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仿佛通了人性一般,知晓那个抬起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的男人已经失去了所有抵御攻击的力量,正打算靠自己强悍的魔君之体硬接下下一道天罚——于是,本该雷鸣响起的时候却是一阵静默,显然,云中正在积蓄更多的力量,欲一击毙命。
不仅要攻破殷司的真身,更要杀死那个本该去死的女人。
喻南星在门边昏迷着,宫离没了玉袍连站都站不起来。
看来没人能来帮自己了。
殷司气息不稳,不过还能勉强站直。他身上的玉袍边缘也有些破碎的痕迹——也是无法,玉袍与玉宫乃是一体,玉宫的宫室破碎,玉袍也无法避免。
他垂下头望了望千尘,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阿霁,我都看到你苍老的模样了…果然啊,你永远都那么漂亮,就算变成老太太,也是个漂亮的老太太啊…
你以后得过得好些,才不枉我把你的命救回来啊…
我其实…一直觉得…你要是嫁给云傲…或许会更幸福些…
阿霁,魔域你不要再去了,那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带着宁儿,在人间好好生活吧…
你这样聪明…一定会明白我的…虽然…虽然我没机会再亲口同你说了…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宠物…一只宠物怎么值得我这样做呢?
你一定会明白我的,等你睁开眼睛,你就会明白我的…
真可惜…我最后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听不见我说什么了…
以后你得稍稍乖些,毕竟再没有我来帮你收拾残局了…
哈,不要紧的,你一向聪明,也能审时度势…这些道理我不必教你,你也能做的很好。
我很庆幸,能够和你喜结连理,我自己都想不到,像我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竟然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家…而这一切,都是你给予我的。
是我配不上你。
旁人只能看得见表象,却看不见本质。
你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我却是那肮脏的淤泥。漂亮的皮囊无法掩盖我罪孽的灵魂。
我感谢你,用干净的双手将我肮脏的灵魂捧出,置于洁白的玉盘中;我感谢你,让我为人父,让我享受到我少年时不敢想象的幸福。
阿霁,你自己都不相信,你对我有多重要。
你为什么不相信呢?
真是的,你要相信我啊,我一定、一定、一定会用尽我所有的力气,去保护你的。
殷司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漩涡,等待着最后的天罚。
“轰隆!”
最后一道天雷终于降下,声音震耳欲聋,一柄雷电光剑从天而降——
殷司的眼睛眨也不眨,任由那足以闪瞎眼的电光冲着他的双目奔来;他脸上甚至出现了从容的微笑。
殷司终于理解了,当年在被魂火点着的云梦泽旁边,凌风仙子告诉他,千尘做出这样的决定时,一点都不害怕,丝毫没有什么恐惧…反而她心里喜悦而从容,因为只要她死去,殷司便少了最大的软肋。
现在,殷司明白,只要自己用真身抗过这一道天雷,千尘的复生便少了最大的阻碍…有义父在,殷甘断然不会叫他白死一回,他一定会出手,让千尘起死回生。
太好了。
一切只等这一道天雷了。
殷司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
“给我回去!”
他耳边突然出现一声断喝,殷司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头顶是双手持着孔雀羽扇的梅见。
天雷精准地击中了自己头顶的孔雀羽扇扇面,梅见的身子横在空中,显然是刚刚才扑过来的。
天雷的力量陡然增强了,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巨大的雷电倾覆于那孔痴春几乎不离手的孔雀羽扇上,扇子竟然冒了烟——梅见没精力关注下面的殷司,他全神贯注地驾驭着孔雀羽扇,只是扇子出现了损坏,若是不注入自己的修为,必然撑不了多久的。
孔痴春的确没打算留着这扇子,可是扇子一坏,自己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了——梅见可比不得喻南星,有那个用佛光庇护殷司的本事。若是丢了扇子,就彻底没的玩了。
没办法,梅见咬咬牙牺牲了自己的修为:“哼,要是孔姐姐回去不给我报销,殷司,这得算你欠我的!”
殷司沉默良久,道了声:“谢谢”。
“我再提醒你一句啊!”雷声太大,梅见迫不得已拉长了声音,“你一会儿——回五月盟!你就等着挨骂吧!”
挨骂?挨骂算什么。
殷司在某一瞬间,竟然想笑——也是,刚刚捞了一条命回来,怎么不想笑呢?
总以为要跟千尘阴阳相隔,结果最后是有惊无险…这他妈是什么神仙运气?
殷司顾不得自己的内伤,由衷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个不停,甚至掉了两滴泪来。
“对了,孔姐姐抓到人了吗?”殷司一恍神,突然想起这要紧的事来,“就是那个宫麟,要活的——”
“当然抓到了!”梅见大吼着,“我们姐姐可是跟接到了圣旨似的,自己匆匆忙忙去了!你他妈还好意思威胁我们姐姐?你…”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雷鸣中。
梅见撑得辛苦,殷司却是爱莫能助。于是他放心地盘腿坐在了地上,握住了千尘的手。
“艹!殷司!你是把天捅了个窟窿吗!”梅见手上的羽扇正在燃烧,梅见终于没忍住骂了一句,“你他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引出这样的天劫!”
“我家阿霁被歹人所害,我要救她。”殷司平静地说道。
然而此话一出,梅见骂得更凶了——“只要人还没断气,随便你怎么瞎折腾;可人要是死了,你他妈就是要逆转阴阳,艹!你搞这种幺蛾子、爷还要给你擦屁股!这事儿咱俩没完!”
“没完便没完。”殷司笑得可甜了,“都是朋友,来日方长嘛。”
“艹!老子就不该交你这种朋友!”要是时间和精力允许,梅见一定会往下吐一口唾沫;阿不,要是允许,他还想撒一泡尿。
“天劫快结束了,梅公子,你再坚持一下。”殷司目前颇有些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兴味,“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天劫呢…”
“废话!老子在元汐界都没见过!”梅见终于逮到机会吐了口口水,只是殷司眼尖地发现里头带了些血丝。
“你他妈就自求多福吧!殷甘老爷子差点给你气得嗝屁了!”梅见如今正是在水深火热中,哪里还管什么文雅不文雅,“雷劫完了你就赶快往五月盟滚吧!我要是老爷子,我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如今我不过是个比阿霁还不如的修士,也不必背负老爷子的期望了…”
“你说什么?!”梅见的嗓子破了音,此时雷劫正在峰值,他后头说什么,殷司愣是啥都没听见。
一阵毁天灭地的雷鸣之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梅见手里的扇子烧得只剩下扇柄了。
殷司连忙把千尘抱了起来,给她裹了身自己的披风。梅见给他和自己头上都留了片灵力,不至于被浇成落汤鸡。
“妈的,扇子烧没了。”梅见又吐了口口水,“殷司,跟我走吧,我们姐姐还有老爷子,都等你呢。”
“还有一件事要劳烦公子。”
“你他妈现在文邹邹地干什么?”梅见咳嗽了几声,“啥事?”
殷司用下巴指了指昏迷的喻南星:“那个疯和尚,是我朋友。若没有他,我撑不到你来。”
“你还真是个扫把星,”梅见由衷地点点头,“当你朋友,准没好事。”
殷司笑了笑:“他伤的很重,而且修为也损失了不少…”
“这家伙是天族人吧?”梅见嘴上发着牢骚,身体却很诚实地把喻南星扛了起来,“真是的,就不能讲讲卫生么?身上这股子味道呛死人了…要不咱俩换换吧,我抱阿霁——”
“你想啥呢?”殷司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阿霁只能我抱…”
“你还真他妈是个情种。”梅见不可置否地摇摇头,“反正…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老爷子这回,一定会动手收拾你的。”
殷司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收拾就收拾——”
“反正下回你还敢,是吧?”梅见打断了他,“算了吧,我再教你个乖。”
“什么?什么教我个乖?”
“我看,你还是别去见老爷子,先把阿霁救活了再说。”梅见将昏迷的喻南星扛起来,后者的脚尖磨着地面,“你是安排好了一切,万一老爷子使点神通,转而拿阿霁要挟你…那你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听我一句劝,不如先找我们姐姐去,等阿霁好了,再去负荆请罪也不迟——”
“你啊,的确是好心。”殷司首先肯定了他的用心,接着说道,“只是你太不了解我义父,也对你们家姐姐不甚了解。”
殷司心里清楚得很,殷甘老爷子虽说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为人正直,不太能做出拿阿霁要挟他的事…梅见估计不会想到,会做这种事的反而更可能是孔痴春。
这个女人或许看上去十分可亲,但是她的危险性不可否认。而且,她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牺牲他人,实在令人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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