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夏洛克真是太不礼貌了,”哈德森太太不满地摇摇头,“那可是首相啊,他怎么能这么说?”
“唔,他可不在意这个,”伊莎贝拉把空了的碟子推到一边,笑了笑,“感谢您的款待,哈德森太太,真是非常美味。”
“亲爱的,我不认为这些饭后小甜点能充当你的晚餐,”哈德森太太摇摇头,“烤箱里还有一些,还需要吗?”
“不用了,因为今晚某人答应我请我吃大餐。”伊莎贝拉笑着拿起空碟子,把它们放在水龙头下一一洗干净。
“oh,但是现在……已经晚上八点钟了。”
“是的,”伊莎贝拉的手机短促地响了一声,她自言自语道,“他很忙,也许是忙着绑架什么人……”
“绑架!?”哈德森太太惊呼。
“没有,我开玩笑的。”伊莎贝拉擦擦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扫了一眼短信。
「下楼。——M.H」
“哦我说真的,伊莎贝拉,我年轻那会儿,我丈夫追我可从来没有让我等那么久,现在的小姑娘都太单纯了,可不要随随便便就被那些心怀鬼胎的男人用花言巧语就骗走了。”哈德森太太忧心忡忡地说道。
“您放心吧,”伊莎贝拉拿起手提包,蹬着高跟鞋,她凑上去轻轻拥抱了一下哈德森太太,在她耳边说,“我先走了。”aosu.org 流星小说网
“注意安全,千万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哈德森太太叮嘱。
伊莎贝拉理了理头发,221B门口停着的小黑车已经等了很久,漆黑的防窥膜在夜色的笼罩下完全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她随手拉开后座的车门,一弯腰坐进车里。
麦考夫本来正静静地闭目养神,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有那么多杂乱的文件要处理,那么多棘手的矛盾要调和,相比之下,工党和保守党的事情简直是幼儿园儿童吵架的水平。他逐渐放空大脑,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伊莎贝拉没有叫醒他,因为她知道麦考夫永远不可能在车里陷入睡眠,他极强的警惕心让他时刻紧绷一根弦。
麦考夫没有睁眼,他精准地握住伊莎贝拉的左手,摩挲着她的指尖,那枚银戒凉凉的,时不时蹭过她的掌心。
“你见到华生医生了吗?”伊莎贝拉回握住他的手,小声询问。
“No,正准备,一会儿再去,他们还在布里克斯顿,”麦考夫缓缓睁眼,他简简单单地扫视一眼伊莎贝拉的表情,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问道,“饿了?”
“……如果你早说的话,我还可以把哈德森太太烤的曲奇饼干带一些下来。”以为马上就能吃晚餐的伊莎贝拉肚子里塞满了曲奇饼干,她的心情极度不爽。
“老年人的味觉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退化的,她放了太多糖。”以前曾经享用过哈德森太太热情招待的麦考夫客观评价道。
大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伊莎贝拉忍不住回怼他,“那你现在的味觉已经比你的年龄领先太多了。”
“……”麦考夫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吩咐司机去最近的面包店买一些烤面包。
“BOSS,约翰华生抵达目标地附近,要不要打电话?”副驾驶上一直低垂着头的特工小心翼翼地请示道。
“打。”麦考夫简明扼要地下命令。
“又是公共电话亭?”伊莎贝拉想起她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和麦考夫交锋,被对方一眼看穿。
“没有接通,BOSS,正在拨打下一个电话亭。”特工紧接着打出第二个电话,这次的通了。
“Hello?”扬声器里传出华生的声音。
麦考夫接过特工手里的手机,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有个监控摄像头在你左边的大楼上,你看到了吗?”
“你是谁?谁在说话?”
伊莎贝拉能想象到此刻的军医想要骂人的表情,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她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惹得麦考夫偏头看了她一眼。
“你看到那个摄像头了吗,华生医生?”
“对,我看到了。”
“看好,还有一个摄像头在你对面的房子上,看到了吗?”麦考夫依旧用那种轻柔却毋庸置疑的笃定语气说道,“最后,在你右边的楼顶上……”
“你怎么做到的?”华生警惕地问。
“上车,华生医生,我不想发什么威胁,但我肯定你相当清楚自己的处境。”能用平静轻缓的语气说着威胁人的话,也只有麦考夫了,他最后还仿佛心情很好地上扬了语调。
特工仔细看着监控,汇报道:“BOSS,他上车了。”
与此同时,司机抱着几乎是一大包刚出炉的烤面包、蛋糕回到车里,伊莎贝拉被这些面包震惊了,一度以为是不是他打劫了面包店。
“不知道殿下您喜欢哪一种……就都买了一些。”司机解释道。
“……”伊莎贝拉不知道说什么,一大堆面包被塞进她的怀里,她干巴巴地说道,“谢谢你,但是,那家面包店的老板好像是我自己。”
“先随便吃点,”麦考夫指挥司机前往附近的废弃地下车库,“我已经订了餐厅,是你爱吃的那家。”
小黑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伊莎贝拉坐在车里,看着特工们搬来椅子放在车库中央,而麦考夫则手执黑伞,以一种相当风骚的姿势站在对面。
另一辆小黑车停了下来,华生医生姗姗来迟,无广告网am~w~w.
麦考夫用黑伞指了指椅子,说:“请坐,约翰。”
“你知道,我有手机,我是说,你那些搞得很聪明,但是,你可以直接打给我,打我手机。”华生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虽然腿脚不便,但是脊背挺得笔直,走姿也能看出来,他的确是经历过炮火洗礼真正的大英帝国的军人。
离得太远,听不太清两人具体说了什么,伊莎贝拉撕开草莓果酱甜甜圈的外包装,塞进嘴里。她对这种废弃的地下车库没有好感,这些汽油和灰尘发酵后的潮湿味道让她想起克莱尔格林策划的那次袭击事件,她又想起子弹击穿人体带来的巨大冲击,喷发出来的血浆和碎骨头、成泥的脏器七零八落。
“勇敢其实是愚蠢一词的仁慈说法,你不觉得吗?”
“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所能拥有的,最接近于朋友的东西。”
“我担心他,时不时地。”
吃了一口的草莓果酱甜甜圈被伊莎贝拉颤抖着手扔进塑料袋里,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车上还坐着司机和那位特工,她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异常。
“我们的关系你也许可以称之为……艰难。”
“多数人在这城里东奔西撞,他们所见只有街道,商铺和汽车,你和夏洛克福尔摩斯一起行走时,你看到了战场。”
“你不是受战争困扰,华生医生,你想念它。欢迎回来。”
冷汗从她的头上渐渐滴落,她紧紧咬着牙关,直到牙齿开始打颤,她从没觉得这样昏暗幽深的地下车库是如此可怕,狭窄的天花板、难闻的气味和阴冷的感觉,她接连几次的生死危机都发生在地下,伊莎贝拉没有办法,只能短暂地让自己躲进记忆宫殿来逃避这些恐惧。
华生由安西娅负责送回221B,而麦考夫则转着小黑伞,渐渐走远。
“哗——”
本就摇摇欲坠的大袋面包终于从她腿上滑落,撒了一车后座,副驾驶上的特工听到声音回头去看,大惊失色,他惊慌地问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吗?”
伊莎贝拉面无血色,冷汗打湿了她的额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鲜血和硝烟的味道纠缠着她,当年她自己自作聪明故意填写的完美心理评估表终究还是欺骗了她自己。
她好像坠入最无边的黑暗,一层又一层的梦境叠加,但每一层都能梦见那个被她一枪打穿心脏的杀手,那夺目的红色血液喷了她全身。
忽然,一双干燥温暖的手遮住她的眼睛,让她别在逼迫自己重温往日的痛苦,就好像当年麦考夫用受伤的那只手捂住她的双眼一样,伊莎贝拉猛然从噩梦中挣脱。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睛睁开,眼前却依旧是一片漆黑,伊莎贝拉僵硬地扭过头去,才发现自己正靠在麦考夫怀里,而挡在她眼前的正是他的手。
小黑车已经脱离了那个地下停车库,驶入灯火通明的繁华城区,伊莎贝拉把脸埋进麦考夫的颈窝,一身冷汗让她感受到寒冷,急需要一个温暖的热源。
“抱歉,”麦考夫的致歉真心实意,他的话里满是懊悔和自责,“我应该预料到你的情况的,我不该带你来这里。”
“……”伊莎贝拉有气无力地半合着眼睛,“……我们去哪?”
“蓓尔美尔街,”麦考夫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但是你答应我的,”伊莎贝拉小声抗议,话里的失落掩饰不住,“共进晚餐,我们已经一周没见了。”
“是的,我答应你,”麦考夫叹了口气,“我让侍者把餐品送到家里去。”
在前头开车的司机和特工大气都不敢出,只恨自己为什么长了耳朵。福尔摩斯和公主殿下的私下恋情在军情处绝对是可以排得上前五的绝密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