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至亲至疏

“我明白了。”千尘低低地叹了口气,又抬眼望向老鼬儿,“你今年多大年纪?你可知道你的娘亲生你时多大年岁?”

“小人今年二十八。”老鼬儿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娘生我时,约莫二十六七。”

“你还知道些什么?”千尘问道,“你说的越准确,我找起来便越容易。”

老鼬儿迟疑地摇摇头,道:“没有了。我连她叫什么都不清楚。我没见过她。”

“好。明日我会让你看到她的。”千尘站起身,望着云傲和叶倾雅,“多谢款待。”

语毕便离席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瞧方向估计是往晓月殿去了。

“失陪。”殷司站起来,冲主位抱拳之后也是离席而去。

叶倾雅苦笑着望向云傲:“早些散了也好。这菜真是咸的难以入口。”

云傲又夹了一口放进嘴里,道:“是啊。不过你做得好。”

“别吃了。”叶倾雅皱了皱眉,“你要是想吃东西,吩咐人再做就是了。”

“无碍。”云傲若无其事,“只不过味道差一点而已。”

“那您随意。”叶倾雅站起来,姣好的脸上挂着淡淡恭敬的表情,“我去陪娘了。”

“知道了。”云傲应了一声,端起酒杯,静静地为自己斟满。他并不看叶倾雅,自顾自地饮下。

老鼬儿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他心里有些奇怪,这少盟主跟少夫人看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像两口子。

他果然是达不到人家的境界,这么漂亮的老婆摆在哪里,看都不看一眼。若是他,定然是恨不得天天跟她腻在一块儿。

“仲先生。”传来叶倾雅清亮的声音,“您还是随我来吧,莫扰了少盟主饮酒。”

老鼬儿如释重负,连忙跟了上去。

晓月殿。

殿外密植青松,四季青翠。茂密的树荫往往挡得阳光只能漏下片片细碎的光影。到了晚间更甚,此点称为晓月殿,实际上从里头往外看,甭说是晓月,连星子都看不见半颗,只有密密麻麻的松针。

“阿霁?”殷司轻轻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门没锁。”

殷司推开门,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见千尘抱着膝盖坐在榻上,他关上门,道:“怎么不生炉子?”

“我忘了。”千尘远远地指了指一边的铜炉,“你顺便生了吧。炉子里有木头。”

殷司蹲下来打开炉门,却发现里头的木板有被烧过的痕迹。可能是木材受了潮,不好点,只留下一点焦痕。

应该是阿霁点过。

他心里想着,催动灵力很快便生了火。上好的木材燃烧时会有一种焦香,殿里很快就充满了这种暖烘烘的气味。

他的判断并没有错,只不过他没有推断出来的是,千尘生火时毫无悬念地烧到了自己,于是,她有些丧气地放弃了。

直面死亡对谁来说都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就像死刑犯最痛苦的时候并不是被杀时,而是被告知,自己即将被杀时。

从得知这个消息开始,每一天都是最残忍的刑罚,每一日都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干脆利落地死了,反倒爽利。

“阿霁,你要如何去寻他的母亲?”殷司用铁钎簇着火,另一边顺口问道,“他家在赤柔,用蛊虫也很难吧...”

“确实。”千尘答道,可她却突然笑了笑,“我知道你会有办法,才敢答应下来的。”

“那倒是。”殷司放下手里的家伙,坐在了榻边,笑眯眯地望着她,“不过我的劳务费可是很贵的。你可要把我哄开心了。”

千尘爬到他身边,揉了揉眼睛,显现出疲态来:“好阿雪,先让我瞧瞧吧,我也想知道他的母亲是谁...”

“这件事恐怕跟你想的不一样。”殷司轻轻搂住她,“明天我会将实情告诉他。”

“我有些困了。你能直接告诉我吗?”

“可以。”殷司勾了勾手指,千尘身上多了块毯子,“其实他根本就不姓仲,是他爹从家门口捡来的。他的母亲是个青楼女子,至于他的生父——”

殷司无奈地耸耸肩:“这个太难查了。”

“他知道之后一定很失落吧。”千尘叹了口气,“虽然他不读书,似乎很喜欢自己的姓氏,并引以为荣呢。”

“读书世家多数有些迂腐。”殷司道,“他们以死谏为荣,觉得自己是被妖妃所害,自己是正义。实际上,所谓枕头风什么的只不过是统治者放出来的一个由头罢了。”

“这样害了仲家,臣子的怨气都在妖妃身上,反而将统治者摘了个干净。”殷司淡淡地说着,“帝王心术,便是如此。”

“赤柔三皇子...”千尘失笑,“不正是那沈修岚?要我说,赤柔皇帝也不爱那妃子。否则怎么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这倒也是。”听得千尘这个说法,殷司轻轻笑了笑,“若是真爱,或许把她藏起来才是上策。”

“他不是已经藏了?”千尘笑了,“我想,对于那女人来说,外人怎么想似乎也不会影响她在后宫的日子吧。”

“那女人的娘家在赤柔可谓权倾朝野。”殷司道,“你想到什么了吗?”

“想到了。”千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不就是,想引起公愤...让群臣助自己除了她娘家嘛。真是的,自己明白得很,还想借别人的手。”

“呵——”她打了个哈欠,“这样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要是我是那女人,我非得想办法治治他才对。”

“我想听听阿霁有什么办法。”

“嗯...”千尘想了想,“若是暗杀,那必然不现实。如果想办法杀了他所有的孩子...似乎也不可能。那不如联系好家里,投入他儿子名下,那时候就有好戏看了——诶,不对!”

千尘突然反应过来:“那沈修岚..其实就是...”

“可以这么说。”殷司道,“不过也和我们的想象有差别。还记得咱们打的赌吗?”

千尘想起来了,那一日从云梦泽离开,他们两个赌了沈修岚的前程。

“那应该是我赢了。”千尘道,“我赌的就是,沈修岚会继承皇位,再不济也会做个王爷的。”

“阿霁,不要着急。”殷司笑了笑,“还没到那时候。胜负未分呢。你不是困了么?怎么不睡?”

“你坐在这里,我怎么睡啊?”千尘歪歪脑袋,笑道,“上来暖被窝去。明天记得早点叫醒我。”

“阿霁,我再教你个法子。”

“哦?是什么?”

“明日去御宗,你留心留心四周。”殷司狡黠地笑了,“如果那只人参鸟还活着,我想她是不会错过顾清连起灵下葬的场面的。”

看千尘还愣在原地,他又笑了,将她拉到怀里,盖上被子:“别想了,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明天我会帮你一起找的。”

“可是...”千尘依旧觉得奇怪,“她 不应该躲得远远的?怎么会送上门来呢?”

“因为她心虚啊。”殷司熄了灯,千尘习惯性地枕着他的手臂,正方便他将她抱在怀里。

这样的感觉太好了。

殷司忍不住这么想着,妻子,孩子,哪一个都能触碰得到。

他正拥抱着他的全世界。

多好啊。只要有他们在身边,做什么都很安逸。

他许久没有这样安心的休息过了。

于是,殷司难得地没有在寅时准点醒来,反而是千尘翻身时的动作惊醒了他。

幸好幸好。他庆幸道。

殷司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简直像个天天上学堂的书生,迟到了要被打手心似的。

仙人确实无需饮食休息,但当这些凡人的必须成为一种消遣时,谁也无法拒绝。

侧身看看自己的爱人,再扭头看看窗外,虽然被松针遮的很密,他却看到外头有个人影。

殷司望望千尘,十分不情愿地下了榻。

他一点都不着急地穿好自己暗灰色冰蚕回纹锦的束腰长袍。自己慢慢系上胸前的盘扣,系上一条素面蛛纹腰带。

打点好这一切,他又挥手形成了一道屏障——主要是开了门冷风会往里头跑,还是挡着点好。

他打开门,果然是老鼬儿蹲在这里。

老鼬儿抬起头一看便懵了——他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话说这男人长得真好看,就算跟少夫人相比,也是绰绰有余...妈呀这怕不是个画皮鬼吧..

殷司咳了咳,拿出昨天的面具戴上,老鼬儿这才回过神来。

“你是来看结果的吧。”殷司拿出一颗珠子,“你将它对准眼睛,便可看得到了。你若不信,也不必来找我们了。事实便是如此,你大可去求证。”

老鼬儿珍惜地接过来,却听得他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我要求你下午再看。你若忍不住,我现在就收回。你记着,现在看会毁了这件宝物——”

“不敢不敢!”老鼬儿连忙拱手作揖,“谢谢神仙大人成全...”

“嗯。你可以离开了。”殷司点点头,走进殿里顺便关上了门。

他叫老鼬儿下午再看的理由很简单,万一他不相信,或者想不开;那时候他和千尘早就离开了,也烦不到他们身上。

这样想着,他来到榻前,弯下身子吻了吻千尘紧闭的眼睛,柔声道:“阿霁,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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