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闻此消息,简直如平地上一声惊雷,宋青书心中千百思绪翻飞,想到这一世没能替武当派做些什么,可总算帮祖师躲过了一劫,怎知道张三丰却还是被人重伤,好在张三丰功力深厚,应不致命。
他沉默不语,知道这个消息现在只是密而不发,所以大家才会如此小心,索性也不再提,只向众人说了那殷梨亭之事,张无忌言道:“正巧我取到了黑玉断续膏,正要遣人去接俞三叔前来,这便将他们一齐接来了吧,路上也好做个伴。”
他入寺之时,见有大批明教中人守在少室山下,原来这里毕竟佛门净地,明教之人为表尊敬,并无尽数上山,只散在上山必经之路上。他又想了一下,问到张无忌是否碰见了卫周秦三人,张无忌愣了一愣,笑道:“我确实有见一个打着宋大哥名号,一路招摇撞骗而来之人,说来这人阴差阳错间,倒帮了我们大忙了,不过他早被杨左使制服,现在应该正押在山下。”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宋青书寻到了樊安一行人,卫周秦三人脱离帮派已久,现下便得赶路北行,只匆匆与他道别而去,樊安却依依不舍,还是一副油嘴滑舌,只求宋青书能传他个一招半式。宋青书无奈,自己也确实答应过他,办完这事可考虑传他几招,好在当时话未说死,还留有回旋余地,复又诓他道:“这里五派掌门高手尽在此间,想学个几式还不容易?只消你再接一个人来......”
遂安排他同杨逍带了数位明教好手,一齐返回武当派,接那俞岱岩与殷梨亭同来此处。
这一番事情做完,他才反归武当众人居所,去见父亲宋远桥,这父子二人都是话少的个性,未几句便说到了师祖张三丰之事,宋远桥安慰他当无大碍,说到少林寺另有高人在助张三丰渡气行功。然后才简单告知他张三丰受伤一事之由来。
“那日为父同空智大师和其余崆峒,昆仑二派诸位英雄一道西行赶路,只走了不过一顿饭功夫,便在路上碰见了一个熟人,这人昔日之时名头甚大,我年轻时行走江湖,曾与他多番打过交道,可算得上为父至交好友,你也是见过,正是那丐帮前任帮主耶律渊如。大家伙儿虽是逃命,但我二人多年未见,自是要好好寒暄一番……”宋远桥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唏嘘感叹不已,似是回想与这人起往日之友情。“他确实如你所说,修乱了身中的阴阳二气,我以为他这一番寻来,是想求师父助他运功疗伤。”
听到此处,宋青书立即“啊”了一声,显然他已猜到事情原尾,定是这耶律渊如趁着师祖张三丰为之渡气,出手偷袭伤了张三丰,可即便如此,依然难以解释这人动机,只问道:“这人不曾是丐帮帮主么,何以要冒着生命危险诓骗父亲,偷袭祖师?”
宋远桥发声一叹,摇了摇头,说道:“他并未偷袭,他一见到师父,登时性情大变,只放言要取师父命来,我也与你一般不解,那时我五派中人身中毒性还未去,全都拦他不住,他失踪这二十几年间,不知从何处学来的一身神通,本领早已与二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实在了得,师父瞧在为父与他交情的份上留了手,却未料到他能双手各使一套武学,他伤了师父,亦被师父太极劲力所激,也受了重伤,亏得你俞二师叔尚存些许功力,这才护住了众人...”
“这......”宋青书只惊讶的半分话都说不出来了,要知这时之张三丰,已得四卷完整九阳,又有八十几年纯阳功力,内功一道实在登峰造极,便是玄冥二老这种一流高手,在他全力施为之下也不过一合之敌,那耶律渊如竟可硬碰硬的与他拼个两败俱伤,这是何等功力?
其实他不知,世上绝无人有如此天分,可以赶在二十年内追平张三丰,张三丰毕竟是留了手来,未出全力,而那耶律渊如所受之伤更重,只是拼了命得远遁而走。
继而又想到,少林寺另有神僧,应是指那少林派的“三渡”了。这时张松溪走了进来,低声对宋远桥道:“峨嵋派灭绝师太醒了,昆仑派何掌门已去表关心,我们是否也应去看看?”宋远桥点了点头,三人同路出了寺,这峨嵋派多是女子,是以不便居于寺中,他们又与明教中人极不对付,所以只是在寺外山里搭了些简陋的草棚而已。
几人一路寻了过去,正见到何太冲夫妇在峨嵋弟子的带领下走了出来,这何太冲臊眉耷眼的,哪还有初时那六个童子跟随的“铁琴先生”之威风模样。二方人打了招呼,客气了几句,宋远桥问到灭绝师太情况,那班淑娴轻轻“哼”了一声,似是极为生气:“这人脾气倒怪,她自己武功不济落了面子,干什么与我等斗气,我瞧那几枚‘千冰雪莲丹’算是打了水漂,便是连一句谢谢都换不来。”她心中有气,故意用上了内力,好让峨嵋派人听个清楚。
原来灭绝师太醒了之后,自觉心中有愧,她失了倚天剑,已是无颜面对先祖,又输给一无名之辈,堕了她峨嵋派百年威名,所以自醒来后就只是发呆不止,不吃不喝亦不言语,这班淑娴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见此情景自然是拂袖便走,还要故意说这几句难听的。
灭绝现在这个状态,宋青书二世为人,心里是再清楚不过,这人生可不只是你站在路口,却没有路牌这么简单,而是眼前这条路无论有多艰险,无论是通向成功或者失败,你都得独自走下去,哪怕没有人为你喝彩。
班淑娴向来是昆仑派的“太上老祖”,何太冲也不敢劝她。送她出来的正是峨嵋派的大弟子静玄,此时她也有四五十岁了,面上是一阵为难,武当二侠与宋青书也不好说什么,几人只是悻悻得看着她远去,静玄这才转过身来:“武当派宋大侠,张四侠前来,我峨嵋派未克远迎,各位见笑了。”
说完,领着三人在数个简陋的草棚中穿行,她们与明教关系向来不睦,所以只从少林派中借了一些布料当作垫子,下覆干草,派中众弟子伤的伤,残的残,人人就那么灰头土脸的窝在草棚之中,宋青书一路瞧来,心中叹息良久,这才见到灭绝正坐在居中的一个草棚内,那厚厚的垫子是各弟子的衣物,但见她果然只是闭目打坐,宋青书随着宋远桥行了一礼,又听见她身旁的静照小声说道:“师傅,武当派宋大侠,张四侠和宋少侠一起来看您了。”灭绝仍是一动未动,宋远桥也拿出了武当派伤药来,客气说道:“我武当派与峨嵋派几代来交情深厚,向来是同气连枝,甚有渊源,大家又是共历一番生死,远桥还请师太保重身体。”
“谢谢宋大侠了。”静玄施了一礼,收了丹药。宋青书略感尴尬,只左右看去,正瞧见丁敏君立在一旁,她身子晃悠不止,原来是腿上中了一只金花,伤势未愈。宋远桥及张松溪见灭绝不答,也都是转身准备要走,却见到儿子宋青书还站在原地,盯着一个峨嵋派女弟子,猜到他“玉面花剑”的本性又上来了,口中当即干咳一声。
宋青书只觉脸上一阵的挂不住,干脆拱手一拜,正大光明得道:“丁师姐,还请借一步说话。”丁敏君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极不耐烦的神色,但毕竟长辈在旁,不好发作。她看向静玄,此时峨嵋派中大小事务自然都是由静玄做主,那静玄对宋青书倒没多大反感,只点了点头,说到:“也好,我正想与宋大侠讨教些武学问题。”
他二人出了草棚,在山道上行了几步,丁敏君没有给他半点好脸色:“宋少侠有何事,便在此处说吧。”
“其实没什么事。”宋青书伸了个懒腰,淡淡的说道。丁敏君未想到他是如此回答,登时双颊绯红,只拔出腰中剑来,喝到:“登徒子!”
她这一式“天阶夜色”使得极为别扭,不知是新学还是腿上有伤之故,宋青书瞧来破绽甚大,只微微一踮脚,身子一侧便躲了过去。他连连摇头,心想这峨嵋派众弟子中,果然便如那金花婆婆所言,无一人可继承灭绝师太衣钵,便是能将她一身本领学到五成的人,怕也是寥寥无几。
想到此处,宋青书脑中灵光一现,出言问道:“你想不想当峨嵋派掌门传人?”他这话虽然问的直接,但其实极为僭越,丁敏君先是一愣,反手又是一剑“绿柳拂肩”,这一式与武当派柔云剑法中“白云遮面”有异曲同工之妙,宋青书瞧了出来,脚下又是一变,轻轻用手指在她剑身上一弹,便化去了攻势。
同时口中说道:“峨嵋剑法让你练成这样,怨不得灭绝不中意你这弟子。”他这话实在是一语中的,丁敏君其实是心志极高之人,她确实有心想当峨嵋派的掌门大弟子,继承峨嵋派门庭,怎奈何世事总是事与愿违。
她自幼加入峨嵋派之时,灭绝对她很是器重,可未过几年,便平白无故的来了个“关系户”纪晓芙,从此她在灭绝心中的地位就低了一筹,灭绝传授灭剑,绝剑剑法之时,她奉命东行查找纪晓芙下落,竟然查到纪晓芙偷偷生下一女,她气愤非常,一路悄身跟随,想抓到那奸夫,却不慎被泉建男二人下毒掳走。自此未能学成那二项绝技,彻底在灭绝心中边缘化起来,所以才怨恨纪晓芙已极。
纪晓芙既死,未料得又来了一个周芷若,她生的美丽动人,且资质极为不凡,大得灭绝欢心,眼见她已是最有望得传峨嵋衣钵之人,丁敏君自然是又妒又恨。
她的这番遭遇,其实和原本之宋青书有些相像,都是被同辈之人高高压住,远远甩开。宋青书瞧她神色变化不定,自然也想到了这一节,猜到自己说中了,正待欲说话,却见她目中两行清泪滑落下来,大声道:“宋青书!你到底要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