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他们是一伙的……

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此次回盛京的目的。

温别桑脸色青白,又逐渐趋于冰冷。

平静无波的声音读书声传来,承昀将帷帐掖在床头。看着他冷冰冰的脸,嘀咕了一声什么,眼皮开始打架,他很快沉沉睡去。

昨日妖孽给他读书的时候倒是没有做梦,可今日竟又梦到了对方。

只是这一梦,做的显然不是时候。

帷帐深深,烛光斑驳,帐子上落着两道层叠的身影。

他将有些热切的吻落在妖孽手腕上的疤痕上,虔诚而痴迷地亲吻他的掌心和指尖。

脚踝也未曾放过,只是一路向上,绵延到了腿根。

他极其厌恶这样的自己,看那副昏头昏脑的样子,没有人会相信那是他宫承昀。

他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断断不会露出这样荒唐的、痴缠的、沉沦的姿态。

那姿态让他觉得羞耻,屈辱,甚至恶心。

他怎么可能会露出那种痴迷到不堪的神色,他真想一巴掌将自己拍死,免得继续这样活在世上丢人。

往日他做梦的时候,均是一分为二,一个清醒一个沉沦,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他看到被他托起的纤白的腕,看到弹性圆润的腿肉上留下一连串的濡痕,看到那双红润的唇瓣被牙齿轻轻撕咬……

诡异地,有了些许的冲动与代入感。

温别桑坐在床边,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忽然发现一直安静沉睡的宫无常有了些许不安。

偏头看去,对方的眉头皱了起来,鼻头也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白皙的面容上也染上了些许红痕。

他仰起了脖颈,扭脸朝里面偏了偏,忽地又扭过来,伸手将领口拉开了一些,露出同样泛着薄红的锁骨,和强韧结实的胸肌。

温别桑:“?”

做噩梦了?

凸起的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皇太子似有些难耐地舔了一下嘴唇。

温别桑有些茫然地望着他,迟疑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书。

略作思索,他举起手里的书,轻轻为对方扇了扇风。

斑驳的烛光被一阵微风吹灭,梦境陷入一片黑暗,承昀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大口地呼吸,瞳孔湿润而涣散地凝望着床顶。

温别桑把书收了回来。

书页合拢的哗啦声将承昀的意识唤回,他循声将目光移到温别桑的脸上。

殿内烛光昏暗,坐在床畔的人一片朦胧,惊世五官在灯下变得细腻柔和,与梦中一般无二。

承昀神色迷离地缓缓伸手,指尖快要碰到对方的脸颊时,一道冷淡的嗓音传来:“您做噩梦了。”

承昀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页,倏地像是明白了什么,瞬间从床上坐起,然后一把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下,表情竟是一时有些惊惶。

温别桑:“……是梦到我了吗?”

承昀呼吸急促,猛地朝他瞪了过来。

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尾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又羞辱又愤怒一般,好半晌才咬牙道:“滚。”

“……”

温别桑撑起身体,转身离开了寝殿。

迈过屏风,他扭脸朝里面看去,还能听到太子殿下依旧急促而惶惑的呼吸。

微弓的身影透过朦胧纱帘,显得狼狈而迷惘。

温别桑收回视线,扶门迈出寝殿。

……我在梦中,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啊。

竟然把不可一世的皇太子殿下,吓成这般模样。

第13章

温别桑一夜未眠。

从寝殿回来之后,他便将自己右手腕上那串刻有火焰纹的檀木珠拆散,只余一个带有回形刻纹的珠子和红色绳子一起扣回手腕。

天蒙蒙亮的时候,院子里传出庞琦的声音:“殿下,冬日露寒,多穿两件衣吧。”

“不用。”

温别桑听到利刃出鞘之声,知道他这是又要去练剑。

宫无常的规律作息,与他的荒谬作风完全不同,若温别桑不是那倒霉的梦妖,单是对方每日晨起练剑这一点,都能让他认可对方身为储君的勤勉。

天色越来越亮,承昀在旭日之下收起青锋,静静在后院站了好一阵。

“殿下,殿下?”叫了足足两声,他才回神,道:“嗯?”

“该用膳了。”

承昀把长剑丢给一旁的齐松,转身走向回廊。

穿过回廊之时,他的目光朝小屋看了几息,又无声地收回视线,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温别桑从他开始练剑的时候就醒来了,他坐在窗户后面,掩住左耳用右耳聆听,努力捕捉着对方的脚步从回廊转向饭厅的动静。

确定他前往了饭厅,温别桑也未曾掉以轻心,他总觉得这不太符合宫无常的性格,他应该一大早过来踹门怒骂自己这个胆敢入梦惊扰他的妖孽才是……

直到午膳之后,一直在做心理准备的温别桑才终于听到了他让庞琦带来的话:“殿下寻公子过去,说是有正事相谈。”

谈话的地方是书房,倒也是正式的紧。

为防止再被太子看不顺眼,温别桑只让下人帮忙把他抬到了书房门口。

自己扶着门走进去,便见一向衣冠不整的太子殿下冠服端严,体态端正,袍子在身前铺的平平整整,表情也是一派端庄持重,整个人显得相当一丝不苟。

温别桑把腕上那条仅剩一颗珠子的手绳取下来收在袖子里。

缓步走过去,扶着腿在他对面的小几旁坐下。桌上正摆着一个木盒,盒子里全都是对方从他身上搜走的东西。

“核桃们。”温别桑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它们,但却没有伸手去拿。

承昀手中转着一盏玉杯,杯中茶液清澈,语气平静:“这些雷火弹是不是出自你手。”

温别桑摇头。

玉杯被放在唇边,承昀小抿一口,道:“你若愿意为孤做事,孤可以饶你不死。”

温别桑看着自己的核桃们,道:“你把那个串串还我,其他的都留给你,可以吗?”

“你要带着那串核桃去死吗?”

温别桑坐在对面,怔怔看他。

承昀表情平静,眼眸幽深,看不到任何情绪显露。

温别桑捏了捏小弩,眼睛落在自己的核桃上面,慢慢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承昀露出笑容,捏起玉壶倒了杯茶,亲自递了过来。

温别桑错开他的手指,捏着上方把茶接在手里,听他道:“去雷火营为孤研制火器,孤可以保证,你我之间,仅有这一层关系,其余恩怨一笔勾销。”

温别桑双手托着那盏玉杯,垂着睫毛想了好一阵,才道:“我不能留在盛京。”

“雷火营距离盛京百里之遥,你去了之后,可以不回盛京。”

温别桑的手指擦过杯沿,好半晌才道:“你从哪里听说我会火器。”

“周玄。”承昀不再绕弯子,道:“孤对你当年做出的那个定时机关很感兴趣。”

温别桑陡然将目光盯在他的脸上。

承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温别桑的的手指克制地朝小弩的扣压机关靠近,道:“我可以把机关图纸给你,你另外找人去做,我只为你做这一件事,你把那串核桃还我,放我离开,并保证再也不会通缉我……”

“你只做一件事,就想换来这么多好处?”

温别桑哽住。

宫无常到底还是宫无常,固然披上衣冠,本质也还是恶鬼。

承昀牵了牵唇,道:“你去雷火营的话,可能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孤一次,这对你来说应当是好事。”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留在这里。”

“你的事情不重要。”

温别桑呼吸微紧,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盒子里,承昀随他一起望去,缓缓伸手将那串核桃拿起。

那核桃壳表面光滑浆亮,看上去应当已经佩戴许久,想必是主人的贴身爱物:“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算很重要。”

“算?”

“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温别桑道:“但是没有我的命重要。”

“看的出来,你确实很惜命。”承昀掂了掂那串核桃的重量,道:“你娘是亓人?”

话落,他便微微一顿。

对面的人还保持着方才的表情,但情绪似乎已经遭到了重大冲击,泪珠滚滚而落。

但这次,他没有像往日那样移开目光,而是定定地与他对视,“不是的,我娘不是亓人。”

承昀屏息,拇指擦过光滑的核桃壳,淡淡道:“那周苍术为何要杀她?”

温别桑似乎被问住了。

“为什么……”他不断地落着泪,下颌和衣襟很快被泪水浸湿:“周苍术,为什么,要杀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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