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傲和叶倾雅闻言,几乎是同时望向了殷司。
殷司突然被注视,也觉得很奇怪——你们看我干啥?
当然要看你了,你究竟是什么想法?
几个人用眼神来回交流,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千尘了。
殷司也很无奈——你们也不想想,这个祖宗能听他的话吗?要是强硬地摁着脑袋让她点头,恐怕她的头会昂得更高呢。
“阿嗔,你有计划了吗?”云傲问道,“你可有头绪?”
“我师兄出了事,”千尘叹了口气,懒散的眉目掩不住杀气,“最后跟他在一起的人是那只人参鸟精。我要找到她,问清楚——如果她已经死了还则罢了,如果她还活着,我就送她一程。谁叫她,将我好好的师兄害成这样。”
“不过…”云傲皱了皱眉,“我总觉得,也许是误会。何况如果她已经死了,你是赶不上的。”
“不对,你仔细想想。”千尘脑中的档案正一一浮现,“我师兄修得医道丹道,一生广结善缘,从没有什么仇敌。那些有实力杀他的,或是忌惮五毒师伯,或是忌惮我师父,哪怕是忌惮我,也不会去动他。与他一处的同龄人尊他为道标,没有能力也没有动机去害他。”
“据我所知,师兄在妖界算是德高望重,在妖界修行的大妖也没有道理去害他。”千尘讲的口干,便端起茶水饮了一口,道,“更何况,我师兄身上最要紧珍贵的圣物是鹿槿仙子的传承,还有那枚莲华咒果。可是凶手将咒果交给了妖皇,传承也不曾动,留给了王明。”
“如此一来,便产生了一个问题。”千尘思路十分清晰,“对方杀他是为了什么?”
“凶手将咒果交给妖皇,”云傲思忖着慢慢地说道,“极有可能是想借机将此事嫁祸给妖界。”
“可是凶手不知道我师兄和妖界的渊源。”千尘接口道,却发现一切似乎已经明朗了起来,“说明凶手并非妖界中人…而且不是人间的修士,否则他可能活不到见到妖皇,就被妖界憎恨人类的妖怪撕碎了——”
“凶手必然是那只人参鸟。”千尘盖棺定论,“只有她满足这一切条件。何况师兄走后,她一直不曾现身,这就更可疑了。”
“可是…”叶倾雅弱弱地问道,“或许…或许那只人参鸟也是一起遇害了呢?阿嗔,你没有时间去找她了。一晚上时间是不够的。她这样的妖精,死去之后会现出原形,万一被野狗叼了去呢?我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清清静静地送你师兄入了土,你再慢慢计较此事,岂不是更好?”
千尘的动作停滞在了空气中,许久之后她慢慢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那只人参鸟,那么就很难推断谁是始作俑者了。天大地大,何处去寻那凶手。”
叶倾雅小心地提醒她道:“阿嗔,你刚回来还未见过姬青。他们方从妖界回来,你先问一问,他们是否找到了什么线索,再决定怎么做,好吗?”
千尘愣了愣,觉得叶倾雅说的有理。
咒果既然是别人进献给妖皇的,或许妖皇能想起来,究竟是谁给他的咒果,从这一条线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千尘用手肘支着脑袋,颇愁苦地叹着气。
“阿霁,怎么了?”殷司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为何叹气?”
千尘揉揉泛红眼睛,转过身子望着他:“我本来可以救他的。”
“何出此言?”殷司还是沉静无比。
“当时,咱们去御宗,却发现姬青师兄被困在那里,清连师兄不见了,还没有人出去找他。你记得吗?”
“记得。”殷司点点头。
千尘深深吸了口气,以控制自己的情绪:“那时候我打算用蛊虫,可是你不许。只好由你的人去找。结果找到的地方只不过是座死城,根本没有师兄的影子。”
“…”殷司沉默了。
“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当时我不听你的话,我就非要用蛊虫,时间赶得上,或许师兄就不会死。”
千尘仰起头,却用手掌捂着脸,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再或者,他没有我这样的师妹,王明也不会占了他的身子,害了师兄一条命,却只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
“那时他还没有死呢。”千尘想想都觉得绝望,“给他一点时间,他可以把自己治好的,哪怕修为暴跌,哪怕丢失了咒果…他都不至于死去。”
“我若不把凶手的脑袋割下来,怎么对得起他?”
“阿嗔,你还有孩子呢。”叶倾雅试图劝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见过了姬青再说。再者,这么多人好好的站在这里,还用你去?”
“我不做,我心里难受。”千尘趴在桌上,不让别人看到她的脸,“我不知如何去见姬青师兄。我怎么面对他…”
她的脑袋埋在胳膊下,肩膀抖动着,传来细细碎碎的啜泣声:“我如何面对师兄?如何面对师尊师娘还有师伯?”
“他们当年救我,究竟还是救错了。”千尘很难过,她的心正浸没在纯粹的悲伤里,“要是没有我,清连师兄不至于死于非命。他是我师父师娘从小养大的,情同父子。我…”
“就算我杀了她,师兄也回不来了…”
座上俱是沉默。
再厉害的修士也敌不过天道轮回。
你尽可以将凶手千刀万剐,可是死去的人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算你悔恨交加,怨天尤人,已经过去的也不能重来。你的一切努力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看惯了生生灭灭,即使是血肉结成的心,也会变得如同铁石一般,并非是人本性不善,只不过是司空见惯罢了。
“阿嗔,这种事以后,恐怕还多着呢。”叶倾雅慢慢说道,“我们要各安天命。是他命苦,并非是你的原因。如果当初他们没有遇见你,或许会收一个…
“怎么说呢,你是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命运的。就算没有收你,也会因为其他的事情丢了性命。如果连这种事你都要归结与自己,那你还活不活啦。”叶倾雅觉得自己说得很对,“你还有孩子呢,怎么好再打打杀杀的?你是个姑娘,你师门又不是没有男人了,要你去冒险?”
“现在只有我,有能力去寻仇。”千尘闷闷地答道,“师尊门下三人,已经去了一个,姬青师兄他几乎不能力战,只有我做得到。”
“事情还没有了解清楚。先等一等,得到那妖精的消息再去也不迟。”云傲道,“有一句话叶倾雅算是说对了,跟你没有关系的。人各有命,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有你,也会有别的理由。与你无关。你说对不对?仲先生?”
老鼬儿又被点名,抬起脑袋便是一愣。
不过老油条到底是老油条,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要回答什么:“啊,这…公子说的是呀。阎王要他三更死,哪个敢留他到五更呢?就算你救得他一时,说不定他出门摔了个跟头就跌死了,这是命啊。他要死,神仙都拦不住的。”
千尘一句话都反驳不出了。
她还能说什么?
千尘暗暗将眼泪抹在袖子上,缓了缓才慢慢抬起头:“我知道了。”
“今天便在这里休息吧。”叶倾雅对于管家的工作已经是驾轻就熟,“晓月殿常给你留着呢。这里距离御宗或者是浮玉帝都都不很远,哪边有事都能很快赶到…”
千尘转过头想问问殷司的意见,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心里有些迷惑。
“你来决定。”殷司倒是觉得住哪里没什么所谓。
“那个…我失踪的事,阿离知道吗?”千尘问道。
“还没有。”云傲摇摇头,道,“告诉那孩子,也是白让他着急。他又不会驱使蛊虫,都是我们在这边一直找你。”
“嗯,那就好。”千尘点点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竟然困了。且让我休息吧,明日早晨我会起来。”
“老鼬儿,”千尘正眼看着他,疲惫已经写在了脸上,“你可想好自己的心愿了?我明天离开这里,你再想遇见我,那就难咯。”
老鼬儿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半碗白饭,已经陷入了沉思。
千尘看了他一会儿,丝毫不顾忌形象地趴在了殷司肩上:“不着急,我离开之前都可以。如果你现在想不出来,明日之前托人告诉我就是了…”
“不!不!”老鼬儿突然回过神来,眼睛意外地睁得很大,他恳求着千尘,“小人想到要什么了,现在就可以,求求您——”
“你说吧。”千尘道,“只要我办得到。”
“小人想看看自己的亲生母亲长什么样。若她还健在,小人想找到她。”老鼬儿可怜兮兮地说道,“小人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母亲。”
千尘突然想起来,在阴阳客栈,老鼬儿急言令色地赶那个算卦婆子离开,或许,他见到那些老妇,也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母亲吧。
“你多少岁?家在何处?”先确定时间,再确定地域,“你父亲叫什么?”
“小人原本属于赤柔顺宁陂,”老鼬儿低眉顺眼的表情冲散了他阴阳怪气的欠揍感,“就是顺宁仲家。”
“是那个代代出翰林的顺宁陂?”千尘在位时也曾打听过,“你怎么不走祖先读书的老路?”
“嗐,您且听我道来。”老鼬儿苦笑道,“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实际上这还是好的。别说三十年,十年都难,只怕五年就不错了。”
“如今的顺宁陂,早已没有了仲家,”老鼬儿的白牙在鲜红的嘴唇下显得分外亮,“只是我太爷爷得罪了赤柔的三皇子,那三皇子跟宫里头受宠的贵妃有染,被那女人吹了枕头风,这才被抄家问斩。”
“我爷爷这一支只有我爹爹侥幸逃脱。”他又是一笑,“真可谓世事无常。这种事就是命中注定的。我爹当年是最不起眼,最惹人嫌的。结果竟因此保住了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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