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阮醒来时,屋内正弥漫着一股微甜的气味。
她有些头疼的扶着额头坐起身时,傅清辞正好端着一碗水绕过屏风走到她跟前坐下:“喝下去头便不疼了。”
沈阮往碗中瞧了眼:“客栈的掌柜交给你的?”
“嗯。”傅清辞递到她嘴边,“你怎么知晓?”
被问住的沈阮眨巴了下眼,看向傅清辞。
而他也好以整暇的等着她的回答。
“因为……因为之前的时候,我和骆闻息初到金陵时,客栈的掌柜也给我们说过。”沈阮笑盈盈的接过傅清辞手中的碗,“是以,我便记住了。”
“裴竹生他们醒了吗?”
傅清辞看着她捧着碗一口气的喝完之后才说道:“很早便醒了。”
“日后,若我不在你身边,你不准喝酒。”
沈阮瞧着傅清辞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不住想,自个昨儿酒量到底是有多差,或者说她酒品到底是有多不好。
要不然,也不会让傅清辞这般郑重的提醒她。
“我……”沈阮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歪着脑袋,“昨儿是做了很过分的事吗?”
“没有。”
“那是我说了什么胡话?”
“也没有。”
听着他的回答,沈阮是越发的不明白,既然她什么都没有,倒也不至于不让她喝酒吧!
“算了。”一时不太能想明白的事,沈阮也不愿意花费精力,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我去洗洗脸,你先去忙自己的吧。”
空碗已经重新回到傅清辞的手上,他应着起身:“我已经让掌柜的备了些饭菜,你一会儿记得去吃些。”
“我去世子的屋子一趟。”
“好。”
用完膳后,沈阮这才信步往顾弥的屋子走去。
推门进去的时候,正伏案而书的几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抬眼朝沈阮看来。
傅清辞是即刻就停了笔。
“软软,过来。”
沈阮几步走到傅清辞的边上坐下:“你们在写什么?”
“让他们动动脑子。”顾弥像个二大爷似的坐在主位上,翘着腿,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肆意冷淡。
沈阮看去。
“沈小阮。”就在她低头的那一霎,顾弥捡过被他搁在书案上的花生米,朝着沈阮的脑袋砸去。
只是在花生米快要砸着她的时候,一侧的傅清辞倏然出手,精准无比的扬手,用那颗花生米给直接挡掉。
“若是有事,世子好生说便是。”傅清辞冷冷淡淡的开口道。
沈阮有几分茫然地抬头,就见着那双与她极其相似的桃花眼,直接翻了个白眼。
“什么?”
“沈小阮。”见着她这副黏在傅清辞的样子,顾弥就觉着心头不畅快,“此次,你真的要跟着傅清辞一块去?”
沈阮道:“这不是几日之前便说好的吗?”
“你确定要跟着傅清辞,而不是跟着我。”顾弥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可谓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最后一个字都嚼进腹中吞咽下去。
沈阮偏头看向依旧冷淡的傅清辞,对于顾弥的这话,他没有给出丝毫的反应。
要不然就是他太自信自个会选择跟他,要不然就是对她跟着谁,他都无所谓。
“顾世子。”沈阮捋了下头发,“傅清辞是我夫君,我跟着他情有可原,跟着你,为何?”
“你说为何!”
“沈小阮你偏要搁这儿跟我装不明白是吧!”顾弥一下也来了气,眉眼都被他压得极其低沉,恍惚有冰雪覆盖其上,“嗯?”
傅清辞伸手在沈阮的手背上轻拍了下菜刀向:“世子,内子不懂事,还望您见谅。”
回答傅清辞的,是顾弥冷漠至极的一声哼。
屋内的另外二人有些茫然地对望一眼,终究是明智的选择什么都没说。
夜色渐浓。
整个金陵城都陷入到无声地寂静之中,黑暗笼罩大地,就连头顶的那一轮望月也被云翳所覆盖。
而在朱雀大街的后巷里,三道黑影于月色极快的奔过。
她曾经是贤亲王府的小郡主,又执掌悬镜,自然是知晓王府的薄弱之处在何处,只是一别二十年,如今的她并不太敢确定。
他们从后门入了王府后,便朝着从外院慢慢地往内院摸去。
就算是王府的护卫在如何密不透风,可只要是人就会有疏忽的时候,而现在整个王府更是倾尽全府之力保护着悬镜的下一位掌权人,许多地方便露出了端倪来。
沈阮他们需要的便是这个端倪。
他们从后门偷溜进王府,虽然过程是有惊无险,但也好歹成功的一路摸到内院,找到贤亲王的书房。
“沈小阮,你可以呀!”裴竹生两眼放光的伸手在沈阮的肩上拍了拍,“你就看一眼就完全记住了!”
“我们刚才进来可是一点弯路都没有走。”
沈阮将他的手给赶下去。
她好歹在这儿也活了十六年,要是记不了路,她直接从金陵的城墙上跳下来就算了。
刚说完,断后的傅清辞便上前,挤到两人中间,将裴竹生与沈阮隔开。
裴竹生被他这动作给弄得有几分失语。
可傅清辞神色冷淡依旧,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到底是有多幼稚。
三人藏在书房院子中的树冠间,里头的屋内有一盏灯烛正微微亮着。
同时,模糊的窗纸上也隐约倒映出一道人影来。
他身形有几分清瘦,周遭无人,正慢慢的提笔落于面前的宣纸之上。
“现在可是一个机会?”
沈阮沉默片刻后轻轻摇了头。
“我们在等等。”
如今已是深秋了,夜风比之前更凉。
甚至是那悠悠刮来的夜风,已经藏着几分刺骨的凉意。
三人也不知在树上呆了多久。
夜色一点点变得更深,乌云遮盖住所有的光,只余下檐角处的两个灯笼,还在那随着风打着转。
书房里的灯烛终于熄了,那道显得清瘦的人影也起了身。
他拿过搭在一侧的衣裳后,这才背着手慢慢地从书房出来。
原先落在石阶上的烛光终是落在他的消瘦的脸上。
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如今尽皆化作了风霜,一笔一笔的刻画在他的脸上。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无论何时都泛着寒光的眼眸。
就像是深山野岭中的野兽,永远都可以带着孤注一掷奋勇向前的坚韧与狠绝。
丝毫瞧不出,这已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这便是她的父亲。
大梁的贤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