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温别桑语气平平:“不信。”

“……”

承昀睁着干涩的眼睛,温别桑眨了眨水润的眼。

一股寒风吹入屋内,他眉心骤然鼓起:“你再不走,我屋内囤了半日的暖气又要没有了!”

承昀下意识从门前站直,反手将门推上,动作堪称迅疾。

声音很轻:“好了,关上了。”

温别桑抿嘴,转身来到炭盆旁,往里面加着炭。

承昀抚着袖中药瓶,扫一眼他的背影,两步内来回徘徊,不自在地抿着舌尖。

“温别桑。”

不理他。

“我近日也正好风寒,随身带着风寒丸,你要不要吃两颗?”

这是个好理由,他当即取出了袖中的药瓶,来到温别桑面前,道:“喏,宫中药师所制,免了煎药的麻烦。”

温别桑看他,承昀再次露出笑容。

温别桑放下火钳,将药瓶接在手里,拔掉塞子放在鼻间。

“为何突然这样好。”

“你不是说,要投效本太子吗?”承昀扯了凳子在他对面坐下,将手放在炭盆上烤着,道:“那我们日后便是一家人了。”

温别桑敛下睫毛,将药倒在手里,又看了承昀一眼。

“缺水是吧。”承昀起身:“我去给你……”

倏地停顿。

温别桑在一旁看他。

“……我,我去。”

我为什么要去啊?!

温别桑揉了一下鼻子,发出囔囔的动静。

“我去,给你,倒杯水。”

皇太子站直身体,目无表情地来到桌前的小炉旁,目无表情地提起水壶注入杯中,再目无表情地走了回来。

温别桑将白瓷杯接在手中,对着热水吹气。

皇太子在他对面重新坐下,长发之下,一张熬夜脸更显枯败。

药丸递到了他面前。

太子:“?”

“你先吃。”

“我,来时,吃了。”

“怕你下毒。”

……

承昀将药丸捏在指尖,捻动几息,放在唇间,神色平静。

“水。”

太子幽幽:“水是你自己烧的。”

“不是。”温别桑道:“药不苦吗?”

后知后觉。

苦丁的味道麻了舌尖,皇太子半晌没声。

第25章

温别桑不太擅长撵人。

更确切来说, 不太擅长撵不识趣的人。

他所能说出口的话,无非也就是那么几句,但偏偏有人可以装作听不懂, 那也确实无可奈何。

上次遇到这么个人, 还是在君子城。

温别桑就水将风寒药吞下, 药丸划过喉咙的一瞬间,他无声拢了一下眼睛,表情有种克制的战栗。

承昀下意识摸了摸身上,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身上带零嘴的习惯了。

他发现面前这人有点娇贵,怕吓, 怕疼,怕老鼠, 还怕苦。

全然不像是一个常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人。

“我有一个提议。”承昀喝水冲去口中的苦涩, 道:“不若你去太子府练琴,地方大,不会打扰到别人, 还有地龙暖身。”

温别桑对此不理解, 也不认同:“我要睡了。”

他不再开口赶客,起身从炭盆前回到床上, 并将棉麻的床帏也放了下来。

翻身躺在里面, 温别桑闭上眼睛,依然在留神对方的动静。

以他对宫无常的了解, 这家伙没人搭理,肯定坐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温别桑对自己的耳力并不太信任,虽然一直未曾听到对方的离开, 但随着风寒药起效,神智迷蒙之中, 他默认对方已经离开。

“近日盛京巡防增多,正在有意识的排查携带火器者,想必是周苍术正在借楚王之手拿你。”

温别桑有些恍惚,清醒了一些,才发现他还没走:“多谢。”

“若非遇到极端情况,千万不要使用火器。”

“嗯。”

“明日我随你一起出城,教你琴艺如何?”

“不必。”

“我弹的肯定比宋千帆找的琴师要好。”

“困。”

“……”

室内没了声音,温别桑很快沉沉睡去,枕侧手中依旧攥着小弩。

温别桑是自己醒的。

耳畔一片寂静,室内却比往日稍暖一些。

撩开床帏,一眼便看到了依旧坐在凳子上的承昀太子,对方正微侧着身,双手压在比凳子稍高的小桌上,看上去睡的很沉。

本该熄灭的炭火还在燃着。

这宫无常到底在搞什么鬼。

温别满头雾水。

就在这时,对方忽然睁开了眼睛,温别桑坐着没动,他又揉了揉额头,微哑的嗓音传入耳中:“这巷子里怎么还有鸡鸣。”

温别桑侧耳听了听,勉强听到一点声音,道:“不知有没有狗叫。”

“像是一条小狗。”承昀道:“中气十足的。”

到院子里倒是可以勉强听到一些,但室内门窗紧闭,大部分声音温别桑都听不太到。

他没有说话,承昀揉了揉发麻的小臂,看上去还有些犯困:“隔壁的孩子昨晚闹个不停,对面还有两个夫妻在吵架,你到底怎么住得下去的……”

还睡的这般香甜。

洗漱后,温别桑准备出门,承昀顺势跟出去,将面具戴上,低声道:“跟你说个有意思的。”

温别桑目不斜视,“嗯。”

“是你左边那家,昨晚半夜来了个女子,那女子竟是大户人家少爷的贴身婢女,这二人伉俪情深,夜里互诉衷肠,在谋划要逃出盛京。”

“哦。”

“……你就这点反应?”

“你不回去吗?”

“你当我想……”

温别桑朝他看过来,承昀放轻声音:“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昨晚那梦确实让他有些坐立不安,既希望它赶紧发生,免得继续提心吊胆,又希望最好不好发生,这兔子肯定又吓得不轻。

“你若是要发脾气,尽管发了就是。”温别桑道:“别把自己憋坏了。”

面具压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似乎笑了声:“没发脾气,以后不跟你发脾气了。”

温别桑停下了脚步,道:“为什么?”

“……”面具下方,喉头微动。

这家伙总在不该认真的时候特别认真。

承昀转开视线,温别桑歪头,目光跟着他的眼神走。

“一定要一个理由?”

温别桑想了一阵,道:“不要也行。”

他继续往前,几步之后,承昀追上,道:“你不是答应为我做事了吗?我以后不欺负你了,这是基本的吧。”

“你此前不是这样说的。”

“我又说什么了?”

“我的事情不重要。”温别桑说:“凡事要以太子的命令为先,我理应对您挥之即来,招之即去,任打任骂,鞠躬尽瘁,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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