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对对,谦将军,还有平京城内的百姓们,都怎么样了?”
说书人呼吸一滞,视线四顾这身前的、带着一脸希冀目光的诸多听众;
虽是不忍,但还是语气沉重的长长叹息:
“为国捐躯,死而后已。”
“什么?!”
“怎么会?!”
“老天爷呐,你开开眼吧,谦将军和平京百姓怎么就——”
在这个颇显沉重的时刻,众人摩肩擦踵的围聚一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众听客的脸上,无一不写着悲愤欲绝,仿佛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压力山大的巨石,让人难以喘过气来。
有的人,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那人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痛苦与愤怒;
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份无力感化为力量,却又不知该何处发泄。
有的人,则低着头,双手掩面,肩膀微微抽动,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哭泣声;
他的身体因过于悲伤而颤抖不止,像是在这一刻,所有的坚强都化为了乌有,只剩下无边无尽的哀伤与哀怨。
而那些义愤填膺的人,则双目圆睁,眼神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
他们一个个的脸色涨红,嘴角紧抿,双拳高高举起,仿佛要砸向那不公且无眼的苍穹。
“不、不、不……”
他们,一字一句地控诉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发出的呐喊,将所有积蓄的力量,于同一时间,爆发;
只是,抒情达意的声音,因情绪的激动不已,而渐渐沙哑走形。
整个场景,就像是一幅沉重的画卷,描绘着人们在面对不公与悲伤时,那复杂且真切的心声。
哒!
说书人手中的醒木一落,随即清了清喉咙;
待满座宾客的视线,重新云集自身,说书人这才继续的,款款道出后续:
“……谦将军这一战,不仅守住了平京城,更守住了大明皇朝、千万黎民百姓的尊严!”
这话锋一转的讲述,说书人感觉这段评书,也终于是要到了该结尾的时候。
于是,说书人语气平和的,开始说着结语:
“各位看官,今日的故事便讲到这里。谦将军率领全城老幼死守平京城的壮举,不仅是一段历史佳话,更是一份沉甸甸的精神财富。让我们铭记这段历史,铭记这位英雄的名字——谦将军、谦少保!”
说书人深情地望向四方云集的听众,即便是被先前的那一声声气浪,所吸引在茶馆门口、窗边侧目倾听的行人,也是对其双手抱拳,一一行礼。
一道不和谐声,突兀的打断了说书人行礼的动作。
“不对?既然守住了平京城,那谦将军,还有平京百姓怎么又会……?”
说书人手中的折扇,“唰——”的一声大开;
只见得其扇面上,是笔力浑厚的十二个大字:
“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无论是原本就在茶馆内,还是被突兀的呼和声吸引进入茶馆的听众们,纷纷鼓掌,喝彩声不断:
“好!说得好!谦将军千古流芳!”
“好!存亡兴危,匹夫有责!”
“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好……”
评书虽已结束多时,茶馆内依旧回荡着听众们的赞叹声和掌声。
只是,一道袅袅飞烟流过,茶馆里,哪还有折扇与醒木?
又哪里见那说书人,与一众看客的半缕踪影?
“功曹使,您……这是可玩的尽兴?”
身着一袭秀美旗袍的,无为集团驻扎此地夜市的代理人,宫赤霄有些汗颜的坐在茶桌前;
她听着传说中智冠中土、五方、里世界,向来以不苟言笑著称的功曹使大人,彻夜不休的看似竟是在独自‘胡闹’,还很尽兴的那种……
一时间,宫赤霄也不知道,是该按捺着尬尴到抠脚趾头的冲动,笑颜称赞一声,“您说得好!”
还是,以较为端正的态度,仅仅表明自己确实是从头听到尾,没有丝毫的神游物外。
就在这般的左右为难中,‘……’
关一智先前还一手持折扇、一手扣醒木的动作,此时的双手幅度很小地摆出了似是拿捏鞋子的姿势。
转瞬之间,关一智从说书人的打扮,“咻——”的一下,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所笼罩,浑身的装扮在眨眼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头戴一顶旧得发白的鸭舌帽,帽檐微微压低,遮住了半张饱经风霜的脸庞;
身上那用于说书的长袍马褂,瞬间化作了沾染着不明油污的背带工装;
关一智的手边,一个磨得发亮的皮箱子落在案桌上;
未曾开启,光凭关一智此刻的打扮,便能猜想到,其内部定然是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修鞋工具。
整个变化,尽在幽光大作的瞬间完成。
那光芒,仿佛是从关一智体内迸发而出,又像是从周围的空气中凝聚而来,将整个原本用于说书的案桌,给全然笼罩其中。
当乍现的幽光,完全消弭于无形:
关一智的脸上,同样是原应属于说书人的那份激昂与激情,此刻也已被修鞋匠的沉稳与内敛所取代。
他的眼神从讲述千古故事的深邃,转变为现代城市里、随处可见的修鞋匠,那平静不过的模样;
一眨一眨的眼皮呼扇中,眼神中连最后的,那对过往岁月怀念的一丝思绪,悄然隐匿无踪:
“是时候上工了。”
宫赤霄若不是事出有因,且较为紧急,估计是到达无为集团所指定的任期,也不会与这位声名远播的功曹使搭上交道。
自然,宫赤霄对于这所谓的‘上工’,也是不明所以。
可眼见着自己的外派员工、预期中的订单货品,和派出去找寻的人员,都还没有赶回来的迹象,宫赤霄情急之下,冒着众所周知的大不违,喊上一声:
“请留步,功曹使,这请愿的事情,咱们是不是——”
变装完毕的关一智,一身的神采光华尽数散去,宛如寻常的小老头般,一手提起修鞋匠的皮箱子,头也不回的跨出茶馆;
正当宫赤霄心道:
‘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名声在外的功曹使,请愿的活计还没怎么样,人就先跑了。’
一道轻语,从门口随风飘过宫赤霄的耳际发梢:
“你等的人,已经如时跨过了里世界的界限,稍等片刻便可,老夫去也。”
宫赤霄面上一喜,再眨眼看向茶馆门口时,已然是另一道身形,错身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