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说了一通漂亮话,将符承弼抓去夜陵的事实,歪曲成他保全了离家出走的夜陵,也算是给了他台阶下。
殷甘坐在原地,一脸“任由你们怎么折腾反正老夫处变不惊”的表情,冷眼看着擂台之上灰溜溜的符承弼。
孔痴春依旧用孔雀羽扇掩着口鼻,臻首微微转向殷甘,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殷大哥,我看这小符…有些镇不住场子啊。现在的走向…似乎要歪了…”
殷甘无声地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
“小丑”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帽子上的蛾翅抖来抖去,他脸上的油彩太重,导致人们很难从脸上辨别他的情绪,还不如看他夸张的肢体动作来得清楚容易。
“蝈蝈笼子”依旧拘谨地坐着,台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近乎一动不动,或许在这里,谨言慎行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台上,殷司侧身让出路来,示意千尘带夜陵先走。
千尘不由得心生感激,她拉起夜陵的双手之间的镣铐,正要离开——忽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冲着夜陵和千尘而去。
殷司眼疾手快,那只箭被他的手牢牢地抓住了。
他眉头微皱,还未说话,就听得台下有人喊:“此子乃轩辕嫡系,绝不可留!”
“对!不可留他!”
“管他是谁生谁养,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千尘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算符承弼再不要脸,他再理亏,只要夜陵身上还留着那个种族的血液,这些人便很难放过他。
千尘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渐渐森冷。
“阿雪,”她轻轻地说道,“要不…你回去吧?接下来…我可能要出言不逊了。”
“无碍,我留在这里。”殷司笑了笑,“这些人会搞偷袭,夜陵行动不便,你一个人又怎么护得了两个人呢?”
“也好。”千尘笑了笑,冲他点点头。
她望了一眼符承弼——果然,他已经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了。
这种事情真是瞬息万变,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你准备了族谱又如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那孩子身上拥有禁忌的血统,就算他无辜无罪,为了防止敌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也得死。
“诸位,我夫君已经将好话说尽了,接下来,你们听到的可就没那么动听了。”
千尘拿出了那对前些天托云傲打造的仿版吸灵刀,轻轻碰撞了几下,发出动听的金属碰撞音。
千尘指着夜陵:“他是我的,他的身体发肤都是我买来的,他的命他的血,当然也是我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诸位,这是我的东西,你们要是想动他一分一毫,就得先经过我的同意。各位自诩英雄,反而行暗箭伤人之事,敢问那位射箭的前辈,您臊不臊?我若是您,此时早已羞得无地自容了!”
“那…你要如何?”
“简单啊。”千尘耸耸肩,脸上的表情依旧冷酷,“好歹,符前辈搭了台,正好给咱们行个方便。”
“我话说在前头,这孩子血统的确特殊,可是,再他投敌之前,谁都不能凭莫须有的猜想伤他一分一毫!我再进一步说,就算他做了什么出格之事,我自会清理门户,轮不到你们插手!”
“以理,你们服不了我;那就只好以力服我了。”千尘冷冷地望着黑色的人群,“这孩子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你们要是想来抢,就不要放冷箭,来啊,上台来,在这个封印灵力的地方,我们以血易血、以命换命…这才是最公平的,难道不是么?”
“你们要是想从我手中,夺走这孩子的性命,大可以来试一试!怎么,你们只敢在人群里偷偷摸摸喊一嗓子,却不敢站出来兑命?这么大的岁数了丢不丢人?卑鄙!阴险!算个屁的正人君子!轩辕烈怎么也算个真小人,你们作什么伪君子?!”
孔痴春垂下眸子轻轻笑道:“殷大哥,你看,现在的年轻人多可爱。她胆子真大,我在她这个年纪,可不敢这么说呢。”
“你别说风凉话了。”殷甘皱起的眉头快要凝固了,“阿雪只怕要被牵连。”
“怕什么?小云也说了,在这种封印灵力的地方,谁都不是阿霁的对手,不是么?”孔痴春将扇子摆在案上,又抽起水烟来,“女孩子这样勇敢,真是叹为观止。不对,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应该说她勇敢呢,还是说她自不量力太狂妄呢?”
又有人不禁在想,这下要如何收场了。
“我看,你是有了主意,一点都不着急。”应该饮了口茶道,“符承弼再怎么样,现在跟我们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下不了台,我们的面子也很难保全。”
“面子不面子的,什么要紧。”孔痴春磕磕烟锅,道,“面子这种东西,有时候价值连城,有时候一文不名。不过呢,跟生命比起来,或许真的还不够贵重吧。”
她放下烟锅,拿起孔雀羽扇,亭亭玉立地站了起来,风姿绰约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阿霁,不要着急。这种时候该听一听长辈的意见。”孔痴春冲千尘点点头,又对众人说道,“她说的没有错,这孩子没有犯下过错,我们谁都不能制裁他。但是,小符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毕竟这孩子血统太过特殊。”
她落落大方地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宛如神女现世:“我来给一个折中的法子,不知各位可愿意听我一言?”
“孔前辈但说无妨!”符承弼点点头。
“由我出手,封印这孩子的血统。”孔痴春用扇子掩住了半张脸,“不伤他性命,但,封印其间,他便不再具有天族神力。与此同时,这孩子要交一滴魂血,由殷甘大哥保管,一旦他有出格举动,殷甘大哥一个念头便可要他性命,正是两重保险——诸位说说,这可有不妥?若还有哪里,是小女子想的不周到的,大家可以慢慢补充嘛。”
台下议论纷纷,但多数人还是对孔痴春的意见呈肯定态度。
“孔姐姐思虑周全。”符承弼道,“在下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千尘沉思片刻,无奈地点点头,道:“一切由前辈做主就是。”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孔痴春走到夜陵面前,用折起的孔雀羽扇敲了敲他的脑袋,众人无不屏住呼吸,观察这大能施法。
一阵金色的粒子流从华美的孔雀羽扇上流泻而出,少顷,孔痴春手上多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瓶,里面装着血色的液体。
“好了。”她笑道,“为保证公平,这血还是由我来保存吧。这件事,就算已经了了,大家不必再忧心了。阿霁——”
她望了眼千尘,眉目含笑:“快带这孩子下去吧,以后可看好了他,再丢了,万一小符没来得及捡着他,你岂不是又要担心?”
“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孔痴春笑呵呵地歪歪头,“那我也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说罢,她一闪身便不见了,原来那封印灵力的宝物对人家根本没什么卵用。
“我说,你什么时候会这样的法术了?”殷甘用灵力秘密地问孔痴春,“难道天生的东西还能封印不成?你那小瓶子里装的什么?”
孔痴春笑呵呵地、妩媚动人地伏在他肩头,这个姿势简直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不过道:“有没有,会不会,又有什么要紧?大家都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不是么?殷大哥,你看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殷甘恍然大悟,忍不住垂首笑道:“不愧是你,不愧是你。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阿陵,”千尘转过身,将面具扣在了他脸上,“回去的时候低下头走,明白了吗?”
千尘的忧虑很有必要,如果被这些人记住了长相,或许还会有麻烦。台上距离远,很难准确地捕捉到他的长相,不过回去的路却是十分难走,还需处处提防。
夜陵点点头,一句话都不曾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千尘拍拍他的肩膀:“乖,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回去乖乖地跟阿离在一起,外面不太平,玉宫里最安全了。等我们解决了这些事情,便是海晏河清…到那个时候…或许不论是谁家的孩子,都不会受到无端的恶意和白眼的。明白了吗?”
夜陵点点头,千尘看他咬了咬干裂的嘴唇。
殷司终于松了一口气。
千尘正欲下台,却又闻一少年喝道:“帝君且慢!”
那是个熟悉的声音,千尘转身一看,正是那个白鹤少年。
他的青丝刚刚及肩头,无风自动;依旧戴着那一张面具,依旧是那一身白衣。袖子极其长、极其宽,似乎风一吹便能呼啦啦地响起来。
他的腰束得很紧,看起来不盈一握;他未曾穿鞋,白袍下的脚腕和双脚极其白皙,与其说白皙,不如说是苍白。
千尘发现他的手脚指甲都修得极短,一个个都是方块状,还染成了深青色。
他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突然降临至此。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他的脚掌慢慢接触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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