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涯!”
血水涌出,眼帘垂落,她闭眼软倒,落在了一个怀抱里。
相南眼眶瞬间便红了,妖力滚动往她体内注,“拂涯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究竟是伤成什么样才能叫北昭国师在妖界妖主面前晕死过去?
相临川挑眉,心情颇为不错,正想拍掌而笑来段锦上添花,眼神一歪,瞥见自家那哭得肝肠寸断的没出息玩意。
相临川:“……”
唇畔笑意不收,染上两分冰冷恶毒的气息,妖主道:“真是死了也好,过两日你随我回妖界。”
小畜生崽子红眼,凶狠地瞪他。
相临川舌尖抵了下齿龈,冷笑,“相南,和她在一起,你打算几时回妖族,届时又如何面对妖族上下?”
她体内灵力紊乱暴躁,炽热严寒冲击,妖力灌进去便被凶戾灵流撞得粉碎。眼角水珠猛然下坠,相南抄起她的身子往外走。
“我做的选择,自然能自己承担后果。拂涯身子不适——”相南咬住牙根重重强调。
不论黑白与否,人妖两界惯来势不两立,他比谁都清楚相临川那两声不正经的冷笑中张扬的恶意有多真切。
恐慌夹杂惊惧怒火翻卷着灼伤肺腑,相南用力垂眼,仍勉力咬出两句体面话,“今日招待不周,皇兄见谅勿怪,先回客栈歇息吧。”
琉夏翻着医书焦头烂额,眉头猛地一跳,便见月白色身影如风卷入,怀里抱着晕死过去的人。
“拂涯方才咳血,快替她看看!”
琉夏当机立断:“将人放下,你出去!”
“我不放心……”
“我要以银针为她引灵,出去!”
猫妖殿下犟得和国师没两样,可也知轻重。琉夏将人赶出去后,迅速剥拂涯的外衣。
腰间束带刚解,衣衫滑落,露出雪白凝滞上深深浅浅的红痕。
琉夏气急反笑,解衣服的手险些没忍住去掐那截脖子。
——血毒不解,寒暑交替,极致冷热变幻不知给经脉带来多大损害,疼痛无休无止,便是如此折磨,她也不忘这档事。
传言还道国师大人多冷情冷性,分明是色中饿鬼,死也要死在牡丹花下。
两个时辰。
银针顺经脉扎遍诸多穴位,撤针后,等人呼吸匀称下来,琉夏撩下床帐推门而出。
“拂涯怎么样了?”
琉夏刚出门便被人堵住,对上那双红如野鬼的眼睛。想也知道拂涯不会与他透露,灵流冲击突然发作,不吓死人才怪。
琉夏默了片刻,“进来说吧。”
……
“无妄山脉中确实有一雪山名曰别垢峰,”相南握紧床上人的手,“别垢峰深处妖族禁地,传闻山巅的混元潭沟通天地,是世间灵力最为充沛之所在。”
成周河岸的两片天地种属不同,若非有能力者,彼此私自过境被抓获结果都不会太好。
何况拂涯是国师,妖族恨之入骨,小妖不论,妖都的大妖多少都见过她的画像。
室内安静良久。
相南低声道:“我带拂涯回去。”
琉夏沉默,只道:“再等等,若玄天桥开时她仍不醒,我随你过成周河。”
三日后。
相南衣不解带照顾人,傍晚琉夏来施针,他丢下话便又往太守府外走。
聚福客栈雅间,相临川倚窗抱臂。
弥渚叹气,“还是不见?”
相临川:“见了如何,碍眼么?”
弥渚头疼得要死——
强者绝不能有软肋,偏生相临川的软肋明显得人尽皆知。如若不然,当初夺权凶险,纵霄虎族又何必派人特意去抓于战局毫无威胁的相南。
前妖主后宫荒唐,相临川敬重虞后宠爱胞弟。相南年纪小,自幼与虞后和相临川相依为命,如今相临川特意来寻,他却不回去了。
为了一个人族,北昭的国师。
好好的妖族兄弟俩,因为一个人族闹矛盾,简直离谱。
“本就是你说话难听,”弥渚瞥他,“殿下正情根深种,你出言如此恶劣,还怪他没良心?”
“我没落井下石当场取其性命都是仁至义尽。”相临川嗤笑,“敢给我甩脸色,谁惯的。”
弥渚:“…………”
您不然瞅瞅您如今的身份?您再瞅瞅您如今在哪?能稍微反思一下?
还甩脸色,这事换您来,听完这些话,您不得一脚给人踹上黄泉路?
再看人小殿下,被气急了,忙着送人救治,临走还能顾全体面和兄弟情义,没口出恶言吐一个滚字。
事后还命人挑了江陵特色的绸丝、锦缎、玉瓷作赔礼,您老人家两百年活得不如妖龄十八的小殿下稳重,不该再反思一下?
客栈门前,石板砖泥泞污浊,一袭月色袍子跪地不起。
相临川烦躁地甩了袖子,反手将支摘窗摔上了。
太守府。
琉夏刚收银针,床上的人睁开了眼。
“醒了?”琉夏似笑非笑,“若我早知那日与你将人拦下来会将你送上死路,就该由着你自生自灭。”
拂涯揉着额角撑身而起,哑声道:“莫名其妙犯什么病?”
“九尾灵猫的滋味不错吧?”琉夏冷笑,“血衔香天生地长品质极寒,这东西是解毒圣物,可眼下于你而言有多致命你能不知?活至如今,我可算明白世间真有风流鬼。只是没想过你堂堂国师能疯成这副德行,分明碰他疼得要死,真难为你忍得住啊。”
“……”指腹上的针眼发疼,也不怪她知道了。
国师大人不吭声,琉夏却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
拂涯问:“他知道了?”
琉夏呵笑,“还指望瞒得住呢?”
沉默良久,琉夏收敛了阴阳怪气,“他要带你去别垢峰。”
“死不了。”拂涯眸色淡淡,“不去。”
“拒绝得倒干脆,”琉夏脸色复杂,“就不信等人回来,你见了他还能说得出这话。”
拂涯:“他人呢?”
天光昏暗,江陵城被人间烟火勾勒出轮廓。马车停在长街角落,车厢帘子被人掀开一角。
顺视线径直而去,热闹客栈人丁往来,少年白着脸固执跪在大门前。
“我看着你时他便过来,连着跪三天了,”琉夏替她理着披风,“倔得很,与你也差不了太多。”
攥着帘子的手微紧,她一言不发。
月上中天,小妖仆从轻敲门扉,“陛下,殿下还在楼下跪着。”
屋里半响没动静,小妖暗自嘀咕,正要转身去楼下守着,忽闻:“将人带上来。”
小妖愣了愣,确认是屋里的吩咐,急忙应了。
小妖停在客栈门外,伸手去扶,“殿下,随小人来。”
相南脸色苍白,手指撑地,缓了两息才借力起身,“有劳。”
雅间门开阖,小妖自觉停在门外。
相临川倚在床头,指骨敲在膝上,尚未开口,便见人又跪下。听他道:“相南无礼,请陛下恕罪。”
相临川蓦然笑了,眸光却冷极,“还要说什么?”
“皇兄,”相南嗓音干哑,“我想带拂涯回妖界。”
“求我庇护?”
“不求,”相南道:“只求皇兄不加阻拦,我想带她去无妄山脉寻别垢峰。”
无妄山脉是什么地方?
冰雪自古不化,雪原横亘万里,是妖界真正的绝境,也因为有血衔香一类圣物生长,上古守护大妖以之为生,被妖界皇族划为禁地。
相临川怔愣,“小南,你……”
“皇兄,当初我渡过成周河,其实本该死在野林中的。”相南低眉道:“我被压制妖力连妖身九尾都维持不住,后来九死一生,都是她救了我,能重修人形也是有她才因祸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