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中,百官肃立。
冯元常跪倒在大殿之中,沉声道:“臣昨日知悉有家人乱为违法之事,一日夜间,已经察查详细,请陛下御览降罪。”
说着,冯元常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章,高高举起。
李绚坐在御榻之上,看了冯元常一眼,然后看向张柬之,说道:“柬之,你去一趟河北吧,将此事察查清楚,与地方处理妥当之后,再回京,若是有什么需要地方,直接联系狄怀英。”
“臣领旨!”张柬之立刻持笏领命。
李绚这才转身看向冯元常道:“冯卿,你家的事情,朕相信你一无所知,但此事终究牵连过度,朕需要对朝野上下有所交待,所以,免去你尚书左丞之职。”
“臣谢陛下隆恩。”冯元常沉沉叩首。
李绚摆摆手,说道:“冀州的事情,你要让家人配合地方官府处理妥当,该退还的退还,该治罪的治罪,处理的干干净净之后,你便去齐州任职吧,做一任齐州刺史,将黄河给朕疏浚妥当,到时功过相抵,一身轻松,再回朝中任职。”
“臣谢陛下隆恩。”冯元常难以置信的叩首。
齐州,上州之地,泰山之所属。
皇帝封禅泰山,齐州刺史乃是仅次于朝中宰相的重要位置。
虽然说冯元常如今是尚书左丞,只差一步,就能够升任宰相。
但说到底,不过是中书门下侍郎,然后同中书门下三品,在诸相之中资格垫底。
而且他实际的资历严重不足,在朝中的权威可能还比不上任何一个六部尚书。
所以,调任齐州刺史,对他来讲,等同于升迁。
李绚平静的看着冯元常,郑重说道:“将冯家的事情处理完,然后给朕疏浚好黄河,若是做的好,你便回来,若是做不好,做完这一任,你就致仕吧。”
“是,臣领旨。”冯元常后脊顿时一惊,他这才认识到,皇帝让他去齐州治理黄河,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今夏有雨,你早些出发,敦促春种,注意秋收,今年若是秋收不足,勿要怪朕严厉斥责于你。”李绚言语之间非常的不客气。
“臣领旨。”冯元常肃然躬身。
李绚抬起头,看向陆元方说道:“齐州刺史裴守真,调任并州大都督府长史。”
“喏!”陆元方立刻拱手。
自从封言道从并州调回长安之后,并州大都督府长史一直空缺,到了如今终于有人调任过去。
同时这个时候,殿中的百官也终于认识到了,尚书左丞出缺了。
那么谁来调任尚书左丞呢?
李绚平静的开口道:“尚书右丞王隐客,依序升任尚书左丞,尚书右丞由吏部推荐,然后政事堂决议,报朕知晓便可!”
“臣等领旨!”群臣立刻肃然拱手,他们知道,李绚要的,也就是王隐客升任尚书左丞。
到了这一步,只要政事堂出现空缺,皇帝就可以将这位曾经的彭王长史,升任中书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那样就是宰相了。
当然,论资历,王隐客的资历是不足的,六部尚书哪一个的资历都在他之上。
所以他如果要越过其他几位六部尚书成为宰相,那么就只能靠皇帝的提拔。
然而吏部尚书云弘胤的背后是前相赵仁本,前相张文瓘,郝处俊等人后辈的支持。
户部尚书裴居道,那是淑妃裴氏的族亲。
刑部尚书萧嗣业,跟皇帝的时间比王隐客还要更长。
兵部尚书王方翼,辈分军功都要在王隐客之上。
礼部尚书霍王李元轨可能是唯一无法成为宰相的人,至于工部尚书黄仁素,他从来不图谋宰相。
但别忘了,还有御史大夫魏玄同,刑部侍郎李昭德,营州刺史狄仁杰,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段宝玄,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姚懿等等,想要做宰相的人多的是。
王隐客做尚书左丞还好,想要更进一步,难如登天。
皇帝要了尚书左丞,尚书右丞空了出来,就意味着,这个位置,是其他势力可以争夺的目标。
……
坐在御榻之上,李绚目光看向国子祭酒,崇文馆大学士孔惠元,开口道:“孔卿!”
“臣在!”孔惠元立刻站了出来。
李绚点点头,说道:“冀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卿亲自去跑一趟吧,安抚人心,同时以弘文馆学士贺纪,检校冀州书院院长,二卿先将冀州书院的事情先办起来,国史的事情暂时放一放,此事重大。”
“臣等领旨。”孔惠元,还有贺纪同时肃然拱手。
李绚目光在群臣之中扫过,终于他开口道:“卢卿!”
卢藏用立刻站了出来。
李绚点点头,道:“卿在大理寺也有几年了,该放出去历练了,传旨,升卢藏用为太子洗马,检校国子博士,检校扬州书院院长,去给朕将扬州书院的事情处理妥当。”
“臣领旨。”卢藏用立刻沉沉的拱手。
他这个原本的太子典膳丞,能够一步步的从秘书郎,尚药奉御,大理寺正,到太子洗马,如今终于一步步的走开了路。
太子洗马只要坐稳,那么将来必然是九寺少卿,甚至于六部侍郎的任命。
到时再外放一州刺史,回来,就是九寺寺卿和六部尚书,甚至宰相也未必不可能。
尤其以他和李绚的交情。
“卿在扬州之时,记得每五日送一本奏本回长安,递送到太子的手上。”李绚一句话说出,卢藏用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皇帝这是要用他做眼睛,看一看扬州,乃至于整个江南的事情。
卢藏用立刻拱手道:“臣领命。”
李绚平静的看向卢藏用和贺纪,说道:“一道的道学,一州的州学,一县的县学,甚至于繁华乡镇,乃至于人口重镇的镇学,甚至于在将来,朕希望大唐的每个村,都能够有一个自己的学堂,文治教化,有教无类,朕希望诸卿与朕能做到极致。”
“陛下圣明,恩光三期,周辅四星,日月明德,表王化之源,知孝悌之本,冠映千古,仪刑四方。臣等捧戴施行,踊跃无地,无任蹈舞欣喜之至。”群臣齐齐俯首。
李绚微微一笑,不得不承认,这种马匹,他还是很开心的,他轻轻抬手道:“诸卿平身吧。”
“谢陛下。”群臣这才起身。
“还有三件事情。”李绚神色肃然起来,然后认真的说道:“已经春末,户部要派员前方地方查察春种之事,今年雨重,各州必须做好准备。”
“臣领旨。”户部尚书裴居道立刻站出拱手。
李绚点点头,说道:“工部,大理寺,御史台,都水监派员前往地方,察查地方防水事宜,尤其是地势低洼的州县……朕如今犹记得当年陕州之事,朕虽然当时不在洛阳,但陕州被黄河淹没,累月不退,若不是高宗皇帝早有准备,恐怕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如今,要竭力杜绝当年之事再发。”
“臣等领命。”群臣齐齐拱手。
当年的那一场大水,李绚虽然不在长安洛阳,但那一年的大水,是他预测的。
好在李治和武后都相信了李绚的预测,积极准备,最后才将这一场洪水彻底度过。
“第二件事!”李绚神色肃然起来,认真的说道:“马上四月了,诸卿要为东巡洛阳做准备。”
“喏!”群臣肃然拱手,皇帝东巡,太子監國,需要开始做准备了。
“太子留长安监国,东宫属官一体留长安,左相,王相,霍王,郑王,王隐客,李昭德辅助;其余诸卿随朕去洛阳,太后皇后,其余诸皇子都去,只留太子和相,王相,霍王,郑王和东宫属官……邢卿,你要用心了。”李绚特意点了邢文伟一句。
邢文伟在蕃州的时候,就是仅次于李绚,黑齿常之,张大安之后的第四大员。
如今太子留守长安,其他诸臣处理政事,真正教导太子的只有他。
李绚看向群臣,他点到的每一个人都站了出来。
有陆元方、王及善坐镇长安,能够保证政事不出乱子。
有李元轨和李敬在长安,能够保证李志昭的安全不出问题。
当然,李绚留在军中的人会更多。
“第三件事!”李绚笑呵呵的看向群臣道:“诸卿,昭容王氏,今日已经诊断有孕,诸卿,为朕庆贺吧!”
群臣同时感到一阵惊喜,皇帝又有血脉了。
他的这种能力,恐怕已经超过了高宗皇帝,怕是已经逼近了太宗皇帝。
太宗十四子,而皇帝已经要有十子了,而且大多没有夭折。
最重要的,是皇帝还年轻,用不了几年,他就会彻底超过太宗皇帝。
直逼高祖皇帝。
如此枝繁叶茂,那么恐怕用不了几年,天下人,就会彻底的忘记太宗皇帝。
能生,对皇帝来讲,是福气。
尤其是对年轻的皇帝来讲,更是如此。
……
渭水之上,李绚站在船首,看着站在岸上的李志昭,脸上带着一阵温和。
“陛下,臣妾还是有些担心。”刘瑾瑜站在李绚身侧,抬头看向他,低声说道:“陛下让太后也一起去洛阳,只留下昭儿一个人,臣妾实在不放心。”
“放心,不会有什么的。”李绚轻轻的将刘瑾瑜搂在怀里,然后低声说道:“朕在昨日,召见了王隐客,李昭德和邢文伟,授予了他们三人便宜行事之权,在关键时刻,他们有权力处理一切乱子。”
“嗯!”刘瑾瑜轻轻点头。
李绚抬起头,继续说道:“另外,司马真人的弟子薛季昌,会任太子典膳丞,他会负责太子的饮食之事。”
薛季昌,薛家子弟,早年入道,随司马承祯一起修道。
皇家历来好用道门子弟来保护太子的安全。
“而且,阿舅也会悄悄的留在长安,盯住所有的有心人。”李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有赵巩在长安,他能彻底的放心下来。
“那么洛阳呢?”刘瑾瑜担忧的看着李绚,说道:“到了六月,夫君要东巡扬州,洛阳怎么办?”
“右相,李相,舅父,张相都在洛阳,足够保证政事不乱,有兵部王师叔在,军中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更别说,在关键时刻,娘子还可以调用洛州长史来敬业。”李绚的眼角带出一丝轻松。
这些年,他一直在加上雍州长史和洛州长史的职权。
不管是刘知柔,还是来敬业,在关键时刻的作用,都不下于一名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