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身形奇快,顾小冬却也不慢!
二人杀一阵逃一阵,奔出去十几里地,渐渐偏僻,追来的也不过十人。
二人互视一眼,却停了下来!
剩余差捕远远的也停了下来,互相看了看,却撒腿便逃……
大汉仰天大笑,口中连呼痛快!
顾小冬也面泛兴奋之色,微微有些气喘:“正好消化了我腹中的食物。”
大汉认真看了看顾小冬:“小兄弟,身手不错!”
顾小冬道:“你也不差!”
大汉又豪放大笑:“小兄弟,你准备去哪里?”
顾小冬道:“集庆路。”
大汉道:“城里暂时不能去,过不了两日,便会有海捕文书缉拿。”
顾小冬道:“我这蓬头垢面的,收拾一番,便叫人认不出来了,倒是你长得高高大大,好认得很。”
大汉咧嘴笑道:“我还怕那帮鸟人?!小兄弟胆识过人,还未请教大名。”
顾小冬学江湖中人抱拳道:“我叫顾小冬,路过此地。大哥怎么称呼?”
大汉拉着小冬坐下:“我姓徐名达,字天德,家住钟离县东北边。此番前来是为见我兄弟!”
顾小冬点头道:“徐大哥,可曾见到你那兄弟?”
徐达道:“我那兄弟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唉!元朝腐败欺压之下,哪有好日子过?父母双亡,早早上山出了家。年前得到书信,说寺院破败,他一路南下化缘会在这里泊脚,此番来得匆忙,还没寻到踪迹,却也有些线索。”
顾小冬一愣:“徐大哥说的可是於皇寺?”
徐达道:“应该是吧?他信上说每到一处只会寄于佛道之地。我打听过了,附近山上便有一个道观。应约之日已经错过了,但仍想着去看看。”
顾小冬眨眨眼,沉吟了一会儿:“你不用去了,那道观里已经空了。观里确时暂住过一个和尚,名叫朱重八,今天上午才跟我下的山!”
“哎呀,正是我那兄弟!”徐达握拳砸了一下手掌,憾惜不已:“不瞒小兄弟,此番来原是要拉小八一起投入义军起事,他竟没等我?”
顾小冬道:“他等你了,在观里待了三天,已经饿得皮包骨头。他自合肥而来,折西去了河南等地,此番继续南来却是需要游历一番,然后应向东北,目的地是亳州,应该会去找你。”
说着,便将小八的计划一并告知徐达。
徐达嘿嘿一笑:“我这兄弟,心思深远,比我强!”
顾小冬认真审视了一番徐达,觉得此人豪义,比那小八要真诚几分,心生好感,便又道:“我从小生在山中,不知汉人竟活的没有半分尊严,小八也曾拉我入伙,只是我身有要务,不便同行。”
徐达慨然道:“小兄弟有今日之举便是我同道中人,在哪里都一样杀元狗!但一个人毕竟力孤,我劝你早作打算!”
顾小冬道:“我空有一身蛮力,阅历尚浅,还需磨砺!徐大哥可知集庆路的去处?”
徐达哈哈大笑,把胸脯一拍道:“小冬兄弟勿忧,此地离镇江路最近,你我正好同行!从那里经水路向西数日可达集庆。”
顾小冬大喜:“哦?徐大哥可知燕子矶?”
徐达凝思道:“当然知道!集庆路所辖长江沿线,有三大名矶,其中‘万里长江第一矶’,高约十五丈开外,山石直立江上,三面悬绝,形似燕子展翅,便称燕子矶。矶下惊涛拍岸,汹涌澎湃,是块险地,却因连接了南岸,故而成为集庆路的重要渡口。”
徐达这一番话说完,却没想到十年之后,他便是在那里打开了集庆路的大门,为大明朝建都应天立下了不朽功勋!这却是后话了。
顾小冬一听,走水路倒省下不少脚力,燕子矶正是此行的目的,喜不自胜。
二人休息片刻,向镇江路而去,一路上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交谈甚洽!
这一日,二人盘缠用尽,饥肠辘辘,终于来到了镇江路城外五里处。
徐达道:“小冬兄弟,我们可不能就这么进城!已走了多日,想必缉拿我二人的公文已到达各城。”
顾小冬无精打采,原也没当个事情,见徐达慎重,便道:“身上确实臭得要命,不如洗洗弄弄,乔装改扮应能混过去。”
徐达皱眉道:“这附近也没个村镇,却到哪里洗弄?”
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车马之声,一支商队马车缓缓开了过来!
商队前后共有七架马车,车上装满了辎重,用油布盖着,旁边十来个家丁护佑。
最前面一架马车却拉着镂刻楠木车厢,应该是坐着主家。
顾小冬二人正在犯愁,见有马车来,应是行商。
乞讨吧?也不好意思开口;打劫吧?又不是二人的风格……
只能早早让在路边,让人家先过去,再想办法。
前面的马车从二人身边过去约有一丈开外,却突然停了下来,车帘一掀,探出个人来,向顾小冬二人叫道:“二位小哥若是去镇江路,可上来一叙。”
徐达一愣,未及阻止,却见顾小冬竟已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只得也跟了过去,翻身上了马车。
只见车里坐着一个商贾,华服锦衣,四旬开外,身高五尺,体形微胖,面白须稀,气色红润,颇有富态。
见徐达进来,中年商贾微微起身示意:“二位英雄莫要见外,快快请坐。”
徐达又是一愣:“你是?”
中年商贾微笑道:“鄙人姓沈名富,字仲荣。江湖朋友都叫我沈万三!”
“数日前,二位英雄在丹徒、金坛一带当众斩杀蒙古恶霸的事迹,早已传为佳话。此刻各城各镇均张贴了二位的画像,沈某应不会看错。”
徐达听沈万三话中并无恶意,心下稍安,便道:“元狗猖獗,杀一个少一个,倒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顾小冬却只是盯着马车中间的桌几,上面正放着糕点和水果。
沈万三微微一笑:“小兄弟只管取食。”
顾小冬也不客气,拿了一个便咬在嘴里,又递了一个给了徐达。
这二人一时狼吞虎咽,竟不能语。
沈万三却喝了一口茶水,叹息一声,慢慢道:“家国不宁,百姓困苦。二位英雄竟落难如斯……”
顾小冬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又拿了个小麻糕放进嘴里。
听徐达说道:“沈先生收留我二人,可是需要我们做什么?”
沈万三连连摆手,沉声道:“沈某生平最敬义士,既然有缘得见,自然聊表心意。哪敢劳动二位英雄?此去镇江,二位需换身行头,扮作沈某远房亲戚,只是委屈了二位英雄。”
顾小冬见沈万三一脸诚意,一口一口的英雄叫着,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开口道:“不瞒沈先生,本来我们也是想乔装改扮的,只怕到城门口还是麻烦。”
沈万三道:“这些城关要道,我皆打点过,只需做做样子,通行无碍!”
徐达大喜道:“如此甚好。”
顾小冬与徐达吃饱喝足之后,沈万三吩咐下人在偏道旁置了两个木桶,将水温烧至适宜,让二人痛痛快快地洗了身体,换上锦衣棉服。
待二人从偏道走过来,沈万三不禁眼前一亮,果然个个精神抖擞,仪表不凡!心中好感更盛,连忙迎上马车,命车队继续前行。
在马车上不免又对了对进城的身份细节。
这一对话竟把沈万三的家事也说了出来。
原来,这沈万三竟去过坠仙山!
再一问,沈万三的父亲沈佑,竟是沈从老先生的故交!
沈从当日便是从沈万三口中得知了外面的消息。
而顾小冬却是沈从唯一的学生!
这把顾小冬、徐达和沈万三都惊得不轻!
竟有如此缘份?!自是好生一番虚寒问暖,又亲近了几分。
顾小冬只是推说应沈从之命,出山历练,一时迷了路,到处流浪。
关于罗四喜的事情只字未提。
沈万三无限欣喜,得知顾小冬果然是去燕子矶学武修仙,更加开怀!
车厢里三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到了镇江路城门口。
果然,只是打了声招呼便放行通过了!
当晚沈万三大摆筵席,顾小冬表示这是十七年来吃得最好的一次!
桌上一盘盘的菜,却一样也叫不出名字来。
这初出茅庐的小子何时吃过这样的酒菜?
沈万三却一点都没高兴起来,深深为小冬心疼,不停的夹菜,叫他多吃些多吃些!席间却想起沈老先生,禁不住垂泪。
说父亲无数次嘱咐,不惜代价一定要找到沈老,这两位老人有过命的交情。
此次坠仙山之行,偶然相认,彻夜深谈,终未能劝回沈老!
心里有愧,不知回去如何面对父亲。
徐达安慰道:“人各有志,沈老先生已近九旬,过惯了山中岁月。让他锦衣玉食,却未必受用。”
沈万三的情绪却点着了顾小冬的伤感,又因喝了点酒,竟哭得稀哩哗啦。
徐达、沈万三不免又转过来安慰顾小冬。
这一桌酒席竟吃了好几个时辰。
沈万三从集庆一带收集了大量物资,全部装了船,次日清晨便要启程。
沈万三亲自给顾小冬和徐达各备了一个包裹,里面除了衣物,竟全是钱钞。
沈万三拉着顾小冬的手,走到无人处,低声道:“小冬,你是自己人,我不瞒你。这船物资非常重要,全是供给义军的,不敢多耽搁一刻!”
顾小冬问道:“平江那里有义军?”
沈万三道:“你久居山里,不知道天下之乱。元朝欺我汉人,占我疆土,各地都有义军起事。平江一带也出了个人物,名叫张士诚,义军已初具规模。你若想去,我可以代为指引。”
顾小冬摇头道:“我此刻还没有这心思,一心只想学点真本事。”
沈万三道:“我顺江而下,你却要逆流而上。唉!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我命人给你包了条大船,一路上衣食无忧,顺利的话,三五日便可到达燕子矶。”
顾小冬心存感激,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达却也过来辞行。
“小冬兄弟,连日相伴甚是爽快,他日若能相见,当再叙兄弟之情!”
正说着,远处开来一只大船,呼啦啦大旗招展,光是船工便有十余人。
沈万三道:“小冬不用担心,全是自己人,有什么要求尽管差使他们。”
顾小冬初次坐船,百感交集,回想一路上的经历,唏嘘不已。
俊俏少年如玉树临风,伫立在甲板之上。
阵阵江风拂面,神清气爽,豪气顿生,遥遥向沈万三、徐达等人挥手作别。
一曲《相见欢》证曰:
梦中只读圣贤,
三更天。
泣血铁马枕边警深眠。
遂心意,
访神迹,
苦修仙。
正有一腔热血在江边。
……
(第一卷完。敬请关注第二卷龙腾虎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