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正在智翱总部开会,此刻公司大部分管理层都参与了进来,只有几个人实在来不了只能缺席。
这是乔木一直以来的要求。
他从未亲手从无到有地打造一家正儿八经的企业——芸木当然不算,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为一家初创公司打好地基。
但他记得他前世的老板跟他说过的话。
就是那位老板,亲自将他招进公司、耳提面命骂了他好几年也没开除他、几年后甚至开始将他当成嫡系来培养,最终帮他成长为预身价上千万的准上市公司高管。
他记得特别清楚,有一次高管会上大家吵得不可开交,吵了半个早晨也没吵出个结果。
会后,疲倦不堪的老板私下对同样疲惫不堪的他抱怨,说自己特别后悔,没在公司初创阶段就定下企业文化,并严格遵照企业文化来制定公司制度。
他能理解老板在说什么。他同样经历了公司初创阶段,知道那个时候的公司,和其他初创企业一样,什么制度什么合规什么理念什么信条,统统不讲,只讲一点:效率!效率!效率!
可想而知,当公司越做越大、制度建设越来越完善,他们回头看去,就会意识到,当初的公司,粗放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程度。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别说别人了,就连乔木自己,那几年都前后虚报了好几万的发票。老板知道吗?后来他成了高管后意识到,对方是知情的,只是不说破。
为什么?就是为了效率,为了充分激发员工的积极性,让员工拼命干活,拼命追求结果。
这种粗放式管理必然有利也有弊。益处就是公司能够快速发展壮大,这个过程中又抓住了几个小风口,直接顺势起飞。
坏处则是老板那次抱怨的那般:整家公司从上到下,没有形成任何优良传统,大家唯一的共识可能就是“利益”二字。
于是,部门之间稍微出现点儿利益冲突,就谁都不肯退让半步。一次两次还能看在更高层领导的面子与威信上妥协,次数多了谁的面子都不好使,就只能补充制定新的规章制度,来规范这种情况。
但职场中的利益纠葛花样繁多,真要细说,没有十万种也有八万,怎么可能规范得过来?
结果就是规章制度越来越臃肿,部门墙越来越厚,跨部门协作效率越来越低,整个公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进入大企业病阶段。
好在那个时候还是产业风口,猪都在飞,更别说他们了。所以大家铆足了心思想要尽快上市套现,这也是公司高层为数不多的共识。
那段经历让乔木印象深刻,所以成立智翱后,他尽可能希望能在这家公司最年幼的时期,帮助它塑造一些良好的企业文化、传统与氛围。
其中之一,就是沟通。
在管理层面上,他从一开始就要求各部门深度参与到产品开发的全周期中。
不能只是设计、研发、采购和生产在那吵,其他职能部门置身事外冷眼旁边。
积极关注市场风向、用户痛点、什么样的新功能可以最大程度发掘潜在受众,从产品立项阶段就提供方向指引,而不是产品出来了才对着产品画靶子宣传什么车载火锅之类的扯淡伪需求,这才是优秀的市场部该做的事情。
从财务角度对产品开发全周期进行把控,主动避免成本管理失控;而不是前面不管不问,项目结束后才卡着发票不给报销摧毁员工的积极性,难道不是财务部的职责吗?
在主动介入与积极观察中,深刻理解各部门工作的逻辑与重点,制定更加科学合理的绩效考核,调动员工工作积极性;并且在高强度工作中关心并保护员工身心健康。比起每天筛简历刷面试KPI,这才是人力资源部的核心职能吧?
可以说,乔木完全是在用企业首席官的标准,要求他的这些经理人。
而这些经理人,除了副总裁归业鸣、设计与研发经理徐学民,以及软件部经理余俊,其他人都完全无法适应这套模式。
尤其是那些职能部门的经理。
职能部门在国内本就不受重视,说句难听的就是打杂。她们又基本已经被太原乃至山西落后的职业文化与认知塑形了,乔木的要求于她们而言是一种巨大的痛苦与煎熬。
但凡能达到首席官的水准,谁还会来智翱?早就去东部大厂绽放光彩了。
但这就是乔木的要求:这就是创业精神。
创业精神绝不是什么自愿加班、拼命工作,用健康换财富。而是强烈的学习、进步与成长的欲望和动力。
所有人都必须大步前进,跟不上公司进步速度的人,就只有淘汰这一个下场。
乔木当然知道自己的要求对她们而言颇为过分,但他是拿着投资人的钱来创业的,不是来做职场陪伴的。
奋斗本来就是反人性的。很多事情,他必须冷酷无情、毫不妥协。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把钱给够”这一项了。
管理层万般痛苦,中基层员工也不好受。
对中基层员工,乔木要求所有人坚持【大胆质疑、充分讨论、坚决执行】的团队工作理念。
在工作中,所有人都要发言,都要说真话,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与质疑。
是你的问题,大家就会纠正你、指点你,你才能跟上团队的步伐。不是你的问题,提出来大家才能发现问题、展开讨论、集思广益。
不能适应这种氛围、受不了别人尤其是团队下属“指指点点”的人,自然会被淘汰。
但代价也是有的:公司成立才几个月,他已经亲自做主,开掉了不下十位中层管理,基层员工就更多了。
公司下面各个部门,就是在这种被他一手导致的动荡中,艰难前行。
这还只是代价之一。还有另一个代价,那就是公司内部同事之间的氛围实在说不上好。
毕竟大胆质疑必然冒犯、充分讨论必然冲突。一次两次大家还能安慰自己“这是就事论事”,次数多了谁也受不了。
偏偏乔木给足了钱,没人愿意只图个痛快就拍屁股走人,更不想因为“质疑得不够大胆”而被老板踹出去。
甚至还出现过试图以频繁而极端的质疑来吸引老板注意的投机分子,自然也被乔木清出去了。
而且长期从事管理工作的乔木,完全能够察觉到另一个潜在的隐患:这种企业文化下,智翱的各级管理,都无法建立起足够的权威。
这是一把双刃剑。没有权威的团队,确实能够做到集思广益,但执行力必然大打折扣。
哪怕他明确规定了“坚决执行”,但规定了就有用的话,世界早就和平了。
现在智翱的情况是,所有权威都归于他一人。员工们确实能做到“大胆质疑、充分讨论”,完全是因为他们知道,不接受这个原则的,会被他毫不犹豫地扫地出门。
但智翱的扩张速度太快了。管理学上有一个200人定律。这个定律最初来自一位销售员,他观察总结发现,每个人一生中真正有影响的交往人数大约是200人。
到了管理学中,这个理论被引申为“一个管理者纯靠自身‘人治’,最多能管理200人的团队,超过这个数量,团队就会失控”。
现阶段的智翱,员工人数已经逼近这个数字了。可以想象,最多再有几个月的时间,在日常管理工作中,乔木将不得不与他的基层团队彻底脱节,将基层完全放手给各位基层管理人员负责。
那时候智翱的工作环境会出现什么变动,现在的他还无法预测。
最简单的推测,无非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
要么他发现基层工作氛围彻底走形,开始举起屠刀大力纠偏,将大批管理者踢出公司,让公司陷入更大的动荡。
要么就是他放弃这个理想,接受现状,用智翱的高成长来掩盖问题,等将来问题盖不住了再说。
但是,这两个选择他都不喜欢!
实话实说,如果不是他有艾忆,公司早就关门大吉了。说白了,智翱能撑到现在,单纯是因为他在“开挂”。
但这反而更加坚定了乔木推动自己理念的决心。
他都有艾忆这张王牌了,如果还只是亦步亦趋地办个公司,靠着艾忆脑子里的知识不停发布新技术新产品轰炸市场,然后顺理成章地上市、敛财……
那有什么意思?
调查员机构就在这儿呢,还用得着他来推动科技进步?
所以,正因为有艾忆,他才下定决心做一些不一样的尝试,试着在艾忆的“保驾护航”下,从初创阶段开始,努力打造一家真正伟大的企业。
而不是单纯搞一个帮【科技教母·艾忆】打下手的公司。
所以他绝对无法接受“放弃理想、接受现状”这个选择。
但举起屠刀杀得“人头滚滚”?他一样不认可。
如果他解决一个组织问题的方式,就是粗暴地将人类分为“合格者”与“不合格者”,不停地干掉不合格者,留下来的都是合格者……
这就是当前最流行的职场达尔文主义,是国内甚至全球所有企业的人力资源管理本质。
如果他接受这个理念,那智翱的进步性何在?他的企业理念的进步性何在?
他所谓的企业理念,不过是给职场达尔文主义披上了一层伪装罢了,那就太可悲了。
乔木不打算向现实妥协,虽然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做,但他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那就是拼命进步,不仅要和快速成长的智翱共同进步,甚至要超过智翱的进步速度,永远抢在智翱前面。
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做这家公司的带领者,而不是单纯因为法律认同他那75%的股权与85%的董事会投票权。
于是,乔木在挥舞鞭子逼迫所有员工大步前进的同时,他自己也是那个走得最快、走得最拼命的的。
某种程度上,他的管理层能坚持到现在也没有人造反辞职,也是因为他做出的表率、展现的成果。
如果连一个上个电视就捐50亿、完全可以躺平过日子的神秘富二代都如此上进,如果连这个高考三百分的废物富二代都能进步得令周围所有人咋舌……
我凭什么不能?!
这就是此时此刻,智翱所有贴近乔木的员工的共同想法。
此刻的乔木,就坐在大会议室中,与那些最贴近他的管理们开周例会。
“还是不行吗?”他快速翻看着徐学民周末赶出来的报告,一边看一边问,“不是已经用上IDA最新代的全固态电池了吗?”
“但你的要求太苛刻了,”徐学民抿了抿嘴,“250公里的巡航速度和至少三小时的续航……”
对方说起这个就很无奈:“按照《无人驾驶航空器飞行管理暂行条例》,轻型无人机的标准是时速不超过100公里;商务部则对续航超过30分钟的无人机必须进行出口管制。市面上绝大多数消费级无人机的时速都在50公里左右,续航就没有超过30分钟的。”
乔木耸肩:“而且大疆最新的穿梭机不已经把时速做到300了,续航也超过30分钟了……”
被徐学民狠狠剜了一眼,乔木讪讪地也不好意思再胡说八道混淆消费级无人机与竞赛级穿梭机了。
“徐经理,咱们上次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他正经地说,“三小时的续航是为了覆盖绝大多数户外出游场景。根据市场部调研的结论,99%的户外徒步或两轮代步旅游,都会在三小时内进行一次较长时间的休整,简单来说就是吃饭。”
“三小时的续航,正好能够完整覆盖这一过程,让咱们的智能拍摄系统发挥最大的效果。
“至于250公里的巡航速度,这不是你给我的吗?你说以CD1的预计重量和空动结构,能够满足三小时续航的动力电池,功率密度和放电效率完全可以轻松做到250的时速,我这不就定250了嘛。”
徐学民还是有些不甘心:“这样一来,CD1就属于小型无人机了。小中大型无人机的一切飞行行为,都必须购买责任险,还必须有操控员执照,而且小型无人机的适飞空域也比轻型无人机要少。”
CD1被乔木和艾忆一起“扭曲”成了一款很奇怪的产品:
为了便携,它的重量被严格限制在轻型无人机标准内;但它的续航和速度又达到了小型无人机标准。这就导致它只能遵守小型无人机的相关规定。
有关部门将无人机分为微型、轻型、小型、中型和大型五款。
微型无人机不用多说,就是那些几十块钱的、两三个指头大小的玩具,以及还停留在实验室的高科技产品。
市面上几乎所有面向个人消费市场的消费级无人机,都是轻型无人机。小型消费级无人机,基本都是固定翼航模了,更小众,更没有人玩。
可想而知,作为小型无人机的CD1,销量天然就会受限。
谁会甘愿设计一款卖不出去的产品啊?
乔木却一脸的无所谓:“CD1主打的是智能飞行、全程托管,持有者只需要在手机上选择开机、起飞、召回和关机就可以了,不需要操控员。”
徐学民闻言,狠狠翻了个白眼:打擦边球?你当你在美国吗?这里是国内,解释权完全归有关部门所有!
但他知道对方的意思,对方就是认定了现阶段有关部门对这类问题的管控不会严格,甚至会选择直接无视,以呵护这个万众期待的“新质生产力”“低空经济”。
“但责任险呢?”他又问。
“咱们送,”乔木毫不犹豫地回答,“咱们不都赠送一年的无限流量4G卡、北斗定位和千帆通讯了吗?再送一年终身责任险,能有多少钱?”
“等他们养成使用习惯、形成依赖了,这些服务他们会自己去买的,”乔木乐呵呵地说,“而且大部分人只是跟拍,有5G无线电就足够了,这些服务他们都没有需求。”
见乔木意志坚定,不打算在这两个指标上做出妥协,徐学民也不再说话。
那边,乔木翻看着他的报告,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个ADS-B无线电模块是什么?”
徐学民解释:“广播式自动相关监视系统,它能够发现航路轨迹上的民航客机,并向无人机操作员发出规避警告。”
乔木闻言没有恍然,反而犹疑地皱起了眉头,随即问:“无人机干扰民航客机的情况很普遍吗?”
“并不普遍,只会在机场周边发生。在那里,民航客机下降到低空高度,才会受无人机干扰,”徐学民知道乔木在想什么,解释完又立刻提醒,“目前全行业基本都接入这个模块了。”
“基本?”乔木却继续追问,“这不是强制性的?”
徐学民摇头:“规定只要求所有无人机必须广播式自动发送识别信息,但ADS-B是行业普遍惯例,目前没有例外。”
乔木想了想,又问:“这个模块能确保无人机及时规避民航吗?不会被黑客黑掉吗?”
“它不是自动避险,”徐学民解释,“它的作用是发现民航客机后,通知操作员手动调整航向。”
对方犹豫了一下,如实说:“而且一部分民航客机并没有安装这个模块。遇到这类客机,它就无法发出示警。”
“也就是说,操作员完全可以对这东西的警告置之不理?而且这东西并非强制安装,而这个模块……”乔木看着表格中的数据,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了,“怎么能耗这么高?”
“因为它的原理,”徐学民解释,“ADS-B无线电模块分为两部分,一是高功率发射机持续发射无线电信号给周边其它飞行器,二是接收器时刻接收信号。从开机起它就会一直运行……”
“取消掉,”不等对方说完,乔木直接做了决定,“这个模块直接取消掉。”
徐学民停顿了一下,提醒:“全行业都安装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个模块与其说是为了飞行安全,不如说是为了舆论避险。有了这个模块,咱们就尽到了提示义务,操作员再违规飞行威胁民航安全,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乔木却反问:“CD1当前的预期定价是多少,徐经理还记得吗?”
见徐学民点头,他冷笑:“这个价位的无人机,谁会舍得去机场飞?愿意掏钱买CD1的消费者都是什么阶层的人?谁会这么胆大包天?”
“但假如……”徐学民显然是那种正儿八经的产业从业者,合规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他很受不了乔木和艾忆这种不守规矩不讲武德、想一出是一出的外行。
“没有假如,”乔木再次打断对方,“要假如的事多了,如果什么都要假如,那咱们应该去做洗地机,那玩意儿没风险。”
“再说了,如果恐怖分子真的要危害民航安全,他们完全可以找二手销售商买便宜的破解版无人机,谁会选择CD1?”
说完他摆了摆手,继续低头看报告。
徐学民想了想,也不再坚持。
谁让人家是老板呢,谁让风险都是人家承担呢?人家愿意担这个风险,他也没太多立场反驳。
而且有一说一,他们也不喜欢这种其实没个卵用、纯粹是企业用来规避舆论风险的玩意儿。
ADS-B无线电本来是给民航客机用的,让它们在天上别彼此离远点儿,别发生误撞。民航客机又不缺无线电收发这点能耗。
现在缩小后直接移植到“寸瓦寸金”的无人机上,这么封闭的标准也不给人任何能耗优化的空间,当然让设计师头大甚至崩溃。
设计研发一款无人机,完全就是螺狮壳里做道场,要把各方面性能指标压榨到极致。现在还要应付技术之外的干扰因素,真正的设计人员,没人真的乐意。
乔木翻看着报告,眉头很快又皱起来了:“这个侧挂云台是怎么回事?”
“我们考虑到愿意购买CD1的消费者,应该都是资深的无人机航拍发烧友,手上一定会有大量专业设备。一个开放性兼容性强的云台,能够……”
“砍掉!”又一次,不等徐学民说完,乔木直接下令。
“CD1主打的是全程托管、智能跟拍,不是手操,”说到这里,他又对市场部经理柳婷道,“宣传时记得强调这一点。告诉他们,想手操,就去买大疆!”
徐学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谁家的产品不是尽可能满足更多用户需求,以争取更多销量?
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把消费者往外轰了?你真的是来赚钱的吗?
这一次他想要认真反驳,但新来的软件部经理余俊开口了:“我支持乔总。”
“乔总不提,今天我也打算提这个事儿的。徐经理,我看了您转给我们的需求。您之前一直做工业级智能方案,没接触过消费级无人机,”对方认真说,“您的这个智能云台技术上确实可以做到,但使用体验上不会好。”
“为什么?”徐学民问。
“因为终端APP上很难兼容,”对方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咱们没法把其他家的产品和数据接入咱们自己的APP。到时候就是一个云台、十几款APP。用户必须手动将那些APP导出的图像资料再导入咱们的APP进行再加工。”
徐学民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云台确实统一了,但APP无法统一,使用体验直接对折,甚至可能是二折、三折。
但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如果我们提供虚拟……”
“不可能的,”他没说完,余俊就一口否决,“安卓可以实现,苹果不会同意的。您要放弃所有苹果用户吗?”
徐学民彻底接受现实了,遗憾地点头:“那就改回第一版的云台设计吧。”
乔木却依然不甘心:“非得要这个云台吗?”
因为CD1的特殊机身结构,无法使用下挂式云台,只能使用侧挂式的。虽然工业设计师已经尽可能进行外形优化了,但他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听到他这个问题,不仅徐学民,在场所有人都哑然了。
这几个月,在座所有人都在恶补无人机知识,在这里也许不够用,但到了外面,完全称得上半个专家了,甚至都够给一些媒体当特邀嘉宾了。
在他们看来,乔木这个想法,就如同吗,面不放卤子、饺子不和馅儿。
不要云台?干飞啊?
徐学民有些无语:“不要云台,不说别的,咱们的全景相机放哪?”
乔木却问:“不能直接融入机身吗?”
徐学民就要反驳,可张开了嘴,却说不出话。
他犹豫片刻才道:“可以问问艾工的意见。”
听到这话,其他人纷纷侧目:问艾忆?你才是设计研发负责人吧?问她干嘛?还有什么你不了解不掌握的情况吗?
他们自然不会把这话问出来,徐学民得到乔木的首肯,直接一个电话,将楼上的艾忆叫了下来。
艾忆一进会议室,除了乔木与徐学民,其他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又纷纷低头遮掩自己的表情。
艾忆则毫不在意,热情地和乔木打了个招呼,又问徐学民:“徐经理,您找我?”
徐学民将乔木刚才的想法转述了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艾忆没让其他人久等,只是思索片刻,就郑重地点头:“可行!我能做到!”
其他人闻言,纷纷侧目。
她则恍若未觉地继续道:“而且这样一来,没有了侧挂云台,重心不偏移,咱们的飞控系统也能大为简化了,又能省出不少能耗,可以在别的方面加码……”
艾忆说着,徐学民也眼前一亮,明显有了自己的想法。
“咳咳!”乔木轻咳两声,制止了这两人在会上直接讨论方案细节,“这些专业的东西你们回去自己讨论去,别占用我大家的时间。”
艾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乔木干脆让她坐到一边,参加这次会议,随后看向余俊:“余经理,你们的APP开发怎么样了?”
“目前比原计划偏离了15天,”余俊毫不难为情地说出了让所有人惊愕的坏消息,“未来不出意外,偏离还会加剧。”
“这么多天?项目才开始多久,就偏离15天了?”财务经理程霞惊愕地质问。
乔木则伸手制止对方,自己也并没有说话,等余俊解释。
“CD1采用了太多新技术,甚至可以说是一款革命性的产品,”余俊随意吹捧了一句,立刻转折,“图传系统、数传系统、遥控器、显示系统等等,对接工作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市面上任何一款消费级无人机了。
“而且app要求呈现信息量大、时效性高,咱们这款产品的性能又这么突出,对UI和UX设计的挑战其实也很大。”
他想了想,真诚道:“我刚来不久,现在还在学习阶段。实话实说,对于这款APP的最终形态,我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
“所以我挺需要研发部一位什么都懂的技术骨干和我做对接,”说到这里,余俊自己都笑了,“其实是给我做老师,给我们软件部做技术普及。”
乔木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艾工没那个时间,研发部那边还有大量工作等着她呢。”
他这么一说,徐学民也立刻点头赞同。
余俊见状,心中遗憾。他这段时间没少往研发部跑,自然知道,那个得了怪病的艾工,简直就是个技术万金油,哪个方面都能上手,甚至都能起到关键作用。
这位艾工在公司其他部门有多受非议、歧视,在研发部内部就有多受尊重。毕竟几十人的大部门,被一个女同志撑起了半边天,你不尊重人家,只能说明你自己人品不行。
他挺想让对方过来支援一下软件部这群睁眼瞎的,但计划看来是落空了。
那边,乔木看着他的报告,提出了质疑:“你们考虑太多未来兼容性的问题了吧?这个是不是卡住你们的关键因素?”
“是之一,”余俊承认,“这也是我申请艾工支援的原因。如果不知道未来公司产品的进化方向,我们做出来的产品……”
“不要考虑那么远,先解决眼下的工作。”
“但这样一来,就毫无集成度与兼容性可言了,”余俊皱眉提醒,“大疆现在就在面临这个痛点。”
他是被猎头从大疆挖过来的,自然很清楚,无人机龙头大疆,不说产品线的丰富度,APP倒是丰富无比,面向用户的加起来足有六七款,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就是早期欠下的技术债,从开发平台到技术路径的不断变更,导致各款无人机之间的兼容性很差,根本无法集成到一起。
硬要集成,最终版的APP可能有几个G之大,用户进去就会卡顿,从头卡到尾,会让人极度抓狂。
这也是无人机新手初入大疆,吐槽最多的地方。他作为软件开发,自然很在意这一点。到了新公司,一切从零开始,自然就希望能从一开始就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不再犯相同的错误。
但他的新老板乔木却有不同的看法:“不要想那么多,你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开发一款针对CD1的APP。”
“可集成度太差的话,将来……”
“将来做一款新的,把用户导过去就是了,”乔木摆手,“咱们现阶段可没有时间让你精雕细琢,一切以当下的需求为优先。”
说完他又环顾会议室:“我想这一场会下来,大家应该已经发现了,我也再强调一遍:咱们不是要做一款优秀的大众消费品,做出什么轰动的销量、抢下多少市场份额。
“CD1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制造话题度。也就是说,哪怕它只能卖出去十台、二十台,只要它能够引爆舆论,对公司而言就是一款成功的产品,就足以让我们为它骄傲,为我们这几个月的辛劳付出而骄傲!”
CD1当然不可能只卖出去几十台。一经发售,不说那些真正的消费者,光是同行买回去拆解的,就得几百台。
“要做到这一点,咱们就要确定一个大原则,”乔木继续说,“我们不补短板!CD1的长板越长越好,短板只要满足最基本的使用体验和安全需求即可。不要被花样繁多的需求与顾虑搞花了眼、分散了精力,抓不到重点。”
他指了指徐学民和余俊:“我希望,不,我要求你们的部门接下来就按照这个思路展开工作。”
然后又叮嘱柳婷:“市场部也要朝这个方向进行调研,给研发部和软件部提供充分的决策依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