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独暗哀曲悲二

那几骑重弓壮马,凭着风力张弓搭箭,劲弓强矢呼啸而来,宋青书挥剑格开眼前飞矢,“镪”的一声震得手中长剑嗡鸣不已,身后几人中已有人中箭,他见那强矢直破甲胄刺进体内,觉得这几箭准头,力道均是上上,料来马上之人功夫不低。

这一击以后,那几骑又准备游散远奔,饶是宋青书一身本领,对付这等天下第一的骑射战术,也只能干着急,一时并没有什么办法。

“看神水!”他身后传来低低一声,几个水袋飞旋而上,那众骑兵中有一人离得最近,见有物袭来,下意识的张弓搭箭往空中一射,水袋在空中裂开,水花四溅,将那人泼了一身,那人疼痛哀嚎从马上翻下,在地上挣扎惨叫不止。

身后明教中人觉得解气,哈哈大笑,原来韩林儿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此刻他手腕已简单包扎,手中提着几个水袋,发给众人。韩林儿见宋青书望着自己,也并无惧怕,挺直了腰板说道:“狗鞑子在我中原作乱已久,我见一个便要杀一个,与他们不共戴天!”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那几骑见队友遭难,本想回来救人,又见得他几人手拿水袋,都不敢再近前来,只是远远跑开,一阵惊慌之下,却给了温可心机会,飞针暗使,又将两人打下马来,众人赶上一阵乱刀,哪还有命在。余下几骑嘟囔着吼了几声,皆是蒙古语,他们似是讨论了些什么,趁着夜色拔马奔远了。

“不好,他们大批人马皆在左近,定是去寻援兵去了。”宋青书向众人说道。

“宋少侠说的是,此地不宜久留。”汤和说道,又吩咐众人一齐解了盔甲,抛入水中,这几人身着铠甲之时,各个英武不凡,很有几分雄姿,此时将武器盔甲卸下,看起来却如那商贾百姓寻常人一般,温可心此时从林中款款走来,与众人见礼,这才知五人是朱元璋,汤和,徐达和吴氏兄弟,几人不再停留,装作赶路的平民百姓,复往客栈而去。

几人中那吴氏兄弟都是侦察,反侦察的好手,一路之上销形毁迹,故布疑踪,那蒙古骑兵一时倒是再无追来,只是朱元璋身中一箭,实在行的不快,走出不远,箭上毒发,宋青书只得背着他奔行。

回到客栈,几人再度称谢,言道元兵不知为何探得了洪水旗分坛的位置,又以计诱出了坛主唐洋所带的洪水旗主力,趁着夜色伏击,似是直奔韩山童这个“徽宗八世孙”而来,坛中兵力稀少,他几人极力掩护自韩山童自水路撤离,又寻不到韩林儿,这才被困了住。

说到这里韩林儿也是丝毫不以为意,朝着温可心看去,众人知他“喜好”,也就将此事略过了。好在温可心在毒术上也有几分造诣,她拔出箭矢细看了一番,又查看了朱元璋伤口,即确定了是元兵常用之毒,没费什么力便将那毒去了。

不多时朱元璋转醒,得吴氏兄弟告知一路上都是由宋青书背着他前来,也不顾身上的伤,勉强撑起身子,朝宋青书看来,可能实在不济,并没道谢称礼。

宋青书调笑道:“朱兄不想杀我了?”其实他当时在码头中遇见这几人身遭重围依旧满腔热血,口号不停,心中已有几分佩服,少了几分厌恶。

“朱大哥向来是对谁礼貌,才防着谁,越是彬彬有礼,便越是当作敌人……”汤和赶忙在旁边劝道,言外之意是朱元璋把宋青书当作了自己人。此矛盾毕竟因他而起,他想缓和一番,可他尚未说完,宋青书便接了一句:“若是他有一日对你满脸笑容一躬到地,怕是你已然活不到明天了。”

屋内几人皆知朱元璋做派,听得此言都是大笑称是,朱元璋也坦然笑道:“宋少侠,此番多谢了。”说着就要行礼,宋青书又急急接上:“朱兄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众人是又一阵哈哈大笑。

宋青书至此才对几人放下戒心,只是那韩林儿依旧盯着温可心问来问去,温可心也不恼,与他互相调笑。徐达在旁小声开解道:“少主本性是不坏的,文采武功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喜好还当需要改改。”宋青书见他生的浓眉大眼,身材魁梧,说话时一言一语不卑不亢,不说话时便负手傲立,颇有种孤傲不群的风范,心中赞道,是条好汉子。

“这有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此一节上,'玉面花剑'宋兄弟一定非常懂我。”韩林儿丝毫未察觉到宋青书的敌意,或者说他察觉到了并未在意。汤和见状,把话题往其他地方引了去,只说那民生凋敝,家国大义,他几人一生所求之事,此次他们几人脱得大难,心中理想更是坚定,说起来便无休无停,目中泛光。韩林儿也是亦然,听到为国为民,一改脸上轻浮,也是庄重起来。

宋青书心中愕然,心想你们难道不是为了生杀大权荣华富贵了?又一想到这一路之上所见流民之惨状,不觉声声哀叹:“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明教中几人听得,一时也安静了下来,朱元璋此时毒性去了大半,好在箭矢只刺入他腹部,并未贯通,他沙哑着声音说:“张养浩见得民间疾苦,却不做不为,助那元狗为非做歹,算个什么东西了。我等兄弟出生入死,便是要为这天下的百姓打一个幸福出来。”

原来宋青书所念潼关怀古的作者张养浩,也是近几十年的风流人物,官至礼部尚书,算得上造福一方,死后也称了公,但毕竟是元廷走狗,颇为明教中人所不齿。朱元璋出身百姓,很多事情自然是以穷苦人的立场出发考虑,他虽身上有伤,这一番话说得也是慷慨,宋青书见他言自肺腑,心中又少了几分厌恶,多了几分敬意。

“宋少侠,之前多有得罪,确系在下一人所为,如要还报,少侠记恨我一人便可,与众兄弟无关。”他强自撑起,望向宋青书,目中坦然,又顿了一顿:“今日少侠以德报怨,在下好生佩服,大恩不言谢,只是我们正邪两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宋青书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伸手拱礼:“众位英雄好汉即是为了这天下苍生,那我们这道便是同的,青书为穷苦百姓,敬各位好汉一礼。”

温可心此时本领尽展,下楼拿了几壶酒来,将这几个大老粗逗得目不转睛。好酒在前,美人在侧,众人心中顾忌全消,喝得好一番大醉,席间韩林儿举杯敬来:“前日我多番针对少侠,今日少侠赏我一剑,所谓不打不相识,还望宋少侠不计前嫌。”汤和几人在旁打趣说:“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宋青书不愿落众人面子,与他饮了一杯。

这晚宋青书对明教有了了解,听了个大概教义,如今看来他们虽然有时行事方式不正,但确实也是抗元主力,朱,徐,汤等人又都是理想远大,为民谋利,不似他以为的那等趋炎附势,贪图富贵之人。

明教众人看他年纪轻轻武功已然不低,生的一表人才,又见识不凡,并无什么门户之见,都有结交之意。

次日酒醒,宋青书温可心与众人道别,二人奔那青海派而去。他二人之前一路上因江氏夫妇之事心中郁闷,宋青书经此一事胸中郁气去了大半,又想起自己那仗剑江湖的梦想,重新振作起来。

温可心听了昨夜那理想后,则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再也不与宋青书言语,他二人又是一路无话,不日,便已到了青海派。

青海派也在山中,但比之武当那也是差得远了,派中弟子不过寥寥几人,看门弟子听清来人是武当宋青书,不敢怠慢,立即引二人去了客房...这说是客房,也只能算是一间陋室,可见青海派确实青黄不济。

“派中简陋,失礼啦。”来人不过三十左右年纪,瘦脸短须,身材精瘦,皮肤晒得黢黑,见宋青书年纪不过二十,身边还带了个娇媚女子,愣了一愣,一时倒没敢认这是武当弟子。二人互报了名号,原来眼前之人乃是青海派“叶长青”,他听得宋青书之名,想到“玉面花剑”四字,颇有意味的看了温可心一眼,待他说明了来意,又是十分凝重的看着温可心。

有弟子端了茶水上来,那弟子不过是个十七八岁女子,头上还束着发簪,一副小家碧玉之样。叶长青盯着那簪子瞅了半天,狠狠朝她使了个眼色,那女子羞的满面飞红,未敢正眼看他,急急忙忙出去了,原来他青海派内历来有规矩,女弟子平日习武操练不得携带首饰打扮,叶长青知这女弟子平日安分守己,倒也勤勉,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开始梳妆打扮了起来。

几人奉了一茶,又客套了几句,叶长青言道派内长辈们此时不在山中,提出有很多门内之事,想单独和温可心一叙。宋青书知趣而出,在这不大的派内闲逛。不意间听到几个弟子笑谈:“那武当弟子生的好俊俏呀,君妹妹可瞧见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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