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棹起心中柳五

二人大眼瞪小眼中,周围炮声渐远,眼见情势危急,自然无人再注意到他们,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也来不及了,不多时,几艘战舰已成了天边一点,破舟载着他二人,开始无食无水的在海中漂流,他们也再没了争斗之心,宋青书撕下了衣衫,只将左臂包扎,那脱因帖木儿也已是呆立良久,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宋青书心中清楚,这海上天气不似以往,他们脚下这破舟怕是连一个晚上都难捱过。想到此处,宋青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脱因帖木儿只问他为何发笑,他此刻已运功调息完毕,听觉渐渐恢复,但亦是不答。只双脚抵在舟身内,运起太极回转之法门,这小舟便立即飘飘荡荡,变作一叶浮萍。脱因帖木儿发声怪叫,双手紧紧前扑,抓牢了舟弦,口中大声道:“你不要命了!……”眼见宋青书越晃越厉害,其中功力激荡,水花亦是四溅飞舞,他有些畏惧,便是中气也少了很多,改做求饶似得发声:“宋少侠,这是何苦?”

他只猜想二人同舟本当共济,万万没料到宋青书会有这一招,但俯着身子,抬起头来,双目直勾勾得看着宋青书,目中露出哀求之色,却见宋青书抱着真武剑不紧不慢得问道:“阁下下盘功夫一般呢?也不知是从何处将我武当派的梯云纵偷学了去?”rexue.org 西红柿小说网

脱因帖木儿闻言,脸色变了几遍,又沉吟起来,只觉得宋青书将舟摇动得更加猛烈,一阵浪花击来,险些便要翻了,只脱口喊出:“什么‘梯云纵’,我不知道……”

未想到这人看着英武,其实倒是个极其窝囊的贪生怕死之辈,其实这本身与脱因帖木儿所修功法亦有联系,他得到动物般的灵觉,亦会有比常人更为执着得求生本能,宋青书是只这么一招,他立即是一股脑得全说了,原来他这一身轻功学自其兄长扩廓帖木儿,或又名“王保保”。宋青书与历史并无兴趣,自是不知这是哪位大人物,只在心中想到:“多半是几年前那晚荆州刘府床下所见之人,他曾看过我派梯云纵,这是我武当派上成轻身功夫,果然还是失于我手,可惜我亦无命再去寻他了。”

他想起父亲宋远桥之嘱咐“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其实心中早已暗下决心,所以发笑,这下虽然二人都是九死无生,但他也是抱定了主意要与这脱因帖木儿同归于尽了。

虽然此时又知还另有一人也会这“梯云纵”,心中还稍有些不甘,但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只掌握着舟身平衡,脚下用足了劲力,但觉舟那头忽然轻了一轻,刹那间二人几乎同时跃起,那破舟亦随着浪花在水中翻了个面,他们这才随之落下。

那脱因帖木儿毕竟四肢着地,慢了半拍,后脚跌入水中,他趁此机会抢上前去,运起神门十三剑来,一路连削带打,只将脱因帖木儿逼得毫无反抗之力,这舟中不比陆地,海浪涌动之中便连站立也难,更莫说打斗了,可他有太极功夫傍身,武当玄门功夫其实练的便是个下盘,所以脚下十分稳健,那脱因帖木儿本就不擅长水战,又惧他剑中内劲,不敢与他拼招,只不过四招便叫他刺中手腕神门穴,可他并不撤手弃刀,以真武剑之锋利,眼见便要将他手腕一穿两断了,他却突然暴喝一声,身体中生出一股极为原始的怪力来,运刀立即由怪奇改为直来直去,那血刀本就是刀柄刀颚皆能伤敌,他立即改做一招横劈,以刀颚回砍宋青书五指,他此刻面像极为凶狠,似是被逼到绝路的野兽一般,非要拼个两败俱伤。

宋青书亦是毫不畏惧,真武剑身轻动不止,其实上附乾坤功力,本想改刺为搅直断他整条胳膊,但见他还能回击,手腕一挺,化做龙形一笔剑中一式“醉墨淋漓”整个人向右歪斜,剑却击左而去,颇有些醉拳的意境,刀剑对碰,二人一齐进了一步,都是迈步抢前,但察觉到脱因帖木儿刀中力道,宋青书再不敢怠慢,真武剑青光骤起,幻化出一个又一个圆形,立时护全了周身,那脱因帖木儿抢先一步,只是挥刀一劈,连带海水一同击溅起来,他并未来击剑身,宋青书突然觉得脚下无处借力,在一阵摇摆间勉强立起了身子,却见脱因帖木儿刚刚那一击已将小舟从中劈做两截,他刚刚抢上一步,不过是为了能占更多空间罢了。

但见他此时还在求生图存,宋青书是哈哈大笑,他真武剑本就比寻常剑长,只变守为攻,下拖收回之际狠狠砸在脱因帖木儿脚下木板之上,船板终于断开,但他内力精巧,那木板不过片刻便是四分五裂,一阵大浪击来,二人是再无容身之处,纷纷跌入海中。

宋青书左肩受伤,刚刚发力运使时,鲜血已是溢满身前,他只挣扎了片刻便已释然,海水之中再难视物,透过阳光只见得一片青蓝,他紧抱了真武剑,视线渐渐模糊。

脑中好像压了万斤巨物,眼皮再也抬不起来,四肢百骸穴道运转亦是以感受不到,但他却反而觉得极为舒适,耳边似响起了儿时那个暑假的风声,自己便如那徐徐飘起的树叶,伴着和煦得阳光,微晃,轻摇,漫天飞舞,而又缓缓落地。

......

“呜~呜”

阵阵号角之声,缓缓牵引起内息,他好似又重新感受到了心脏跳动,可眼皮却怎也抬不起来,他只得沉心静气,默运内功,想感受体内真气流动,可正要依法运使时,一阵黑暗裹来,便又是沉沉昏睡而去。

......

一声巨响在耳畔炸裂开来,震得宋青书脑中嗡嗡,只心道这噩梦却还未结束,也不知道这回穿越到了哪里,但听这周围人嚎啕叫嚷之声是另一门语言,空气中火药味道刺鼻已极,还当是正处在战乱年代,可身体中却有一股阳刚之力自他右手正渡去天池穴,他这才可算看清了身前之人。

“岳望尘?”

原来自己还未走呢……再看这周围装饰摆件,均不似中原之物,都是构造独特,这才勉强撑起了身子,耳旁却又是一阵炮响。

“宋少侠可是醒了?”岳望尘收了功,又转身递了碗水上来,“少侠落水多日了,幸得我二人正在船上。”

这岳望尘不疾不徐将始末道来,宋青书在海中昏迷,漂流良久,事后波斯战舰打扫战场,将他捞了起来,正巧这仙霞双奇在船上为波斯人作向导,而那岳望尘竟是那十二宝树王中智慧王的学生,若非如此,他怕是早与其他战俘一道被“处理”了,他昏迷了有近五日之久,岳望尘日日助他运功行气,这日在隆隆炮声之下,他可算是醒了。

他手脚俱是无力松软,而那岳望尘还算是“彬彬有礼”,并未动他衣物,真武剑也还在他怀中,此时二人不过是在个普通船舱之内,宋青书似是想起什么,仓促问道:“那脱因帖木儿呢?这是在打什么?元廷大军又杀来了?”

岳望尘皱了皱眉,口中念道:“果真是元廷?可他们回护包庇波斯圣女,这些波斯人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原来这群波斯人只当他们是黛绮丝的卫队了……

二人又聊几句,不多时炮声已渐停下来,莫格德开门进来,这船舱甚小,她只得佝偻了身子,先是用外语,似是数落了岳望尘几句,又看见宋青书醒了,这才改换作中原话:“敌舰已经沉了。”她余光瞄了宋青书一眼,转身便又出去了。

岳望尘似是早已习惯,看着宋青书眼色,解释道:“她刚刚嫌弃我没本事,只弄得这么小个船舱,实在是委屈少侠了。”

尔后又有人来通报,岳望尘又再为他解释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且歇着。”

宋青书便在这船舱内一躺便是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时,岳望尘端了些吃食来,说是早餐,其实不过几个带着腥味得鱼片,他此刻已能感觉到体内神照功周流游转,又想到张无忌这时应在那灵蛇岛上与众女你侬我侬的争风吃醋,自己却只能在这一干红毛,黄毛的洋鬼子船上吃生臭鱼片,是苦笑连连。岳望尘见他如此,也并不多说,只与他聊了来历目的,饭毕便又有事要离去。

正巧门外一阵熙熙攘攘传来,原来是又来了一批新的俘虏,但听水手们的喝令态度已是让人极为不快,宋青书这才知道自己身处监视囚牢之中,只不过因为岳望尘的特殊关系,他是个人独享一间,他又想起这昨日岳望尘脸上尴尬之神色,知道这二人必定有事情瞒着他,可毕竟这人也算救了自己,也定无加害之意,否则断没必要救他,亦不会留下真武剑不拿,宋青书心中亦不怪罪,只轻叹人各有志。但也知此处不能再留,那脱因帖木儿本与他一同落水,也不知死了没死,他还要趁机查看确认。

到了夜间时分,他已吃了东西喝了水,盘膝运毕一个周天,只觉得好受多了,眼见那门卫看守已是摇摇欲睡,倚在楼梯旁犯困,他偷摸潜行上前,右手化指在他脑后一点,便助那人香甜睡去。他一间一间牢狱寻将过来,却并未看见想见之面孔,都是些元廷士兵蜷缩一处,如牲口般被关在笼里,其中有个牢狱亦是单个独间,房门大开,内里无人,他猜到应是重要人物,可此时也再留不得,只趁着夜色轻踱而上。

一出舱来便见船上一干人个个黄发碧眼,身材高大,均是波斯胡人,说起话来叽里咕噜,也不知正聊什么,他们在船头站成数排,似是在商讨事宜。

这船头前插着十二面大旗,迎风猎猎招展,旗下分列着十二把虎皮交椅,又有十二位身材高大之人头戴红顶圆帽之人正坐其上……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