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 希望破碎(2)

情势突然来了个大反转,莫离惊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当然也不会认为他这是在照顾自己,只当他是又乐意接受这个交易了,便忙献上了一副矫揉造作的媚态道:“那我可就得好好报答主君了,主君想让我怎么侍奉,就……就赶快来吧。”

萧寒烟却侧身而立,冷冷道:“穿上你的衣服,滚。”

莫离不由一愕,随后就又嘻笑道:“主君说话怎么就总是这么意味难明呢?奴才哪敢啊?我若就这样一点报酬都没付地滚了,主君还能为我用心办事么?”

萧寒烟扭腮一笑,转过头来看向了他,又出尖刻之语:“你为了他,还真是紧着撵着地卖身哦。看来委实交情不错,只是像你种低贱之人,是怎么能和他那么高等的人物攀交上的?”

莫离纵在此境,竟还一下就想起了他和华飘羽结交时的美好情景,目光飘忽了起来,含着一缕痴痴的甜笑,如梦呓般道:“他是我的大恩人,也是我在这世上,已唯一留恋的人……”

但听萧寒烟竟似气得不轻道:“是么?可他那么个最能标榜高风的人,不会吃你这套媚术吧?你对他又是使出的哪种手段?原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你在勾搭人这方面可是很有天赋呢。”tehu.org 火鸡小说网

莫离心神全回,真是已厌透了这种纠缠,只想快点做完自己这方的事,便简单粗暴地直朝他身上粘去道:“唉呀主君你就别说那些了。”说着竟还伸爪就一扒他那已散开的衣襟……

但听啪的一声,萧寒烟似再也无法忍耐般,一扬手就将他扇下了榻去,“你真是无耻之尤!”

这耳光打得叫一个响!莫离竟然连滚了两圈才停下身来,半趴在了地上,脸上火辣辣的,却不是被扇得,而是被臊得。

他一下就沉静了下来,之前的嘻笑怒骂万般情态尽化乌有,竟再也没有动一下,就那样光溜溜地趴着,审视着自己那副丑态,心中唯余凄凉地想:“我怎么就能沦落到这个地步?”

萧寒烟这一耳光,竟让他比在江冠雄那里受到的偌多糟践还更感羞耻。他的心终是缓缓痛了起来,一阵紧过一阵……

屋中腾起了呛人的气味,萧寒烟似有些烦躁地点燃了一炉颓烟,坐回榻中,又吸起了他那爱物。

莫离完全没有管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蓦然心疼起了自己,只觉自己这一生过得真是好可怜,好委屈……

想着想着,他,哭了。

曾经受到江冠雄那般的残虐和玷污,都没流过一滴泪的他,此时居然哭了,并且是潸潸而哭!

然而这也愈发引起了萧寒烟的厌恶,他简直像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就能软弱到这个份上?男儿流血不流泪!这点基本素质你都没有?”

莫离却再也不管他的任何恶言恶语了,随他去说,只是自己哭着自己的。

没有什么需要再忍的了,孬好已是最后一次,以后纵是想哭都没机会了,何必还要强忍着呢?

满含心血的泪珠并不汹涌,却是源源不断地从本质清洁的眼中流落,跌碎在肮脏红尘之中,似要流尽他这一生的辛酸委屈、爱恨情仇……

萧寒烟竟也再没说话,异常沉默了下来。

等莫离宣泄够后,他扬起头看向了萧寒烟,脸上已是一片“也无风雨也无晴”道:“主君,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已答应奴才的报酬还是要付的,而且也不能敷衍了事。”

萧寒烟登又满眼气恨道:“你放心!”

莫离再无多言,强劲有力地一站而起,步去拾起了自己的衣服,有条不紊地穿了起来。

萧寒烟也消去了所有表情,就像再理他一下都是无谓,一脸冷漠地吸起了颓烟,将那只香炉又是直捧在了唇下,简直生怕死得太晚似的,整个脸都没入了那浓浓毒烟中。

莫离一边异常认真地穿着衣服,一边心中念道:“飘羽哥,永别了。如果真有那缥缈不定的来生,我矢愿与你结伴高飞。”

他整整齐齐地穿好了所有衣服,然后便正对向了萧寒烟,双目赤红,却唇间带笑,一如当初般深情地唤道:“萧大哥,你知道么?我不是媚骨,我也想有一副硬骨头,可是我坚持不下去,我真的,承受不住王爷那些逼迫。其实我这一生,是从六年前、抑或是从一出生就已不由自主了。我,屈从,是没有办法。”

萧寒烟早已放下了香炉,专注地看着他,目光一闪,正要说点什么时,莫离已决然拜倒,深深一叩,郑重地行了个大礼道:“主君,奴莫离,就此辞别。”

萧寒烟默然了一瞬,竟似有些懊丧地一挥袖道:“罢了,你下去吧。不要想乱跑,我不会再找你的事。”

可莫离的整个心神都已投入到了那个自希望破碎就萌生的、随着事态发展更加坚决的死意中,再也纳不进任何别的情况。他随即转过了身,步步坚劲地向外走去。

他并没有去屋外那早已给他安排好的房间,而是行到快与西面那张桌子齐平时便折了向,禀着他在那后营中严训六年而成的一名出色刺客的素质,还有此时极度坚决的意志,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到了桌边,又快、又稳、又狠地抓起了那把宝刀,朝自己颈中划去!

同时之间,耳中响起了一声竟似有些惊慌地喝叫“不要!”短短二字音都未落,那个真是如神如魔的人竟就已到了他眼前——

情况万分危急之下,萧寒烟难有别措,直接用手死死抓住了那把极其锋利的神兵。

艳烈的血,立刻从手中涌了出来。可是他的血已不算什么了,因他虽是无比快速和惊险地制止住了莫离,可还是晚了一点,莫离那一下虽没能割断颈上那根大血脉,可也已割破了,而就从那破口上,莫离的血,向外不是流,不是涌,而是在喷!

萧寒烟又一下卸落了莫离手中本是紧握着的那把刀,抱着已发软下倒的他坐在了地上,另一手团起下襟紧紧按在了他颈上。

贱奴也已闻声闯入,急急扫视了一下便了解了个大概情况,正想去拿重生粉,萧寒烟目中却猛地一现狠色,“坐到他后面去,用你所有的内功牢牢护住他的心脉!”

贱奴立就猜出他要用顶级寒冰功,骇然叫道:“不能啊教主!你身体才好……”

萧寒烟暴怒道:“闭嘴!他就要死了你看不到?”

贱奴一望莫离颈上那转眼就被鲜血浸透的襟布,甚是痛苦地纠结了一下,却还是向墙边的一只柜子奔去;萧寒烟却又是一声厉喝:“重生粉已经不行了!你再抗命就去死!”

贱奴听他说不行了那肯定就是不行了,便再无异意,折回坐到了莫离身后。萧寒烟把莫离摆成了个坐姿,以便贱奴用功,自己左手揽在莫离后肩支持着他,鲜血犹涌的右手抵在了他颈伤上,凝心聚神,提起了一口气来……

再说同期之间,莫离也已目光迷离,精神涣散,整个人都似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还真像化成了天上的白云般。仅在那一瞬间,他脑中就昏乱闪过了无数思绪——

“终于可以解脱了,高飞了。”

“娘亲,我来了,只是……你还要我这个假儿子么?”

“可悲我这一生,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

“在那个未知的来世里,是不是也会像此世一样,没有人要我?”

“也许,千万次地轮回,都该死死记住,不要再有任何的希望,那也就不会再有失望、绝望。”……

然而,那昏乱飘荡的万千思绪,最终竟仍都回聚在了一个人、一个执念上,他就如回光返照般神志一清,凝视住了那个近在眼前的人,虽气息微弱,却字字清明道:“萧大哥,无论如何,你都是我此生寄以了最大希望的人,能这样以死永远定格在你的身边,或许是我这一生,最好的收梢。”

萧寒烟纵处在极其辛苦地运功之中,却还是对视住了他,认真听完了他那所有“遗言”。

莫离说完便像再无一点力气和牵念般,目光灰灭了下去,神采尽散,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萧寒烟也已运起了所需的全部功力,猛然一催,发动了顶极寒冰功,刹时,一股无比强劲又诡异的寒气从他右掌中喷薄而出,直有惊动风云之势,源源不断地冲在了莫离伤口上!

已丧神志的莫离竟都被冻得回过了一些魂来,昏昏沉沉地感到那只贴在他颈上的手掌,正向他用之不竭般的发送着一股强大的寒气!而那股酷寒刺骨的气流不只是在他颈上,而是侵袭了他整个身体!

无名就像堕入了极寒的冰洋之中,冻得上下牙都磕碰起来,全身也在瑟瑟发抖。

可他亦能感到,还有一双手掌死死抵在他后心上,也在朝他输入着一股内功化成的暖流。

莫离纵在昏沉中,却也知道那股内功也是非常的强大,他竟还能迷迷糊糊地想到:“这些人怎么就都能这么强呢?我纵练一辈子又岂能赶过他们?早知如此,我还自强个什么劲哦?看还把自己那六年给累的!”……

其实这一切都不过转瞬功夫。萧寒烟很快就把莫离的伤口全冰冻凝结住了,简直如有造化之功的,莫离的那一片脖颈上竟都被他结出了一层白霜!

萧寒烟坚劲一收势,而就在同时,他的脸上也猛冲起了一股青气,劲瘦的腰都不由折了一下。

也已撤掌的贱奴方一惊急,萧寒烟已将又昏去的莫离交给了他,自己赶紧一摆姿式,闭目调息起来。

贱奴把浑身冰冷的莫离紧紧抱在了怀中,双目却担心地只盯着萧寒烟。

萧寒烟眼都不睁道:“你还愣着干吗?给他全身保暖,再把颈上清理一下,用重生粉包扎。”

贱奴急道:“这些我自己都晓得的,你就别再操心了!主君,你……你可一定要小心调理啊。”

萧寒烟那张绝美的脸本已绷得紧紧的,神情也冷峻了,颇有些吃紧之色,可闻言竟还撇出了一缕玩谑之笑,甚含嘲讽道:“你还会如此紧张我的安危,那不是太可笑了么?”

贱奴的目光痛颤了一下,咬牙道:“我愿怎样对你都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你也别再说话了,全心调理自己的伤要紧。”说完便起身把莫离抱到了那张榻上去,稳妥放好了,严严实实地裹上了被子,又去那柜子中拿出了整整一大包重生粉来,搁在榻边后又去取热水、绷带等物。

萧寒烟也再没顾他俩,专心调理起来。可直到贱奴为莫离把伤口都料理完了,他脸上那青气还是忽退忽涌地闹腾着,他的眉峰也紧蹙了起来,牙齿都咬得轻轻作响。

贱奴一边小心照看着莫离,一边还是紧张关注着他,眼眶竟都有点发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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