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夏盟主?”千尘举起手掌在夏尧眼前摇了摇,后者却毫无反应,千尘便直截了当地喊道,“夏尧!”
“什么事?!”夏尧吃了一惊,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情终于从神游天外中解放出来,“怎么了?”
千尘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就问问,您来干啥?如果是为了探望我们,那您的心意我们领了,您可以滚了——阿不,您可以走了…”
夏尧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宫尘?看在你给我出过主意的份儿上,我来瞧你,你可倒好,这般尖酸刻薄…”
“成成成,好意心领,您还是滚…不,走吧。”千尘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你也不是看不见,我们俩如今是一个都靠不上了,就不能让我们过两天安生日子吗?”
“是啊,瞧见你们,我就想起一句话——”夏尧笑容复杂,隐含着担忧,“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去你妈的!”千尘抓着床头的一个茶杯就扔了过去,“你这嘴是不是欠抽啊?什么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有你这么说话的?你他妈不能说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吗?”
夏尧堪堪躲过了这突然的袭击,赔笑道:“是,我不会讲话,我当然不会讲话;自然是比不得你了,说话跟百灵鸟儿似的动听——”
“百灵鸟儿个屁!”在千尘耳中,这就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反讽,“你要是实在闲,就多去缠磨缠磨符承弼,人家才是你的靠山呢!”
“你能不能别这么狼心狗肺啊?我来看你,你以为很安全吗?一旦出了事,殷甘好歹会护着你们,我他妈有人护着吗?”夏尧对着椅子狠狠踢了一脚,“哪怕我就是那庙里的木头疙瘩,总还有和尚道士伺候呢!”
“行了行了,”千尘依旧不耐烦地摆摆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是没有,你还是别在这里承担风险了。”
“我是看你过得太惨,给你带了点好消息。”夏尧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符承弼果真愿意献出一大批灵石来,维护人间的完整。”
千尘却没接文书,也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
她想了想,问道:“他有什么条件?…我记得他可不喜欢做慈善。他这个人,无利不起早。”
“果然是做帝君的人。”夏尧笑着叹了口气,屁股又挪到了座椅上,“条件很简单,他要的是一个好名声。既然,是他保护了人间,就该让天下知晓符承弼的贤名。”
“他这是在为自己的统治铺路呢。”千尘冷冷一笑,“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尊他为神。”
“我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夏尧连忙劝道,“你别干这种风口浪尖上的活儿了,他要接,就让他接过来呗。他要拿灵石换名声,就让他换呗。正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烂摊子在你手上,你才是真正地做慈善…咱不干这种傻事儿了,好不好?”
千尘凝神片刻,释然地笑了。
“我不答应又能如何呢?他如果想接,一定能接走的。不如我学乖些,顺水推舟罢了。”
夏尧松了口气:“小姑奶奶,你这般想就是了。这件事本来就出力不讨好,早些扔了也好。”
千尘点点头,只不过神色有些复杂,笑容有些勉强。
“这样也好,总比烂在我手里强。”千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样就好了,只要他愿意用心出力,一定是比我做得好的多的。这样也好…”
“不过功劳也不全是他的嘛。”夏尧也觉得这么一来对千尘有些残忍了,“他最多是个出力的,你才是高瞻远瞩未雨绸缪…”
“你就别说了。”千尘轻轻地打断了他,“我才安慰好自己,你倒又来招我。无所谓,我跟他不一样,我不是为了有个好名声才去做这件事的。他虽然功利些…也未尝不可。也许他比我做得更好呢。”
“…那…”夏尧挠了挠脑袋,“你好好休息吧,别再操心这些破事儿了。等你好了,马球场上见吧。”
“马球?这东西我又不会打。”千尘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地像是一轮新月,“左不过是跟着叶姐姐浑玩罢了,怎的你还认真了?好啦,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你快回去吧。这个地方你不该多待的。”
“哦…那,那我走了。”夏尧摸了摸鼻子,撇了撇嘴,感觉有什么地方奇奇怪怪。
不过千尘说话一贯是自问自答滴水不漏,旁边的人根本插不上一句话。
他好像有什么话没有说,但是千尘的起承转合实在是一气呵成,他找不到契机将那些话说出来,那些字句都被堵在嗓子眼,吐不出,咽不下,十分叫人难过。
他出了门,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人偶的发条终于卡过了卡壳的地方,一切都流畅了起来。
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同千尘说什么话了。
“我可以保护你。”
你放心,我可以保护你。
现在太不安全,不如我保护你吧。
殷司已经没有护你周全的实力了,还是面对现实吧。
我可以保护你,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夏尧现在脸上的表情用一个成语形容,那就是怅然若失。
为什么刚刚不说呢?
说出来,给一切画上句号,不好吗?
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好过这样折磨自己吧。
殷司是很好,他清楚,自己比不上殷司。
可是,如今的殷司可谓是龙游浅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这样的实力,保住自己都费劲儿…阿霁,你怎么能指望他保住你呢?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从高处跌落尘埃,还不如一直生活在尘埃中。
别傻了,跟着他是没有好结果的,为什么…你这样聪明…却要做这种傻事呢?
夏尧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自言自语着,只是他双眼无神。
(让我们的目光回到殿中。)
“哎—呀—”千尘狠狠地伸了个懒腰,“真舒服…”
殷司忍不住笑,又伸手捏了捏千尘的脸:“真不乖,真是一点都不乖。”
“略略略…”千尘冲他吐舌头,“阿雪,我困了,你上来陪我睡会儿呗。”
“得令。”殷司一本正经地拱了拱手,逗的千尘捂着肚子笑。
他解了外袍,这才上了床榻。
千尘掀开被子露出空地,示意他躺进来。
“这才好嘛,”千尘满意地笑了,像树袋熊似的巴在了他身上,“阿雪,好久都没有这般黏着你了…你总那么忙,我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正好,现在你要把以前欠我的都还上…你可别忘了,我等了你二十年呢…你要好好补给我…”
“你的头发白得真扎眼,”殷司摸着她的脑袋,突然有的没的说了一句,“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阿霁的头发会变白。我总以为,你会一直青春年少下去。”
“那怎么可能呢?”千尘苦笑一声,“我以前也从来没想到,阿雪那么美的脸竟然会毁容…我记得没错吧?你脸上那块印记,一直没有治好,只不过是听了我师兄的,用障眼法遮住了,对不对?”
“这…似乎也是。”殷司笑了笑,“世道无常嘛。没想到我们也会有今天。”
“今天怎么啦,今天多好。”千尘的手慢慢整理着他的衣袖,“我都以为我要死了…结果竟然救回来了。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的福气在后头呢。我还以为殷甘前辈会把你往死里揍…可是你也没死,我们现在还躺在一张床榻上说着悄悄话…这样多好啊。”
“阿霁,你知不知道,刚刚过来的夏尧,对你有意思。”殷司平淡地一句话,惊得千尘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什么?怎么可能?我都告诉他了,我是殷夫人,我孩子都生了——”千尘又愣了愣,随即转换了思路,“肯定是你搞错了。他能对我有什么意思?嗐,他是感谢我当初给他出了那个主动靠近符承弼的主意,他才主动来看看我的…阿雪,没有这种事,真的没有——”
殷司又笑了,笑得千尘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我怪你了么?你就这般着急。”
“我怕你误会啊!”千尘的确着急,“我刚刚说好了永远爱你,现在突然蹦出来这个登徒子,我…”
“我没有怪你。”殷司笑着摇摇头,“我的夫人这般动人,说明我的眼光好,也说明我比较有本事,所以阿霁才肯嫁我。”
“肯定是你弄错了,”千尘哭笑不得,“我就跟他吃过一顿饭,打过一场马球。难道他这么容易就能对我有意思?他怕不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吧!”
“嗯…我觉得没有错。”殷司摸了摸下巴,“或许你没有感觉到,但是我刚刚一直在旁边,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况且,你对他确实没什么印象,这不代表他对你没印象。或许在你第一次出现在擂台上的时候,人家就开始关注你了。”
“我都告诉他了,我孩子都生了,”千尘叹了口气,“真麻烦。”
“麻烦?”殷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很麻烦吗?”
“不麻烦吗?”千尘也很纳闷儿,“算了,反正只要你永远喜欢我,哪怕世界上再没人喜欢我都行。”
“那…云傲呢?”
“…”千尘陷入了沉默。
“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千尘点点头,道“云傲那能叫喜欢吗?那叫爱。我可以爱很多人,但我只喜欢你一个。”
啪啪啪!
千尘在心里给自己拼命鼓着掌,什么叫巧舌如簧,这就叫巧舌如簧!这才是教科书级别的救场啊!
殷司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你就不能表现地感动一点吗!”千尘有点气,“笑什么嘛!”
“阿霁,你可真是个活宝…”殷司笑得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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