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强,没事的,日子不还是要过嘛,睡一觉就好了。”
陈铭浩始终淡然,仿若王雨筱缠着的是林子强,而不是他。
“浩浩,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说实话,我有点看不清你。”
“看不清?”
“你又是怎么知道王雨筱在二楼,下不来的?而事实,她似乎附身在了我朋友身上,王海波随时有性命危险!”
“这,不是你的朋友告诉我的?”
“我的朋友?”
“两男一女,难道不是你同事?”
“不可能啊!”
林子强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万钟霖,钱伦豪跟陆枫霞,但其中一人已死,是断然不可能来的。
至于其他人,交集不深,更无可能。
“不可能?他们是这样说的,指名道姓找你。快回家看看吧,应该去你家了。”
“可王雨筱的事情...”
“走一步看一步,快回去忙吧,你朋友等久了。”
陈铭浩别开眼神,簇拥着眉头,似乎早已坦然接受自身的命运使然。
那副眼镜下,依稀闪着泪花,婚礼出这档子事,谁能欣喜得起来呢?
这是一种对命运无奈的无声抗议,是一种不愿任由摆布的摆烂。
林子强知道,留下来,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整个平田村都不安全,况且刚死去父亲,他没有半点动力去多管闲事。
尽力就好,他开始自我安慰,毕竟是真的努力过了。
回程,王海波倒显得正常,没有发出女性声音,就像王雨筱离开了一样。
但林子强明白,她绝对还隐藏在王海波身体里。
叮铃....
“强子,又死哪里去了?朋友来家里都不知道招待,就知道往外面跑!”
潘彩莲话语里,尽是谩骂,这种语气,鲜见。
林子强想来,母亲像疯狗般的语气,屈指可数,定是父亲离世的打击,让这个柔情似水的女人也变得冷漠,严厉。
“来...”
还没等林子强说完,潘彩莲就挂断了电话。
~*~
家中,厨房灯开着,却照不亮林子强内心的忐忑。
【朋友?究竟会是谁?】
他搓捏着手汗,勉强呼吸了两次,生怕是方山看守所来了人,将他的恶行坐实,来拖人。
当拐过走廊,看清厨房间的一切时,他释然了。
三个陌生面孔。
穿着清爽,却都非主流,不像良家乖娃,似叛逆不良人。
“你们,找谁?”
“你就是林子强?”
三人围桌而坐,各人面前一碗桂圆汤,是潘彩莲招呼的。
询问的,是右座的一个矮子,浑身没毛,光滑油腻,却又文质彬彬,比其他两人礼貌许多。
“我是。”
“果然,戾气很足。”
“戾气?”
“这里不方便说,去楼上吧?”
“那去我房间吧?”
...
林子强不多想,带着三人和王海波往房间赶。
“你们,我要将你们杀光!”
还没歇脚,王海波又拉扯出声音来,是王雨筱!
她跟随着王海波,上了楼。
“有意思的半妖魅,琳,交给你了。”
“是!”
发号命令的,是为首的青年人,看上去,也只比林子强大两岁,做事却异常沉稳,散发的魅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气质。
琳,看上去是最年轻的,一头短发,颇有学生气,要是套个校服,当高中生也不显得做作。
甩手,锁喉,膝撞!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来,琳是经过专业武术训练的。
林子强不敢想象,要是换成自己,会被打得有多惨。
“咳!”
王海波没有喊疼,反而全身散出一阵黑色晕气。
“我不甘心...”
“死后,怨气还这么折腾!”
琳一个手握紧,便将黑气捏个粉碎。
“咳!舒服。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妖魅上身,要是没及时祛除,想必今晚就会变成怨灵。”
“怨灵?妖魅,可我不是解决了它?”
真是好笑,妖魅凭过家家能消灭?
“谁说是过家家!祖师爷是不会错的。”
“道家人,看来,是同行!”
“彬,要不要加他入伙?”
“没必要牵扯太多,这次来,只是为了林子强。”
“为了我?”
林子强摸不着头脑,他笃定,自己跟三人,素未谋面,就算是先前工作,也没有过一面之缘。
如今三人特意来找自己,而且能找到陈铭浩家,能找到自己家来,没个机缘,说什么也不让人信服。
“是不是有种现实跟梦境分不清楚的错觉?”
“你怎么知道?”
“而且无力,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唯有嗜杀,仇恨的欲望在燃烧。”
“你们知道的,我死了父亲。”
“哼,果然,一点都不懂。”
“什么不懂?你们才不懂,你们知道失去父亲的痛苦吗?”
林子强不管王海波怎么想,当着陌生人面,反而容易将心里话宣泄。
人呐,永远是这样,对于陌生人,吐露心思,宣泄情绪,对熟人却异常克制隐忍。
“说的,自然不是这件事,而是你身上的影灵。”
“影灵?”
影灵还是听云溪老鬼所言,如今三人的到来,夹杂着这个秘密,倒让人难以释怀。
想必三人定然知道些什么,而且就以刚才那行云流水的操作来说,实力强劲,对于玄学方面,造诣不浅。
只是不知道他们来意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好,还是坏!
“看来,果然,你什么都不知道。”
“究竟什么是影灵?”
“那是只有本尊才能看见的妖魅,只有杀过人,内心极度扭曲的邪恶之人才会有的东西。”
王海波补充道,生怕被人看轻自身的实力。
“不错,看来这位兄弟有些见识。”
“敢问朋友师出何门?道友,不知道担不担得起这样的称呼?”
“无所谓,只是黑旗做事情,闲杂人,还是退避的好。”
“闲杂人?我...”
王海波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何仇怨,自己这般好声好气相言,竟被当外人。
但看着眼前的琳,粗略打量了一番。
一则好男不跟女斗,二则,对方练过,还真打不过。
迫于淫威,他只好悻悻退出,顺着楼梯而下,生怕被误以为在偷听。
对于林子强有影灵相缠,他也多半有所猜测,直到现在,也算得上印证了。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别怕,我们是同道中人,只是你看不见我们的伤。”
“伤?”
“别多问,现在的你,一无所知。”
彬没多废话,抓起林子强的手,便扭动起来。
说来也奇怪,换寻常,这种扭曲程度,林子强早就疼痛难忍,而今天,却若无其事,只觉有一阵酥麻,仅此而已。
“琳。”
“是!”
“等等,温柔点...”
看着琳绕到背后,林子强有种说不出的惶恐,看着她对待王海波,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可不见得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脊背,似有一双手在温柔抚摸,胸口的气也畅快很多了。
“这种舒适的感觉...别,我的悲伤,不应该现在走出来。”
林子强想起林土建,仿若早已隔了几个世纪,那种痛,用意念强硬催动,也不见泛起波澜。
肉眼可见,鱼干怪正缓慢钻入体内,然而与先前不同,这一次,没有濒临死亡的体验,更多的只是终于寻回影子的安适。
“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舒畅很多?”
“嗯。”
“你身上的戾气也消失了很多。”
“戾气?”
“被影灵所缠,几乎跟死人没有两样,连死神都懒得收。话说回来,你的戾气这么重,想必杀的人可不少。”
“杀人?不,我没有!”
“哼,梦中杀人,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恐惧,惊讶,瞬间将林子强心头笼罩。
【这三人准是条子没错!】
【千万,千万不能承认。他们在套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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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私,逃避,是每个人最喜欢用的方式,林子强也不例外。
“哼,你别担心,我们身上背的孽障,可比你多多了。”
“开玩笑,您看上去,就是好人。”
“有时候,好人,坏人,都是相对的,我们,只是想做个正常的自由人,但当懂得越多,才发现,越做不到。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是定局...”
彬破天荒长篇大论起来,让林子强几度以为,他的职业应该是教书的。
“能不能说些我听得懂的...”
林子强可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表达什么,只知道,沾上影灵,就跟沾了毒一样,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而且对方很笃定梦中杀人,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是对方也曾是这样的人,二来,很可能是故意套话的饵。
【不能上当,千万不能上当!】
“那个人,骗得我倾家荡产,自己却包养情妇,天天花天酒地,纵使起诉到法院,最终也就判了十年,人家就赖着钱,不还,你说我去哪里说理?他根本不怕坐牢,那不是惩罚他的方式,而是让他心安理得的路子。”
矮个子难得发言,诉说着自身的不幸。
“所以,伟被上天眷顾,在梦中杀了债务人全家五口人。”
“杀五口人,祸不及妻儿父母吧?”
“呵,你的意思是我杀错了,他们罪不至死?”
“没错,至少他家人没骗你。”
“小娃娃,仁慈可不见得是好事,它只会让你成为废物,饱受苦气。事实上,他这样做,完全靠家里撑着,我曾跟他父母反复沟通,结果呢?全只有闭门不谈,还说我自作自受,说他儿子被我告了,那事情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但五口人,一定有他的妻儿,他们总归无辜吧?”
“不错,是有妻儿,她们,是我的错...”
“所以伟才被影灵纠缠,要是没这种罪责感,也不可能有影灵,这世界,是不会救赎泯灭人性的人的。”
...
“至于我,也简单,庞氏仗着虚假合同,占我家资金,迫使公司破产,我父亲跳楼自杀,所以,我杀了他们,那个曾经称霸宁台市的庞财集团。”
“这个我知道,当初新闻报道,他们是在家中自杀的,没想到居然是你...”
“很多时候,人们只需要一个交代,而不是真相,我想,不需要我多言。”
...
“那她呢?”
“我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歪心思?又没仇人!”
“琳的话,跟你交集不深,未来或许能告诉你,知道的越多,越痛苦,还是少问些,来得畅快。”
林子强听得出护短的韵味,也不过多探索,但转眼,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刚才自己的表现,显然已经默认了自己梦中杀人的事实。
“在黑旗里,发生悬案,知道些情报,也不算难事,所以,你的信息,也算是公开的。”
“究竟什么是黑旗?”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正常组织,又或者是地下不法组织。”
“地下不法组织,不会吧!”
【要死了要死了,万一是亡命之徒集中营,我的人生不全毁了?】
【可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坏人...】
【坏人脸上会写上坏人两字吗?人是最容易被表面所蛊惑的。】
“这次来找你,仅仅是送份见面礼而已,你家里事多,等忙完了,欢迎来威斯科汀酒店找我们,非工作时间来找。”
彬谦逊地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只有地址和一个座机号码,几乎清一色的八,也只有有钱人才会注重这些东西。
“这次交谈,很愉快,不久,会再见的。”
“等一下,平田村有死神在收割灵魂,你们能不能帮忙解决一下?”
“死神?这世界可没有什么死神。”
“没有死神?不可能,它拿着镰刀,将人一个个杀死...”
“将人一个个杀死...那它是不是没对你动手,还说你快死了?”
“你怎么知道?”
“哼,这世界,可没有神明,只有自诩为神明的人,在肆无忌惮地裁决他人。”
“不可能的,当初我可是听黑白双煞,听得明明白白!”
“看来是那个组织里的人搞事情。”
“那个组织?”
“现在的你,还是别知道的好,真真假假,就当做梦。”
彬很礼貌地丢下一句话,试图安抚林子强好奇的内心。
【不是神明,居然是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放心,它还不需要我们出手,你朋友对付他们足够了。”
...
林子强目送走三人,渐渐陷入了沉思。
这三人,似乎就为了自己而来,却又没说些什么入伙邀请,亦或者是引诱式逼问。
【莫非是钓鱼式执法?可他们身上也没个大义凛然!】
【傻子,坏人额头不写坏人,难道条子就写条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至少,他们解开了我的疑惑,那就是影灵,也就是说,毛筠淑,也曾杀过人!】
林土建的死,本就让人伤心欲绝,偏偏赶上影灵这一茬子,究竟孰轻孰重,林子强拎不清。
死而死矣,而活着的人仍需负重前行。
“阿强,时间差不多了,要不要走?”
是王海波,正邀请林子强去搞事情。
“走!”
思忖片刻,林子强还是决定,先去解决了影灵问题,毕竟跟随王海波,才能知道更多的秘密。
~*~
上滩头,水位大降,沙坝成了干涸的裂沙堆,裹层薄膜,丢了防水的使命。
张家老宅位置,巨大的窟窿,与地面形成一个鲜明的断层。
“果然,它上来过!”
王海波寻着原先布置的陷阱,在石子上,看到湿漉漉的粘稠液体,有股腥味。
【神奇!果然道术还是有些讲究的。】
林子强看着埋在沙堆里的石子,看着液体,分外确信,这绝对是水猴子留下的。
“有痕迹,就好很多!”
“需要我做什么吗?”
“可以的话,去找些干燥的沙子来。”
王海波说着,便从兜里掏出八卦镜来,用黄符刮一层液体,然后折成包,随即又用笔墨在新的黄纸上,写弄些什么。
道士的兜,是不能去揣测深浅的,果不其然。
林子强可不敢想象,这么多东西,居然能随身携带。
“沙来了。”
“还不够,要一桶!今日我们沙葬水猴!”
望着较为湍急的水流,王海波异常冷静,像是个处事高人,把握十足。
“有多少把握?”
“大概率。”
于他嘴中,永远是成功概率最大的。
林子强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觉得王海波还是靠得住的。
所有准备工作就绪。
只见王海波朝着东方,磕拜了三两下,尔后用手抚摸了一下脸颊,异常端庄。
【这种靠谱感,真是该死,杀死我父亲的仇人,一定要灭了你!】
点火,烧符,焚香,搓沙!
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
嘤...
在水面上,一阵极其痛苦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炸鱼。
哗哗哗...
天色黑暗,无法看个具体,但是能明显觉察到有东西正火速往岸边赶来。
“它,死定了。”
渴...
依稀能听到岸边石头翻动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挑捡像样的石头。
“在那边。”
王海波听声音,立马辨别出,就在张家老宅地基不远处。
想必是水猴子想赶来阻止做法,结果水位大降,害得它上不来,这才疼死在了岸边。
顺着水路下去,沿途又不小心掰滑了几块石头,王海波率先赶了下去。
林子强接踵而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鱼臭味,偏偏在这半弧形的塌方处,风吹不进来。
“死在这里。”
王海波指着一旁的沙堆,臭味也确实从上面散出,能依稀看到一个小人模样的凹痕,躺在沙堆上,除此之外,不见其他。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你了!】
林子强可不解恨,杀父之仇,恨不得将水猴子留最后一口气,好好折磨至死。
咕噜...
正当两人看着前方沙堆,略有放松的时候,在水里,在这凹陷的坑中,不断有水柱冒出。
淡蓝色的光,仿若海神降临。
“这是...十尸引泉!不,不对,还有三丛水柱是怎么回事?”
王海波也是仅仅在书中看过这些,从没在现实中见过。
“十尸引泉是什么?”
“听说过僵尸没有?尸有尸气,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要想引出它们就得靠这些...”
“所以,水猴子是被引出来的?”
“错不了,要是不破开这个阵法,只怕水猴子杀不尽,死不完。”
“不对,田料有丢失十三具尸体。”
“错不了,不是十尸引泉,而是三星引冥阵!这是要屠村的节奏啊!”
“到底什么是三星引冥阵?”
“偏偏今晚,雨过无云,天空中的星星明亮些...简单说,就是夜晚,这些尸体要借星月光的力量,来让引出的水猴子有通天本领,先前的闹事,都是小动作,今晚才是真格!”
“有多真?”
“比黄金还真!”
“那得快点远离水面。”
“没用的,水会在地中平白无故冒出,将人的生命给彻底掠夺!”
“这不是耍无赖吗?”
“耍无赖?听说过旱魃没有?隔空吸血,尸体成精,可不就这么变态?”
“这些不都是说书人凭空捏造的?”
“我倒希望是捏造的,起死回生,跟僵尸逃不脱关系。”
...
说到起死回生,林子强似乎总有这般愿景,他对林土建的死,有些释怀。
【慌什么?学起道术来,之后起死回生啊!】
【你怎么这么聪明!】
当然,眼下可不是妄想的时候。
空澄澄的湖面,十三条水柱之中,不断有活水向外冒,周围漆黑一片,就像被无数条黑色丝带绑缚着,腾不开身。
“该怎么办?”
“准备不够,或许,死马当活马医了!”
王海波临危,随即在脚边捡了块石头,猛然砸入十三柱水中,却是一个不下心,整个人滑入了水中。
“海波!”
问人的运气能有多差,多半是喝凉水塞牙,走路跌倒,想逃却逃不掉。
扑通!...
“救...不...”
王海波在水中挣扎着,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完全不会水性。
林子强猛然慌了神,不敢贸然下水,亦不愿坐以待毙。
貌似王海波的下滑,让水中的尸体越来越兴奋了,水柱足足喷射而上,一倍之高。
“下来!”
“阿强!”
...
王海波隔段时间就蹿出水面,试图告诉林子强某些信号,却只能说几个字,就没入了水中。
【应该是别下来吧?下去做什么?送死?】
【那当然,傻子都知道,肯定是别下来啊!】
“快下...”
王海波呛了好几口水,却仍在坚持,试图给林子强某种信号。
然而,水中,无数双手,正向着他靠近,缓缓地,似乎眼前人的性命唾手可得。
“林哥,快下水!”
就在此时,背后,断层处,毛筠淑正站在上方,向着林子强呼救。
“下去?”
“嗯,看到那一点白光没有?潜下去!”
在三星引冥阵中,有一道白色的光,在闪闪隐动,似乎在告诉别人,这里有宝藏。
“真...”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声林哥,就像是酿纯了的酒,让人难以抗拒。
林子强想不出,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决心,一个纵跃,便没入水中。
能感觉到水的冰冷。
终究是洪水没退干净,水异常冰冷,也许也是秋末的原因。
耳畔响起颤音,这是尸体的呢喃,像是喉咙里压了块痰,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得赶快!】
弓开无回头箭,人走无回头路,眼前白光模糊,却是在不断接近。
就在白光处,似乎有人影在挪动。
是水猴子!
【筠淑真的没有错吗?明明是虎穴。对了,刚才那人,确信是毛筠淑?糟了!】
林子强突然,感觉自己莽撞了,本应该先核对完身份的,结果自己突然一跳,直接将情况弄成了最糟糕的局面。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一股力量,强行拉着他,往白光里钻去。
【糟了!懂水性也不行啊!被水猴子抓住了!】
...
水流过快,刺激得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闭眼,再睁眼的工夫,却落在了一张野营席上,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点心,看向四周,皆是名树贵花,是富奢家庭的特有庭院,准确说,是某个空中后花园,上方盖着弧形罩,开着中央空调,与夜灯。
正对面,一个女孩,皮肤白皙,静静躺在席上,安然享受这一贤者时刻。
与毛筠淑长得几分相似,甚至还比毛筠淑多几分姿色,长发,像极了洋娃娃。
“这是,水猴子?不,不可能的...”
林子强自言自语着,却能感觉到,胸口闷着一口气,完全无法呼吸。
【果然,还是在水里无误,该怎么办?】
想喊,却喊不出来,得亏有梦中杀人的经历,林子强知道,眼前的姑娘,绝对与水猴子脱不了干系。
他竭力向其划去。
明明是空气,却跟水一样沉重,只能靠划才勉强能接近。
【希望不是幻觉!】
一个大巴掌,狠狠拍在那玉腿上,林子强笃定,定能拍得对方三天三夜发疼,想睡个安稳觉都难。
力的相互作用,那种疼痛感,真实到可怕。
场景瞬间模糊,一时间,各种气泡拍打在身上,那是阵法碎裂的景象。
林子强慌乱间,双手似乎抓到了某样东西,软软的,也顾不上是什么,先攥着再说。
扑腾到水面,王海波还在挣扎,却是被水呛没了半条命,连求救的愿景都消失绝大部分。
所有事情,都是顺手而为,将王海波救回岸边,就是这么干净利落。
此时,林子强才仔细看了看手上的东西,是一条颈带。
【是她刚刚戴着的。】
林子强可不会忘记她的模样,只是好奇,这水中,怎么会有这个颈带。
“得救了,阿强,全靠你了。”
“哪里...”
水中水柱不断衰弱,直至十三具尸体像是下饺子一样,浮了上来。
满满十三具尸体,堆满塌陷处,场面之壮观,让人无法直视第二次。
“呕!”
就连王海波也呕了出来,想必他是喝了太多尸水,觉得恶心。
“林哥,你们快上来。”
果然是毛筠淑,站在上方,等待着二人。
“阿强,你手上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慌乱中抓住的。”
“慌乱中?我知道了,一定是阵中心的法器!”
“法器?一个挂脖颈的也算法器?”
“错不了,布阵者,一定是个女的,而且年纪不大。”
“是不大...”
“师傅,你看我干嘛?不是我。”
...
王海波的眼神,在毛筠淑身上停留很久。
女性,懂道术,年纪不大,试问除了毛筠淑还能有其他人选吗?
至少他是再也找不出了。
“我坚信筠淑不会的。”
“我也信,只是,还会是谁呢?而且这阵法...”
算是大开眼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王海波感觉到空前的压力,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那些“坏人”尽是会道术的混蛋。
【如果道术真成了邪魔歪道,那可真是比坏人要可怕得多...】
~*~
天城佳苑中,楼顶镂空花园内,女子搓揉着自己的玉腿,上面留下的巴掌印,让她毕生难忘。
“是他?一定是他!就应该将你的灵魂也收下的!可影灵人,是没有灵魂的...”
“罢了,我一定要找到你,报仇!”
~*~
朝圣殿中,三人勉强回到了此处。
毛筠淑的母亲也在。
今天趁着洪水退去,已经将黄平根送上了山。
“对了,筠淑,你外公...”
林子强这才想起来追问,听说张姓老头早就死了来着。
“也是今日,送上山了,没等到头七。”
“这真是不幸的消息...”
“林哥,想必你才痛苦吧?下午都哭晕过去了...”
“对不起,失态了,我...”
当泪点被触及的时候,鼻子猛然一酸,两行泪就怎么也止不住。
“我...”
林子强撮着话,尽量想别人不要担心,但还是吐不出口,唯有几声喘息,让悲伤顷刻释放。
“这,绝对是人为的!”
“但在旧屋,林哥说过,看到了死神。”
“神明怎么可能屠戮无辜?”
“或许,是我看错了...”
看着毛筠淑真挚的眼神,林子强很想说出神秘三人组的事情,但若谈及这些,指定又要提及骷髅的事情。
说毛筠淑杀过人,定然触及其内心最敏感的地方。
还不如将话藏在心里,等找出那个杀父仇人,确凿无误后,再做打算。
“三星引冥阵,而且只有一条颈带,线索太少了...找人就像大海捞针。”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楼顶有空中花园的家庭,想必买得起这根粉色颈带的人家,家底也厚。”
“确实,这是粉色记忆限量款,价值几十万,就连我家也买不起,要不有钱,要不有势,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家。”
“几十万?!”
林子强被吓了个激灵,拿着颈带,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筠淑,说不定这是赝品?”
“不可能错的,粉色记忆我研究过很久,这些都是实名认购的,只是可惜,公司内部对客户隐私保护很好,绝对套不出来。”
一根颈带价值几十万,着实将林子强惊呆了。
这么一根小带子,用力扯,定会断个两半,居然要价这么高。
难道戴着还能返老还童?
穷人永远也不知道,贵的东西能有多贵。
“那线索还是断了。”
王海波仔细打量了一眼毛筠淑,他还是将信将疑,毕竟眼下,疑凶也就毛筠淑。
“除非她能站出来,不然怕是难的。”
“可能,晚上她会卷土重来?”
林子强想起来,只要对方入睡,又将是一场浩劫,而且会是复仇之路,想想就可怕,几度觉得拍得太轻,应该更重些的,用十八分力量。
“应该不会,她的阵法都被破坏了,短时间内,很难卷土重来,但是,有一就有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王海波说这话的时候,死死盯着毛筠淑,生怕她搞出背后动作。
“看着我干嘛...师傅,真的不是我,你要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海波,我相信筠淑,真的不可能是她。”
“我,也想信...”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谁会任由悲剧的发生?
叮铃...
就当三人之间处在微弱平衡的时候,电话响了。
“喂,浩浩。”
“子强,她彻底消失了,明天婚礼,一定要准时到,酒席就在我家,可别像今晚,错过了。”
“一定。”
“对于你爸爸,真的很抱歉,人要往前看...”
“嗯,没其他事情的话,就先这样吧。”
这是林子强第一次,主动将陈铭浩的电话挂断,干脆利落,就像兄弟情中多了分陌生。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
“阿强,今晚我就睡在殿里,要是有不对劲,立马打电话给我。”
醉翁之意不在酒,林子强很明白,王海波是怕毛筠淑是背后凶手,正小心提防着。
本是出来才一会,要是换成往日,林子强不可能这么快回去。
“回来了?洗洗睡吧,奶奶还不知道情况,明天你去说下。”
...
~*~
第二天醒来,准确说,昨晚根本没有睡好,太多太多的事情,让人难以喘息。
沿着柏油路,来到下田村,这里,一切依旧,与平田村仿若隔世。
“奶奶!”
“强子啊!这么久没来了,快,快坐,饭吃了没?”
“上周才回来过...”
“都饿瘦了!你哥还缠着你吗?”
“没了,它走了...”
“它有了?”
“走了。”
“嗷嗷,这耳朵,不行了,嘿嘿...”
“奶奶,我爸去了。”
“你爸咋了?”
“去了!”
“去哪了?”
“跟爷爷去了。”
“你爷爷早就没了,你...人走了?”
白发人送半白发人,生命中的悲剧莫过于如此。
“嗯。”
林子强默默点了点头,眼神黯然,六魂无主。
要是奶奶嚎啕大哭起来,还真不知道怎么劝,或者说,老人家哭坏身体,又该怎么处理...
“走的时候,是不是笑着的?”
“笑着的。”
“笑着的就好,他呀,这辈子没什么出息,但有你妈有你,挺好的,挺好的,挺...”
说是不悲,那是连铁人都做不到的冷酷无情。
奶奶在片刻哽咽后,就像小孩子一样,张大了嘴巴,哭得歇斯底里。
老人家身体本就不好,哭的时候,还颤抖着,半分力都使不出来。
哭上一阵,就跟命少了大半一样。
“奶奶...我爸他可不希望看到我们伤心...”
“他怎么不希望看到我们?他不会不想看到我们的...”
“是不想我们伤心!我们哭,他看到,肯定走不安稳的。”
林子强强忍着痛,将大道理喊响。
老一辈,自然听得道理,奶奶边哭边点头,谁能明白她内心的伤,那是不能接受却又必须接受现实的苍白。
叮铃...
又是电话,最近电话特别多,让林子强有些烦恼。
“哪位。”
“林子强,是我,卢梦倩。让王海波快点回来,时间罩不住多久的。”
“你自己电话打给他。”
“没有号码...”
“139...算了,我打一下吧,其他有事吗?”
“没事。”
咔!
林子强果断挂断电话,他说不出为什么,对卢梦倩就没有好感,想来是她身上披的那身衣服,扛着的责任...
他试图想想,这个女孩还是有几分姿色的,然而道不同,纵使她人貌如天仙,也走不进审美中。
他打了个电话,草草通知了王海波,等奶奶情绪安稳下来后,便去了陈铭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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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过后的彩虹,大概就是如此吧。
村路旁,一排排的喜车,花枝招展,在柔日下,异常光彩夺目。
这也是平田村唯一喜庆的颜色。
尽管都是陌生的面孔,林子强还是故作一副笑脸,毕竟大喜的日子,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板着脸是不合礼仪的。
想当初,这种阵仗,都是平田三杰去拦婚车求糖果的,结果这次,居然成了陈铭浩的婚礼。
时间真是种神奇的东西,它让人神不知鬼不觉丢失,也让人不知不觉中长大,走上一条循规蹈矩的路。
“林子强!”
是老胡。
与昨日大相径庭,仿若不是陈铭浩结婚,倒是他的婚礼。
“老胡。”
想必陈铭浩还没告诉老胡,已经将丑事跟林子强说过。
只能看到老胡的热情,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
林子强却怎么看,怎么厌恶,当初觉得够义气的朋友,今日再一见,只道个物是人非,道不同,两路走。
“昨天哥们不在状态,可别见怪哈!”
“没事,没事...”
“你看上去有点不开心啊!”
“哪有,只是我向来都是这样的,你忘了?”
林子强勉强笑着,回应极其敷衍。
“对了,昨天,王威去哪了?一直找不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