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云傲意想不到的是,殷司竟然一身监工的衣裳。
他还跟周围的监工熟络地打打招呼:“这是我兄弟,诸位先看着场子,在下待客去也。”
其他监工竟然点点头应下,甚至爽快地放他走了。
他拉着一脸懵逼的云傲到了通天塔旁边修士歇息的屋舍,那屋舍的样子像极了御宗曾经留给杂役弟子居住的“蜂巢”。
好处很简单,这样的房屋修的快,而且省材料,住的人还很多。
殷司打开其中一个格子,将云傲拉进来:“这里我设了结界,旁人打探不了里面的事——那么,”
他抬起头,眼神十分警惕:“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很危险…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危险…你不要随意行动,晚上找机会我送你出去——”
云傲无奈地摇摇头,情绪逐渐急躁:“阿嗔在你这里吗?”
“什么?”殷司一时没反应过来。
云傲深深吸了口气,告诉他:“阿嗔不见了,她不见了。”
殷司僵住了。
“她在浮玉待了半天,晚上到了五月盟,”云傲整理着思维,“晨起接到姬青的讯息,说是已经找到了顾清连,她急着过去,我派了人跟着…但是跟丢了。过去之后发现御宗玄罗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人。我来确认一下她有没有来你这里…”
“你…你且等一下!”殷司将手掌举到自己耳边,“你先让我想想…”
顺便让我缓缓。
云傲听到他的呼吸全然乱了。
他茫然无措地四下观望着这个狭小的房间。
“对不起,”云傲垂下头,咬了咬嘴唇,“我应该自己跟着她的…”
“没事,”殷司的话接得很快,就是快得不太正常,“你跟着也没什么用…”
他坐立不安,手足无措,踱来踱去,忽的好像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可见过浮玉的蛊虫,看那些虫子的状态…不对,”
他又泄了气,坐在了桌上:“没用的,我已经禁止她使用蛊虫了…”
云傲叹了口气,问道:“如今怎么办?怎么个找法?问题是,谁有那个本事能这样迅速地劫走她?想来必然不是人间的修士…”
“她目前还没有危险。”殷司睁开眼睛,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性,“鸦语令在她身上,如果有危险,必会解封,释放出魔界傀儡…”
“那你能不能用这个印记找到她?”云傲皱起了眉头。
“不行。”他摇摇头,“如果灵力被封,鸦语令就只剩下一个保护主人的功能,除非她遇险被启动,否则我感应不到。”
“你仔细想一想,”云傲问他,“现在人间的修士中,哪一个有本事,能直接劫走仙人?”
云傲以为,做排除法,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怀疑的对象;然而殷司垂首思考了半天,抬起头告诉他:“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怎么会!”云傲觉得他在开玩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把手都数的过来吧!”
“我没有跟你耍笑!”殷司站起来,严肃地告诉他,“而且这些人现在就在赤柔!我告诉过你这里很危险!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是你的事!既然这样不可行,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找?”云傲本来就心烦意乱,结果这位不仅没有提出有效的办法,还跟他扯,“你的意思是,得等到你的鸦语令起效,才能找得到她吗?你的傀儡有那么好用,能护得她周全?这是最糟糕的办法了,下下之策!你明白吗?说不定那时已经晚了!”
“你看不见我正在想办法吗!”
“那个人有本事无声无息地劫走她,难道没办法封印你那个该死没用的印记?”云傲暴躁起来,“你别忘了,她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
“我当然清楚!”一声剧响,云傲见他身前的桌子已经变成了碎片。
他僵硬地收起出血的手掌,气息狂暴地翻涌着:“吾妻吾儿,谁敢动她!”
见殷司面具下的眼眶通红,云傲惊得倒吸了口冷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
这里是赤柔…如果殷司因此遇到了危险,受了伤乃至丧了命,他又如何跟阿嗔交代?
或者说,除了殷司,眼下还有谁有实力,去寻阿嗔?
真不该激他。现在,自己又如何勒得住他?
“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做?”云傲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先从这里脱身吧。”见他不答话,云傲轻轻说道,“我想…”
“你等一等。”殷司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摘下面具,闭上眼睛,“我…你让我静一静…”
云傲松了口气。
果然是魔君,拥有超人的自制力。
“你说得对。”殷司睁开眼睛,但是云傲担忧地发现,他的眼神依然理性不足,“能够劫走阿霁的就那么些人,我们挨个儿找…”
他咬牙切齿地说着。
“你不是说…有很多…”云傲迟疑地问,“数都数不清?”
“没错,是数不清。”殷司的呼吸又深又重,“可是…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件事我去出面就好,”云傲总觉得他的样子不像是去找人,反而像是去寻仇。
“你出面没有用,他们是敌人…”
“敌人…”云傲闻言一惊,“那你要如何…”
“不交人,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你疯了!”云傲震惊之下连忙拉住他,“现在不是时候!你顾不顾你的大局了?”
“大局?”一双嗜血的眼睛盯着他,“只有他们有动机劫了她去…我原不想尽杀了他们…是他们先来找死…”
那一瞬间,云傲觉得他已经阻止不了他了…
不…一定还有什么是不合理的!
是他没有发现的…
这个点…这个点就在他心底!
“不对!不是他们!”云傲喊道,“如果当真是他们,你应该早就接到消息了!”
殷司将要行动的身躯停了下来,面容有些疑惑。
云傲已经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大声告诉他:“他们如果抓了阿嗔,势必要通过她来要挟你,或是要你冲冠一怒为红颜,以身涉险;或是要你战前束手就擒…可是你什么消息都没有接到,便足以说明,阿嗔不在他们手里。”
此言一出,殷司果然愣住了。
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云傲胸有成竹:“如今的你,比战时要弱,此时不借机解决了你更待何时!更何况,就算把阿嗔留到战时使用,若你在那时已经变心,她岂不是毫无用处?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他们不用,说明阿嗔根本就没有落在他们手中!”
云傲紧张地看着他,生怕殷司一冲动,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来。
他看到殷司慢慢地转身,走了回来。
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下,在某个刹那,云傲好像看到了泪光。
怎么可能呢…
他这样的身份,不该同凡人一般落泪才是。
云傲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吧。
可是当他瘫坐在椅子上,露出面容时,云傲发现他脸上真的有泪痕。
他听得殷司缓缓开口:“我宁可,她是被我的敌人所劫…”
他漂亮的凤目眨了眨,落下泪来。
云傲脑海中便浮现了“美人落泪”这个词语。
“要用什么交换,我想办法就是了…”他的气息沉重无比,脸上清泪两行,“好歹…为了跟我交换条件,便不会伤害她…”
殷司想起了一个恐怖的噩梦,足以让他浑身颤抖。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怕只怕,落到李修元那样的手里…不知…不知…”
李修元,又是李修元。
一提到李修元,云傲也是后怕无比。
一个身外化身,竟然变成了两个人的心理阴影。
这个人没有逻辑,没有慈悲,作恶也没有理由。
只是为了取乐。
正因不可捉摸,才令人觉得无从下手。
他的修为有限,可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殷司的痛点在于,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他抓到李修元,点了他的天灯,让武元仙尊也尝尝烈火焚身的痛苦,可那都是后话。
阿霁身上照样有好几个洞,照样被开膛破肚,照样粉身碎骨,像个被随意处置的猎物一样,她不再是个人,而是作为一只动物…被猎人随心所欲地折磨,只是为了他开心罢了!
殷司永远忘不了,阿霁身上的白浴衣已经被染成红色,她背后的池子里是一汪热腾腾的血水,弥漫着那股子妖异的毒香。
她的祸魂在竭力运转生血,她的琵琶骨上被穿了两个血洞,她的肚腹处有被粗鲁缝上的“蜈蚣”,她的腿细得如同芦苇的杆,勉强支着她站在他面前,她的脸因失血而苍白…
可是她仰起脸来,她的眼睛天真而纯粹,澄澈而无邪。
仿佛从来不曾受过伤害。
殷司想起来便只觉心痛。
他总以为,那会是最后一次。
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将更加强悍的傀儡封进鸦语令,他想起什么便做什么。
他总以为那是意外,不会再发生了…
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云傲没说出的话,早已出现在他脑海中—母子双亡,一尸两命!
一时之间,殷司轻而易举地陷入了绝望。
“李修元已经死了,不会再有那样的事的。”云傲红着眼睛笃定地说道,“一定还有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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