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茫茫
“澜,你终于回来了!”虚弱的声音,浅浅笑道,想到逝去的长空,脸色陡然一黯,有些自责道:“对不起,我没有替你保住长空!”顾不上胸前已为鲜血浸透的触目惊心的艳红,想起当日长空决绝离去,自己却未能想尽办法阻止他,这才让他饮恨而亡,心中耿耿,终是不能释怀。
长空死了?
心口针刺般痛了起来,比之擎天逝去的那刻更痛上几分。
然而此刻,让他更为揪心的是杨戬的伤势,优雅而纤长的手指轻轻覆上杨戬那苍白得吓人的唇,阻止他继续责怪自己,柔声道:“戬,不怪你!是本座大意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都明白,让我给你疗伤!”
“澜,我……我没事!先稳定眼前局势要紧!”无力地靠躺在对方的怀里,脑海中自己此行所要达到的目的依旧清晰无比。
“戬儿,你怎样?”在玄筝那凌厉的一掌之下,瑶姬的灵魂被生生地震出许远,靠着对儿子的一片执念,她的灵魂这才荡荡悠悠地漂了回来。
“母亲,我没事!可你…….”方才母亲在玄筝那愤怒一击之下,差点魂飞魄散,眼看着瑶姬的魂魄愈加的虚无缥缈,心如刀绞。
“仙子,你被天条禁锢已久,法力消耗甚大,若灵魂强行出窍,太危险了,放心,本座会照顾好戬!”话音刚落,一道法力瞬间笼罩住瑶姬的魂魄,将她拢入自己的衣袖之内。
见瑶姬总算安然无恙,杨戬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只是想到夜澜此刻面对的形势,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相信我,只要有本座在,一切都会没事的,让本座看看你的伤!”察觉到杨戬的担忧,夜澜一边柔声安慰道,一边在掌心处蓄满法力,暖意洋洋地渗入杨戬那依旧不断涌出鲜血的优雅颈项。
在夜澜这股柔和法力左右下,那浅浅的刀痕缓缓合拢,就在夜澜正要长舒一口气之时,先前那道浅浅的伤痕再度裂开,血流不止。
目光落在静静躺在地上的杀神刀、炼神鞭,心口猛然一颤。作为永恒究极界的圣帝,夜澜自然知道这两件宝物的厉害之处,想到杨戬竟然是被此二物所伤,胸口陡然一窒,倘若戬被此二物所伤?若戬被杀神刀、炼神鞭所伤?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慌乱,饶是他这般的人物,脸上亦是渐渐泛起一抹凄凉,心痛欲绝!
不,他不能让戬有事!
重新凝聚起体内充盈的法力,自背后缓缓渡入杨戬的体内。以夜澜的法力修为,修复一般法器造成的伤痕自是不在话下,只是在碰到凝聚了所有究极界人怨气的杀神刀、炼神鞭时竟如同泥牛入海般毫无反应,心上大惊,目光里含了痛惜,怔怔地落在杨戬那清贵出尘的脸上。
为何会这样?五脏六腑尽皆损坏,脖颈间那道血线因为自己那道法力的刺激愈加清晰明显了几分。痛惜,失落,绝望,种种情绪瞬间在夜澜的脸上漫漫溢开来。
“不,不可能的!”摇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绝望地嘶喊着。
一只修长莹润的手爱怜地抚上夜澜那写满悲伤绝望的脸,免力牵起一丝好看的笑意,杨戬故作轻松道:“澜,别这样!不论生死,杨戬都会和你在一起,此生…….此生,得挚爱如你,杨戬……知足了!”
“戬,你和瑶姬仙子好不容易才得以重聚,三界还有你未了的事业,最重要的是,本座尚未将你明媒正娶进门,所以本座不会让你有事的!”捉了杨戬搁在自己脸上的手,凑近自己的唇边浅浅一吻,眼角依稀落下几滴晶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情深处。
自夜澜出现救下杨戬,现场的血腥昏乱戛然而止,台上台下一众人等皆是目不转睛盯着这二人。二人这番情深意重、旁若无人的对话,隐隐自有一股震慑之势,不论忠诚的也好,造反的也罢,竟没有人敢出声抑或是上前阻止、生怕打扰了他们,生怕破坏那在血腥中悄然流转的淡淡温情。
见夜澜不顾身份当众垂泪,一众大臣无比震惊,眼看着如此情深的两个人竟要生生分离,心肠硬的别开脸去,不忍卒睹,心软的早已怔怔落下泪来。
“澜!”心满意足地笑着,目光触及痴痴呆呆,瘫坐在地的软月,伸手入怀,自衣内取出长空托自己转交给夜澜的书信还有那块碎裂的紫玉,“这是长空托我转交给你的!”
帮杨戬调整了下姿势,一手自腰侧穿过紧紧固定住他的身子,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肩头,另一手甩开长空的手书,细细看了起来。
眉头渐渐拧起,法力轻捻,那手书瞬间化为灰烬转眼消失在空气中。
脸色铁青,目光泛着森森寒气,自那锁大安、陆力等人扫过,最终定格在玄筝的脸上:“玄筝,本座念你对究极界功勋卓著,本不欲杀你,怎奈你如此费尽心机,杀长空于前,谋反于后,本座还怎么饶你?”
“哈哈哈!”缓缓从地上摇晃着立起,玄筝笑得张扬却也凄凉,“陛下,玄筝会有今日,全都是因为杨戬!现在的玄筝,什么都不在乎了,生死本就没甚区别!只是究极令尚在玄筝之手,陛下想要处死玄筝,只怕也未必能如你所愿!究极卫队,还等什么?拿下!”将手中的究极令高高擎起,脸上是毁天灭地的决绝。
那一众小头目见夜澜亲至,平日里对他又极为惧怕,此刻哪里还敢轻易造次,只是究极令下,又怎能不遵命令?正自踌躇间,只见眼前白影一晃,一名白衣男子轻巧落于究极台上,对那一众侍卫喝道:“圣帝陛下在此,谁敢造次?玄筝所持非真正的究极令,还不与本殿下拿下此人,更待何时?”
乍见这白衣男子飘然而下,太后脸色陡变,额角隐隐有青筋冒出。这白衣男子,正是云天!
众人闻听云天此言,震惊无比,目光齐齐望向玄筝,表情疑惑,若玄筝所持非真正的究极令,那真正的究极令又在何处?
“不会的,我这究极令是真的!”玄筝亦是满脸不可置信,他从未想过自己处心积虑得来的究极令竟是赝品。
见玄筝已然陷入疯癫状态,执迷不悟,夜澜与杨戬对望一眼,齐齐叹息,手掌轻翻,那莹白如玉之物瞬间现于掌中,“究极令在此,玄筝,你且看清楚你手中之物!”
经夜澜提醒,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玄筝手上的究极令牌上,只见那原本莹白如玉的物事竟瞬间变成一方楠木。原来此物系夜澜以法力所化,原系伪造之物,此刻真品现世,这赝品亦随之现了原形。
“不!不!”疯狂叫喊,玄筝拒绝着接受现实。
“臣等叩见圣帝陛下!”众臣眼见玄筝手中令牌现了真伪,对夜澜手中之令更无怀疑,当下齐齐跪倒,山呼圣帝陛下。
那玄筝亲信锁大安、陆力、弥子衡等人眼见玄筝大势已去,立刻转了风向,那声圣帝陛下叫得极为响亮,竟似怕夜澜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陛下,到了这一步,玄筝也不再为自己辩解,只有一句话相问。”见到昔日对自己信誓旦旦,永誓忠诚的亲信,玄筝又是一阵悲凉,只是心绪反倒平静了下来。
“你说!”
“作为陛下的臣子,陛下曾经是否真正信任过玄筝?”想起行风,玄筝还是问了出来,他只想确定夜澜曾经有那么一刻真心对待过自己。
长长地叹息一声,感觉到怀中的身子渐趋萎软,手臂微一用力,将杨戬打横抱起,紧紧锁入怀里,柔声道:“戬,听话,不准睡!”
“嗯,我不睡,我陪你!”微闭着眼睛,虚弱地笑道。
嘴角泛起一丝柔意,急欲解决了眼前之事,淡淡看向玄筝:“玄筝,本座从未怀疑过你!”
“那将行风安插在玄筝身边怎么解释?”
“行风是个好部下,你若本分尽职,他自当全力助你,若生异心,他亦当阻止你。防患于未然,身为圣帝,本座不能感情用事!”
“好一个不能感情用事!”玄筝凄然笑道,沧桑而又绝望。
“行风!”
“臣在!”
“将锁大安、陆力、弥子衡……”沉吟许久,终于决定似的道:“玄筝一干人等拿下,处以极刑!”
“是!”
夜澜一声令下,那究极卫队瞬即将锁大安等人裹围在垓心,慌得那几个人急忙对夜澜下跪,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我等受玄筝逼迫,迫不得已才与他为伍,臣等一时糊涂,愿如实交待并指证玄筝所有罪行,将功赎罪!”
“我把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东倒西歪的东西!”眼见这些人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忠心耿耿,大难临头之时,却无一不将罪行推于自己之身,玄筝狠狠骂道,心头亦泛起无尽的悲凉,怔怔感叹着人性之凉薄,只恨自己有眼无珠,竟将这等豺狼之辈引为亲信,实在可恨。
目光里含了怜悯,自玄筝脸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锁大安等人身上,对他们这等卖主求荣之行,实是痛恨已极,脸露嫌恶之色道:“你们中若有人能对玄筝维护一二,本座或者会念其忠义之心,免了死罪,想不到尔等竟是如此出尔反尔、卖主求荣之辈,本座定是饶你们不得!拿下!”
“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
眼见着锁大安、陆力、弥子衡等人被押走行刑,怔怔呆呆,如此也好,与其活在世上受尽煎熬,不如死了干净。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杀神刀,目光缓缓飘向夜澜,让他再好好看他一眼吧!
那人依旧是如此的飘逸出尘,风华霁月,痴痴地望着那人,那人亦是如他一般痴痴地看着怀里已然奄奄一息的人儿,紧紧抱住那人的身子,小心翼翼。
凭什么杨戬能得到陛下如此的宠爱?凭什么他就只能认命地放弃,走向绝路?苍天不公,不满亦不忿,一道强烈的妒意自心底深处霍霍地烧了上来,瞬间激活了那如死灰般的心。不,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目光触及犹自瘫坐在地,双目无神,怔怔痴语的软月,心念甫动,一道法力自指间弹向软月,眨眼便将那娇弱的身子扣于自己手中,寒光微晃,将杀神刀搁在了软月那纤长白皙的玉颈间,大声喝道:“别过来,你们谁敢乱动,我就杀了她!”
“玄筝,放了我妹妹!”过逸咬牙恨恨道,父亲已死,他不能让月儿再受一丁点伤害。
看着那犹如行尸走肉般的软月,夜澜心口一酸,他对她虽从未有过男女之爱,到底还有份斩不断的兄妹情谊,为了他的三界霸业,软月不惧风险,隐匿于天庭近千年,这样一份沉甸甸的情,他又怎能将之弃如草比,视而不见?此刻她已经危及一旦,他又怎能不施以援手?
“澜,救她!否则,长空死不瞑目!”杨戬悠悠醒转,带了份请求的意味。
“戬,本座曾听哮天犬说过在积雷山伤你之人的形貌,若本座没有猜错,伤你的是软月,对不对?”感觉到怀中之人欲行沉重的身子,还有那渐渐散去的神智,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她伤了杨戬,也是太过在乎你,杨戬从未怪过她!”唇角牵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有些吃力地抬起双臂,缓缓缠绕上夜澜的颈子,将头搁在他的胸前,倾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那‘噗通、噗通’的响动竟让他觉得莫名的心安。
倾身,夜澜在爱人耳畔柔声低喃道:“好,就听你的!但你要答应我,不能睡着了!”那触目惊心的红色依旧不断自那优雅玲珑的颈间缓缓滴落,他怕他一旦睡过去,便再也醒不来。他也知道,这样会让戬很痛苦,可是他情愿他痛苦也不愿接受可能失去他这个事实。
“放心,杨戬的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的!”察觉到夜澜心底的那份担忧和恐惧,心口一酸,强打精神安慰道。
夜澜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将怀里的身子又紧了紧,抬眸远远地注视着玄筝还有受制于他的软月,朗声说道:“玄筝,你放开月儿,本座放你离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