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在两人手中来回拉扯。
“放了他,他早晚会杀了我们全家!”
“你当年往他房中投放大龙吼,炸的他双耳出血,如今还想要他的命吗?”
“当年的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的,他那么防着我,几个月都不敢睡觉,如果不是你哄他睡着,我又怎么会有机会?周连景,你看他的眼神,他早晚会杀了我,也会杀了你!”
“你走啊!”周连景转向温别桑,温别桑安静往前。
“温别桑,你就这样走了吗?你是不是忘记了,是谁把你娘留给你的小狗煮了?哈哈哈……你这怪胎!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你走什么?!”
“走,他在拖延时间,城防的人来了,你就完了!”
温别桑怔怔落着泪。
周连琼拼命朝他那边去,努力想将鞭子抽出来,道:“温别桑,你除了哭还会什么?你爹娘死的时候你只会哭,小狗死的时候你还是只会哭,耳朵被炸的流血还是只会哭,你现在终于有本事能杀了我了,你倒是杀了我啊!!”
“你难道忘记了你的小狗是怎么死的?那小东西明明只有一点点,却护主的紧,咬住人就不松嘴,我是拿鞭子硬生生抽烂了它的皮!你这怪胎,小时候除了小狗好像没人跟你玩吧?你不是说早晚要为它报仇吗?!”
“你这不孝子,你娘是个遭天谴的间客,以前在星月楼不知道服侍了多少男人,你到底是谁的种还说不定呢,你爹居然为了这种女人——”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连景望着面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双眼睛先是闪过了一抹疑惑,然后是恍惚,又停在愕然。
“噗——”
温别桑重重拔出匕首,鲜血飞溅上面纱,染了他一头一脸。
周连景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温别桑抬步往前,沾满鲜血的匕首刀刃朝后,耳侧面纱缠上肩头。
几个家丁当即拿着棍子朝他打去。
“砰——”
两颗雷火弹同时炸响,耳畔瞬间只余惨嚎。
温别桑走出巷子,身后黑烟弥漫,伴随着周连琼在周连景的怀里,缓缓倒下去的身影。
……
温别桑站在巷子口,闭着眼睛,用右耳去听。
朦胧之中,铁甲之声远远传来。
他找了一个方向,大步前行。
耳畔的铁甲之声忽然大了,四面八方皆是动静。
温别桑将檀木珠手串咬在唇间,用力一扯,串珠散开,伴随着一条红线,纷纷落入腰间被拉开的布袋里。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抬起——
短箭飞射而出,正好击中了前方第一个冲过来的城防卫。
叮咚巷中,乱成一团。
皇城大内,早朝刚散。
承昀走出皇宫,便见到一侧楚王的车驾旁快步走上去了一个人,附耳说了什么之后,楚王很快上了车驾离开。
承昀皱眉,刚来到自己的车驾旁,齐松忽然也凑了过来:“殿下,不好了。”
“重点。”
“街上乱了套了,城防全部出动,说是危险分子准备炸城。”
“炸城?!”
不及细想,承昀一头钻入车内,道:“通知楼招子,即刻去外城接应!”
马车轱辘滚动,楚王坐在车内,听到外面人一边小跑一边禀报:“早上的消息,周家的孙少爷和梦妖撞上,十五名家丁全部被杀,孙少爷也……”
“哪个孙少爷?”
“琼少爷。”
“他竟有这本事?!”楚王愕然不已,外面的声音又低低道:“目前看来,城防那边也没讨到便宜,几十名城防兵的脸都被炸开了花,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全都是脸?”
“都穿着护甲,火弹全往脸上招呼,躲都躲不及。”
“人抓住了吗?”
“没有,堵在了巷子里,大家都被打怕了,不敢近身。”
“立刻调两队弓箭手过去,本王要亲自见见这梦妖。”
楚王一边说,一边撩开车帘。
太子车驾与他并肩,此刻也跑的飞快,承昀亦在看他。
四目相对,同时放下车帘,异口同声:
“快!!!”
第26章
外城已经挤满了城防营兵, 街道被清,不少百姓只能远远围着。
两辆车驾同时停下,承昀先一步下了车。
城防的铁甲卫已经拿上了半人高的盾牌, 明显已经做好了防雷的准备。
“不好意思, 城防营办差。”宫烨走过来, 笑着亮了亮手里的令牌,道:“太子若是好奇,可以在此等候,我们会把人带出来的。”
承昀不置可否,道:“谁说孤要进去了?”
“没有就好。”宫烨收起牌子, 由铁甲卫护着,身后跟着两队弓箭手, 缓缓走了进去。
承昀捏着手指, 微眯着眼睛,扭脸朝后看去。
目光忽然与一个熟人对上。
陈长风……
他背上背了一个竹篓,竹篓上方盖着棉布, 隐隐可以看出下面是个圆形的炮筒。
不经意撞上太子的视线, 他马上蹲了下去。
承昀招手,让齐松过来, 附耳低语。
“安定司办案, 都让让!”
牌子高高举在手中,楼招子带了一众身着黑红两色侍卫服的人大步走来, 很快来到承昀面前:“殿下,来晚了。”
“不晚。”
温别桑静静蹲在巷子里,腕上只余一道圆环形的疤痕, 五十六颗火弹,已经全部打完。
微型弩的短箭也仅剩一颗。
这是一个折角巷子, 前方和右方都有铁甲卫举着盾牌,像两堵墙一样将他挡在里面。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行来,楚王在一众人的保护下缓缓行来,组成一堵墙的盾牌立刻收起。
宫烨抬眸去看。
梦妖缩在角落,长发在纤瘦的肩头披着,此时此刻,甚至正在轻轻地发着抖。
他有些不敢置信:“他便是,打伤城防卫的那个?”
“王爷,您不要小瞧他,他手中还不知道有多少火器,我们好几次都以为他已经穷途末路,但只要靠近,就会中招,不得不只能暂时将他堵在这里。”
“这位……温公子。”忆起对方如今的名字,宫烨开口,语气和善:“可否与本王谈谈?”
墙角的人没有反应。
宫烨声音大了一点,又重复了一遍。
温别桑这才转脸,朝他看了过来。
面纱和额头均有血迹,那分明应当是一副极为可怖的景象,可那双露出来的眼睛,却澄澈如幼兽,带着点胆怯、迷蒙、警惕、更多的则是冰冷。
宫烨露出笑容,道:“我们聊聊?”
温别桑从墙角站起,神色平静。
宫烨示意,道:“我可以过去吗?”
“王爷不可!”他身边的人立刻拉住他道:“您千尊之体,万一落在他手里,有了什么好歹怎么办。”
温别桑沉默地凝望着他,从宫烨的视角,可以看到他手中匕首一角。
他身旁的人马上招手,耳边立刻传来弓弦拉满的嘎嘎声,温别桑的目光望过去,背部无声贴紧了后方墙壁。
“你不必紧张。”宫烨道:“你若肯为本王效力,本王可以保下你一条命。”
“你来晚了!”
一道声音传来,温别桑猝然朝右方看去,那边依旧挡着铁甲盾牌,但很快,盾牌便如分水一般朝两边打开。
温别桑瞳孔微缩。
承昀太子一身明黄太子袍,旁侧站着一身黑红衣袍的楼招子,后方所有人与他服饰同色,每个人胸前都刺着‘安定’二字。
宫烨冷道:“城防营办案,谁允许你进来的?”
承昀示意,楼招子马上举了举手中的牌子,道:“安定司有监察百官之权,更有攘内安外之责,明帝曾有御令,及帝以下,六部九卿十二院,凡与安定司案件冲突者,皆以安定司为先,城防……可大不过国防。”
“国防?!”宫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此事怎么就与国防有关了?!”
“七年前,周苍术于相府前殿杖毙一名女间客。”承昀开口,朝温别桑看了一眼。
温别桑面无表情,只有泪痕无声滚落。
承昀双目微暗,缓缓移开视线,一边抬步向前,一边道:“当年安定司掌司,也就是当今皇后,因为此事涉及谋害太孙……”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抹笑容,带着些不怀好意的惭愧:“也就是不才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