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过暑往,春去秋来。不知不觉间宋青书已在这绝情谷底呆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内他每日勤勤恳恳,内功剑法修为俱是一日千里。
这天正值酷暑难耐,他躲在寒床之上打坐运气,但觉得经脉中暗生一股磅礴之劲,随着身下寒力一同浸遍全身,隐隐有些将要突破之迹象。
要知此时宋青书早已依祖师张三丰之法修毕全身经脉,已然是融汇贯通,此后修炼全是无迹可寻,但凭他自己领悟摸索。
然张三丰所言全身经脉,却只是十二正经。或道家所言之“大周天”,他体内这股磅礴之力沉似万斤,竟游离在奇经八脉之中,与这十二正经不同,任督二脉便在其中,更与十二正经全无关系,其循行别道奇行,故称奇经八脉,或曰“小周天”。
他只想到武当派之内功,本是道家玄门正宗,走的是这“大周天”运转,只江湖旁门功夫才多有另辟蹊径,走这“小周天”的行功之法。这二者虽是不分孰高孰低,到最后亦是殊途同归,只是这名门正派多有高人辈出,是以武林中都以十二正经为“正”。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现在猜来,多是北冥神功或寿木长生功之法门后效了,可这八脉中澎湃如浪,实不容他细想,不得以只能行祖师张三丰教导之法“气集百汇,分行五路”了。但这八脉之中当然没什么百汇穴,只冲脉上至于头,下贯于足,唯以此始...一个“小周天”下来,果然这四窜之真气随之而动,不觉间尽归八脉穴道之内。
这其中道理宋青书不知,但于天龙八部原书中却有明言,北冥神功这修遍全身各穴得修炼方式,其实需要以段家“导气归虚”之法辅助。宋青书不得其法,张三丰为救其命,只传下强修一途,可如今他功力渐涨,不意间已是自学自会了这“导气归虚”之法。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他这也不算神奇,殊不知似他这等日日溺在水中之人,倘若不死,学会闭气游泳也那是自然而然。
亏得也是有这寒玉床相助之功,他收敛精神,尝试大小周天同运同使,可他资质有限,无法分心二用,自也是无法做到这“百穴归一”的运法,虽行之不成,但也勉强吃力适应了一番,顿觉功力大进,已破瓶颈,欣喜之下,全然不知刚刚自己是身处险境,恶相环生,已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宋青书体内神照真气更上一层楼,虽未得“百穴归一”,修毕神厥,但那也是指日可待之事了,他将这事告知小紫,小紫却红透了脸蛋,连呸数声,只骂他:“全想着那档子事儿。”
宋青书只心中暗笑:“倒也不知是谁想着那档子事。”小紫一阵羞骂,便直言要去找婆婆,这一年中龙婆婆只居在池中一个木屋之内,名曰:“思阁”,平日里深居简出,一年只出来了两次,一次是清明祭祖,一次是见谷主“杨萧琴”。
至于“杨萧琴”这名字,听来奇怪,可小紫却说,这黄衫女的祖辈都死于情花之毒,所以本叫“消情”,与赵消难二人一个“消情”一个“消难”,却也刚好对上,只是这名未免太过伤感,遂改做谐音“萧琴”,正也可表这谷中“萧琴”二派。
其实那赵消难作为皇遗流落村野,童年过得十分凄惨,所以取名消难,亦是图个吉利。相对来说这“消情”倒也不为怪了。
可宋青书听来,却是另一种意思,他知这杨过与小龙女生平,所以“消情”二字在他看来,多是有人死情消,世事沧桑之意。
他二人一同前去拜见龙婆婆,未想到这一年时间,龙婆婆已是老态龙钟,本来娟立得身子也变得有几分佝偻。
二人本是报喜,小紫见了,忍不住扑上前去,直言要留谷中照顾婆婆,再不离半步。气氛顿时有些悲伤。
几番纠缠,龙婆婆却有些发怒:“宋少侠已然内功有成,他心肠不坏,是个良人……”她内功修为已达化境,这几句颇有些不怒自威,直震住了小紫哭腔,可宋青书却听出她声音不对,龙婆婆所修“玉女心经”中的真气,乃是极为严丝合缝,细密不绝。此时宋青书内功有成,心有所感,只觉得龙婆婆这真气已有几分断断续续,登时心中明白,她是大限已至,只惊得睁圆了双目,看着龙婆婆。
那叫万岁的猫儿看二人推搡,只前来撒娇,用脑袋在龙婆婆腿上蹭来蹭去。她面容上又复温柔,附身将那猫儿抱起,只看见宋青书的目光,抢先堵住了他的话头,点了点头道:“一年时间有此渐进,虽是有些慢了,但已过险境,再无生命之忧,尔后修行便是一马平川,却是个少年英才!”
言罢,就要赶二人出门去,说到:“你二人这便前去见谷主,就说婆婆我已同意,事不宜迟,尽早出发罢。”
小紫自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她自幼在龙婆婆膝下长大,二人情深意重,龙婆婆劝了几句,却也再狠不下心来,宋青书见此,也不好再立在旁,只独自退了出来,寻到谷中下人,说到要见谷主一面。
那下人将他引到一崖壁边上,指着粗厚得藤条说到:“由此处上,往南一里便是百花谷,谷主现正在那处。”宋青书扯住青藤,脑中却不知怎得,回想起那与高水二人同住的幽谷之中,也是凭这青藤上崖。他此时内功修为已是炉火纯青,轻功也自是大进,扯着藤条,只发呆间,身子几个纵跃便上了崖壁。
他此时穿着打扮与谷中之人差不多,唯腰间佩带之颜色不同,谷中弟子见他佩带颜色,便知他是贵客,也都以礼相待,为他指路,他顺之一路寻了过去,就见百花丛中有一草庐,这屋身,庐顶仍是长满各色花草,远远望去只见五色缤纷,赏心悦目。
但见有一黑一白二女守在花庐之前,白衫那个明慧温婉,却正是此前所见的白姑娘,至于黑衣那个,自也是九女其一,鉴于有错喊“小翠”那前车之鉴,宋青书不敢大意,只上前认真拜了,学着众人的样子,喊了声“白姐姐”。
那白姑娘虽也是十分礼貌得回了他,但却不见喜色,只是眉头紧皱。他不得已,再问道:“这位姐姐是......”
白姑娘尚未发话,这黑衣女子朗声道:“少侠之事,我等谷中人早有耳闻,若要道谢,那也大可不必。还望少侠真心实意对待九儿,她若但有半分委屈,我等姐妹定饶不了你。”
但看宋青书呆立在那,又摆手道:“谷主正在休息,不便见客,少侠还请自便吧。”
宋青书在绝情谷底呆了整整一年,却从未上过谷来,其实那谷底大都是门内那些上了年纪,颐养天年之人,他也是首次见这女子,本是心情大好,可叫这女子几句话语一冲,自然有些不爽。这女子常年行走江湖,对于“玉面花剑”的风流轶事自是没少听闻,打心眼里就觉得他是个花花公子,但见他刚刚那般故意做好讨喜,更是心中厌恶,所以才会出言不逊。
“我这妹妹心直口快,少侠切莫往心里去。”那白姑娘盈盈一拜,宋青书也就未再多说,但听花庐内一声飘渺:“阿玄,不可胡言,但请宋少侠相见一叙。”
原来这女子名“玄”,古人也称黑为玄,玄色,即是黑色,《说文解字》中有言:“玄,幽远也。黑而有赤色者为玄,象幽而入覆之也。”
这时“阿玄”才回了一礼,做了个请得手势,宋青书自是知她面服心不服,但只依礼抖了抖衣衫,进庐而去。
这庐内装饰朴素简单,桌椅纯以木制,除一琴外,更是连摆件都无,黄衫女客气起身相迎,二人以礼谦让,这才先后落座。
这杨萧琴此时并未着黄衫,只是与这谷中人一般,素衣束发,但她容貌实在极美,便如此打扮,更显得出尘绝伦,那双美眸也足够勾人摄魄了,宋青书回忆生平所见之女,若单以容貌而论,此女定是第一,但她面无血色,肤色亦是十分苍白,若论上其他,周芷若秀丽逾恒,更添春色。水依依则胜在身形高挑,婀娜娇艳。这三女其实平分秋色,各有千秋了。
宋青书但不敢瞧她双眼,只低了头,将与小紫出谷一事道来。杨萧琴点点头,低声说道:“即是婆婆意思,我等自也无二话...”
她话语中倒十分勉力,宋青书愣了一愣,却见她搭在椅上得玉手颤抖不止,只大惊失色道:“你受伤了?”
杨萧琴听此一言,只缓缓吐了口气,稳住了内息,这才道:“宋少侠当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受伤的了?”
宋青书一愣,这一年来他也回想数次,但只能想起殷家三仆英勇就义,宇文策那拼死一击,自己与赵消难殿后退敌,尔后就全然记不起了。
杨萧琴听闻,淡淡说道:“宋少侠被人偷袭,颈后天牖穴遭重创,若非是出招之人有意留手......”
若非那人留手,自己决是头颅高飞,身首异处了。宋青书心中一寒,又想到那韩山童死状,反应过来:“元廷内有个本领极高的杀手...”
话未说完,却只想到,那人为何留手,却不干脆将自己打死。杨萧琴本性子冷清,与那小龙女一般,并不与他那样激动,只冷冷道:“那人与宋远桥大侠有几分交情,对你自然手下留情了。”
“耶律渊如......”但能有如此功力,这世上也再无几人了。宋青书一声叹息,想到那青海派玉虚真人死前绝唱“胡人无,汉道昌”,说道:“他果然投了鞑子,可他本是丐帮帮主,又是抗元义士耶律帮主的独子…....为何......?”
杨萧琴默然不语,只点点头。好半晌才说出一个炸若惊雷的消息:那耶律渊如,竟不是耶律齐与郭芙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