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有生以来最幸福

地宫。

寂空好整以暇地盘坐在地上,全然不像个被绑来的,反而像是来做客的。

阿蛟在他面前放了一盏茶:“是清茶,什么料都没加,不会破戒的。”

寂空乐呵呵地拿起来饮了一口:“女施主不必如此小心,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小僧一向不拘小节。”

“怎的你叫我们主子是阿雪,却唤我女菩萨…”阿蛟别过眼去,“你也觉得我是个下人,所以不必…”

“非也非也。”寂空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阿雪比不得女菩萨,小僧见阿雪,便只见了阿雪,一旦见了你,便见到了菩萨。”

“好了,别扯皮了。”阿蛟低声说道,“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难道你不清楚…”

“哈哈,小僧也不明白。”寂空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小僧还以为那血雾里包着的是阿雪呢,当时我就想,他不该这么弱吧…不过也难说。这才制止了她。谁想到里头是个小姑娘。”

“那姑娘可是我们主子要紧的人。”阿蛟慢慢地说,“这才将力量注入妖刀,助她力战群雄。这还不够,我们主子甚至通过妖刀引导她…所以,你判断的没有错。他只是借了那个姑娘的身体罢了。”

“阿雪也真是,”寂空笑着摇摇头,“越大越有意思了。还不如自己动手解决了呢。”

“也不行。”阿蛟苦笑,“你不晓得那姑娘。她是浮玉的帝君,是个绝对掐尖儿要强的,绝对不可能借别人的手去诛杀仇敌。她喜欢自己动手。况且…就算没有妖刀,那些人也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何苦呢。”寂空叹了口气,“他们有许多也是不得不听命而来,有的是受了误导…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我们主子说了,他们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就该死。”阿蛟淡淡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

“他?”寂空轻轻地重复着,“我第一回见到他,我就知道,他一定能做到任何他决心去做的事。”

“哦?”阿蛟笑了笑,“那我倒要谢谢你的祝福了。”

“这也不必。”寂空跟着她笑,“从骨子里呢,他是一个极为纯粹的人。或许为了某些事,他什么都做的出来。这一点不必我来提醒你。你可别忘了沧夜是怎么死的。”

“沧夜?”阿蛟耸耸肩,“亏的你还记得他。看来你还是一直关注魔域的消息吧。”

“不得不说,”寂空不见恼,继续和善地说着,“虽然阿雪脸上戴了面具,但是我还能看得到他脸上的咒印。如果他连亲舅舅都下得去手…那么…”

“那不一样!”阿蛟的情绪激动起来,“他必须…”

“阿蛟,你必须要承认,”寂空的嘴角带着笑意,“他是可以杀了沧夜,但没有必要。那么,为什么他宁可带着那个耻辱的咒印,也要杀了他呢?”

“为…为什么?”

“很简单。”寂空了然一笑,“他认为,只要沧夜起了那个念头,无论他成与否,都要抹杀掉才放心。”

“那又如何。”阿蛟别过脸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样简单的道理你竟然觉得不合理吗?”

“你看,因为你对他的偏爱,所以他做什么都有理由,做什么都是对的。”寂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样子,“实际上,你难道不觉得,阿雪是个十分危险的人?”

“危险?”阿蛟又笑了,“对于你们天族人,他当然危险。而且会比上一任王更加危险。”

“阿蛟,别误会。”寂空道,“虽说小僧出家之前,身属天族,不过小僧是极为欣赏阿修罗王的。但是阿雪和他外公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光与影的区别。”

“我说,寂空,或者说,喻南星。”阿蛟已经没有耐性继续跟他聊天了,“你要明白一点,如今的魔域不是以往的魔域,如果阿雪是像修罗王那样的性子,恐怕已经不知死了多少回,哪里还会有如今的魔域?”

“阿蛟,他已经活了这么久,”寂空打断了她的话,“为何却学不会宽恕?”

“宽恕?”阿蛟怒极反笑,“如果他跟你一样,那时便出了家,那确实,沧夜便不用死了,天魔之战也不会再有了!”

“阿蛟!你不能随意指摘我!”寂空突然变了脸色,“所有人都可以,唯有你不行!”

“凭什么?”阿蛟愤然地盯着他,“不过是因为我是个下人?我连评判你的资格都没有吗?”

“我不同你争吵。”寂空强压下一口气,“我不同你争吵。”

“很好,你安静地待着,我们自然不会争吵。”阿蛟冷冷撇下一句话,自顾自地想去处理事务;但是又怕自己不在跟前,这家伙跑了,殷司回来不好交代。

“你放心去,我不溜。”看穿了她的想法,寂空入定,“我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天魔之战结束。”

“说得好像你想走就能走似的。”阿蛟嗤之以鼻,但是寂空并不打算接她的茬儿,已经开始喃喃念经了。

阿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却并不离开,反而自顾自地修剪起瓶里的花枝来。

玉宫。

千尘十分确定自己后腰生出了一根骨刺,简直搞得她做什么都无所适从。她调整了半天,终于是行动自如了。

“还是跟我走吧。”殷司捻着下巴,“虽说现在不妨事,到底不令人放心。”

“有什么所谓。”千尘笑了笑,“我自己已经处理了。”

“…怎么处理?”

“很容易呀。”千尘笑道,“先把那根骨刺震碎,在用魂火烧掉。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是越来越舒服了。再说了,这种事哪里有个完呢?我本来就是半个妖精啊!”

殷司叹了口气,有些歉疚地看着她:“都怪我思虑不足。害你受苦。”

千尘觉得很奇怪:“这算什么苦头?好啦好啦,一点点小问题而已。还有,估计云傲在五月盟等我呢。你要不要一起?”

“我?…”一起吗?殷司感觉有些奇怪了,毕竟从未私下去过五月盟。

“你有事?”

“没有。”

“那就跟着来吧。”千尘笑着跳到他身边,抱住了胳膊,“怎么说也是我娘家,再丑的女婿也得见见大舅哥嘛。”

“好。”殷司笑了。

“还有一样。”千尘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这回去,藏的好好的,云傲自然是知晓你的身份,可是免不了要同陆阿姨打交道。若是泄露了…恐怕我也会很麻烦的。”

“一切听你安排。”

“好!”千尘笑嘻嘻地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御宗离非大天尊的内门弟子,只许有这个,别的统统不许提。”

“好。”殷司耸耸肩,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但是我很担心,看见云傲之后,我无法直视他…”的绿帽子。

“…嗐,”千尘简直无奈到想笑,“你便先忘了这回事。你便看看,若你只是个御宗的弟子,看看你见到的和以往见到的有何不同便是了。”

“那我可要戴着面具。”殷司颇有些傲娇的意思,“我可不想让别人觉得…你是养了个花瓶。”

“正合我意。”千尘笑道,“你那张脸,见了的都忘不了。那还让你隐蔽作甚?”

两个人终于达成一致。

殷司换了一身常见的白袍子,千尘则欢欢喜喜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她真希望这段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真想和别的道侣一样,大大方方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惜,殷司身份过于特殊,见一次面不是在玉宫就是在地宫,好像跟他在一起是一种犯罪,非得躲着别人不可。

见她蹦蹦跳跳,殷司比较担心她的腰:“阿霁,小心腰痛。”

“我不!”眼前的女孩子笑颜如花,“跟你在一块儿,我身上便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那也不行。”殷司嘴角一翘,选择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这样好不好?”

“好诶!”千尘已经全然回到了二八年华,她脸上的欢喜如何都遮掩不住,抱住了他的脖颈,“我最喜欢阿雪了!”

说起来有些可笑,一个是魔域之主,一个是人间最尊贵的帝君,这样强大的两个人竟然不敢把爱情摆在明面上。

真不知该说无奈还是心酸。

眼看要到五月盟,千尘不情不愿地下来:“回去的时候请像刚才一样抱我回去。”

殷司握住了她的手,她又开心起来。

“阿嗔!”传来来了陆芷姜的声音,“我们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呢。”

千尘牵着殷司一路奔到她面前,“陆阿姨,我好好的呢,小泠也好好的,您便放心吧。”

“好好的就好。”陆芷姜虽然更担心她的孙子,不过见面三分情,见了千尘也是感慨万千,“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躲?你说你…”

“娘,”云傲打断了她,含笑上前,“阿嗔这一回把如意郎君都带来了。饭菜都要冷了。有话慢慢说。”

殷司只行礼,极少讲话。

只是饭桌上除了陆芷姜和云傲,竟然还有叶倾雅。

两个女人兴致勃勃地扒着殷司的情史,千尘跟云傲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唉,真是的。”叶倾雅看上去正常无比,完全不像个绿了丈夫的人,一轮八卦结束,她抱怨了一句,“娘,这个厨子做的菜也太咸了。真是的,贵客来了他怎么就掉链子了呢。”

陆芷姜无奈地摊摊手,笑道:“阿嗔啊,别怪阿姨,五月盟很久都没有开灶啦,厨子都生疏了。还有新姑爷,其实平时我们的饭菜没这么难吃。”

“咸?”千尘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有些迷茫,“我还觉得淡了呢。好像盐不够似的,没什么味道。”

云傲忍不住自己也夹了一块,原本他一口都没吃。嚼了几下之后勉强咽了下去:“不至于难吃到吐,但是绝对是盐放多了。”

“哦…”千尘挠挠头,复又笑起来,“或许是我口味重了吧。无碍无碍,这有什么要紧的。啊,对了,我怎么看嫂嫂似乎显老态了。我可是有上好的丹药,怎么样?”疯狂暗示叶倾雅。

叶倾雅没有吃她的暗示,而是若有所思地说:“阿嗔,我将我的修为都给了我的泠儿,自然会显老了。倒是你——”

她的眼睛有些犹豫。

但叶倾雅还是说了出来:“这一回见你,你身上的妖气太重了,若是不认识你,我几乎要把你当成一个妖怪了。”确实,妖精几乎没有五味,倒是对酒香更加敏感。

一时之间,千尘突然变成了桌上的焦点。所有人都狐疑地看着她。

千尘被盯得发毛,想吃东西掩饰一下,又发现吃东西只会显得她更奇怪。

“嗨呀。”陆芷姜突然抚掌笑道,“倾雅你这孩子真是的,阿嗔这样年轻,看上去真是跟美人图成了精似的。哪里有那么夸张,罪子嘛,收了那么多灵涡,当然不像凡人了。”说完暗自给叶倾雅使眼色。

叶倾雅突然反应过来,也是跟着笑:“还是娘厉害,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了。阿嗔,上回帮我接生,还没这么好看呢。我啊,真该跟你讨些丹药吃了…”

千尘见陆芷姜看了看殷司,突然明白了,她是害怕叶倾雅这一说,把殷司给吓跑了,黄了她的姻缘。

千尘吃吃笑了起来,最后笑倒在殷司怀里。末了偷偷在他耳边道:“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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