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霁，孔前辈可是提了好几次，说要把那个卖酒酿圆子的绑回元汐界去呢。”殷司边笑边牵着她的手往街上走，“不过啊，有一说一，我还是很佩服云盟主的，五月盟中不论是神通广大的修士还是在别处草芥一般的凡人，竟然能够在这里和睦相处，看来是铁打的规矩啊。”
“我小时候这里就是这样的。”千尘颇有感慨，“你正说起这一茬了，其实若是仔细想想，云盟主的确是个奇才啊。论炼器，百年之前他炼制的吸灵刀，直到现在也无人参透其中奥妙。论起别的，人家编了一套刺杀身法，竟然不输天族的；从前罪子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现在的五月盟可谓是一个罪子的小国，还有许多平民在这里生活...怎么样，细细一想，是不是发现他可算是个奇才兼全才？有许多修士，的确是在修炼方面天赋异禀，可一旦叫他去管理一座城邦....不，莫说是城邦，给他个后宅他都管不好。只能说，术业有专攻，有的人他偏偏就没有生出那样脑子，说不行就是不行，不服气也没办法。”
“这倒是。不过，若真要排资论辈，我还算是他师兄。”殷司笑了笑，“哎呀，这个辈分真是乱得可以。”
“确实乱啊。”千尘一边望着热闹的街道，一边跟着附和了一句，“诶，你说的是那个摊子么？”
一个老头子推着一辆木车，车上安着两个小灶，旁边装了酒酿圆子的小瓷钵层层叠叠摞起了高楼。要吃时，在小灶上煨一煨，温热后便可以用竹签子扎了站在边上慢慢吃。
木车旁边站了两三人，都在专心地享用着酒酿圆子。
“没错没错！”殷司点点头，“看特征应该就是前辈说的那个摊子。”
“孔姐姐真好，我发现我真是太喜欢她了。”千尘由衷地说道，“她真的是爱憎分明，而且很能分得清是非。”
“她是如今元汐界的界主，御下极严，来自元汐界的修士与其他地方的气质是全然不同的。有人敬她有人畏她，不过，很少有人说她的坏话。”说话间，两人到了摊位之前，殷司脸上化出半片面具来，“老板，两份。”
“你可带银钱了？”千尘忍俊不禁，“我便知你没有。”
“左不过我去银号取一回就是。”殷司摸摸脑袋，“出来许久了，的确没有带钱的习惯了。”
“好啦，不必去了。其实我也没带。”千尘取了手指上的一枚戒子递过去，笑道，“老板，应该够了。”
“啊这个...”老爷爷无奈地笑着摇摇手，“真是不好意思，今天的已经卖光了...诶，您...您是阿嗔大人么？”
“啊...您认得我？”这回轮到千尘懵逼了。
“肯定是咯，除了您，我从来没见过脸上有两颗红痣的。好几十年了，之前您跟少盟主来吃过的。”老爷子十分感慨，“这么多年了，您简直就像是没有变化过一样，我记得十分清楚。”
“啊，那恐怕有...”千尘扳着指头，却发现自己完全数不清楚，最后笑起来，“我都数不清楚了。您竟然记得我，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您以前啊，跟那时候的少盟主差不多高，现在虽说长高了些，可面容没怎么变化...我就记得当时我第一回见您，心里便忍不住想，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漂亮的孩子呢？我还记得您穿了一件红斗篷...那时候这铺子还是我爹爹在主事，我只能在一边打下手呢...”
“那可真是巧...”千尘心里感触万千，“啊，这个戒子您收下吧，改日我们再来尝尝您的酒酿圆子...”
“大人，您跟当年，看上去没怎么变，实际上可是大不一样了。”老人擦了擦汗，“我记得您当年什么都不会说，您离开之后，我们还想，可惜这么漂亮的孩子竟然是个哑巴...嗨呀，还说这个做什么，您一定跟少盟主一样，早登仙班了！”
“啊，对了！”他连忙转向一个一边吃圆子一边偷眼瞧着这里情景的青衣公子，“这位客人，您眼见了，今日有故人到访，能否让两份出来，我给您退两倍的银钱...”
“算啦算啦，别退啦。”那公子摇摇手，“算我请他们的，交个朋友。”
老人笑着冲千尘说道：“这位公子极喜欢老汉的酒酿圆子，一人包了剩下的半车呢。”
“您生意可好？子女现在何处？”见老人又把两个瓷钵放在了灶火上，千尘忍不住问起来。
“生意...五月盟来了客人，生意就更好些，没有客人的话，也能过得去。至于子女...他们去闯世界去啦。”老人无奈地摇摇头，“他们待不住，也不想卖酒酿圆子...要我说，我们这样没有仙缘的，老老实实过日子便好了，可他们想要出人头地...也不知现在如何了，许久都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呢。”
他将热好的圆子递给千尘和殷司：“二位慢用。”
“那...”千尘忍不住问，“他们如今在哪里发展啊？兴许...兴许可以找一找呢。”
老人叹了口气：“他们去的那年说，浮玉新政，凡人也可以为官，便毅然决然地去了浮玉。我有两个儿子，结伴去了那里。说是稳定了之后会写信回来，可是一去就没了消息。”
“啊...浮玉...是浮玉啊，”千尘同殷司对视了一眼，“他们姓甚名谁？是这样，我认识一个浮玉的大官，兴许能帮您查一查。”
“他们啊，都性孙，”老人犹豫地望着她，“老大叫孙柏，老二叫孙诚。”
千尘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没印象，绝对没印象。
她无奈地笑了笑：“您可知道他们是去了哪里？是打算...做文官还是武官？”
“应该是去做了武官，我那两个儿子好勇斗狠的...又不会念书。”老人慢慢说道，突然又眼巴巴地望着千尘，“您当真能查得到？万一他们...他们没那个本事，没做官，也去卖圆子了，您能找到他们？”
“我只能说，我会尽力的。”千尘也很无奈，“只不过，还有一事我想问问您，万一，我是说万一，是那种最坏的结果，您也可以接受么？”
“可以。”老人很清醒，“您不要骗我就好，告诉我实情。”
“那我明白了。”千尘点点头，开始食用酒酿圆子，“我尽快去查，这两天您一直出摊吗？有没有结果我都会来告诉您的。”
“您这样的大善人就该位列仙班呐。”老人抹了抹眼泪，“老天就应该保佑您...”
“没关系的，举手之劳罢了。劳驾您还记得我。”千尘一边说一边小口喝汤，“果然，您这手艺仙人也得拜倒啊。”
“阿霁，那你是不是要回去趟浮玉？”殷司暗暗问道，“我同你一起好了。”
“不要紧，不出意外的话，一晚上就可以解决的事。”千尘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如果实在是没办法，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来浮玉，那我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真是难见到，这般的修为还跟凡间有牵扯的。”那个让了他们两份酒酿圆子的公子上下打量着他们，“这般好说话，也不怕被这种事麻烦死。”
千尘闻言只有笑笑：“我一般是极好讲话的，不过有时候也没那么好讲话。难得这个伯伯还念着我好。”
“嘶...”青衣公子小指挖了挖耳朵，“你不会是，今天上午的女主角吧？”
“什么？”千尘不解，“什么女主角？”
“就是跟这里的少盟主一起被关在...”他顿了顿，“听说少盟主伤的很重。”
千尘很奇怪，忍不住望了眼殷司：“这件事传的这么快?”
“别误会别误会，”青衣公子摇摇手，“我是跟着孔界主的，虽说站在他们后头，也能大约听清楚什么事。您身边这位——是魔域君上吧？”
“说我好讲话，我看你也不卑不亢的嘛。”
“嗐，一起吃点酒酿圆子，又不是在场面上，这个前辈那个前辈的，麻烦得紧。”他放下瓷钵，“老板，再来一份！”
“那你是元汐界的咯？”千尘瞧他说话亲切，“我竟然没见过你。”
“你当然没见过咯！”那公子学着她的语气说了一句，“孔姐姐向来只带着两个女使，唤作琥珀和琉璃，或者连她们都不带。我一个大男人，哪里有机会跟在身边啊。今天还是运气好，以为能听两句大能论道，结果呢？全被元漠那个澹台姑娘给搅了。”
“真是的，”千尘还没说话，他又自顾自地抱怨道，“真是，许久未曾见我们姐姐发那么大的火儿了。这要是在元汐，铁定要打死的。女人是最见不得女人搞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还自作聪明的。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走了之后，殷甘前辈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你夫君冲冠一怒为红颜，当真破坏了同盟。我们姐姐就不一样了，她就直接说了，一个男人，自己妻子被这么折腾了一回，还不发怒，那谁还看得起他？嗐，确实，殷甘前辈有时候也太圣母了，总不能因为同盟重要，那他们做出什么缺德事都不用付出代价了。”
“你这话，真是惊世骇俗。”殷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我还是头一次听有人敢指摘殷甘前辈的。”
“殷甘前辈确实德高望重，可是人无完人，他自己也不敢说自己就什么都好吧！”青衣公子大大咧咧地说着，“就算到了他跟前，我也敢这么说。对了，你不会真打算忍了吧？我说句心里话，不管你做出什么反击，我都挺你。我跟我们姐姐一个想法，是可忍孰不可忍，差点害的这姑娘身败名裂，云盟主看样子是打算忍了，你们总不能都选择容忍，然后放过那个小王八犊子吧？”
“小王八犊子？”千尘忍不住笑了，“你看着好好一个公子，怎么嘴里这么多杂碎？”
“嘿，你还说我？”那公子挑挑眉，“你是什么身份，不也说她是个王八蛋么？”
“已经请了我们吃圆子，不是说交个朋友么？”殷司是极难得说出这样的话的。
那公子闻言放下瓷钵，抽出腰间折扇冲他们一抱拳：“小可姓梅名见，见过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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