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菅野的设想里,伪装成南云的片桐一旦和佣人一道儿坐车下山,就没必要再跟着他们回到山上了,因为她下山的目的就是赶赴小田原市和另外三个人汇合,接下来她只需要乘坐大内田的车回到青色古堡就可以了。
所以田烟先生所说的一切,正好与菅野之前的设想不谋而合。
——这是连菅野都感到诧异的事情。
要知道他在提出先前的推论时,对该推论的可行性并没有太大信心,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想要完成这一诡计,那片桐需要将每个环节都做到极致,但凡有一个环节出现差错,就好比说她没赶上佣人开车下山采购的车,那她就来不及去小田原市和余下的三个人碰面,那么身份替换的诡计也就不能成立了。
然而田烟方才的话却告诉菅野,他这大胆的设想很有可能就要成真了。
简直是堪比梦幻中才会出现的情节。
“——怎么样?要继续求证吗?”灰原抬起头问道。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当然要查到最后,没道理半途而废啊。不过......”菅野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滞留在餐厅里的嫌疑人们,“我担心如果我离开这儿这群人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那就让我去吧,我和田烟先生去三楼看看那个被放在仓库里的冷柜,应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灰原也明白菅野的苦衷,一方面是担心凶手趁他不在再下毒手,一方面又想去调查后续的线索。
如果她不是灰原,而是宫野志保,菅野也不会面临这种问题。
只可惜她只是一个外表只有七岁的小孩子。使得菅野只能独自面对这种特殊情况,左支右绌,分身乏术。
菅野沉吟了一会儿,还是要摇了摇头:“不行,让你一个人去还是太危险了,虽说田烟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多半不是凶手。但谁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触发什么要命的机关。还是我上去吧,你在这里和他们待在一起,人多还是要稍微安全一点。我尽快回来,不过在我回来之前,尽量不要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餐厅。”
“——其实你没必要担心我。”
“你姐姐把你交给我照顾,不是为了让我拉着你冒险的,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见菅野心意已决,灰原也只好点了点头。
下午四点四十五分,菅野带着取来钥匙的田烟一起去了三楼,凶手不可能使用一楼厨房里面的冰柜,因为佣人们已经作证昨天晚上他们还使用过一楼的冰柜,所以凶手不可能将尸体放在冰柜里冷藏,这样做很容易露馅儿,只有三楼仓库里的废弃冰柜是有可能使用的。
而如果凶手真的使用了那个冰柜,肯定会留下使用的痕迹,这也是菅野为什么要赶赴三楼求证的缘故。
田烟将钥匙插入锁孔,打开仓库的门,和菅野想象中的脏乱差的环境不同,三楼仓库的环境还是比较整洁的,虽然不是每天都有人特地来这里打扫,但是堆在仓库的东西的却规规矩矩地收拾在一旁,显得仓库里的空间还是蛮开阔的。
而那废弃的冰柜就放置在房间西北角的角落里。
“奇怪。”
田烟的视线落在冰柜的上面。
“——怎么了?”菅野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跟在他身后的田烟发生了什么事。
“冰柜好像插着电呢。”
仔细一看,的确,冰柜右下侧的指示灯亮着,很明显是因为通着电。往后瞧瞧,隐约能见到蜷缩在阴影里的一盘黑色的线缆和插座连接在一起。
“平时不会插着电吗?”
“当然不会,因为没有人用,何必让它在这里费电呢......”
菅野抿起嘴唇,心想大事不妙。
他让田烟就停在这里,不要继续跟他过来了。他一个走上前,戴好一次性手套,掀开冰柜的柜门。
他松了一口气。
好消息是,里面什么也没有。
坏消息是,冰柜的底层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而在那坚硬的冰晶深处,封冻着某样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异物。
菅野伸出手去将沉淀在冰柜底部的冰碴子扫到一边,然后将那异物从冰块儿上小心翼翼地揭下来。夹在手指间,迎着窗外的光芒反复观察了一下——从外表看上去,这应该是一排眼睫毛,当然不是真的,是假的眼睫毛。
据菅野所知,假睫毛是很容易掉的,有的时候在路上走着走着,风一吹也就掉了。有的时候他走在新宿的街道上时,时不时地就会在地上看到和灰尘扭打在一起的假睫毛,通常都是那些辣妹遗留下来的痕迹。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为什么假睫毛会掉落,而是为什么会掉在这种地方。
除此之外——这一条长长的假睫毛究竟是谁的所有物呢?
仔细想想,在这青色古堡之中只有一个人会戴假睫毛,那个人便是莱希纳,也就是片桐。剩下的人,无论是灰原还是南云,亦或是已经死去的泉田都是不戴假睫毛的。
从冰柜底层的冰厚度来看,冰柜应该并没有开太长时间,如果是十天半个月,底层的冰肯定会很厚,而睫毛也应该会埋到很深的地方——事实与此相反,就说明这假睫毛是最近这一两天才被丢在这里的。
这或许可以说明,片桐曾经来过这里。
或者更准确的说。
片桐的尸体曾经来过......
假如某人曾经将“片桐的尸体”放入这里的冰柜,那么片桐的假睫毛或许有可能会在搬运的时候掉落,然后被冰冻住......而之所以把尸体放在这种地方,最直观的理由便是为了延后尸体的变化。
难不成灰原的推论要成真了吗?
菅野将假睫毛塞进随身携带的证据袋里。然后又摸出手机给冰柜照了几张相。
“田烟先生,上一次有人来打扫仓库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三四天了吧。我敢打赌那个时候冰柜肯定没有开着!”看田烟信誓旦旦的样子,不难猜想如果被间宫家的人知道,他们肯定会觉得这是佣人的失职。
事件好像开始向着微妙的方向发展......
菅野决定先折返回餐厅,和灰原聊聊下一步的打算。
于是他和田烟从仓库出来,关好门,沿着楼梯下楼,可刚下到二楼,他们两人便听到从一楼大厅传来的一声脆响,那声音十分清亮,就像是木制品摔到地上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穿透心灵的惨叫从楼底下传来......
——没错,就在菅野离开餐厅后的短暂数十分钟里,一楼大厅发生了第四起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