诀别书
究极塔内,小玉一边缓缓将自己的法力注入宝莲灯内,一边焦急地观察着灯内正到紧要关头的杨戬。只见他脸颊绯红,额角布满一场细密的汗珠。正自担心之际,一道绿光自灯内飞出,渐渐幻成杨戬。
“舅舅,你怎样了?”见杨戬从灯内出来,顾不上发麻的手脚,小玉神色慌张地问道。
“舅舅没事!”见小玉一脸担忧,杨戬浅笑着安慰道。
“舅舅,你现在法力恢复多少了?”
“大概只有一成半吧,不足两成!”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心内莫名焦躁。长空,你现在怎样了?
长长地叹息一声,只听“咣当”一声,抬眸看去,却是之前长空托自己转交夜澜的信封自衣内掉出。心下骇异,因此物系长空托自己代为转交,重要非常,自己这才将信封贴身收藏,为何这会儿竟然无故掉落于地?想起长空临去时的决绝悲哀之色,心中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长空一定出事了!
当下顾不上什么重要机密,撕开信封,里面仅有两样物事,一封信,还有一块透明晶莹的紫玉,只是不知何故,紫玉已经裂为两半。杨戬微一思索,打开那封信细细看了起来:圣帝陛下亲鉴,长空自追随真祖陛下定鼎天庭,又辅佐真神陛下和圣帝陛下两代君主至今,已数万年矣。三位陛下不以长空愚钝,委以重任,授以要职,每每思之,虽肝脑涂地亦不足以报三位陛下圣恩。此番我究极界遭奸人算计,小人横行,内有后宫乱政,萧蔷内火,当此风雨飘摇之际,长空实不忍此等情景继续蔓延为祸整个究极界,望陛下体恤长空的一番心意。长空死不足惜,只是放不下一双子女,逸儿虽只是后羿的一缕残魂,到底与长空有了几千年的父子情分,心中实难割舍。月儿聪明伶俐,只是对陛下执念太深,难免误入歧途,为他人利用,他日若他二人有何行将就错,还请陛下看在长空面上,不予为难。紫玉系长空之守护真元,若紫玉完好,长空残命尚存,若紫玉碎裂,还请陛下节哀,勿以老臣为念!长空顿首,泣血绝笔!
泣血绝笔!泣血绝笔!
猛然从地上跳起来,脑子里再三重复着这几个字,长空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呀!自己怎会没有发现?为何没有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
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奸人算计,小人横行,内有后宫乱政,萧蔷内火,目光再次落在这几个字眼上,想不到究极界竟然逢此巨变,内忧外患至此,也难怪长空会抱如此惨烈的决绝之心。
澜,说好要一起面对的,你还是瞒着我!
这么复杂的局面,如此凶险的境地,你让杨戬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努力强迫自己平复下凌乱的思绪,出神地望着塔窗外空旷的水蓝色天空,心内已有了决定。
一言不发的杨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逼人的森冷气息,小玉就这么远远地站在身后,不敢上前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响动。
良久,杨戬方才转过身,对小玉柔声道:“小玉,你先出去,舅舅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小玉嘴上应承,却是一步一回头,缓缓带上门,依旧一脸的担忧。
望着缓缓闭合的红木塔门,心内百转千回,思绪万千,提笔想要写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处下笔。
想起与夜澜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心中盈满甜蜜。
那人的颜,俊朗飘逸,那人看自己的目光,温柔如水,深情而又专注,仿佛天地间只有杨戬一人。
那人在耳畔的声声呼唤轻柔低喃,婉转动听,仿似天籁
那人拥着自己的时候,小心翼翼,如同呵护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澜,杨戬要将这一切好好的记下来,融入自己的骨血和灵魂,纵然身死,纵然灰飞烟灭,绝不相忘!
嘴角漾开了笑意,回忆着过往,笔端流淌出浓浓的深情:自听雨阁与君相识至今,近三千年矣。感君多次相救之恩,排除异议,待以真情,许以真心,千般怜惜,万般呵护,有挚爱如你,便是杨戬此生最大之幸事!
看着桌上墨迹未干的诀别书,悠悠地叹出一口长气。
想到此去之后,与夜澜从此天人永隔,心中凄怆,千般不舍,万般留恋。搁在桌边的双手颤抖着,桌上十个指印凹凸可见。
澜,你叫杨戬怎么舍得如此待你?
缓缓立起身,叹息一声,将那墨迹尚未干涸的诀别书紧紧抓握在手中,一道法力透指而出,瞬间将那薄薄的纸张碎为粉末……
推开沉重的塔门,甩袖飘然而去……
正欲抬步下楼,想起好不容易重聚的瑶姬,心内一阵绞痛,或许他该和母亲见上这也许是最后的一面。叹息一声,迈着沉重的步子,转身向顶楼走去。
行至门外,强自收起心内漫溢而上的沉痛,直到脸上再也看不出哀伤的神情,这才微微用力,安心推开了那道塔门。
塔门缓缓洞口,里面除了瑶姬,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名出尘脱俗的白衣女子。
抬眸细细打量起那名女子,那眉眼,那气质,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努力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想起在虚迷幻境之中所历的一幕,身子猛然一颤:居然是她!
意味不明的目光带了几分警惕扫向那女子:“你?”
那女子也正用一种研究的表情看向杨戬,目光复杂:“你认得我?”
“盘古的执念,盘古结界的护界使者元儿!”
女子表情忽变,心上微微一惊,想不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来历,只是不知他自何处得知。
“二郎真君倒是好眼力,既然知道元儿的来历,想必对双泪和鸿蒙一事亦有所耳闻?”女子
缓缓踱步上前,悠悠问道。
“如使者所言,杨戬对双泪一事却只是耳闻而已,使者既然与双泪有着莫大的关系还请不吝赐教!”目光锐利,直直射向元儿那清澈见底的眼瞳。
毫不畏惧地迎向杨戬那明显咄咄逼人的目光,元儿的眼中止水无波:“真君若想从元儿这里知道些什么只是白费功夫,大神故去之时,仅留下几句莫名其妙的谶语,元儿就算有心相告只怕也是无能无力!”
知她所言是实,杨戬收回自己那有些过于咄咄逼人的目光,缓缓踱步至瑶姬身前,淡淡一笑:“母亲,我找到了恢复法力的办法了!”
“是吗?那太好了!”惊喜的语气,却看不出任何喜悦的神情。
“母亲,二郎想早些恢复法力,待澜回来之后,也好助他一臂之力,所以,二郎决定闭关几日,潜心修炼,希望能够尽快恢复!”强忍心中几欲流淌的泪水,极力装出一副愉悦的神情。母亲,原谅二郎的不孝,原谅二郎无法对澜的事情置身事外!
“你去吧!”瑶姬平淡的语气竟带着诡异的刻意。
“那二郎告辞了!”立起身,无限留恋地将瑶姬的容颜深深刻入脑海。指尖狠狠掐入肉里,转身,紧紧闭上双目,良久方才决然离去。
目光追随着杨戬那傲岸风华的背影,瑶姬脸上满布凄怆的泪水。
看着沧桑凄楚的瑶姬,元儿无奈地叹道:“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他?”
“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决定的事情谁又能够劝阻?再者,夜澜陛下这次是真的需要他,我不能太自私,何况,我对戬儿有信心!”痴痴地望着杨戬远去的方向,忧虑重重。戬儿,娘等着你回来!
缓缓推开那扇隔绝了外界的塔门,清冷的月光瞬间照了进来,惨淡中透着几分萧索。
抬步正要向外行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舅舅,你现在只有一成的法力,小玉和你一起去!”
回身,眼底多了一丝怒意和狠戾:“不准去!”
见杨戬如此决绝,小玉的犟脾气瞬间涌了上来:“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一跺脚,闪身向外行去。还未踏出门口,只觉一道法力迅疾如电自身后袭来,正要回击却已然来不及,只觉身体一软,便再没了意识。
接住小玉软倒的身子,让她靠墙坐在地上,眼底多了一抹心疼:杨戬此去凶多吉少,你是无辜的,我怎能因此而连累你?原谅舅舅偷袭你这等不光明的行径,若非如此,又怎能阻止你的任性?
以法力化出一件衣衫,轻柔地盖住小玉那娇弱的身躯,这才立起身向外走去。
“二郎真君请留步!”
回头看去,正是那护界使者元儿!
“使者还有何事?”疑惑的目光,邪肆而又凌厉。
“外面局势混乱,真君可有应对之法?”
“外面局势虽然混乱,但玄筝和太后之流,澜自有办法对付他们。杨戬此去,意在玄筝背后之人!”
“真君可知那人的来历?”
“十有八九是我们猜测的那个人!”
“可知克制那人的法门?”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方既然沉得住气隐忍至今,想必有其顾虑之处。杨戬一直坚信,再完美的事物也必有其瑕疵的一面。”
“真君果然是聪明人!”元儿脸露欣赏之色,只是瞬间语调突变:“混沌初起,无相无形,本无法以魅惑之术惑人,但若其元神寄存于人体则又另当别论!”
“使者的意思是?”想起夜澜行前有提到要去真神塚走一遭,又忆起之前在虚迷幻境中所历种种与究极真神有关之情由,心口猛然一颤,难道?
见杨戬神色突变,知他想起了一些事情,元儿继续淡淡说道:“究极人种族另类,来历奇特,虽然非神亦非仙,但其修行法门自成一体,寻常法器难以收服!只是有一物,却是他们的死敌!”
“哦?不知是何物?”
“紫芒!究极人之所以杀而不绝,死而不灭,正是因为他们可以聚集无限的怨念死而复生!但惟有这紫芒,却可以让他们见光即死,遇光而化!”
“那么究极真神呢?想必寻常的紫芒也是对他无可奈何吧?”
微微一震,回头看向杨戬,目光里透着质疑:“你怀疑鸿蒙元神附在究极真神的躯体上?”
“凡事皆有可能,换做是杨戬,也会找一具不老不死不灭,寻常紫芒奈何不了的躯体!”
知他说的是事实,元儿叹息一声,继续悠悠地道:“或者你可以用本命真元催动紫芒,只是这后果…….”
“不管是什么后果,杨戬都愿一试!”
“用本命真元催动紫芒,轻者重伤,重者残废甚至性命不保,而且这种办法只能将鸿蒙逼出体外,伤其元神,却不能最终诛杀鸿蒙,真君可要想清楚!”
“只要能够阻止他继续惑乱究极界,其他的杨戬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难道你能放下瑶姬仙子,放得下……夜澜陛下?”元儿忍不住追问道,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他去收拾了鸿蒙,还是希望劝阻他,打消他这念头。
闻言,杨戬心中猛然一阵抽痛,的确,这两个人他都放不下,可是却又不得不放下。
“使者,杨戬可否请你帮个忙?”
“你说!”
“在澜回来之前,请帮杨戬好好照看母亲,还有哮天犬和小狐狸!”
“你就如此相信我?”质疑的目光带了几分刻意的挑衅。
“杨戬不是信你!究极塔外所布的结界是澜以自身意识所化,倘若你是那不可靠之人,大概也进不了这究极塔!”
“好!”重重点头,元儿竟找不到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的确,对于一个为了挚爱,可以舍却性命的人,他的任何要求都是让人无法拒绝的!
“多谢!”对元儿抱拳一礼,浅浅一笑,转身,迈着从容的步子,大步向外行去……
看着杨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底泛起一抹惆怅。
非是那紫芒厉害,只因你是转世的清泪,才能克制得了鸿蒙!
杨戬,但愿你能平安归来,与血泪携手,或可诛杀鸿蒙!
一个黑瘦身影不知何时悄悄隐于塔门之后,看着那渐渐走远的黑色俊逸身影,久久不曾离去。
主人,哮天犬即便法力尽失,也必定要护得主人周全!