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玉宫安顿好顾清连和姬青,千尘选择慢慢地倒在贵妃椅上,歇一会儿。
她觉得十分疲惫。
事情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这样子,好像有什么是不必要的,可以改变的,又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已经习惯了背部的疼痛,慢慢趴下就好了。
千尘这么做着,心想,这次回来也没见着殷司。
罢了罢了。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他是一域之主…以后这种事,还多着呢。
“师父。”一个小身影闯进来,“今日是七夕呢。您怎么才回来?”
阿离啊。
千尘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嘴里含糊不清:“不就是七夕吗…有什么要紧…”哦…原来已经七夕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宫离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您忘了,师父答应过阿离,晚上要出去跟阿离看花灯的!师父…不要反悔嘛…”
“师父怎么会反悔呢。”千尘勉强扯扯嘴角,露出宫离喜欢的笑容,“阿离去给师父准备一身好看的衣裳,还有让你阿陵哥哥准备准备,再过一个时辰,师父就带阿离出去。”
宫离自小生活在玉宫,实在觉得乏味得紧。虽然说,浮玉的好东西都上供给了玉宫,但玉宫里没有一个能容下一个孩子童年的地方。
终有一天,千尘要把浮玉交给他的。
看他蹦蹦跳跳地离开,千尘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
他们这些老家伙愁眉不展,可是孩子不懂得何谓愁,只顾快活自己的。多好啊。如果自己当初也能无忧无虑地长大便好了,便不似如今,想起童年便觉得是那样寡淡无味,饱含束缚与威胁。
她已经过了快乐的年纪,却才有了快乐的能力。
半梦半醒之间,千尘苦笑着。如此一想,最快乐的时候竟是在五月盟当她的杀人机器的时候,每日无忧无虑,杀人的动作由别人控制,她只管和云傲在一起玩乐便是。那时候日子过得真快啊。
如今,一个时辰都分外长了。
“啊…”千尘很疲惫。她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可是,以她如今的修为,怎么会生病呢?
千尘苦笑着爬起来,站在帝国顶端的人,永远不该累。
夜幕降临,灯火辉煌。
虽然身子有些沉重,千尘心里却是喜悦而欣慰的。
七夕赏花灯,今年是大办。
出来看花灯的有妇女孩童,也有老人,街边灯架上挂得满满当当,纸糊的,竹篾做的,还有丝绢的各式灯笼,红的也好粉的也好;锦鲤的也好凤凰的也好,样式无一不精巧,颜色无一不鲜艳好看,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千尘,也情不自禁地赞不绝口。
不靠灵力取巧,而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创造出如此精妙的东西,真是令人尊敬。
街边还有卖小吃的,卖脂粉花簪的,卖面具的,远处的烟花点亮了一片夜空,看得小姑娘们阵阵惊呼。
此时正是,盛世烟花,万家灯火。
“师娘…”不知为何,千尘突然想起了宁悦,“阿霁…不想成仙了…”
“师父师父!”宫离拽着她的衣角,指着一边的摊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千尘,“阿离想吃豆沙糕。”
“想吃?”千尘笑了,“刚好我也想,我们走。”
千尘看那卖豆沙糕的老者用青叶包起点心递给她,忍不住问:“老人家,近来日子好过吗?”
“滋润。”老人嘿嘿一笑,“小姐尝尝我的豆沙糕,一顶一的好吃呢。说不定一会儿还要来找我老头子,再买些带回府里呢。”
“放心,”千尘也乐了,“只要好吃,过会子还来这找您。”
此时宫离又见有放河灯的,又央求着千尘过去瞧瞧。
“你呀你,”千尘跟着他,无奈地笑道,“又不是没给你钱。怎么处处要我跟着呢?”
“阿离这不是要让您跟着开心开心嘛。”宫离嘟起小嘴,旋即又高兴起来,“我们去挑个河灯放嘛师父!”
千尘笑着拉住他:“这河灯啊,是给已经死去的人放的。阿离要放给谁啊?”
“嗯…”宫离昂起脑袋想了想,“有了!给阿离的爹娘啊!告诉他们阿离现在很好,有师父照顾…让他们也好好的!”
千尘的笑容凝滞了一刹那,随后继续绽放:“好啊。师父也想放给自己的爹娘呢。阿离,去帮我买个莲花灯好吗?至于你自己,想买哪个就哪个吧。师父在河边等你。”
千尘嘱咐了宫离,便信步走到河边…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殷司?是殷司吗?
千尘的眉头皱了起来,决定走近点仔细看看。
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的身影。
看身高,不是阿蛟。
千尘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绝对是殷司!宽肩窄腰身高体型绝对错不了!连头发长度都丝毫不差!身上的衣服就是他穿过的!
千尘的心突然乱了。
那个女人弯下腰去放走了一盏灯,又直起身来扭过头跟殷司说什么话。殷司也转过头——这个侧脸,跑不了!
千尘飞速转过身去,呼吸已经急促了起来。
冷静…冷静…万一只是他朋友或者…姐姐…妹妹什么的,不要误会了他…千尘努力平和自己的心态。
“师父师父,灯买来了。”宫离拉着自己的衣襟,怯生生地看着她。
“阿离…”千尘强笑着,掩饰着心中的不安与失望,“师父有些急事,不能去放灯了。阿离可以帮师父放掉吗?你和阿陵哥哥一起回来好吗?师父…要先回去了。”
宫离奇怪地看着她,点点头:“好吧。阿离会紧紧跟着阿陵哥哥的。”
千尘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控,只好控制一下脸部的肌肉,继续嘱咐宫离:“阿离,我…实在抱歉,师父真的有事…你要早点回来…师父会让阿蛟姐姐来找你们。注意安全。”
千尘落荒而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逃。
大可以大大方方过去打招呼,然后把殷司架到火上烤,看他如何解释,如何“介绍”自己。
可是她没这么做,反而跑了。
你跑什么跑!千尘恨自己不争气。
支走了阿蛟,一个人又咬牙又跺脚,甚至摔碎了一个茶壶两个茶杯外加空手将一面桌子劈成了两半。
千尘抓着自己的头发,觉得痛苦不堪,身心俱疲。
再看看自己的样子,简直就像个疯婆子。也难怪,殷司不理她。
理她才怪!
千尘捂着脸哭起来——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本来就做错了…不该杀了宫离的爹娘…或者说,不应该留下宫离…她不应该和殷司在一起,她根本就驾驭不了这种男人,最多她被卖了还在给他数钱…她或许当初应该孤注一掷,跟云傲一条路走到黑…都不会像今天这样!
不…不…不…你不能后悔…千尘拼命地调整自己的呼吸,当初是你做了决定,便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你这一辈子…不是早就被毁了?
被送去巫族的时候就毁了,甚至,生为药族族长之长女,她就毁了…日子连头都看不到…这样活着,或许还不如去投胎?
投胎?投什么胎。罪子哪里有重新开局的机会。不过是无端削弱自己的魂魄,让自己离不得超生更近一点罢了…
真过分,没有选择生的权利也就罢了,如今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了…
千尘突然感觉到了无望。
修行是无望的,日子是无望的,爱情是无望的,未来也是无望的。
她仰起头,仿佛能看穿屋顶,直直望向天空。
这个世界真好啊。可是她这样脆弱地像蝉翼的人,真的配活着吗?她一路走来懵懵懂懂,莫名其妙成了傀儡,莫名其妙杀了很多人,吸收了很多修为…别人都以为她心狠手辣,她不过是色厉胆荏罢了。
千尘拍拍储物袋,地板上出现了一排大小不一的酒坛子,是她几十年来珍藏的佳酿。
醉一场吧。或许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什么问题都不会有的…别害怕…只要你愿意放下,什么都不能伤害你…你本来就是个失败者…
千尘揭开封坛,酒香四溢。
她豪迈地举起酒坛,将清亮的酒液灌进嘴里,谁说女儿喝不得烈酒!
千尘觉得脸上火辣辣,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眼泪掉下来。
没有人能把她从泥沼里拯救出来。或者说,大家不都是在泥沼里挣扎吗?
千尘又哭又笑,哭自己命苦,笑自己可笑。
这世上难道只有她是这样的?
怎么只有她是这样啊。
是她做了太多坏事,所以降临在她身上的报应吗?
可是被送去巫族之前,她也是个良善女孩儿啊,难不成是她上辈子做了坏事,她现在才要承受这些?
千尘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襟,手指的力量已经抓到了肉…或许只有这样,她的心痛才能缓一缓。
天啊,为什么会这么痛,痛得她泪流不止?
千尘的眼神浮现出茫然。
她看不到她前进的方向了。
真个不如死了罢!
千尘的心里浮现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储物袋里似乎还装着吸灵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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