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青书立在原地,小紫兴致盎然:“嘿嘿,你输了这一招,可还服气?”
宋青书本陷入沉思之中,听小紫此一问,回过神来,想到那“萧史乘龙”的起手,也将手中真武倒转,竖藏在身后,口中道:“那自是不服,也让你瞧瞧看这一式。”
他出剑之前,小紫已是瞧出这是她刚刚招式,只调笑道:“好啊,可让你长了胆子,但来打我眉心试试?”手中长萧翻转,横旋不止,带着呜鸣之音击了上来。
宋青书轻轻一笑,将身一矮,真武自身后从头上递过,竟是单臂倒拿着剑柄,连跳连斩,剑势借凌空翻转之力,猛得劈了下去......
“哎呦,你要斩死我嘛!”小紫躲了一击,宋青书但又翻转一圈,真武再度劈击而来,她只得勉强抬萧硬接了这一剑,这剑上势重力沉,饶是宋青书未使内力,也震得她手臂酸麻。
但看她撒娇,宋青书这第三转再劈不下去,手腕翻转,剑身腾空而起,改做正手拿剑,收了势,就要上前慰问,小紫却猛得抬手,长萧只顶在他下巴上,“啪”得一声,宋青书正欲开口,嘴却让生生顶闭,只是牙关打颤一阵生疼......
“嘿嘿,这下你服了罢!”小紫更是得意洋洋,宋青书捂着嘴角,但不说话,只在心中暗想,日后定要你好看!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手中真武一抖,再度藏与身后,又是一式飘去,小紫刚刚见过这招,她身子凌空横挪,是那门“蛇形狸翻”的闪躲功夫,手中长萧抢在宋青书之前,立即封住了他出招方位。
这一式明明白白,眼瞅又打到了宋青书手肘,手中招式被破,宋青书又陷入了沉思。
“这便是拘泥于同一招了。”
原来所谓无招胜有招,有招胜无招,皆都是一种拘泥!
拘泥于有招,是一种拘泥,拘泥于无招,同样是一种拘泥,失了这“有招胜无招”的本意。
其中道理一通百通。
但如那道可道,非常道,实是不可言说。
仔细想来,有招与无招,可视为两个极端,要知这世上之事,做到极致便也未必是好,正如师祖张三丰所修内功,至阳至刚,可待极而生变,最后可却是阳极生阴!
又想到太极拳意,虽是极为重守,但仍带攻式,说是柔缓,但亦有柔中带刚之意。虽是防守严密毫无破绽,可若内力不如人,却处处都可是破绽...
极致从来都不见得是正确的!所以中原文化讲求中庸之道。可以宋青书超时代的眼光,亦知同样之理,保持极端的中庸,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极端?
但想到此,只觉头皮发麻,手中真武剑是捏了又捏,只觉得这样出招也不对,那样防守也不好,一番顾忌之下,竟不知道要如何出手了......
长萧嗡鸣,击在他手肘之上,打落了他手中真武,小紫顺势进前,面上笑容大盛,但见宋青书眉头紧皱,更是得意:“怎么,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南二剑,玉面花剑宋青书宋少侠,还闹小孩子脾气,输不起嘛!”
她嘿嘿了一声,又再发声相劝,宋青书却理也不理她,她本就脾气不好,娇纵性子又上来了,哼了一声,踩了宋青书一脚,但见他还是不理自己,转身便走了。
这一连几天,宋青书全是眉头深锁,口中喃喃,念念有词,连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更将真武剑就那么落在室外,好在这谷中之人诚实纯朴,竟还帮他捡了回来。
小紫先是与他呕了几日气,这天见宋青书还是不理她,突然变得十分乖巧,上前来劝道:“是九儿做错了,可你男子汉大丈夫,气概也不能如此之小.......但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宋青书却也不知听未听见,只口中喃喃:“错的?都是错的......可到底哪里错了......”
“我是不该故意打你那一式了......你心眼也太小了......大不了让你打还来好了......”
“怎么打?”宋青书想到那日情形,手中似握有真武一般,凭空挥了几下,却又觉得这一招是峨嵋剑法,拘泥于有招,落了下成,随即变为昆仑派龙行一笔剑,又改做瞎胡挥了几下,可仍觉得这不拘泥于招式的“无招”,实更像瞎胡挥洒,仍是走了极端,亦落了下成,左右却全无胜算可言。
“哼,你真要打我!那想怎么打便怎么打罢!”宋青书听来,却摇着头说:“不成,不成,这是要我介于有招与无招之间,虽是各圣所求的绝顶路数,但一味的保持中庸仍是另一种极端,亦是下成!”
小紫但没想到宋青书一股脑莫名其妙得说了一堆,先是一怔,随即大笑道:“哈哈,我知道了,你是在求公子剑意,公子十一岁那年,也是与你这般痴痴呆呆,说了与你差不多的话!”
宋青书闻言,激动无比,立起握住她双手,说道:“好小紫,那赵消难后来是怎么想通的?”
“他如何想通的,我们又如何知道......”
宋青书但想到赵消难那犀利无比的剑法招式虽是后发先制,但其实却是料敌机先,攻敌必救。他有一整套“独孤九剑”来应和他的剑理,自己却并无类似功法相应,硬要说来,只张三丰教授得太极剑法能扯上些关系。
随即沉肩垂肘,含胸拔背,徐徐将太极功夫演来,边演边想:太师公说过,这招式重意不重力,其实更像是无招的武学至理,又想到太极初传时的口诀,实则出自那四部九阳真经:其劲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这其中道理却正是应了万事万物物极必反之理,再细推其中奥妙,回忆起那日张三丰学蛇捕雀之身影,那一招其实简单,但其中浑然天成,好似云舒云卷,自然而然。脑中又浮现俞莲舟那日凿凿之言:“这天下武学本不分高低,使的人不同,才见了高低。一味的拾人牙慧自难成大器,只有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登时心中明朗起来,口中言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其实又何须管什么有招,无招,极致,中庸了。只要自己使得合适,那又有什么不行?他独孤求败自使独孤九剑,自称无招,可那果真是无招吗?
好,那我便以有招来胜这无招!”
他发声大喝,小紫却不在身旁,原来他这一番细思,不觉间已是过了整整一天,遂提剑而起,直寻到小紫房内,摆起架势,说到:“你再来接我一招。”
“你又发什么神经。”小紫没好气道,虽是习惯性的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捻起了腰间长萧,但见宋青书依旧剑藏身后,一式普普通通,只心想道:他这小心眼,定要打我眉心一下,那我便让他打一下好了。
“我正手拿剑,击你眉心,你可不能留手。”宋青书瞧破了她的想法,剑未出鞘,淡淡说了一句。
“好!”小紫含笑点头,摆了起架势。长萧直指向前,却见宋青书只双脚分开,不丁不八地傲然稳立,只防住了他右手来路,未知宋青书忽得大步前跨,右手仍是剑藏身后,但一股森然剑气已是直逼而来,小紫心中一惊,但见他直直前来,却不出剑,只一记“金声玉震”想要迫住他右手来路,让他无法可施。
哪知宋青书身形电转,脚下不停,翻转中一剑朝着她眉心直递而上,这一剑平平无奇,却中宫直进,一路连消带打,剑未出鞘,只轻轻得在小紫眉间一点。
“不行,再来!”小紫数日里与他互相喂招,也将他所学剑法摸得七七八八,但这一招却全无明白发生了什么,自然是十分不服。宋青书只心中大喜,想到果然可行,这返璞归真的一剑,便是赵消难也需全力相抗,其中并无什么招式所在,只全是自己任性而出,那一路连消带打,更是暗含昆仑,峨嵋,武当三派剑法精奥,但他此时新悟新得,全是杂乱无章,见小紫不服,也想再练两式,只出声调笑:“好,但你若再输了,到时可要服侍我洗漱更衣。”
说着,宋青书依旧傲然挺立,将剑藏在身后,口中又道:“我这次反手拿剑,取你咽喉。”
小紫自是杏目一翻,“呸”了一声,遂长萧竖起,不再攻去,只做了个十足得守势,真武剑如臂指使,随即而到,这一次宋青书是反手拿剑,却不是劈击,而是从下自上攻来,也并未带上那返朴归真之意,只是灵巧一击上撩打在萧上,这一招“天阶夜色”尚未使全,剑身行到半途,立即化作点睛一式,那萧身受击,自然偏了一点,点睛顺势挺而进前,只是一式,真武即放在了她脖颈之上。
这几招全是任性而为,其实已臻至无招之门槛,出招前便连宋青书自己都未知将要改使何技,只全凭临机巧变,敌人又如何能防了?其实若不是宋青书出声提醒,光是藏剑身后这一式,小紫想防住便是千难万难了。她只“咦”了一声,问道:“公子所悟剑招乃是料敌机先,招招攻敌必救,怎与你悟得全不相同?”
“不错,吾剑但求随心而为,一往而前,其中有攻有守,更如处处无招,便处处是招……这天下大同,其实本归一‘物’,皆由道始,亦由道尽,无论阴阳远近,无招有招,需知物极必反,既是同属下成,无招有招又有何分别,唯明通‘道’之根本,寻我之道,自非常之道,说什么无招胜有招,我之有招更压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