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说一,殷司现在很懵。
他的大脑在快速地运转着,即使搞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他也明白现在应该怎么做。
“阿霁,不要这样想。”只是千尘定定地坐着,任由他抱,他也看不清千尘的脸,“你最近太累了,我还是让阿蛟陪你出去散散心…”殷司很无奈,因为他根本走不开。夜晚跑来浮玉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实际上千尘根本就没听他后面讲的什么话。
她轻轻叹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我不出去。我不需要散心。”
殷司感觉到她的身体软软地瘫在他怀里。
“我想跟你在一块儿。”
“等我今天,把该说的说完。我就跟着你去。”千尘的声音已经如常,她立时便起身下床,身上已经穿了一身玉袍,“凭他们怎么说,我是一定要走的…阿离已经大了,交给他也无所谓…好在昨天该写的已经写了,再嘱咐一下,就不会出什么事了…好在…好在昨天该写的都写了…”
殷司望着她急匆匆穿上鞋袜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随后,一道灵力射向她后颈,千尘莫名其妙吃这一击,果然瞬间不省人事。
殷司松了口气,第一回用这个办法,不知道会不会起效。
毕竟当初用手刀直接打有点太过分,便问了问喻南星,讨来了这个办法。
殷司果断卸了她的玉袍,将她打横抱起,却撞上了过来打更,其实是喊她起来上朝的蝶影。
蝶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告诉他们,今天帝君不上朝。”殷司懒得跟她废话,“叫阿离过来取拟好的政令发下去。有问题等帝君回来。”
“是…是。”蝶影愣了愣,忙行礼,眼见他消失,才赶紧喊了宫离来。
宫离见那张小案上有封好的政令,还有未归位的算盘,散落的纸张,便拿起看了起来。
随后,抬起眼睛告诉蝶影:“看来,我们要辛苦很久了。”
“那…阿离,快发下去吧。”蝶影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帝君被那个男人带走…会不会有事啊…”
“不会的。”宫离罕有地叹了口气,“是我们要有事了。”
地宫。
寂空和尚的一只脚被锁链锁在了柱子上,能活动的地方不过直径两丈的一个圆。
他正打着瞌睡,阿蛟将准备好的素斋放在他面前,又伸手摇醒他:“快醒一醒,地宫冷,再不吃要凉了。”
寂空迷迷糊糊睁开眼,望了眼阿蛟:“我说女菩萨,能不能让我睡在床榻上啊?你们地宫这地,简直赛过寒冰啊!你们穿着鞋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小僧的屁股…”
“知道了。你站起来,我会搬过来的。”阿蛟不想听他唠叨,她的神情有些冷淡。
寂空嘿嘿笑着,快速用了早膳,并盛赞了阿蛟的手艺,随后便拿出木鱼,有模有样地开始诵经。
“君上——”听得阿蛟惊讶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果真是殷司和千尘。
“阿蛟,帮我搬张床来。”殷司一边指挥着阿蛟,一边用脚尖踢了踢发愣的寂空,“快起来。”
阿蛟见他脸色沉得像水,又看看昏迷的千尘,便问道:“君上,帝君这是怎么了?”
阿蛟与殷司一同长大,情同姐弟。有时,比起上司与下属,主子与奴仆,或许姐姐和弟弟更能描述他们的关系。
嘴上的礼节不能丢,但是心里怎么想,总是由不得人的。
殷司很想叹气,但他觉得这么做太丧气,只得拉起寂空,将他拉到床边:“我想知道距离她完全妖化还有多久?还有——”
他拿出那本千尘扔进储物袋里的书:“我看不懂。”
寂空倒是没多说话,站起来结果那本薄薄的书,稍微翻了一下,便抬眼看着殷司:“我不看。看了也没用。这本书,不同的人看到的内容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殷司皱起了眉头,“能看到什么内容?”
“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寂空叹了口气,“我是不看的。看了也没用,平白无故扰人心绪。我建议你也不要看。”
殷司耸耸肩:“我根本看不懂。里头的文字倒是天族的文字,可惜是乱码,完全组合不了正确的语句。”
“那恭喜你。”寂空轻轻地挑了挑嘴角,“或许…你…”
“里面会呈现什么?”殷司打断了他,“是幻境吗?”
“不是。”寂空摇摇头,“是真的,起码看到的人,都以为是真的。”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人间?”殷司有些焦躁,因为他不知道他的阿霁看到了什么。
“君上,这似乎是属下跟帝君,在玉宫墙壁的夹层里找到的。”阿蛟也不敢翻开看,只是看了看封皮,“那里有许多封存的丹典,似乎还有些史书,无一例外来自于…上界。”
“那就对咯。”寂空轻轻地笑了,“来自上界。小僧还以为这种法宝已经绝迹了,原来还有一本在玉宫。”
“它会让你看到什么?”
“让你看到最想看到的。”寂空摊摊手,“有的人看了,喜笑颜开;有的人看了,当时便疯魔;有的人看了…当时便把书撕了。”
“我想看到什么?”殷司很困惑,“为什么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想…”寂空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然而却没有说出来。
他的娃娃脸笑了笑:“阿雪,命运是眷顾你的。”
“我现在想知道,她如今如何了?离完全妖化还有多久?”既然第二个问题算是有了答案,那就回去问第一个。
“嗯…还好。”寂空说了不咸不淡的两个字,“如今妖化只有三成。不过…你要明白,过半之后会越来越快的,最后就…”
寂空扯了扯嘴角,眼睛瞟向别处:“我不说你也明白。”
“我觉得你在撒谎。”阿蛟突然开口道,“喻南星,你撒谎的时候从来不敢正眼看别人。”
“嗐,小僧吃你的喝你的,”寂空伸了个懒腰,“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心虚嘛。来,女菩萨,拿些朱砂来,我帮她画个符来。”
“哦。”阿蛟点点头,乖乖地去取了盘朱砂来,“请。”
寂空搓搓手,沾了朱砂的手指开始在空中画出复杂的符号来。
奇就奇在,朱砂凡经他指尖,便化为金色,空中渐渐浮起金色的咒印,最后那金色的花纹准确地印在了千尘的后腰上。
寂空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平时看不出,你还挺虔诚的。”阿蛟不咸不淡地说着。
“瞧您说的,”寂空笑着伸了个懒腰,“我们修佛道的,若是心不诚,道就不灵啦。”
“心诚岂在念一两声佛号。”阿蛟嗤之以鼻。
“当然不在啦。”寂空笑嘻嘻地盯着她,“所以我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殷司看寂空方才画符那两下,功力倒是十分深厚。怎么也该有些仙王的意思了。
这个喻南星,真是深藏不露。
“真可怜。”阿蛟起身给千尘盖上一张毛毯,眼中写满同情,“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也难怪在玉宫养了那么多孩子。最初时,她怎么都不肯一个人睡,非要属下同床。如今终于有安生日子过了…偏又遇上这些事。”
“已经过了很久,也会对杀了自己妹妹的事耿耿于怀。”殷司突然对阿蛟说,目中有些苍凉,“本座还杀了自己的亲舅舅呢。”
“或许,属下可以说一说。”阿蛟的眼中有些犹豫,“自从帝君掌握了蛊虫的用法,她突然明白,自己全家被杀,并不是因为她妹妹告密,而是巫族原本就可以通过蛊虫清清楚楚地知晓他们谋划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杀错了。如果当初只是把他们关起来,而不是简简单单听了几句怨恨的话就把他们都杀了,她就不会变成孤家寡人了。”阿蛟叹了口气,“其它的倒还过得去。反而是这个,简直要变成心魔了。”
“她今天同我说,她梦到她的家人在引她回去呢,觉得自己没几天好活了。”殷司叹了口气,“怎么劝都劝不回来。”
寂空突然跟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蛟对殷司道:“君上,您带帝君去第三个卧房吧,她极喜欢那里的,这里属下会处理。”
殷司点点头,果真带着千尘走了,眼见二人一走,阿蛟顿时变了脸色。
她一把将毫无防备的寂空按在墙上,一把尖刀直直对着他的鼻尖:“喻南星,你瞒得过我们君上可瞒不过我!你方才分明在撒谎!”
寂空也是一惊,急忙举起双手:“阿蛟!快把刀挪开些!戳着我了!”
“你快说!把瞒了我们的都说出来!否则我割了你的鼻子!”
“你先把刀挪开!”寂空光亮的脑门上亮晶晶的全是汗,“你挪开我就说!”
“你说了我再挪!”
“好!好!好!”寂空急得满头大汗,“我说!你把刀挪开!”
阿蛟挪开了刀,依旧将他按在墙头。
“我说!”寂空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告诉阿蛟,“阿雪的老婆,她其实已经妖化一半儿了,我只能减缓速度但是…”
“快说——”
“好!我说!”寂空终于像是泄了气,他垂着脑袋告诉阿蛟,“那姑娘最后,应该是化不了妖了。”
“她会被自己的魂火烧得灰都不剩。”
当啷一声,阿蛟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
“君上…君上他知道么?”阿蛟的嘴唇翕动着。
寂空靠着墙根坐下,摊摊手:“肯定不知道。那姑娘没告诉他。”意思很明白,千尘自己一定知晓了这件事。
“不行…”阿蛟缓缓摇头,咬牙道,“他不能一直蒙在鼓里…”
“我要去告诉他!”阿蛟抬腿就要走。
“阿蛟!”寂空的厉喝使她停下了脚步,“你忘了你的事给他造成多大的痛苦?”
阿蛟顿住了。
“你再告诉他这个,还打不打天魔之战,要不要报仇雪恨了?!”
许久,阿蛟转过身去,低垂的眸子里有泪:“人各有命——”
寂空叹了口气,双手合十:“一切皆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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