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手中长剑即断,再无招架之力,那倚天剑锋利无比,他只得运起轻功左支右躲,直闪到靠近墙根处,已然没了退路,那剑尖也是如影随形,指在他咽喉。他向小紫喊道:“快走,我是武当派弟子,她不会难为我的……”
灭绝把剑架在宋青书脖子上,迅疾的使了三指,点在宋青书身上,低声说道:“你即是武当派的,我当然不为难与你,只是与你同来这魔教妖女,我饶她不得。”
小紫与那女弟子对招,虽然大占上风,但一时也胜之不得,见宋青书被擒,知道此处峨嵋山中,处境危险,不能久留,运起轻功翻旋而起,跳上屋檐,想先走为上。
“你若要走,我便一掌打碎他的天灵。”灭绝向小紫吼道。同时伸手顶在宋青书脑门之上,宋青书身上三处大穴皆造击打,酸麻不已,无法动弹,亦是口不得言,只能暗运内力,冲脉解穴。
不知为何,小紫没有半分犹豫,乖乖的跳了下来,去而复返。但双目只瞪着宋青书,好似在责怪他办事不利。宋青书叫她瞪的不好意思了,把目光一偏,向别处看去。灭绝见她回来,点了点头,命令身旁那女弟子:“去解下她的武器,用‘寒梅映雪’点她膻中穴。”——此式击打膻中穴,可让人胸腰经脉穴道不通,下身发不得力,但依旧可以说话。
那女弟子立即照做,没有一丝犹豫,看也没有再看宋青书一眼,宋青书心中叹气。这时派中弟子们也都围了上来,看见灭绝出手,个个挺剑而待,将几人围在一起。
“你是哪门哪派,来我峨嵋意欲何为?”灭绝将剑收起,走到小紫身前,怒视着她说道。
小紫却突然将身子一抖,一根银针射出,灭绝毫无防备,并未想到有人能在被制住膻中穴时还能发力出招,但她反应也快,直直向后倒下,躲过了飞针,那针只击在门框之上,同时她又拔出倚天剑,剑尖顶住地面一发力,身子又弹了回来,剑身轻鸣,直刺回去。一连好几剑,宋青书看得心惊肉跳,他知倚天剑之锋利,若是有丁点不慎,怕是性命难保。
哪知如此近的距离,小紫双腿不动,依旧扎着马步,上身却像蛇形一般左右闪过,灵动异常,好似全然不受穴道被制的影响。灭绝见到此式愣了一愣,因为这一式她年轻时曾见自己师父风陵师太使出过,但师父只传给了师兄孤鸿子……孤鸿子身故后,便已然是失传了。外人见来,小紫躲的随性,但小紫心知自己这几式“蛇形狸翻”已使得相当勉强,她穴道被制,早用尽了全身力气,此时是再也动弹不得了。好在灭绝不再攻来,她偷偷瞧了宋青书一眼,看他满脸担忧,不知为何,心中再也无所惧怕。
“你到底是何门何派之人?”灭绝走上前去,呵斥道。她见得此式,心中念起孤鸿子师兄,此时只想将事情问个清楚。小紫面色一改,怒瞪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好,好,好。”灭绝一连说了三个好,原来她此时近看小紫面容,发现与江丽颇有几分相似,猜到了她的来历,待说道第三个“好”字时,面色突然变得阴森,一掌便拍了上去。她原想也使一式“佛光普照”,便是一掌打不死眼前这女子,也能让她重伤不治,哪知道一掌拍下,手中软绵似无物般——已然拍在了宋青书胸前。
原来宋青书怕她对小紫不利,一直在胸中运足了一股气,张三丰所传他那四功合一之法果然了得,此时不过片刻功夫,内力在他经脉中周流回转,霎时间,便解开了他被制之穴道。
好在他与二人相距不远,来不及多想,他就飞扑过去,生生用胸口受了这一掌,虽也运使内力相抗,但灭绝全力一掌,便是身负九阳神功的张无忌亦是重伤吐血,他又怎能全身而退,只觉得胸口一紧,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便倒在了小紫身上。
小紫见了,神色慌乱不已,但是浑身动弹不得,只是大喊:“宋青书,你个傻子,我不要你替我挡……”双目已然通红。
灭绝此生最恨男女之情,何况此时还在她眼前,但是她一掌打伤了武当派弟子,心中略有过意不去,想到与武当派渊源,想要伸手疗伤,如此多弟子看着,她一时也下不来台。
那女弟子说道:“敢在峨嵋派撒野,我师父今日留你一命,快滚回去找你师祖张三丰,让他解去你所受内伤罢。”又吩咐身旁师弟师妹:“这女子来路不明,先压下去问个清楚,再杀了不迟。”
灭绝见她安排的妥当,亦给了自己台阶下,想到这女子那几路闪躲功夫是该问个清楚,哼了一声,收剑而走。
那女子见她走得远了,面带恨色,一脚踢在宋青书背上,对旁边弟子吩咐道:“拿担架来,可别让他死在了山上。”那几位弟子七手八脚的将宋青书抬下了山,扔在一旁山道上。
宋青书胸中一掌,只觉得胸内气血翻腾,脑中天昏地暗,哪里还知道这些事情,他强自挣扎着坐了起来,也不管周围情况,运使起所学功法,然而才刚运使到天池穴,便又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原来他所中“佛光普照”那内劲正留在体内,一时居然无法去除。但好在调息尚可,不多时,已然可勉强站起身来,准备朝山下走去时,却见那女弟子正在一旁冷冷看着他。
“宋少侠内功了得,这便可自行起身,看来不需要我相助了?”那女子不冷不热的说道。
宋青书不愿再理这女子,用起了浑身力气,勉强转开了身,正欲走,耳边却听到“气沉于渊,光照灵台……”
“劲似宽而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那女子慢慢念道,似是一套内功心法,她念了一遍,说:“这是我峨嵋派九阳功的疗伤法门,我只念这一遍,记不记得住就看你造化了,恕小女不能帮你行功疗伤,我现在需得回山,免得师父起疑。”
宋青书便是为此而来,当即强忍伤痛,心中不停默念,生怕忘了。也不回头,只低声道:“多谢了。”
那女子又说道:“你若信的过我,子时你在此路南方五百步林子中处等我,我带那女子过来……”
宋青书这才回头,刚要称谢,却见那女子已然走的远了,远远说道:“宋少侠,我不知你为何而来,但是江湖路远,山高水长,愿再也不见了……”
强忍剧痛,宋青书勉强走到那林子中,盘膝坐下,打坐调息起来。胸中灭绝那一掌真气未消,着实难受的紧,哪知道屋漏偏风连夜雨,他昨夜疲惫已极,又淋了一晚雨,本有功夫在身,自是一口真气足,但此时内力难济,居然觉得头晕脑胀,不多时……已然受了寒,发起烧来。
子时,小紫果然如那女子所言,来到此处。她身体倒是无碍,见到已然晕倒的宋青书,轻轻骂了一声,再伸手探去,慌了神,不知从哪寻来了马匹,又带着宋青书同骑一匹马,往回赶去。
迷迷糊糊间,宋青书只觉得自己又趴在了那幽香暖和的马背之上,下意识就抱的紧了些,小紫当他醒了,早忘了羞恼,只问道:“那人说已告诉你了疗伤的心法口诀,对不对。”
宋青书浑身无力,张不开嘴,只是乏力的“嗯”了一声,也不知她听没听见。
这病来的突然,又加上身有内伤,他一路晕厥,再也使不得半分力气,意识也是模模糊糊的,偶尔能有点知觉,但也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温可心的声音,又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将他托在胸前,喂他吃药。他觉得好受了些,但依旧有气无力,发不得声,勉强得睁开了眼,所见虽然模糊,但可以认出自己正躺在江元庆那间茶铺之中。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摇他胳膊,他听见江元庆大吼:“我愿意为你死的……我愿意的……”他努力抬眼看去,见江元庆在江丽身旁哭泣,他想到江元庆乃是峨嵋弟子,自己将那功法念出,说不定还来得及,可口中呀呀,依旧发不得声,他心中一急,气血上冲,又昏了过去。
这一昏过去,他脑中执意未断,兀自不停的回响那功法口诀“气沉于渊,光照灵台……”其实一路之上他生怕忘了,所以早背的滚瓜烂熟,此刻他心中焦急万分,在脑中只当是自己念了出来,所以念了一遍又一遍,其实他早已晕厥,但却无意间进入了内视状态,周身内力流转,已然依法运使起来,他自己却浑然未觉。
突然间,他仿若极其痛苦起来,胸腹间一股热气升腾,自尾骨尾闾穴沿着脊椎一路直奔头顶百会穴,又以张三丰所传之法分行五路,下至全身,那“强间”“陶道”“灵台”等等诸穴又是痛麻不已,又以那黄药师所作的“冰心曲”配合峨嵋派九阳功的疗伤之法,无意之间,已然运使了一个周天,只觉得那鼓热气不在,疼痛感也消失无踪,身体如鸿毛般在空中飘荡,恍恍惚惚得,又运起了第二,第三个周天。
不知过了多久,他浑身汗水,已然醒来,只觉得四肢全透着劲力,好不畅快。扭头看去,却见到屋内空无一人,赶忙下了床,见到小紫与温可心正在屋外。
他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而江元庆与江丽……早已身故了……
原来江丽早知自己命不久矣,不想让小紫看见她临终模样,故意骗了她走,小紫刚走她即再也支撑不住,全靠江元庆一口真气撑着。最后那江元庆再也使不出半分内力,依旧强自运功,竟与江丽双双殒命了……
小紫面色疲惫,可能是哀伤过度,再也哭不出来了,她只扑在温可心怀中,与温可心将事情娓娓道来。宋青书听了,也是目中有泪,暗恨自己不争气,竟然在紧要关头病倒。
他想向小紫道歉,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温可心见了,扶着小紫坐下,找了个理由出了去,将他二人留在屋内。
“你的伤病,好些了么。”小紫弱弱的问,脸上再无了往日那分骄横的色彩。
宋青书没想到她竟然先担心起自己的病情,立即点了点头,说道:“全然好了,可惜……对不起……”
小紫摇了摇头:“丽姐姐说她活的无怨无悔,没什么可惜的。让我们不要为她伤心,她与那江元庆是互相笑着……”她没再说下去,话锋一转,又担心得看着宋青书说:“前几日你……我只道你也要死了……”
宋青书赶紧出声安慰道:“我很好。”
小紫见他话音中气甚足,目中精光闪烁,便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脉门,不一会儿,面色惊奇道:“你这……是甚么神功,前几日你已然病入膏肓,再加上内伤……不是回光返照罢……”
宋青书只是摇头不知,小紫又说:“你是不是修了那‘寿木长生功’,有什么奇效了?”这一番话说的好没有头脑,“寿木长生功”一事相当隐秘,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怎么小紫会知道?宋青书先是顺嘴答了一句“不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功法。”接着便立即发现了不对。
他脑子飞快转了一圈,联想起当时那日打开秘籍时的“咯咯”之声,他心中顿时明了,看向小紫:“你当时……”小紫知道自己见宋青书“死”而复生,高兴了起来,一时说漏了嘴,只得低头不再言语。
宋青书心中了然,翻掌握住了她的小手,一边将身体微微前倾上去,一边说道:“你从那日便跟踪我,又是为何呢?”小紫被他问的满脸窘迫,只是不答,侧身去躲,但她手被宋青书抓住,待实在躲闪不开了,就揶揄问道:“那你这功法,没个甚么名字么?”宋青书见她神态好笑,想故意调戏与她,柔声在她耳边说道:“没有,姑娘给起一个名字罢。”
“有如神明相助,死而复生,回光返照,就叫‘神照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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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归人,还是个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