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一脸愕然地立在土坯院墙中间,手中紧握的拳头不自觉地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期间,皮屑零星洒落,而王康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所以,你是来退婚,然后被这一家子人给打了?”
田老三被拳打脚踢之后,他为了接亲而准备的一身新衣,被撕扯得破碎不堪;
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有的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宛如一朵朵凄美的红梅;
而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胀得几乎让人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眼角的泪水与腮部的血水交织在一起,缓缓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他依然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发出任何示弱的呻_吟;
只是那紧锁的眉头,无声地诉说着他所承受的一切痛苦与折磨。
经受过如此打击,田老三一抹嘴角的淤伤和血水,乱鸡窝似的发型下,双眼之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辉:
“不,大兄弟你误会了,我是来接亲的。”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似是要将一路的风尘都拍去,以较为完备的模样继续着此行的目的——接亲。
王康的眉梢一挑,握住田老三手腕的指骨微微一勾,又是一道热气汇入田老三的臂膀:
“是……你先前那头准备迎亲的牛,已经给杀了?然后,给卖了肉、换了接亲的银钱?”
田老三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的土坯墙院内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不,大兄弟,你又错了;那牛还好好活着呢,之后多吃点嫩草,又能壮实得很呐。”
王康被田老三笑的不明所以:
“那就是整头牛给卖了?”
田老三摇头否定,而后语气缓缓的解释着:
“大兄弟你可就有所不知了,整头牛在咱们这方圆几十里可不好卖;不是买不起,就是能买的起的也要多费些口舌、商议怎么个卖法,一来二去可要耽误不少的功夫。”
王康此前一番抱打不平,听闻田老三稀里糊涂的好一堆说辞,这下彻底被搞糊涂了,眉头拧成了一团麻:
“你这银钱问题,到底是解决了没有?”
田老三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恼与敬佩,“是我大哥有办法。他当时一把拉住了老爹,呼喊着,‘这婚姻大事、大好的日子,岂能被银钱就给绊住了脚?’然后——”
王康却是像听到了某种不太吉利的言语,以急促的语气问询:
“办法?啥办法?”
在王康狐疑的注视下,田老三的眼里却是闪烁着星光:
“是找了老大家常年在外讨生活的孩子,也就是我那……嗯,那什么的大侄子。
说着,田老三有些腼腆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幸福的曙光。
王康此刻听着田老三的话,嘴角却是一扯,“混道上的?”
田老三的笑容顿时化为尴尬,连忙解释:
“大兄弟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保证,大侄子挣的钱,路子正,绝对不是伤天害理得来的!”
王康默然,视线一晃,嘴里转移着话题:
“既然银钱问题解决了,那暴打姑爷,难不成又是我误会啦?”
似乎是在自嘲,王康闲暇的单手,扶额的同时,摩擦了鼻头几次;
可指缝之间的目光,却从未有过松懈,使得被盯住的每个人,都感觉如芒在背,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的氛围中,还是王康自己打破了沉寂:
“那……先前我看到的,是唱的哪一出?”
说到这里,王康立时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但又很有可能的情况——贪心不足蛇吞象。
于是,王康的眼角瞥了身在几个‘打手’后,像个看客一般的亲家二老:
“难道是,又?”
被锐利的目光蓦然所向,身为亲家的两老人浑身一个激灵,想到不久前王康一人,仅凭着几脚便将几个大小伙子撂倒在地的画面,急忙一指旁人:
“不是我,是他们,是他们要的,本来老三带着足额的银钱,我们老两口都要应允了,然后,他们就来了。”
几句话,就将身上各有一个大脚印的几人,端到了话头最中间。
王康冷哼一声,沉声说道:
“看来,我这几脚,倒是没有踹错了。”
话头一转,王康的目光冷冷扫过几人:
“怎么,几位是见财起意,顺带杀人灭口了,是不?!”
掷地有声的一番言辞,令听闻此话的几人问声色变。
王二麻子看向一旁的黄面条,而黄面条看向心思最活络的武小酒;
武小酒干笑了两声,一个劲儿的给刘大馒头,使着颜色;
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在王康看来,好一贼眉鼠目的真实写照。
王康行动,全凭一个‘理’字,暴力可以极快的解决问题,但若是滥杀无辜,就不免落了下乘。
因此,王康是给足了刘大馒头思考的时间。
‘……’
刘大馒头抓耳挠腮,乱糟糟的心绪哪里清楚该说些什么;
好歹这抓了好一会儿的虱子,倒也没有白抓,眼神一亮,倒是真让他想出了一番说辞;
只见刘大馒头嘿嘿一笑,拇指和微微曲起的食指指侧摩擦了几下,一脸迎合的提议:
“这位朋友,正所谓见面分一半,咱哥几个能恰好在这时候碰见,说明都是有福气的,那小子接亲携带的银钱可是不少——”
砰!
王康一个高抬腿,脚尖高过刘大馒头的肩头,再是一个收腿,刘大馒头连个“哎哟”都没有发出,整个人五体趴倒,断了接下来的说辞。
“混账”,王康面色冷峻、宛若倒挂的寒川,“你们也不看看我是谁。”
随着这接连两声爆喝,众人只见王康一翻手,一张微微开合的证件,闪亮登场。
“嘶……”
离得较远的亲家二老看不确切,但就在身旁的田老三,却是腿脚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一幕,致使本来一身浩然正气的王康,一脸莫名的问号,心想:
‘我这是惩恶扬善来着,怎么这挨揍的受欺负一方,看到自己亮出的证件,先倒是软倒了?’
看着田老三阴晴不定的面孔,王康忽然想起了先前的一段对话,顿时大为恼火的骂道:
“丫丫呸,你这家伙的接亲银钱,来路果然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