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姐话音刚落,来福跑来了,“七爷不好,戎小姐昏过去了
众人皆惊,连忙去看,月儿也回转心神跟着去,问九小姐说:“你们跟六小姐也挤散了么?”
九小姐脸色惶惶的,说:“是啊,一眨眼的功夫你们就全不见了,只剩我跟七姐姐。”
司马十分担心,设若真出什么事,那可是他的罪过,他焦虑地问来福:“miss戎如何就昏过去了?丫”
来福一面带路一面说:“不晓得是甚么缘故,小的方才跟句爷齐爷闲走,忽然遇上钮小姐,满面着急,怀中抱着戎小姐,上前一问才知是昏过去了,小的作速就来找您了……”
七小姐无心说话,但猜想是人群中太热的缘故,总之今天的事情统统扫兴。
他们一行赶到另一条弄巷,句洪才已经临时征借了一家洋货行的条椅供六小姐坐卧,六小姐已经舒醒过来,脸色灰白地躺在静小姐怀里。
七小姐上去握住她的手:“是怎么了?怎么就昏过去了?媲”
六小姐醒是醒了,话却讲不了,钮小姐代答说:“不晓得怎回事,我俩朝前走着,迎面过来一个人,我还没看清对方,六小姐就低低地惊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此话一出,别人还没有讲话,罗春娇先就唏嘘:“噫!噫!莫非还有比我更丑的人?真个还把人吓昏了!”
众人都没理他,一心替六小姐着急,想着送六小姐去医院,但身边男子不便将她运送到汽车上,司马吩咐听差作速找几个壮实女人,好把六小姐弄上车。
六小姐却虚弱地摇头说不必,没有事情
七小姐见她讲出话来,连忙叫人倒水给她。
司马也忙说快去快去,马空山很快捧来水,水杯里外都是茶垢,司马一见便嫌,更不必说女儿家,六小姐不待饮水,先就恶心过去也不一定,司马把水一挡,叫来福快去隔壁买新杯来。
三分钟后,新杯新水到了,月儿轻轻喂到六小姐嘴上,六小姐抿了一点点,然后轻轻推开水杯,闭上眼睛喘息。
七小姐性急,说:“不要紧吧,是看见了谁?至于昏过去!”
六小姐脸色刷地又白了,七小姐见状立刻噤口,不料六小姐却缓缓睁开眼,看了看七小姐,气若游丝地说:“我看见魏三了。”
小姐们个个脸色大变,月儿手中的水杯险些骇得掉地。
七小姐先是吓得目惊,后来忽然呸呸呸,向地下连连啐了几下,说:“晦气晦气!”又说:“胡说胡说!”
魏三便是戎公馆死去的那位听差,原是伺候徐来的,给人药死了,尸体抬出戎公馆时,七小姐的丫头菊子正撞上了,回来跟七小姐说好骇人的慌,尸体上蒙着白布,一只又青又黑死人的手,耷拉在担架下。
静丫头晓得六小姐是看差了,好声道:“莫要自己吓自己,你我二人同行,我通是没看见什么魏三。”
为叫六小姐安心,静丫头又对七小姐们故意说:“倒是后来走过去的那个人跟魏三很有几分肖似,只不过此人下颌处有一粒黑痣,魏三可是没有!”
此言甚好,六小姐听后,果然神色见缓,过一时软软地问:“果真此人下颌处有痣?我竟不记着!”
“可不,老大一粒黑痣!”
六小姐轻轻叹了一口气,口上说是我自己作怪了,神色却还是有些犹疑
这日回家后,小姐们送六小姐进房安歇,待她神色转回正常,才放心告退。
回到七小姐闺房后,月儿问静丫头:“果真你看见那个人长有黑痣么?”她看出静丫头是为了安慰六小姐才那样说的。
静丫头道:“我哪里见什么黑痣呢?通是连那个人的脸都没来得及看,六小姐就已经昏倒了!”
月儿哦了一声,说:“我料你是诌来的话。”
七小姐在一旁说:“不拘真话还是假话,反正对付过去得了,原就是六小姐臆造!”
“那又怎见得?”月儿问。
七小姐笑了,尖尖食指在她脑门上一戳,说你呀,也糊涂了不是?不是臆造,难道真是死人复活了?
静小姐也轻轻地叹道:“六小姐最近太过焦虑,身子虚的很了,今晨还跟我说头晕呢……”
七小姐说:“不晕才怪!一夜一夜不睡觉,丫头琉璃说,整夜听着她咳声叹气呢!”
原来,六小姐下月就要出阁了,男方是望族子弟,虽然年岁不大,却名声不佳,有说捧戏子,有说狎妓,虽然没有抽大烟的名声,却瘦得一把柴样,她们暗地里猜是玩得太凶,淘坏了身子,有了什么脏毛病也不一定。
“我告诉你,”七小姐说,“设若不是婚姻这件事吃了亏,六小姐也不会同咱们出去疯,她向来是这个家里的乖乖女,怎么肯瞧得上咱们这样闹,你们难道不觉着反常?”
月儿没有言声,但是她知道六小姐是无处排遣,或者也是试图寻找反抗的门径,可是她那个性格实在不可能拯救自己!虽然这桩婚姻叫她醒悟了些什么,但是她已经被礼教束缚的太深了,想跳出去是不可能。
静丫头也不言语,一味神色凄然地倚着窗,过很久才叹息着说:“可怜她一生好洁非常,到末后却……”
七小姐更是惋惜的无以言表,正话反说道:“不可怜她!她是自找!该!”
又说:“长着个嘴,只用来吃饭,正经事上大气不敢吭一声,抗议几句怕什么!劝她多少次了,只是落泪,通是没个响亮话!换做是我,悔婚没商量!老爷不答应?不答应我哭、我闹!哭闹不成,还有办法——逃!”
静小姐不由笑了,“说得好!我倒要看看你自己的事怎样对付!”
戎家最近正替七小姐考察姑爷,这早不是新闻了。
月儿也道:“这是怎么了?忽然这样着急!六小姐还没有办清楚,就张罗七小姐?”
静小姐听她这样问,很城府地没有言声,九小姐却一向实在,说:“你们还不知道吧?”说着,声音不自觉就低了,她说:“五小姐在老太太那里参了一本,说八爷下作,想着她的丫头三三……”
九小姐说到这里又觉着自己多嘴了,红着脸停住了,七小姐也嗔她:“别胡说,都是乱猜,谁知道真不真!”
原来,公馆里有人传言说:五小姐在老太太那里告状,老太太没有在意她的话,反倒想起八爷的婚事,要作速办,再不要落个三爷四爷那样的晚婚。早婚早得子,老太太是这样想的。但前头还有五六七小姐挡着,总不好就先给八的办!虽然四爷把婚事办在三爷前面是个先例,但到底是当时年岁拖得太大,才不得已为之的,而今八爷年岁尚轻,急煎煎办在姊妹前边不成个道理!再者五小姐的名声也是老太太的心病,想女大不中留,不要把底下几个小姐也放坏了才不上算!于是作速发落,五小姐是不好打发了,她那名声,怕是一辈子要在戎家养老了,底下几个总还是规规矩矩,且六小姐是早前就有婚约的,男方早想着迎娶,叵耐六小姐想多念书一直拖着,而今老太太一发话,爽利定了日子!
七小姐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好在我没有定过亲!叫我早嫁也行,不过我必要自己看得上才行!”
众人都笑了,九小姐说:“呀呀,不嫌臊得慌!”
七小姐回敬说:“火都要烧着屁股了,还顾得什么羞!”
“哎对了,七小姐为什么没有婚约?”月儿忽然想起问,仿佛他们家大都是在十五岁前定亲的。
七小姐笑了,仿佛有些不便谈,后来又觉得没什么,索性说了。
原来,是因为三少爷的缘故。三少爷幼年随戎家三姑在国外,十六岁才归国,许是习惯了外国人的婚姻法规,张口闭口抨击中国的婚姻制度不人道。以至于后来抗婚造反,叫戎老爷冷了心,同时也对旧的婚法制度失了信心,故而底下几个没有订亲的子弟就都搁置了。
月儿闻言有些尴尬,无话找话地说:“其实如今的民·国社会,不兴定娃娃亲也不兴早婚了,留洋回来的女子,二十老几才嫁人呢!偏你们家还兴这个。”
七小姐立刻笑着回敬:“倒好像你们家不兴这个似的!”
月儿脸子一红,岔开话道:“我早要问你,你和六小姐九小姐怎的没有出洋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