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慢慢沿着小径走着,千尘忍不住苦笑:“我看,这是个是非之地。我们还是找个机会离开吧。”
“嗯?”殷司疑惑地问,“怎么了?何以见得?”
“…你…没注意到??”
“注意什么?”
“…”千尘一时竟无言以对,哭笑不得,“那个…那你刚刚在想啥啊?”
殷司捻了捻下巴:“此地盛景,与上界无异。没有庞大的灵力源,断然是无法维持的。方才你说这里的宝物已经被搜刮殆尽,我倒是觉得恐怕是别有洞天。”
“这回你想错了。”千尘笑道,“这里是个奇巧的地方,湖底下有一脉灵力充沛的水流,这才有现在的盛况。可惜那湖太深,所以无人去过。”
“…既然无人去过,为何知道下有水流?”
“人去不得,难道灵兽也去不得?”千尘打趣道,“若不是蛊虫下不得水,我也能看看下面是什么样的呢。对了,你难道不认识沈修岚身边那个女子?”
“女子?”殷司面具下的脸有些愕然,“他的女人我怎么会认识?”
“…”千尘只好点破,“是璧瑶。你别说你不认识吧。”
“璧瑶?”殷司皱了皱眉,“她怎么在这里。”
“她如今跟了沈修岚,也没什么奇怪的。”千尘说道,“她应该是认出我了。我们找个由头快点回去吧。把你夹在中间怪为难的。”
“有什么为难的。”殷司冷冷地说道,“之前念她“无心”,并未问责。如今看来,她差点害死我的妻子,还间接杀了我的孩儿…还有什么为难的。”
千尘点点头,若有所思:“无碍。如今她也做不了什么。若她还打你我的主意,我只好丑话说在前面——那时候我可不会念你和她的交情,我已经放过她一马,但我终归不是放马的——到那时,我便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或杀或剐,你——你要是保护不了我,我便自己动手了。”
殷司点点头:“就这么办吧。只是,她母亲和外公,对我有大恩。基于这一点,我不能跟你一起教育她,我只能保证不插手,不袒护她。”
“这就够了。”千尘叹了口气,“我要惩治她时,你莫怪我心狠手辣。我那个孩儿总是看着我,我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做到留她一命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对不起…如果那个时候…”
“世界上没有如果。”千尘的眼睛里难得出现了哀伤,“这种事你越想就越懊悔。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说不定都是命里注定的。哪里能选呢。现在想想挺庆幸的,万一生下来一个怪物…还不如不要让他来这个世界呢。”
“阿霁,我说了,”殷司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会创造一个,不论我们的孩子是什么样子,都能被友善地对待的世界。我一定会做到的。你只管生——”
千尘被逗笑了:“孩子岂是说有就有的,怎么说得像是炼器炼药似的。你以为像你的妖刀似的,只要材料到位就能成功造出来?”
“没关系,”殷司停步转身,在她嘴边一吻,“我们还很年轻呢。在这片遗失之地,我们实在是太年轻了。”
“我自然年轻,”千尘脑袋一歪,脸上呈现出一种戏谑而欢喜的表情,“那你呢?阿雪?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有上千岁了。”
“…但是如果你和这片土地比,就十分年轻了。”
“这片土地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啊。”千尘不禁问道,“你在它刚刚产生时就来过吗?”
“没有,所以说和人间比,我很年轻呢。”殷司牵着她的手,两个人慢慢地走着,“遗失之地刚刚从上界坠落时,地上一丁点生命都没有。不知过了多少年,上面才有了人迹,又不知多少年,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那人间的第一个人是哪里来的?”
“上界的人。只是那片土地上的居民许多都在坠落过程中死了,只留下少许凤毛麟角。而这片土地坠落,灵气慢慢消散,变得十分稀薄,从此大部分灵气来源于灵石矿物。实际上,玉宫的玉脉也是这一类。可是这里的修士不能利用这些灵石,只能使用它散发的灵气…”
“那么,机关兽可以直接利用灵石?”
“是的。阿霁,你很聪明。这就是为什么机关兽拥有对于你们来说那样厉害的威力。不信你将玉宫的墙壁地砖敲下一块来,看看机关兽能否利用它。”
“我才不要呢。”千尘两只手都拉住他的手指,撒娇道,“好好的玉宫,谁舍得动它一下呢?”
“不过,另一个层面,实际上人间的灵气还在消散,玉宫总有一天,也会如灵气一般消散的。”殷司淡淡地说,心里却不由得想,人生长恨水长东,再好的东西,到底终是烟花易冷。
“不会的。”千尘轻轻弯起了嘴角,“它若要散,我便用玉石在上面再造一个。只要我修为够高,或许有一天能够开天辟地,保住一座宫殿算什么呢。”
“我最喜欢你野心勃勃的样子了。”殷司低低地说了一声。
“什么?”千尘没听清楚,果断转到了他前面,挡住去路,脸上带着可爱的坏笑,“你刚刚说什么?我可是只听到你喜欢我呢。”
“这就够了。”殷司轻松起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笑道,“走,我也不曾来过这里呢。”
他的身材高大挺拔,千尘刚好能舒舒服服缩他怀里,随后吐了吐舌头:
“我才不信呢。”
“哦?为什么?”殷司发现他很喜欢逗她说话。
“你当初建立鸦语,怎么可能不走遍这里呢?要不怎么安置情报站?你也没有蛊虫这样的讨巧物…”
“我来过。”殷司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我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古战场呢。你记不记得凌风仙子的凤翅鎏金镗?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后来这里才变成了湖泊,被众人誉为仙境,这才出了名。”
“那魔域呢?又是什么地方?”千尘的思维十分跳跃。
“魔域?原本就是监狱。”殷司不得不揭开了这片神秘土地的面纱,“是天族流放囚犯的地方,魔族是那里的原生民。
既然是流放之地,自然条件艰苦。
而且,天族人喜欢魔族女子的美貌,往往会将女子带入后宫,魔族男子充作奴隶。
后来,才终于有了与天族抗衡的实力。”
“真奇怪。”千尘舔了舔嘴唇,“我们药族历代为巫族炼药,只是出了个我,我们才终于独立了。魔域要积蓄多少年,才能拥有这样强大的魔神之力啊。”
“阿霁,你这回可猜错了。”殷司慢慢说道,“魔神之力来自于魔域,是魔域本土的力量。当魔族的子民被奴役之时,魔神便会降世,挑起复仇的旗帜,为魔域带来光明与自由…”
“像是一首史诗呢。”千尘轻轻地说了一句,“那么现在,你就是那个挑起复仇旗帜的人咯?”
“差不多。可是,这杆旗迟早要交给下一代的。”殷司笑着说道,“魔神之力迟早要交给下一任魔君。我要是能活到卸任,便同你一起周游天下去。”
“那…”千尘想了想,“那就等我们的孩子长大懂事,就把魔君之位给他好了。我可不希望你死在任上。还有,你可别卸了魔神之力,便变得跟个小修士似的,还得我教你…”
“不劳你费心——”殷司哭笑不得,“到那个时候,别的不敢说,保护你的本事还是有的。”
“小心翻车哦。”
千尘以为这条小径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实际上,不远之处还有一堆人跟在后头龟速前进。
没办法,即使不认得殷司,也不会不认得千尘。
这位姑奶奶力战群雄,还把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自己连皮都没破的传言已经传遍了天下。
敬也好怕也罢,总是离她远点为好。若是不小心惹怒了她…只怕不止自己,连家人孩子宗门都得遭殃!
天杀的沈修岚,请这种煞星来干什么啊!
千尘远远看到了备好的金樽清酒玉盘珍馐,甚至看到了与自己请柬对应的符号,果然自己是在第一等。
桌案上摆的满满当当,可惜坐着不舒服,千尘很想躺着。他们坐下之后,周围的座椅陆陆续续很快坐满了人。
自己旁边还有一张桌案空着,似乎没人。
眼看人齐了,沈修岚又端着酒杯跳出来大谈特谈,夸了一阵即将献舞的璧瑶,又拉拢拉拢人心,最后煞有介事地对着那个空着的座位端起酒杯:“这个位子原本留给当今的魔域之主,可惜他老前辈告诉修岚他有要事不能前来,下一回再与我等对酒当歌…”
后头的千尘已经听不清,因为她已经忍不住笑倒在了殷司怀里。
她伏在他耳边,笑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字句:“怎么样?嗯?老前辈?你当真跟他这么讲了?”
殷司冷冷哼了一声,低低地对千尘说:“我们才不来呢。这种级别的,阿蛟肯定直接烧了。要是谁请我我都去,我还不忙死。”
“好啦好啦,”千尘很愉快,“你看,你不来怎么知道这么有意思呢——喏,看,你的璧瑶妹妹来啦。”
殷司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非得提醒我么?”
千尘见他生气,便轻轻亲了她一下:“好啦,我不开玩笑了。有一说一,她舞跳得真好。”
这一回,千尘却觉得奇怪起来。
或许是璧瑶的身份变了,仿佛她的舞姿也变了。
美是依旧美,然而仿佛少了些什么。
或许是已经看过一回那倾城倾国的飞天,这一回反而没什么惊艳感了。
千尘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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