱们很幸运,掉进河里没摔死,现在身处地下河道。”乔木解释道。
他们跳下去的位置其实是蛇矿最底层的地面,摔下去肯定四分五裂。但乔木借助黑暗的掩护,用空间门把所有人扔进了一个水潭。
重物落水的声音吸引来了一大群黑毛蛇,他只好又开个空间门,带着他们逃到了蛇矿更下层的天然地下河道中。
“还真幸运,我以为这次死定了……”霍秀秀惊讶不已,又发现自己一放松,全身尤其是双腿又开始酸痛起来。
“安心坐着吧,给自己揉一揉,”乔木劝说,“从近百米高空落水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百米?那么深?”霍秀秀咋舌。
见眼前这个不知真假的乔木确实没什么异动,暂时没想对自己不利,她犹豫了一下,就脱下湿漉漉的裤袜搭在火堆旁烘烤,只穿着一条内裤,大大方方地给自己按摩双腿。
她是第一次实践,但从小就听家中大人讲过,她们这些女人下斗就是这样,必要时还得当着异性同伴的面大小便。
接受不了,就别干这行。
她以前觉得挺羞耻的,现在轮到自己这么做了,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因为比起这一路上的种种遭遇,当着异性的面脱裤子,其实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她一边给自己按摩,一边打量四周。火光中影影绰绰的扭曲立柱让她本能地很在意,“那些是什么?图腾?”
“是树根,九头蛇柏的树根。”
“树根?!”霍秀秀目瞪口呆。那东西每一根都至少有一米粗,大部分都有四五米粗,而且放眼望去,只是能看到的区域内,就有上百根。
那棵树,究竟得有多大啊!
“那株九头蛇柏非常大,否则它的藤蔓也不可能遍布几十平方公里的古潼京沙漠。”乔木解释着。
“咱们上面的巨大空洞,是一个巨型黑毛蛇巢穴。黑毛蛇应该是靠这里发达的地下水道和不知道具体位置的地下热源,在沙漠中获得适宜的生存环境。
“率先发现这里的先秦文明,在蛇矿中种下了一株九头蛇柏,用这棵树来限制那些黑毛蛇的行动,也保护他们的开采行为。然后他们将这个巢穴视为一座生物矿脉,通过开采并销售这些黑毛蛇来获利。
“后来九头蛇柏越大越大,大约是察觉这东西开始不受控制了,他们就修建了汉代古地图上的那座迷宫,再结合那些白砂,努力将九头蛇柏控制起来。”
“用迷宫和白砂控制九头蛇柏,用九头蛇柏控制黑毛蛇,繁殖黑毛蛇来获利?”秀秀听得目瞪口呆,“这真是先秦文明能做到的吗?”
“埃及人的金字塔更早,”乔木耸肩,“这个洞是现成的,可能有人工开凿的部分,但不会太多;那座迷宫的修建时间跨度也可能长达数百上千年,是随着九头蛇柏的生长,一点点扩建的。“
“乍一听这个工程非常夸张,实际上你把它放在一个千年的尺度上,还是可以接受的。”
霍秀秀越听越不对,有些警惕起来了:“你不是说我们一路掉到这里的吗?你怎么对上面的情况这么清楚?”
乔木故作神秘地一笑:“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到吴二老板面前,找他夹喇嘛,目标还恰好是你们老九门的禁地吧?”
秀秀心中了然,生气地问:“你既然知道这下面的情况,为什么不提醒我们?你知不知道这一趟死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乔木双手一摊,“我没下来过,我只知道二十年前这下面有什么,但不知道现在这里变成了什么样。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除了九头蛇柏和黑毛蛇,咱们遇到的所有东西,在张启山来之前,都并不存在于这里。”
秀秀一时看不出他是不是在撒谎,又问:“你来这里究竟想要找什么?”
“我需要的不是古潼京里的东西,而是一份命运,”乔木不再隐瞒,“我需要与老九门的人一起前往一座稍微上点档次的古墓,以获得属于我的命运。”
“本来最合适的是吴家小三爷和那个脑子秀逗的张起灵,但临行前我遭遇了一些意外,命运对我的排斥让我短期内无法接近他们。我只能另寻他路。”
他没有说谎,这个世界的人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小能力让人防不胜防。他要提防对方能判断他是否说谎,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实话说得云山雾罩。
霍秀秀秀秀果然听得云里雾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
乔木却对着那边纹丝不动的霍仙姑开口了:“您醒啦,要吃点东西吗?”
原本还在熟睡的霍仙姑,突然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打量了乔木片刻,才问:“你怎么发现的?我应该没有破绽。”
装睡,这是个很无聊的技能,对提防同伴的土夫子和抓丈夫出轨证据的妻子,却非常有用。
她年轻时跟着一位高人练习了很久,吃了很多苦才出师。
这招也确实救过她的命,并证明了她那个生前身居高位的死鬼丈夫没有对她不忠。
乔木给的回答却让人摸不着头脑:“您的梦突然断了。”
霍仙姑没有深究,她只当对方不想说,谁都有自己的秘密手段。
霍秀秀小心翼翼地问了霍仙姑几个问题,那都是她们祖孙俩独处时发生的事情,这个世界上,绝对只有她们两人知道。
霍仙姑对答如流,她才松了口气。
她又看着还在昏迷中的齐三才:“齐家哥哥什么时候醒来?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没有人接茬。
她察觉到不对:“怎么了?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乔木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咱们走不了了。”
霍秀秀心中一惊,连忙追问原因。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九头蛇柏是用来对付黑毛蛇的。”见对方不明所以,乔木又从地上扣起一块石头,向着远处的黑暗中狠狠扔了过去。
除了石头落地的动静,还有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里没有九头蛇柏的藤蔓,黑毛蛇的数量比上面多得多得多得多,”乔木摊手,“等我发现的时候,咱们已经被包围了。我把所有硫磺都洒在周围了,咱们出不去了。”
见霍秀秀神色复杂地看着周围,他又道:“你们可以再睡一觉,反正待着也是待着。这里虽然潮湿,但硫磺不溶于水,我还有一些食物,能坚持一天。咱们还挺安全的。”
猪八戒已经光荣“牺牲”了,对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要如何才能在几十只黑飞子的追击中逃出生天,干脆就痛快地把自己交代了。
内达和安娜还不知道在哪溜达呢,他让猪八戒给那两人带话,让她们去和李四秃汇合,带人来救自己。这是最合理的剧情走向。
现在他们只能耐心等待。
这种无所事事的等待是最煎熬的,三人你一觉我一觉,甚至把最羸弱的齐三才都熬醒了又熬睡着了好几次,乔木才等来了内达的消息。
这位遇到了一只很奇特的怪物,被那怪物追了一路,完成了对全部四个区域的探索后,终于玩儿腻了,懒得再回西区找李四秃,干脆也“牺牲”了。
乔木听着内达的描述,虽然不知道那怪物是《山海经》中的哪一位,但也知道肯定不是原著中的。
内达也带来了自己的探险成果。
古潼京四个区域,西区是研究黑毛蛇与费洛蒙的,这一点乔木他们早就知情了。
内达还探明,南区是在用那种白砂制作一种叫斗尸的怪物。
所谓斗尸,就是能被人操控做各种事情的尸体,战斗、下斗、探险都很方便,是一种极其古老、已经失传的秘术。
她也从资料中得知,中心区域不止有黑毛蛇和九头蛇柏,还有白砂矿。
白砂矿藏在最下面,比九头蛇柏的根系还要往下,被那座先秦文明的陵墓所掩盖。张启山他们在蛇矿底部打了几十口井,绕过了那座危险重重的先秦陵墓,直接深入白砂矿进行开采。
东区自然就是在研究九头蛇柏和尸蟞这种奇特的共生系统。
九头蛇柏杀死动物后并不能直接吸收利用,需要尸蟞食用消化后的排泄物作为废料。
至于北区,则不是科研区域,而是生产车间。那里负责生产奇怪的铁罐子,并将开采出来的蛇卵装车后,运往沙漠外的未知地点。
乔木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大一群人在这里生死挣扎,最终却是最无所事事的内达率先看清了整座古潼京的完整容貌。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种小事,从内达的情报中,他发现了异样:古潼京的布局中,没有王宗江的痕迹!
只看这花样百出的怪物,他就格外确定这些都是王宗江的手笔。
可按照原本的猜想,王宗江应该是被某些情报误导,误认为这里有这些东西,并以此为基础进行的某些行动。
这样的话,当旧项目终结、后续项目出现,后续项目中的古潼京,必然已经被王宗江的认知改变了,肯定会有与尸解仙、彘等怪物配套的情报与线索。
但内达什么也没找到。甚至可以说,不考虑汪家,再将这两个怪物拿掉的话,这里几乎和原著的古潼京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会这样?这完全与乔木的经验不符。
调查员给后续项目增添的东西,应该会被项目自动合理化才对。
但现在来看,尸解仙与彘的出现,依然极其突兀,与内达探索的整个古潼京格格不入。
就仿佛在王宗江看来,它们就是应该与古潼京无关,就是应该凭空出现在这里。
乔木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是实在猜不出王宗江究竟在谋划什么,干脆也不想了。
反正人死灯灭,对方谋划什么也是对方的所求,和他无关。
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霍秀秀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看着不远处一根粗壮的根须发呆。
“我觉得,我找到出去的方法了……”霍秀秀喃喃说道。
霍秀秀的方法很简单:那些根如此粗壮,说明它们下面还有很长很长,肯定已经扎穿不知道多少层岩石层了。
这么粗的根,撑开的岩缝足以供他们轻松进出。
他们可以顺着根向地下更深处进发,试着找到一个安全的、没有黑毛蛇的地方,顺着根再往上爬,最终脱离出去。
甚至他们能直接离开古潼京区域也说不定。
“虽然听上去九死一生,但总比待在这里等死要强!”
听了霍秀秀的陈述,齐三才第一个反对:“不,这不是九死一生,我们管这个叫自我了断。”
他坚定地摇头:“我不会下去的,我宁可让这些黑毛蛇咬死,起码这里够暖和,我能死得舒服点。”
“不,你不能,”乔木却突然说,“你会求死不能的。”
齐三才愕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咒自己,就看到乔木的手电打向了一个方向。
他刚转身去看,就看到几十米外,一片粉尘在光柱中飘飘落下,下面的黑毛蛇立刻如鸟兽散。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人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就看到一只老虎头从上方的岩缝中探了出来,然后整个身子都一点点挤了下来。
是彘和霍彪!他们竟然找过来了。
乔木四人连忙起身,警惕地看向那边。
那彘一落地,第一时间就看向他们,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中,竟闪烁着人性化的得意。
霍彪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向他们投来怨毒目光的同时,也让他们看到了他胸前三条狰狞的爪痕。
显然,这头彘不是个讲人权的好老板。
“没关系,”齐三才紧张地吞咽着唾沫,“他们也被困住了!”
他说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但他刚说完,霍彪就举起从乔木那夺来的霰弹枪,对着距离最近的蛇群就是一枪。
轰鸣声在这片地下空腔中反复折射、传播,震得所有人骨膜发痛。
十几只蛇直接被霰弹的弹丸炸飞,其它蛇受到惊吓,纷纷四散。
霍彪见状,得意地迈出洒着硫磺的区域,大步向他们走来。
那头彘也昂首挺胸地跟在后面。
乔木朝齐三才耸了耸肩:“这次不走不行了。”
说着他一把拽起对方,扛在肩上,朝着距离他们最近的树根冲去。霍秀秀也反应过来,就要跟上,却被霍仙姑一把拽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一路上的黑毛蛇都朝着乔木疯狂涌去,但乔木的速度极快,身法极其诡异,忽左忽右,让所有跃起的黑毛蛇都扑了个空。
反而尸山被他扛在肩上的齐三才,看着一只只黑毛蛇扑向自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竟然比刚才的枪声还吵人!
等乔木带走了大部分黑毛蛇,霍仙姑才拽着霍秀秀迅速跟了上去。
霍秀秀这才明白,奶奶竟然是在利用乔老板,把乔老板当成了诱饵!
她心中五味杂陈,却也知道此刻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就全力跟上奶奶。那边,乔木距离树根钻出的岩缝还有几米的时候,突然将肩上一直惨叫齐三才拽起来,朝着延缝狠狠扔了过去!
他自己则借助这个反作用力,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直接一个回身,竟然朝着彘和霍彪的方向冲去。
原本没想到乔木身手这么好,看着他们就要逃脱而大急的霍彪,看到这一幕直接呆住了。等他回过神,乔木已经冲到了距离他十几米的位置。
他下意识抬起枪口,乔木却早有预料,大喊道:“杀了我,就做一辈子伥鬼!”
听到这话,霍彪一个哆嗦,下意识松开了搭在扳机上的指头。
趁这个机会,乔木直接冲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扑倒在地,也没有去抢他的枪,而是直接一个翻滚,从他身上翻了过去,来到了那头彘的面前。
彘的反应比霍彪更快,早已挥爪砸向乔木,却不想乔木也早有准备,翻滚时已经拽住了霍彪的肩领子,此刻借着翻滚的力量用力一拽,竟直接将霍彪拽到了自己上方。
猝不及防的彘,狠狠一爪,直接拍在了霍彪脑袋上,瞬间将对方的脑袋拍碎了。
乔木则趁着彘呆滞的工夫,一脚踹开身上霍彪的尸体,顺势一个翻滚,起身一跃而起,一脚踩在彘的背上,向空中高高跃起。
彘下意识抬头想要去咬他,视线余光就看到乌泱泱一片黑东西朝自己涌来。
下一秒,数十条一路追着乔木过来的黑毛蛇,就纷纷跃起,咬在了彘的皮毛上。
惊怒交加的彘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一巴掌扇飞面前几条黑毛蛇,然后满地打滚,立刻就将身上的黑毛蛇压成了肉泥。
但周围的黑毛蛇前仆后继地涌上去,无论它压死多少,下一刻都会有更多的蛇咬在它身上。
很快,彘就被大片大片的黑毛蛇淹没了,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乱滚。
这巨大的动静反而吸引了周围更多的黑毛蛇,乔木则趁着这个机会,一路狂奔来到之前那个树洞,看也不看就一跃而下。
他一落地,立刻惊得几条黑影四蹿,然后就看到齐三才正疯了似地挥舞着外套乱打,霍秀秀则趴在霍仙姑脚边,嘴巴贴在后者小腿上吸吮着。
“被咬了?”
见是他,齐三才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哭腔说:“这里、这里也有蛇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乔木侧头看到一条黑影从不远处的气根中激射向自己,他敏捷地抬手,一把夹住那条黑毛蛇的脖子,两指一用力,竟然直接将蛇头夹断了。
齐三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将缠在手上的无头蛇尸撤掉,半晌,才憋出了一个字:“帅……”
那边霍秀秀又吸了好几口,从腰间取出潮湿的纱布裹在霍仙姑脚踝处,又仔细感受着对方的脉搏,才松了口气:“暂时无碍,但我担心我奶奶撑不了太久,咱们得尽快出去。”
“我来背吧。”
乔木上前要背人,却被霍秀秀拒绝了:“你要在前面开路,我和齐家哥哥应付不了那些黑毛蛇。”
他们的运气很好,这条岩缝并不是死路,而是一路向下方探去。不知是这里面没外面暖和,还是彘的动静太大了,这里面的黑毛蛇非常少。他们弓着腰走了大约十分钟,就再也看不到任何黑毛蛇了。
但随着他们的深入,整条岩缝也越来越窄、越来越矮,但最后,他们既无法正着走,也无法站直身子,只能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在岩缝中艰难前行。
霍秀秀也无法再背霍仙姑了,只能和齐三才一个在前拽,一个在后推,强行前进。
走了没一会儿,他们就筋疲力尽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但冰冷的岩石紧贴着身体,停下来没多久,就会让体温迅速流失。
饶是乔木,在这种环境下也不轻松。
“我们得考虑一个问题,”齐三才气喘吁吁地说,“再这么走下去,如果前面是死路,咱们可就回不了头了。”
沉默片刻,霍秀秀才开口:“我们有的选吗?后面是成百上千的黑毛蛇,咱们谁都不可能在它们的包围中爬上五六米高的岩顶。就算爬上去了,上面还有蛇……”
齐三才也沉默了,许久才苦涩地说:“我不想走了……”
乔木突然开口了:“不,你想。”
在对方的愕然中,他努力弯腰,勉强用指甲缝在地上一刮,刮起了什么东西,然后弄到手上展示给两人看。
是一粒白砂。
“什么意思?”齐三才脑子懵懵的,完全理解不了乔木要传达的信号。
“蛇矿的下面应该有一处白砂矿,先秦文明和张启山,都是用这些白砂来控制九头蛇柏。”
乔木快速说道:“这条岩缝中有这东西,说明这里和下面的白砂矿是通着的。这可能是黑毛蛇带进来的。”
霍秀秀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眼前一亮:白砂矿肯定有通道与整个古潼京上层连通着,只要这里和白砂矿通着,他们就能逃出生天!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但齐三才又有气无力地说话了:“就算有通道,蛇能通过,不代表咱们能通过。除非咱们也变成蛇……”
这一盆冷水浇在霍秀秀头上,顿时让她透心凉。
“试试吧,”乔木说,“或者我去前面探一探,你们在这里等着,保存体力。”
霍秀秀只犹豫了一瞬,就坚定说道:“不,我们一起走!”
“我……”齐三才还想泄气。
但乔木又说了:“你活着出去,我就替你还债。”
一听这话,前一秒还半死不活的他,瞬间就支棱起来了。
但他也只支棱了几分钟。接下来这一路,谁都没再说话,乔木为了省电,甚至关掉了手电筒。
黑暗之中在如此狭小逼仄的地方艰难前行,人没有被逼疯,已经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齐三才越走越虚弱,越走越绝望,越走越崩溃。
终于,他的情绪到了某个临界点,双腿一软,直接让自己卡在岩壁上,有气无力地说:“你们走吧……”
话音刚落,什么东西猛地擒住了他的手腕。
但此刻的他,甚至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去害怕了,反而觉得如果是黑毛蛇,给他一口也挺痛快的。
他还幻想着来一条黑毛蛇让自己解脱,霍仙姑沙哑而虚弱的声音传来:“继续走,前面有出口!”
“奶奶,你醒了?!”霍秀秀的声音也疲惫不堪,却有着遮掩不住的惊喜。
“嗯,放心吧,奶奶的命硬的很,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死不了!”
霍仙姑的声音满是坚定:“继续往前走,我能感觉到前面有出口。”
“老太太,我们知道,但那是蛇的出口,不是人的……”齐三才此刻充满了负能量。
没想到霍秀秀却坚定说道:“人能过!”
紧接着她就讲解起来:“你们仔细摸这些岩层,它的表面非常粗糙,并不顺滑,而且从头到尾宽度、高度都大体相近。说明这些岩缝不是地下水冲出来的,而是地质变化直接造成的。
“这种岩缝学名构造裂缝,构造裂缝通常有两种,纺锤型与漏斗型,前者头尾窄中间宽,后者头尾宽中间窄。你们想想,咱们走的这条,是不是到目前为止越走越窄?”
齐三才脑子已经彻底木了,乔木还智商在线,闻言恍然:“所以咱们走的这条是漏斗型?后面会越走越宽,直到出口?”
“没错,”霍仙姑肯定道,“所以咱们只要继续走下去,就一定能走出去!”
听到如此肯定的话,齐三才立刻又振奋了一些,却还心存疑虑:“老太太,您这话靠谱吗?”
霍仙姑冷笑道:“我的话不靠谱,地质学靠不靠谱?这可是地质学的知识,我当初研究一个非常罕见的古墓时学到的。”
仿佛是对过去几千年的代偿一般,中国人对科学有一种谜之迷信,一听这是地质学结论,齐三才马上就支棱起来了:“那还等什么?咱们继续前进!早走一分钟,就早一分钟逃出生天!”
有了霍仙姑的讲解,接下来的路越来越难走,但队伍的士气却越来越高昂。
按照霍仙姑的说法,构造裂缝天然就不可能窄到哪去,他们基本已经走到最窄的地方了,再往前走,就一定会越来越宽。
她的说法部分应验了,前面没有越走越宽,但也稳定下来了,没有变得更窄。
齐三才越走越懵,到后面意识都模糊了,全凭霍仙姑死死攥着才没有瘫倒掉队。
不知走了多久,队伍最前端,乔木突然“咦”了一声。
后面三人走得浑浑噩噩,都没反应过来,手电筒的光就亮了。
“老夫人,”乔木的声音传来,“咱们出来了。”
“真的?!”队伍中间的霍秀秀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就往前挤,甚至顾不上动作太大,身子被尖锐的岩层割开了好几条口子,皮开肉绽。
等她来到乔木身后时,顿时傻眼了。
他们的面前,既不是什么宽阔的地下河道,也不是明亮的地上世界,而是一口仅容得下一人的、竖直上下的深井!
顺着手电筒的光向上看去,光线最终还是被黑暗吞噬了,完全看不到尽头。
“这是……什么啊?”霍秀秀呆呆地问。
乔木却松了口气,轻松地说道:“咱们出来了。”
“出来了?”秀秀没反应过来。
“我不是说过吗?咱们的下方有一片白砂矿,”手电筒向下打,却也深不见底,什么都看不到,“这应该就是那个先秦文明和张启山他们开采白砂矿的矿井。只是没想到这么深……”
“顺着爬,就能出去了,对吧?”拽着已经犯迷糊的齐三才来到他们身后的霍仙姑,疲倦地问道。
“嗯,不知道要爬多高,但肯定能出去,”说到这里,乔木忍不住笑了,“老夫人,您那套地质理论是乱编的,对吧?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我都被您骗过去了。”
走到这里,霍仙姑也不再隐瞒:“不这么说,齐家小子已经死在前面那段路上了。虽然他的死活无足轻重,但毕竟一路走来,同生共死,能救一个是一个,也算是积阴德了。”
队伍末尾的齐三才,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没有消散。
霍秀秀越过霍仙姑,查看齐三才的情况:“齐家哥哥需要休息很久才行。”
“休息很久?”霍仙姑冷笑,“这里这么冷,最多十几分钟不运动,人就会失温,最终死在这里。”
霍秀秀想了想,出主意:“我们轮流背他!”
霍仙姑却继续摇头:“这不是平地,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负重攀爬,一旦十足,就只有一个下场。”
霍秀秀顿时陷入两难了,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让她抛弃齐三才,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迷迷瞪瞪的齐三才此刻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含混不清地说:“走……再见……还债……”
就在此时,“叮”的一声脆响,在岩缝与深井中迅速传播、回荡,发出阵阵无比瘆人的回声。
是乔木用手电筒敲击了岩壁。
一下又一下,他仿佛着了魔似地,不停敲着。
“你还想在岩壁上敲出一条台阶来不成?”霍仙姑冷声问道。
乔木却没有回答,而是边敲边问:“你们说,咱们现在距离蛇矿底部有多远?”
霍秀秀清醒地走完了全程,知道一路上大概的路程和倾角,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道简单的勾股定理题,不确定地说:“六十到八十米?”
“那应该够了。”乔木说着,敲击得更加用力了。
他每敲击几下,就停下来探出头仔细聆听。一直这么敲了大约五六十下,终于听到了上面隐约的窸窣声。
此时,霍家祖孙也明白了他的用意,纷纷眼前一亮:齐三才是爬不上去,但他们可以找“人”帮忙!
听着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近,乔木将手电筒扔给霍秀秀,自己则直接跳到竖井中,四肢撑在井壁上。
“让齐三才先上来。”他刚说完这一句,一条婴儿胳膊粗的藤蔓,就从上面伸下来,如同一条蛇一般缠在他身上。
藤蔓的末端如同蛇头一般抬起来,露出如婴儿手掌般的模样,在他身上摸索了几下,又想要往周围去探。
他狠狠给了那青色“小手”一巴掌,藤蔓受惊地一震,猛地拽着他,从霍家祖孙面前消失了。
乔木就这么被藤蔓拽着,在狭小的竖井中一路向上穿行,被岩壁撞得七晕八素。
短短几十秒的工夫,他就感觉周围豁然开朗。他出来了!
黑暗中,被继续往上拽的乔木没有犹豫,直接伸手撕断了那藤蔓,向地面坠去。
一落地,他就摸黑找到了那个井口,立刻抓起井口周围的泥土,不管不顾地抹在自己身上。
在此期间,伴随着几声鞭子挥动的破空声,他能感觉到,几根藤蔓迅速来到了他身边,却没有试图缠绕他,而是停在了他身旁,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次,又退了回去。
乔木见状也松了口气:他猜对了,这井口周围肯定有采矿工人遗落下来的白砂。
在蠢蠢欲动的藤蔓包围下,他耐心等待着,很快就听到了井内传来的动静。
一根藤蔓立刻扔下他,倏地钻回了井里,很快又开始往外抽离。
几十秒后,伴随着磕磕碰碰的声音,一个人就被拽了出来。
乔木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藤蔓,将其扯断,然后在其他藤蔓反应过来之前,在那人身上抹满了泥土。
涂抹的过程中,他发现齐三才脸上全是温热的液体。
不用问,是这一路撞了个头破血流。不过命是保住了。
几分钟后,霍家祖孙也被他用同样的方法救了下来。
三人又休息了好一阵子,就感觉周围越来越亮。
看向周围时,三人都呆住了:黑暗中不知何时,已经亮起了无穷无尽的光点,如同星空一般美丽。
但与星空不同,那光点却是移动的,宛如一条真正流淌的星河、星海。
“好美啊……”霍秀秀下意识呢喃。
乔木却瞬间反应过来了,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快走!”他一把将昏迷的齐三才扛在肩上,“是尸蟞,它们闻到鲜血味儿了!”
一听是尸蟞,霍秀秀也猛地一个哆嗦,和霍仙姑相互搀扶着起身。
三人迅速朝着远离九头蛇柏、尸蟞光亮最稀薄的地方进发。即便如此,一路上也有不少尸蟞爬到了他们身上,对着他们的皮肉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
乔木扛着齐三才一马当先,霍秀秀打着手电和霍仙姑紧跟在后面。三人都顾不上清理身上的虫子,就这么狼狈不堪地一路狂奔,终于冲到了一条从头顶黑暗中垂下来的绳梯前。
身后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尸蟞,爬动的声音堪比非洲大草原的动物大迁徙。
三人甚至都顾不上考虑这条看着很新的绳梯是谁放在这里的,就一路拼命往上爬。
爬了不知多久,他们终于爬上了一处平台。平台不大,在岩壁上却有一个半人高的洞,看着下面顺着岩壁往上窜的尸蟞,三人也顾不上洞里是什么了,硬着头皮就往里爬。
爬了一会儿,他们就发现身后的动静消失了。回头一看,顿时头皮又是一麻:
数不尽的尸蟞,全部堆积在洞口处,数以百计的幽深光点,映照出了大片堆叠在一起的虫子。
但奇怪的是,这些虫子却没有跟进来,仿佛这洞有什么禁制一般。
三人察觉到不对,也干脆停下来休息,不敢再继续深入了。
清理着身上、皮下的尸蟞,霍秀秀狼狈地问:“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呗,”乔木给昏迷的齐三才清理虫子,“要么等尸蟞退去,要么等另一边的东西现身。到时候看哪边更危险,咱们就去另一边送死。”
“我有种感觉……嘶——”被霍仙姑从肉里挤出一只尸蟞的霍秀秀倒吸一口冷气,“咱们肯定不会喂尸蟞。”
乔木撇了撇嘴:“那就喂另一边的东西呗,没差的。”
话音刚落,洞穴另一边,就传来一道隐约的光柱。
是手电筒的光。
霍秀秀精神一震:“是其他人吗?!”
乔木却谨慎地让她安静,霍仙姑同样一脸凝重,没有说话。
片刻后,通道那边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里面的各位,不想喂尸蟞就过来吧。那些虫子不敢进来,是因为我们喷了特制的喷剂,这东西有时效的,算算时间已经快失效了。”
不用问也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霍秀秀心中一惊,立刻打着手电看向另一边。
果不其然,之前还老老实实堆在门口的尸蟞,不知何时已经蠢蠢欲动了。
霍秀秀看向霍仙姑与乔木,乔木耸了耸肩:“咱们还有的选吗?我可不想喂虫子。”
说完也不等她俩,将齐三才扛在肩上,蹲着朝那边走去,边走边喊:“别开枪!我投降!”
霍秀秀与奶奶对视,后者神色凝重地朝她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也起身跟了上去。
两分钟后,四个人——包括昏迷的齐三才,就被一群黑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乔木好奇地打量着这群人,发现他们每一个都很不起眼,走在街上和普通路人没有任何区别,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独特的气质。
霍仙姑的视线,则死死锁定在这些人的手上,脸色变得极其骇人。
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有格外修长的食指和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